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佛慈悲还酷(20)
朱决云终于被打发出去,心里头想着些事,一出门就听有人小声叫他。
曲丛顾躲在块大石头后面,站出来冲他摆手,草古后腿放在他的肩膀上,前腿踩在他的头上,像是给他带了一个厚重的帽子。
曲丛顾没话搭话道:“你出来了啊!”
朱决云走过去直接道:“谁带你来的?”
“黔竹,”曲丛顾笑眯眯地道,“他刚走的。”
朱决云便故意说:“是因为怕我,所以才走的?”
曲丛顾:……
“不是啊,”曲丛顾哑然补救,“他有自己的事。”
朱决云便笑了,不再为难他。
曲丛顾试探道:“你……受罚了吗?”
朱决云煞有其事:“自然受了。”
“啊。”曲丛顾道。
两人并肩走,一时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曲丛顾还是问了:“是,什么责罚啊?”
“应该不会挨打吧,你们都这么大人了,不会打人的吧。”
朱决云道:“怎么不会,伏龙山戒规上写得清清楚楚,犯了错是要受仗刑的。”
曲丛顾问道:“写在哪了,我怎么没看见?”
“崖壁上,”朱决云道,“你上山时本该好好看看,只是你闭着眼,所以一直不知道。”
他说得这么真,曲丛顾真有点信了:“那要打多少下啊?”
朱决云忍笑道:“那丛顾觉得打多少下合适?”
“我觉着,”曲丛顾复述了一遍,认真道,“我觉着三十下就很合适了,他不能不讲道理,明明是那些人来挑衅的。”
“那他们也该挨打吧?”他又想到了这件事。
朱决云笑着附和道:“是了是了,他们也该打,我也该打,三十下正合适。”
“……”曲丛顾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骗我。”
然后看见朱决云的表情,大叫道:“你干嘛骗我这种事,还是出家人怎么这样。”
朱决云看他气得脸也红了,便服了个软:“是我逗你的,我没受重罚,也不用挨打。”
曲丛顾带着情绪问道:“那是要怎么罚你?”
“洒扫藏经阁一旬。”
“一旬?!”曲丛顾大惊,“是哪个一旬?十天?还是十年?!”
朱决云含笑道:“自然是十年啊。”
曲丛顾道:“疯了不成?!十年啊?凭什么?!”
其实对于他们这些修仙途的人而言,十年又算得了什么,有人数百年的修行,寿命长得望不到尽头,十年也只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
但对于曲丛顾而言,十年可以让他由少年步入而立,走过生命中的一季。
朱决云道:“他日你若真去拜入剑修门下,十年也不过是突破筑基的一段时日,这不算长。”
曲丛顾还是忿忿:“可若是这样,就太过不公平了,那些人也该受罚。”
朱决云道:“他们已经受了罚,是心里受了煎熬,日后不敢造次。”
他这样说,曲丛顾也并没觉得心里好受多少。
但他忽然就想到,朱决云曾说了,待他成年后将他送入相熟的剑修门下,伏龙山并不是他的长居之处,多半剑修门下也不是,那他的归处在哪呢?
他对于仙途其实并没有什么妄想,没有做过成仙的梦,幼年时和旁的男孩子一样想要仗剑走天涯,也只是觉得那些人很帅,他自己心里明镜儿似得,比起四处飘摇,他更愿意守着爹娘,平稳地过日子。
朱决云以为他喜欢这些,所以说要送他去入剑道,他却觉着跟在他身边,哪怕也跟着入了佛门也是好的。
有些人就是雄鹰野狼,关也关不住,训也训不化,可也有些人就是小猫小兔,只想靠着亲人取暖,安分活着。
朱决云是雄鹰是野狼,所以他大概是不懂这些的。
曲丛顾心里想了这些,就没再说话。
朱决云以为这孩子还气他骗自己,便道:“想下山去玩吗?”
曲丛顾:“……”
其实朱决云就是把他当十二岁的时候一样来哄吧?
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对不对?
“不去了,”曲丛顾道,“我要是看见了戒规你要我背怎么办。”
朱决云哽了一下,失笑道:“你这孩子。”
第18章 神仙不要脸(十一)
这日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窗子大敞开,有微风吹进来。
曲丛顾睡到日上三竿,把被子踢到一边,露出肚皮小腿,一点醒的意思也没有。
草古团在他的腋下,由他胳膊环着,偶尔还无意识的拿手撸两把毛。
一直到正午时,黔竹忙了一上午,得了空便把他的饭捎到院子里,曲丛顾还困着呢,眼睛要睁不睁,挠了挠下巴,坐在被窝里呆滞地放空。
草古蹬着前爪伸了个懒腰,轻巧地跳到了地上。
曲丛顾脑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默默地想:‘它要去哪啊。’
但啥也没说,仍旧困得迷糊。
然后门便被敲响了。
曲丛顾趿拉上鞋,晃晃荡荡地去开门。
黔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睡到了现在?”
“是啊,”曲丛顾点头,“进来吧。”
黔竹将食盒放到桌上,看见床上的被褥,无语道:“你怎么这么懒啊。”
曲丛顾还穿着一身中衣,衣服有些肥了,松松垮垮地坠在身上:“我也不知道啊,最近好困。”
黔竹道:“你熬夜了?”
“没有啊,”曲丛顾道,“早早就睡了,好像做了几个梦吧,有点累。”
黔竹便笑话他道:“看看这好日子,这山上再没有比你更自在的人了,做了两个梦便算是累着了。”
曲丛顾笑呵呵地道:“我也没什么事情做,只好睡觉了。”
“说起这个,”黔竹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锦盒,“你猜这是什么?”
曲丛顾看他表情欣喜,便猜道:“是什么好东西吗?”
黔竹道:“是合气丹。”
说着将锦盒打开,里面有一颗指腹大小的丹药。
曲丛顾配合道:“哇。”
黔竹诧异道:“你知道?”
曲丛顾:“不知道。”
“……”黔竹道,“那你哇什么?”
曲丛顾老实道:“我还以为这样你会开心。”
“……罢了,”黔竹挥了下衣袖,“我告诉你,这可是筑基期的灵药,用料珍稀,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曲丛顾道:“哦,那太好了,你是怎么弄到的?”
“自然是买的,”黔竹小声道,“慧珠师兄突破了筑基,他家里有钱,我就想肯定有很多丹药,就去找了他,还有好些好东西,可就是没钱了。”
曲丛顾便应道:“这个很有用吗?”
黔竹好像他问了一个不能再蠢的问题一般:“当然了,你不知道有多少金丹期的高人其实根本没什么灵根的,全是拿这些灵丹妙药硬养出来的,只要有这些东西,傻子都能结丹。”
曲丛顾第一次听说这些:“那这样,不就对不用这些东西的人不就很不公平了吗?”
“谁管你啊,”黔竹翻了个大大白眼,“什么事不都是这样的吗,不会走捷径的人就是活该要吃亏。”
曲丛顾想了想,没说话。
黔竹看了他一眼,悄声问:“喂,你肯定有钱吧,能不能借我一点?”
窗棂边传来了一声响动,草古回来了。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
黔竹多半听说了草古的事情,眼神来回地往它的身上扫。
草古自然地走到了曲丛顾的脚边,他往后坐了坐,腾出了个位置,草古便跳上了他的膝头,拿舌头舔了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