被迫成为杰克苏的伪·杰克苏(21)
“伊尔,之前,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
“以后不会了,伊尔,我绝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我知道。”
韩昀的目光落到莱茵斯脸上,这样深情的话他听得不算少,每当这种时候,对方的脸总是会和前面几个剧本的主角重叠在一起,糅合了一切迥异的气质,最终化成同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他不认为这会是巧合,已经是第三个剧本了,每次和他在一起到最后的人总有一张一样的脸。
韩昀想,上帝总不至于懒到这个地步,连造人的功夫也想省下来。
如果,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韩昀问:“莱茵斯,我们只在医院见过一面而已,为什么你会愿意履行儿时的婚约?”
他只是纯粹的发问,然而结合先前发生过的事情,莱茵斯却似乎想到了别的地方去,神情一僵,眼睛不由得睁大了,像是被秋风吹得摇摇欲坠的落叶一样的颤动起来。
韩昀平静道:“搬张椅子坐到我对面,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莱茵斯依言站起并坐到他对面,脊背停止,双腿分开些许,两手置于膝上,标准的军人坐姿。
“回答我的问题。”韩昀重复道。
莱茵斯垂下眼,他对于感情上的事并不拿手擅长,也从不会去深想。喜欢就是喜欢了,深究是什么原因又有何意义?
韩昀拉长了声音:“还是说……”他眯起眼,“你其实并不愿意,只是因为婚约而和我结礼,并履行一名雌性应尽的义务?就像是……”
他本想说,就像是中国古代封建时期,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姑娘一样。毕竟现行的社会虽然科技发达,但从伦理上来说和那时候并没有多少差距,无非是将雄性作为男人,雌性作为女人来看待,二者之间的不平等无法忽视,也难以消除。
只是想到这是个陌生的世界,也许百年前或千年前也许并不存在韩昀所学过的历史中讲述过的古代时期,因而他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莱茵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顿时一慌,搭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膝盖。
“我没有不愿意,”他涩声道,“我是愿意的,伊尔,我没有不爱你。”
韩昀歪头,“可我们只见过一面而已。至于小时候……我和你似乎也并没有多少交流。”
莱茵斯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无数思绪纠结缠绕着充斥在心底,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颓然地垂下头,“伊尔……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
韩昀沉默,寂静的室内只听得见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半晌过后,他说道:“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好奇而已。”
谈话就此结束,确切地说,是韩昀单方面结束了这段谈话。
深夜,狼型的莱茵斯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韩昀一晚上。
……
三天之后,是韩昀的演奏会。
这场演奏会并不是钢琴独奏,还有小提琴、大提琴等乐器团的配合演奏,因而需要多次的合作练习才可以培养起足够的默契和契合度。韩昀手腕上的伤并不算严重,只是在用力和转腕时会有些疼痛而已,然而三天不间断的过度使用之下,情况却变得愈发糟糕起来。
除开练琴的时间,布鲁都会按时为韩昀冰敷和按摩手腕,在足够休息时间的前提下也许只需不到一个月就可以恢复正常。
但对上韩昀的情况,布鲁也无计可施。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莱茵斯,尽管他的着急和心疼并不比布鲁少,却同样拿他没办法。
演奏会上,韩昀有12首曲子需要完成。他坚持到了8首,在第三个错误发生后,韩昀终止了弹奏。
观众们一头雾水,门外汉的他们听不出他哪里弹错了。但是韩昀手腕的疼痛使得他力道不足,颤音不到位,复杂的指法变换也不够流畅,这一切也许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却心知肚明。
人们花钱来是为了听一场高水平高质量的演奏会,然而他现在的状态却不足以让观众们值回票价,先前一直想着忍忍就过了,毕竟这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疼痛,加之大家一起练习了这么长时间,总不好临时喊停。但大概是两天的高强度训练使伤情恶化了,结果到最后还是撑不下去。
钢琴声戛然而止,不明事态的大提琴手和小提琴手先是停了大部分,还有一些没反应过来的稀稀拉拉地响了几声后也跟着停了下来。
韩昀做了个深呼吸,起身走到舞台前边,对观众和伴奏团鞠躬道歉,并请他们留下联系方式,承诺一个月后会重新举办一次演奏会。
他说完后就径自走向后台,有人眼尖地发现了韩昀不断发颤的右手,出声喊道:“伊泽尔,你的手怎么了?!”
观众席渐渐骚乱起来,一声接一声的叫喊不绝于耳,韩昀加快了脚步,他一直以为钢琴是项相对高雅的艺术,没想到脑残粉哪儿都不缺。
——不用想也知道,联邦的雌性绝对是他脑残粉群体中的中坚力量。
他走下台阶进入后台,外面的喧闹声依旧清晰可闻。莱茵斯大步迎上来,拉着韩昀就要从后门走以免被包围。
雌性们似乎都认为他受到了什么不好的对待才会在手上留下伤痕,此时正群情激愤地指责工作人员为什么明知韩昀手腕受伤却还租出场地供他开演唱会而不是劝他休息——关于这件事,躺枪的承办方表示他们已经哭晕在厕所。
在回去的路上,韩昀用智脑登录群览空间——这是一个类似于微博的社交软件,仅是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临时终止演奏会的事就被顶上了头条。与此同时还有他已经结礼成婚的事,附图是他手上戴着的戒指。
伊泽尔先是一位钢琴家,然后才是联邦帝国学院的客座教授,不论是在教育界还是音乐界都算是颇有名气。
韩昀一条条地翻看着,无奈地想到他竟也有幸享受到明星的待遇。
照粉丝们这么深扒下去,莱茵斯是他伴侣的事情迟早也得曝光,也许来蹲点跟踪的狗仔也会有。
然而韩昀不喜欢没有个人隐私的生活。
他关掉智脑,忍不住叹了口气。
回到家,布鲁拿了冰袋为他冰敷,红肿发热的手腕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韩昀揉揉额头,疲倦地瘫倒在沙发上。
莱茵斯倒了杯茶坐到他旁边,他打量着韩昀的神情,轻声问道:“伊尔,你是不是在担心?”
韩昀无聊地摆弄着智脑:“有一点。”
莱茵斯深蓝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会没事的。”他说,“你好好休息,这些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韩昀有些诧异,要压下舆论并不难,他奇怪的不是莱茵斯能够做到,而是对方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都是一个正派耿直的将军,没想到这会儿竟也愿意为了他去动用一些身居高位带来的特殊权利。
顿了顿,莱茵斯又有些犹豫。他怎么样都不要紧,但韩昀怎么着也算个公众人物……
“如果,我们的关系公布出去了……”
韩昀斜眼看向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戒指我就没摘下来过,你说呢?”
莱茵斯僵直着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下来,他凑近韩昀,十分缓慢而小心地,像是唯恐吓跑了小动物的笨拙的灰狼。在确定韩昀没有抗拒的表现后才贴近他,在他唇边轻吻了一下。
“伊尔,有很多人都喜欢你。”莱茵斯低声说,宽厚粗糙的手掌覆在韩昀手背上,轻轻扣住,“但我保证,我一定会比那些人对你更好。”
韩昀笑了笑,静静地垂下眼,没有说什么。
第23章
有了能够静养的条件,加之布鲁和莱茵斯日夜不分的细心照看,韩昀的手腕很快就消肿了,恢复了原本的纤细,只余皮肤表面上还有些许轻微的淤青。
他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星期,回到学校上课时,却发现来蹭课的人少了一大半,几乎全都是音乐专业的学生。
教室猛然变得空荡了许多,韩昀还真有些不习惯,但人一少课确实变得好上了许多。两小时后下课回到办公室,他才听得其他老师议论,说是莱茵斯创办了个精鹰训练营,把那些荷尔蒙旺盛精力无处发泄的雌性都抓了进去,除去学习以外的时间都是关在里面训练。
这天中午下课,韩昀特地绕了远,溜达着去了训练营打算看看他们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训练营是在校外,但离学校并不远,步行的话也就几分钟路程。
韩昀来到大铁门前,铁门正上方是一只展翅的雄鹰。他迎着头顶的日头眯了眯眼,正要给看守的士兵出示证件,就见那人啪的后退一步靠脚立正,一脸严肃地向韩昀行了个军礼:“恩维教授,请进。”
韩昀动作一顿,微微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那士兵目视前方,字字铿锵地回答道:“是,莱茵斯将军吩咐过了您可能会来,已经事先告知守卫人员了。”
“好,”韩昀说,礼貌地冲他笑了笑,“辛苦你了。”
“不,不辛苦。”士兵说,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的面庞泛上一阵可疑的潮红,“将军在那里。”他朝操场指了指。
“好的,谢谢。”
韩昀顺着他告知的方向走了过去,那是个极其空旷的操场,全塑胶的地面,在正午日光的照射仿佛散发着热气。
操场的右侧是一个方块队伍在站军姿,莱茵斯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双手背在背后,两条大长腿迈动着,然而上半身却依旧如山峰般笔挺竖直。他神情坚毅,扫视着学生们的目光锐利如鹰。
韩昀走近他们,很快就感受到了雌性们齐刷刷的注目礼。来到这个构造诡异的世界已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他多少也习惯了对方的过分热情,因而只是神色如常地向他们微笑示意。排在队伍最末的是身高瞩目的伊登,此时正顶着莱茵斯森冷的视线兴奋地朝他招手。
韩昀:“……”
“眼睛在看哪里?”莱茵斯忽然出声,低沉平静的声音并不洪亮,却莫名给人一种被野兽盯上了的威胁感,“还想再延长两小时来站军姿是吗?”
其他人赶紧收回目光,头正颈直下颔微收,两眼向前平视,唯有伊登还在不安分地四处乱瞟。
莱茵斯面无表情:“所有人,原地俯卧撑两百下。”
学生们动作利落地趴下,刻意表现一般地干劲十足。
韩昀在离莱茵斯几步的地方站着,过了几秒便又听他说道:“一排第一个,二排第五、第六、第八……”他一连点了十多个人,最后说道:“以上点到名的同学,俯卧撑加练100。一排第一个,俯卧撑做完后慢跑两公里,什么时候跑完就什么时候吃午饭。”
韩昀微微歪头,一排第一个是伊登,莱茵斯明显是公报私仇。
正纠结着要不要徇私帮伊登一把时,就见莱茵斯维持着稳定不动的上半身向左跨了一大步,精准地站到了他的身边。
“外面太热了,”他说,“你先进去休息吧。”
莱茵斯的声音轻缓而温柔,和刚才的那个冷血教官完全是判若两人,惹得大家纷纷抬头看他。
于是莱茵斯秒变僵尸脸,雨带嘲讽:“怎么,连俯卧撑都要我再教了?”
所有学生登时噤若寒蝉,苦着脸的伊登虽然心里抱怨,却也不敢怠慢半分。对严厉的莱茵斯心怀不满是一回事儿,但对方身为全联邦最年轻的上将,自然也是不少雌性奋斗的目标和崇拜的对象。
韩昀干咳了一声,“耽误你一些时间,我有事找伊登商量,嗯……一会儿再送他回来。”
莱茵斯还没说话,伊登就欢呼雀跃地一咕噜爬了起来。韩昀皱眉瞪了他一眼,伊登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大声喊了声报告。
自家小雄子对某人的偏袒显而易见,莱茵斯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那个伊登·艾德温一看就是精力旺盛皮糙肉厚的雌子,这点辛苦算什么,还不够他消磨脾性的呢。
他顿了顿,低声说道:“那你们进去楼里说,里面凉快。”
“知道了。”
莱茵斯抬头望向队伍:“伊登·艾德温,出列。”
伊登立正敬了个礼,在莱茵斯的点头同意后才迈步离开队列。韩昀领着他走进办公楼一间空的休息室里,伊登依旧是一颠一颠地没个正型,一身路边小流氓的肆意散漫。
韩昀看着他无奈道:“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训练的时候听话些,别总是挨罚,这样的天气去跑操可不是个什么好的体验。”
伊登笑嘻嘻地凑近他:“怎么了,教授心疼我吗?”
韩昀瞪着一双死鱼眼:“……”
熊孩子。
伊登看他不说话,扁扁嘴退开了些许,委屈地嘟囔道:“好嘛……我承认莱茵斯上将是很厉害,可他除了能力以外也没什么好的啊……冷得跟个冰块似的,平时连个笑模样都没有,怎么懂得讨你欢心。”
韩昀嘴角抽搐:“为什么他要讨我欢心?”
伊登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脸吃惊:“为什么他不用讨你欢心?你们既然都结礼了,他自然应该事事以你为先……捡着了这么大个便宜,总不能还委屈你去配合他吧?”
韩昀:“……”
自那次演奏会的事情后,媒体和社交网络上的各种追查和报道都被莱茵斯压了下来。但有不少能量大些的粉丝和私人账号还是通过韩昀历次被媒体拍下的照片发现他的右手上多了一枚戒指;且莱茵斯身为将军,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次数本就更多,因而被人发现他们的戒指是同款也就不算意外了。
韩昀抿了抿唇,“无所谓,我对他没什么特别的要求,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他转而问道:“你是学机械的,想操作机甲吗?”
伊登眼睛一亮:“当然!”
机械专业的学生毕业后不只是操作或维修机甲,也包括一些和机器人有关的工作。但对于所有读机械专业的雌性来说,能够操纵机甲——尤其是战斗型机甲,自然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就好好训练,听话刻苦一些。”韩昀说,“你知道莱茵斯的地位,惹他生气没有好处。”
伊登哼了一声,“我才没惹他生气,是他自己看我不顺眼。”
韩昀失笑:“就你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哪个军人能看你顺眼?”对于莱茵斯的品格他还是有一定信心的,即使对伊登和他关系亲近感到吃醋,最多也就是平时对他严厉一些,在大方向的事情上绝不会胡来。
伊登没话说了,气鼓鼓地撇着嘴。韩昀朝窗外望了望,穿着迷彩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从操场散开,他拍拍伊登的肩膀:“应该是训练结束了,你也去吃午饭吧。”
“那你呢?”
“我等莱茵斯一起吃。”
伊登没脾气了,他瞅了韩昀一眼,突然变得深沉严肃起来:“教授,你一定要小心。”
韩昀一愣:“什么?”
伊登压低了声音,“你刚才也说了,莱茵斯是什么样的地位?想巴结他的人多,想害他的人自然也不少。”
韩昀扬眉,他确实没有什么身为政要人物伴侣的自觉,这一点还真没考虑过。
“教授,你应该知道前段时间袭击市政大楼的人是星盗一伙的吧?”
韩昀点头。
“雄父和雌父前几天突然大吵了一架,”伊登说,“那时我在门外偷听,据说是关于要不要和肯恩家族合作的事情。雌父说这笔买卖只是纯商业合作,有利可图,雄父说他们太危险了,做生意就安安心心做生意,不要参合政治。”
韩昀安静地听着,肯恩家族他知道,是外星移民而来的,本是从商起家,后来陆陆续续的有人从政,现在基本上是商政各半。
就他个人的经历而言,没有一个商业巨头可以彻底地和政治扯清关系。有钱的想要权,有权的想要钱,没人会愿意固守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地。
而现在,联邦政权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由五位将军的其中一位把持,将军们自然也分不同党派,有各自的亲信和追随者。
不止是将军之间为了元首之位而存在竞争,将军地位以下的政治家们因为不满五位将军长期把控政权也有怨言。尽管韩昀认为依莱茵斯的脑子和脾性,他对那个最高的位子并没有多少热情,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又会相信他不想要更高的权利,只愿一心保护联邦?
韩昀沉默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肯恩家族和袭击事件有关?”
“我觉得有可能,”伊登说,“也许他们和某位将军联手了,也许他们打算自己单干……总之,莱茵斯上将现在在几位将军中名望不低,枪打出头鸟,你一定得多加小心才行。”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送走伊登,韩昀站在门口等着莱茵斯。
灰狼将军走路一向昂首挺胸目视前方,老远就看到他在等,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怎么站在外面?”莱茵斯问。
“没什么,就随便走走。”韩昀说,“我们别去食堂吃了,人多,不喜欢。”
对于自家偶尔有些小脾气的雄子,莱茵斯一向是有求必应,他顺从地点点头:“好,那就先回办公室,一会儿我让人把午餐送上来。”
莱茵斯的办公室很符合他的性格,除了必备的桌椅和办公用品以外空旷无一物,韩昀在沙发上坐下,莱茵斯给他倒了杯红茶,四处张望了一下,有些懊恼的样子:“我这里没有其他零食,伊尔,你会不会饿?”
“不会。”韩昀摇头,在全系投影在半空中的菜单随便点了几道菜,“午饭就先这样吧,莱茵斯,我有事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