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的学生本来平日里就和老吴关系不错。
另外的女生笑道:“我们不想干什么呀,就隔壁二中还有林皓林烁他们打着闻舟尧弟弟的名号天天逗女生,现在我们自己班就有一个,下次刚好怼他们。”
老吴简直不知道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在想些什么,撵人:“去去去,都给我进教室上课去!下下节课体育课取消,上自习。”
瞬间换来一片哀嚎声。
另一边闻舟尧带着林俞去了教学楼最上面一层的楼梯间,因为是下课时间,只有这里没什么人。
楼下课间的吵闹不绝于耳,学生踢踢踏踏在楼梯间跑跳的声响异常清晰。
林俞在拐角的地方跟着闻舟尧停下来。
闻舟尧转身靠着墙,双手抱胸,看着他的眼睛停顿几秒钟,问他:“林俞,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那个蒋世泽?”
神情有些认真。
林俞心下一跳,对上闻舟尧的视线,“怎么这么问?”
闻舟尧:“直觉。”
这直觉也太敏锐了,林俞想。
“不认识。”林俞当即说:“他刚转学过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开始追我。”
闻舟尧其实并没有多深究这个问题,好像他一开始的目的也不是想问这个。
闻舟尧:“喜欢男生?”
林俞不知道他明明都已经猜到了,为什么现在还要确定一遍。
林俞点头,承认:“是。”
林俞曾经想过,因为上辈子的事情,这一生性向会成为他需要保守终身的秘密。
但自从他做了那样的梦,闻舟尧又告诉他他自己都还在求证当中的时候,林俞就知道这事儿在他哥这里迟早是瞒不住的。
所以他干脆承认了。
他不知道他哥当初说他自己性向不确定到底是真的,还是为了试探他。
但告诉闻舟尧这件事本身对林俞来说就不是负担。因为关于信任度,闻舟尧在他这儿是绝对值。
他不会担心这个人会因此看不起自己,不担心他说给其他人知道,也不担心他是否会因此疏远离开。
因为林俞知道,他不会。
闻舟尧果然一如预期,听见林俞亲口承认自己喜欢男生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反应。
他只是停顿了两秒,摇头说:“他不行。”
喜欢男生没关系,但是蒋世泽不行。
林俞问:“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闻舟尧掀了掀眼皮,又不咸不淡地反问他。
林俞点头:“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
自认自己是个成年人,仗着未卜先知哪点东西就自说自话,林俞没直接说他变态已经很客气了。
闻舟尧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他眼睫微敛,最后想了想和林俞说的话是:“这并不是能不管不顾的事。要是没有做好面对向所有同学包括家里人都出柜的风险,这件事需要暂时保密,他要是再找你,就来找我。你班主任吴老师人还不错,不用太担心,他如果解决不了,还有我。不能什么都由着自己性子来,也别想着什么都靠自己解决,记住没?”
林俞就任由他难得说了一大堆,等他说完了,才往前走了一步,贴近了他哥仰头小声:“哥。”
闻舟尧低头:“嗯。”
“你求证清楚没有?”
闻舟尧挑眉:“你想干什么?”
林俞舔了舔突然有些发干的嘴唇,在最后一刻又清醒过来,摇头说:“没什么,就好奇。毕竟……我都告诉你了嘛,你也得说才算公平。”
他悄然退后一步拉开自己和闻舟尧的距离。
他明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刚刚到底是在想什么……
林俞猜想自己当下的掩饰一定有些狼狈。
不然闻舟尧不会突然拉住他。
林俞:“哥?”
他突然觉得闻舟尧的眼神有点说不出的意味。
接下来的那句话更是。
他说:“林俞,好奇心可以有,但你知道,真相一般都有代价。”闻舟尧放开林俞,手擦过林俞的眼尾,接着说:“这个代价你现在承受不了,所以不知道对你最好。”
忽悠了半天,林俞也知道闻舟尧就成心不想告诉他。
不说就不说了,林俞也不是非要问。
重点是他觉得刚刚闻舟尧的话说得他有点毛毛的,心里打鼓。
林俞有了部分空闲,三叔倒是突然找上他。
“你朋友想要个什么样子的?”东边的小院里,林俞坐在走廊的横木梁上,手里转着一把雕刻小刀。
林正军提上裤腿,毫无形象地在廊下蹲下来,直接上手把昨晚淋了半盆雨的盆栽翻倒过来说:“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就随便雕,能看得过去就行。”
三叔要一枚印章,林家传统工艺手工打磨。
上面的字也要求得简单。
林俞说:“雕个印章没什么问题,三叔,底下要刻上的“桓宗”二字是你朋友的字?”
三叔很随意地嗯了一声,说:“是个以前比较重要的人,不过我们因为一些原因……”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转了话笑道:“这个章是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承诺要送给他的,底下就刻上他的字。我当时说林家雕刻堪称一绝,崽,你可别打我脸啊。”
林俞从横梁上跳下,道:“刚不还说能看得过去就行?要不放心,那你自己去找我爸。”
“不去。”林正军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说:“他最近成天念叨我不务正业,找他肯定挨说。”
林俞:“你少带着林皓他们全建京跑,我爸肯定说不着你。最近好几个单子堆着,富叔忙不过来,到处找他俩。”
林正军乘着老太太寿诞回来那天,家里谁都看见了他的状态,大家都乐意看他活得真的和以前那般肆意张扬,真正的无牵无挂。
但谁也看得出来,他的故作轻松。
仿佛有种难言的,过于沉重的东西始终挤积压在他的心底和眉宇间挥散不去。只有不经意的时候,才会让家人窥见一点点痕迹。
林俞隐约猜到这个印章说不定就和那个向毅有关,但却始终没能问出口。
不过既然答应帮忙,不管三叔打算送给谁,他肯定都还是得做得尽心尽力。
林俞雕好成品的那天,刚好三叔没出门。
林俞在老太太院子里找到他,他正悠闲地躺在老太爷以前常用的那张老人椅上晒太阳。
“今天怎么没出去?”林俞上前问。
林正军示意一下屋里说:“陪你奶奶。”
“就这么陪?”林俞蹲过去,顺便把一早雕好的印章拿出来递给他。
两指宽,上面是用林家独特的雕刻方法雕琢修饰,上端做盘龙设计,繁复精致。
林正军伸手接过来,对着太阳看了半晌称赞:“黄花梨,这么好的东西给他也不算埋没。崽,你这手艺快赶超你爸了。”
“还行。”林俞倒也不谦虚说:“练习的时候这类东西雕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林正军这才收起手里的东西,示意他坐下,回答他刚刚的问题道:“老太太这两天总念叨过去,我猜她可能也想你爷爷了。这所谓陪着陪着,就是知道彼此在旁边就好,我这些年往外跑得太多,现在看着林家这四四方方的天,也觉得漂亮。”
杨怀玉这段时间费尽心思的伙食还是有点用的。林俞看着他的侧脸,感觉远没有那天晚上乍一看那么让人触目惊心。
“那个人……就我和哥找到你那天见到的那个,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林俞问。
林正军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说:“我还以为你能憋多久呢?”然后想了想道,“一个……好人吧。”
林俞很难去判断这个定义当中包含的东西。
他只是觉得这样的三叔有些让人难受。
就像是他无声无息经历过波涛汹涌暗礁河流,最后只是风平浪静地说一句,他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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