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二十年前领养我自己(50)
姜忘心想这小孩的黏糊劲怎么还没过,又思索几秒。
“其实好几个班的学生都会给他送花,你送了也会被淹没,估计连香味都会串。”
彭星望耷拉着头,闷闷不乐。
“送礼物太俗,送花也不好,怎么办呢。”
姜忘没想到自己毕业这么多年还得操心这种事,半晌道:“还是写张心意卡吧,你的字……很特别,季老师一定会记住。”
他把那个五马分尸的比喻咽了回去,没舍得打压小孩自信心。
彭星望唰得抬头,拉着他就去自己房间里拿贺卡。
书店里卖这个卖得多,店里小姐姐也喜欢送小孩明信片和贺卡,不知不觉就撺了好多。
彭星望自己挑了个水蓝色卡片,还特意给姜忘挑了个明黄的蝴蝶结贺卡。
姜忘莫名其妙:“我又不读小学二年级。”
小孩把笔递到他鼻子底下:“你也写!”
姜老板一脸费解,见他已经开始咬着笔头沉思,自己坐在旁边有点想走,半晌还是拔掉笔帽跟着写。
他确实该给季老师写一封感谢信。
姜忘小时候很穷,家里根本买不起贺卡。
那时候小孩儿们都攀比,有的人送了一枝花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因为家里有钱的小孩会直接送编织精美的花篮到学校,一个比一个用心。
很多同学不光教师节会写贺卡,圣诞和新年也会特意给喜欢的老师送贺卡,有的一打开甚至会播放音乐。
姜忘那时候也读小学二年级,终于能通顺地写几行话,内心有着隐秘地胆怯。
他最后还是撕下一张作业纸,仓促潦草地写了两行感谢语,趁着没人的时候做贼一样放到季老师和班主任的桌上,还不敢署名。
桌面有好多小孩子的心意。巧克力,花篮,单支康乃馨,会唱歌的贺卡。
他的话藏在抽屉里,被折的很小,像垃圾一样,不仔细看都不会被发现。
但自那天下午起,臭脾气的毒舌老太太对他说话收敛很多。
而季老师放学时特意叫住了他。
“星望,”那时候他也如今天一样叫他的名字,笑容亲切:“我收到你的贺卡啦。”
“但是你折得实在太小了,我差点没看见。”
季临秋蹲在年幼的姜忘面前,伸手摸他的头。
“星星,你以后想对老师说新年快乐,秋天快乐,下雪快乐,都可以写在英语作业本里。”
“老师会在改作业的时候悄悄给你画个小笑脸,表示已经收到啦,好不好?”
姜忘当时大概是穿得太少了,在突然降温的秋天冻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略狼狈地手背一抹脸点点头,转身就跑。
然后在英语本里给他写新年快乐一直到毕业。
每一年老师都会给他画一个小笑脸,哪怕没有任何贺卡。
姜忘把这些记忆刻意压在接近遗忘的隐秘边缘,以至于此刻再次想起时,表情都不太自然。
记忆会让人同时处在无助和强大的相悖状态里。
他只要想起自己童年的事,就好像会回到处处被动痛苦的旧时间。
记忆里的季临秋,和此时此刻在他家客厅里改作业的季临秋是同一个人。
他独自长大,在无法选择的青少年里强行寻找一个又一个选择。
然后成年独立,以全然能选择一切的姿态再回到过去。
再面对当年的季临秋。
是在麦田里守望着无数小朋友的季老师,也是被困在血缘和社会眼光里的季临秋。
姜忘想了很久,直到彭星望开始往贺卡上粘奥特曼贴纸了,才终于动笔。
他的字和幼年时相比像话太多,但是笔划深刻,弯折遒劲,藏了很多故事。
男人写完后仔细折好,装回透明卡套里。
彭星望仰头看他:“一起给吗?”
“嗯。”
季临秋在出神地改着作业,听到脚步声时一抬头,发现彭星望拉着有些缄默的姜忘过来。
“季老师!”彭星望蹭到季老师身边:“我想提前送你教师节贺卡,行不行呀!”
“当然可以,”季临秋笑道:“有心啦,让我看看?”
小孩的字写得很张扬。
比起先前部首乱飞的五马分尸式写法,终于进化到三狗分尸,勉勉强强能认出来。
【禾子老师,你永远是Zui好的禾子老师!
找一定会好好兴子英语,做你的马乔亻敖!
Love 你的星星】
季临秋忍着笑读完,当着姜忘的面又亲了一下他。
小孩乐得直冒泡,又转身看姜忘。
“哥哥也给你写了一封!!”
季临秋愣了下,满是惊讶。
“……真的?”
姜忘平静地递给他。
“自己看。”
贺卡一展开,只有短短两行。
【教师节快乐,季临秋
愿你一切光明,永无缚束:)】
第28章
季临秋等到彭星望去房间里写作业了, 才把姜忘叫到一边。
“你怎么给我也送贺卡?”
姜忘想点根烟再回答他,又想起来他似乎不喜欢自己抽烟,把摸索的手放下。
于是不得不立刻直面这个问题。
“因为……尊敬。”他前一句说得很慢, 后一句又很快:“你改变了我很多。”
季临秋狐疑地看他,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不会是星星强拽着你写得吧。”他又问他:“如果是这样……我会觉得很可惜。”
“为什么会可惜?”姜忘终于看向对方。
“因为,”季临秋也被问住了,想了几秒才回答:“还是希望你是真心想给我写贺卡。”
而不是出于应付。
“我当然是真心。”
姜忘回答完,像是怕又有其他问题, 很快离开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尾缓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缓什么。
别的没想明白,但发觉自己根本不想抽烟。
可能在很长时间里,他抽烟只是为了暂时逃避一些问题。
他可能根本不需要抽烟。
日子还是平平淡淡地过, 有天晚上彭家辉突然发短信过来。
发消息时似乎情绪不太好。
“姜老板, 有空陪哥们喝个酒么。”
姜忘那会儿在喝啤酒看球, 他既不喜欢晚上喝啤酒, 也不喜欢喝球, 只是偶尔怀念下二十年后的生活罢了。
一看表晚上十一点半,实在不是个好时间。
想来想去, 还是没拒绝。
地方约在一家大排档里, 姜忘来过这儿,老板娘烤肉串喜欢放蒜,吃多了伤胃。
但其实手艺很好, 能掌握着火候烤出刚好那么一点儿焦香。
彭明辉面前酒杯已经倒满了, 还给空位的杯子也倒了满满一杯。
姜忘坐在他面前时, 中年男人已经喝得有点上脸, 还没说话就打了个酒嗝儿。
姜忘今天过来完全没有再给这王八蛋当保姆的念头, 纯粹是想看看这家伙又想折腾啥。
也可能是因为半夜被亲爹喊了声兄弟,他只能硬着头皮来。
“又被甩了?”他心平气和道:“你也说了,爱情不是什么好东西。”
彭家辉摆摆手,自顾自地吨吨吨。
烧烤店里的啤酒桶其实都掺了水,度数没冰柜里的那种高,耐喝。
等大半杯下肚,彭家辉才苦着脸边撸串边讲话,内容无非是在公司里受了多少气。
这两个月里,彭家辉为了升职加薪,主动揽下难缠麻烦的活儿替公司排忧解难,还真是靠一股闯劲儿把事情办成了。
转头上面主管把这桩业绩拿去给自己论功行赏,连彭家辉半个字都没提。
“草他妈的,都是帮孙子。”
姜忘心想这种上司以后搞不好还要给你穿小鞋,但什么话都没说,只偶尔也喝两口麦芽啤酒,静静地听。
他看见亲爹混得不好时心里会暗爽,为此良心也不会怎么痛。
毕竟小时候莫名其妙被暴打好多次疼到乱哭,搞不好这都算报应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