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中规中矩,毕竟不是那种娱乐杂志,陆讷也健谈,如何会上电影学院,拍《笑忘书》的初衷,拍摄遇到的困难的事儿,有趣的事儿,自己的电影理念,对《情人藤》的理解、期望,对一些演员的看法,生活上的要求。采访完拍照,陆讷也不知道到底拍得好不好,反正就按着摄影师的要求摆姿势,摄影师是个混血帅哥,拍完还问了陆讷电话号码和MSN,说是可以将底片传给他。陆讷也没多想,就给了。
一整天下来,陆讷真的觉得全身骨头都被拆开又重组,除了累就想不出其他的词儿了。晚上在丽晶的宴会厅,手上端着香槟,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脑袋里基本已经一片浆糊,晕头转向跟没倒时差似的。
远远的,有人朝陆讷走来,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挺着个丰润的肚子,头上疏疏几根头发养得很长,从左鬓角出发,横跨头顶,斜插右耳朵后面,旁边年轻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羊绒混蚕丝的礼服,身量不高,却很匀称,一张精心修饰过的脸混合着清高与冷淡。陆讷差点儿没认出来,那是许久未见的岑晨。
“真巧啊,陆导。”岑晨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微笑,领着那中年男人走近,顺势介绍,“黄老板,跟你介绍,这位是陆讷陆导,他拍的电影很有名的。陆导,这一位是黄忠凯黄老板,兴发投行知道吧,那就是黄老板的产业。”
黄老板先是上上下下扫视了陆讷一边,然后听完岑晨的介绍哈哈一笑,操着一口极度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陆导啊,我听小晨说过你啦,说你从前很照顾他啦,这么年轻就拍电影哦,了不得噢。”
陆讷背后一抖,人给瞬间吓清醒了,忍着要转身的冲动,看着黄老板胖胖的手揽住岑晨的腰,听黄老板一个劲儿地套近乎,“我跟你讲,人跟人之间是很讲缘分的,不然你一个内地,我一个在香港,怎么这么巧就遇见啦,我跟你讲哦……”
陆讷忍着胃疼,拼命挤出笑,“呵呵。”
总算岑晨跟黄老板走去其他地方了,陆讷手上夹着黄老板硬塞给他的名片顺势弹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然后拿着酒杯在宴会厅转了一圈,跟几个香港同侪聊了一会儿,聊得还算投契,彼此留了电话号码,然后就脱了外套,窝在角落的一个沙发上发呆。岑晨又来了,这回他是一个人,一声不响地坐在陆讷旁边。
陆讷觉得岑晨这人特别神奇,每次见到他,他总能刷新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力,比起从前的单纯无害或者化着烟熏妆宛若英伦摇滚明星般的颓废妖媚,现在的岑晨,显然修炼得更加精进了,至少乍看上去,像个骄傲的豪门小少爷。
陆讷开口问他:“你怎么来香港了?什么时候来的呀?”
岑晨慢悠悠地喝着香槟,那姿态有种禁欲又撩人的感觉,斜飞了陆讷一眼,幽幽地说:“来小半年了。”说完,又喝了一口酒,眼里好像出现点儿忧伤,“陆哥,其实,来这儿的小半年里吧,我还常常想起你来着,我很小的时候就出来漂,遇着那么多的人,只有你,会跟我说真心话,劝我上进,真的,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那些话……”他说着,又从经过的侍应生那儿拿了两杯香槟。
陆讷怎么也想不起他跟岑晨灌输过什么富含哲理的心灵鸡汤,让人惦记成这样了,看他喝酒的劲头,忍不住劝道,“少喝点儿吧,我看你是有点儿醉了。”
话刚说完呢,岑晨就往陆讷身上倒过来,陆讷吓了一跳,赶紧一手撑住他,他的身体软绵绵的,坚持不懈地想要靠到陆讷肩上,嘴上含糊不清地叫道,“陆哥,我其实特别寂寞,特别孤独,特别想有个人跟我说说话,陆哥……”他的手先是搭上陆讷的膝盖,然后好像无意间往上蔓延到了陆讷的大腿,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像蒙着一层水雾,朦胧而脆弱。
陆讷跟踩着尾巴的猫似的,从沙发上狼狈地跳起来,“你坐会儿,我上个洗手间。”也不去看岑晨的反应,三步并作两步跟逃离罪案现场似的。
对别人,陆讷可能还没这么大反应,对岑晨,陆讷都有点儿条件反射了,遇上他,总没好事儿。
上了个厕所,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准备回酒店房间休息了,才记起刚才逃离得太仓促,将外套忘在沙发了,只好折回去,岑晨已经不在那儿,陆讷松了口气,将外套重新穿上,跟主办方说了声,就乘电梯上楼。
房间在十七楼,电梯门一打开,陆讷一边往里走,一边往摸房卡,结果摸遍了全身,也没找着房卡,郁闷得要死,只好回总台重新要了一张,进门,插卡,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累,陆讷是真累,躺床上都不想起来了,心里面跟自己说,躺五分钟,就五分钟,五分钟后爬起来洗澡。结果眼皮一阖上就跟被502粘上似的,怎么也撕撸不开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在脱自己衣服。陆讷嘟囔一声,“苏二你个禽兽——”那人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解陆讷的衬衫纽扣,解完纽扣,又去解陆讷的皮带。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陆讷要骂娘,闭着眼睛去摸手机,没摸着,被迫睁开眼睛,这一睁眼,差点儿吓得灵魂直接从天灵盖窜出去——岑晨正光着身子跪在他身边儿,两手保持着解他皮带的样子。
“我操,你怎么在这儿?”陆讷唰的从床上蹦起来,双眼冒火地瞪着岑晨,“你想干嘛?”
岑晨年轻的身体在柔和的灯光下充满诱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忽然一个前冲,紧紧抱住陆讷的腰,闷声闷气地说:“陆哥,我喜欢你,真的,我老早就喜欢你了。”
陆讷一点儿没被告白的喜悦,反而被吓到了,手忙脚乱地扒开岑晨,一不小心,还从床上掉了下来,摔了个屁墩儿,也顾不上疼,窜起来就指着岑晨的鼻子问:“我问你呢,你怎么会在我房间?”电光火石间,想起自己将外套忘在沙发的事儿,立刻火冒三丈,“我房卡是不是你偷的?”
岑晨保持这跪姿,这时候抬起脸来,泪珠子挂在睫毛摇摇欲坠,“陆哥,我没想干别的,我就想让你快乐,真的。”
“我……谁他妈想听你说这些啊——”
手机铃声终于熄了,但几秒钟之后,又重新响了起来,持续不断地在房间里回荡,把陆讷吵得脑仁儿疼,翻开被子总算找着了手机,一看屏幕——苏二来电,捏着手机盯了犹豫了半天,对岑晨狠狠地说了一句“我现在没空理你,你给我把衣服穿上,待会儿我再跟你说!”他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接通键。
刚把手机放到耳朵上,苏二不高兴的声音就从里面冲出来,“干嘛不接我电话?”
陆讷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说:“睡觉呢,你干嘛?”
“行了,过来开门,我快到你房间门口了,是1706吧?”
“什么?!”
第49章
陆讷大惊失色,抓起岑晨的衣服一把塞到他手里,扯过他的胳膊就往门外推。手刚碰上门把手,敲门声就响起了。
陆讷想死的心都有了,上回和江兆琛那乌龙鸟事都被苏二闹得天翻地覆的,这回还能安然无恙?慌乱地四处瞄了一眼,一把将岑晨推进洗手间,压低声音警告,“你现在就是一马桶,只准喘气儿,不准出声,不准动作,听到没?”
岑晨抱着衣服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陆讷关上洗手间的门,又瞄到床尾还有一双岑晨的鞋子,赶紧打开了洗手间的门,将鞋子扔了进去,再次警告,“锁门,千万别开门,记得你是一马桶。”
咔哒一声,洗手间的门锁上了。
陆讷深呼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平复自己嘭嘭乱跳的小心脏,然后镇定地打开了门。门外的苏二已经一脸不耐烦,不等陆讷让开,自己推门进来了,“你干嘛呢,这么久才开门?”
“不是跟你说睡觉吗?你怎么来这儿了?”陆讷的神经高度紧绷,脸上还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苏二回头看他一眼,“睡觉还穿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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