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不好意思,在下冷淡(下)(37)
萧问水不战斗的时候, 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沉默的孤寂, 像荒城黑暗里夜游的孤魂,背负浓稠的雾气。像白日潮湿的墙角上, 暗绿的苔藓。
无怪那叫秀秀的小精魅见他跟来这里, 会吓得快要哭出来,觉得他会伤害她的朋友。
只有见过萧问水过去和未来的姬清知道,知道这个人的心,有多纯白温热。
即便是现在的萧问水,他的眼神仍然澄澈而固执。虽然不再清亮,充斥着孤独沉默的寂寥, 内里却是未结冰的暗河,还没有未来那种无情无心、冰冷锋利的冷酷。
那半人半骨的青鸾不知道在想什么,敛了眉目。残缺的小半张脸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着,这份美丽复生的背后,却意味着又有一部分人的生命流逝,甚至更可能是死亡。
罪杀、白骨、死生、善恶……
因人类永无止境的欲望和仇恨而束缚于阴暗的地下,用生命杀戮灌溉滋养,自死亡的封印里长出的美,怎能不叫人神魂颠倒、惊心动魄?
罪孽和无辜长在一棵藤蔓上,结出这奇异至美的生灵景象。
叫人不知是摧毁还是救赎,是憎恨还是爱慕。
萧问水忽然之间不确定,真的会有人,选择杀了这只青鸾吗?
那只青鸾也在问他:“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萧问水:“因为荒城没有吸取我的生命,也没有真的困住我,是我自己不想走。”
青鸾的神情静谧从容,即便身处这样糟糕的境况,也没有丝毫阴霾灰暗。
那双碧色的眼睛好像什么都映照得清楚明了,叫人错觉被包容宽宥。华美的眉目平静不动,却叫人觉出一缕矛盾的温柔来。
他没有追问,清冽优雅的声音轻轻说:“来到这里的人,都可以向我索取一个愿望。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在这座城里,都可以实现。你离开之前,都可以来问我要。”
萧问水:“如果是让这座城毁灭呢?”
“可以。我不能直接做到,但我会告诉你,如何才能毁灭它。只要阻止国王出现,这座城就会失去供给,阵法再次封印。整座城都会逐渐死去。最后回来这里,摧毁阵心就好。”
“包括你。”
“包括我。”
萧问水眉宇微沉:“怎么样才能释放你?”
青鸾安然的注视着他:“建造这座城的人没有留后手。作为阵眼的祭品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和封印一起摧毁,要么就像现在这样,只要还有国王存在,就得以与荒城一起永生。”
萧问水眉头更紧了:“对你不利的问题,你为什么也要回答?必须回答的话,不能撒谎吗?”
那碧色的眼睛流露出薄暖的笑意,微微偏着头看他:“因为你说的是如果,所以我并没有真的告诉你,最关键的信息。”
萧问水并没有生气,反而因为这只青鸾懂得保留,松了一口气。
“但是,”青鸾闭上眼睛,整个人化形成一只展翅盘旋的鸾凤,奇妙的凤鸣像是回应着什么,“所有来到这里,向我索取愿望的人,我也不会欺骗或隐瞒他们。荒城建造于人心的欲望之上,因欲望生,因欲望死。本质就是一种,人与荒城的交易共生。”
绚烂的羽翼和空灵的鸣音,如同想象之中飞升仙境后,才得以邂逅的奇景。
……
姬清,自然就是这只半生半死的青鸾。
当他穿过渡情法阵醒来,忽然发现自己被束缚在一个阵法中心的阵眼上,以一只鸾凤白骨的形象,作为阵眼处被献祭的祭品。
姬清当然多多少少有些惊讶费解。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走了进来,却是虔诚的对他跪拜,一步一拜,祷告祈求。
那是一个没有五官的少女,就像被人夺去了她的脸。
正是她唤醒了姬清。
“你,想要什么?”
接下来,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交易。
封印开启,荒城屹立而起,而这,只是开始。
……
萧问水一直没有离开荒城,天黑的时候他就会出去与另一个自己战斗,白日便来这里打坐冥想,或者什么也不做。
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漫长。
荒城变得越来越大了,夜里的对手开始变成两个、三个、四个……最后是,八个!
青鸾身上已然不剩多少缺失,栩栩如生,只有头发还是雪一样的白,青色的华服的光泽都柔和鲜亮许多。
“你不应该在地下,应该在天上,开满鲜花和阳光的地方。这里连月光都没有,只有萤火。”萧问水说。
他想触摸一下那个人的指骨,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温度。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也有心跳。
但直到最后,他都只是站在那里,这么平静的说。
青鸾看他的目光一直很安然,只要被那样看着,萧问水就觉得很暖,比走在外面金色灿烂的阳光之下,还要暖柔。
姬清静静的看着萧问水,这个人看上去瘦削又苍白,坚韧孤独得不自知。望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孤狼渴望着火光。
姬清轻轻的叹息:“你能不能带着我的翎羽去晒晒阳光,顺便如果荒城有花,帮我带一朵回来。”
“好。”
要接过翎羽,自然要走近。
萧问水伸出手,他的心忽然跳得有些快,手指抚上那修长纤薄的掌心,却成空。
青鸾的声音清冽轻盈,带着淡淡的歉意:“我跟你并不处在一个空间里,你别动,等我过来。”
就像当初为那只叫秀秀的小精魅擦眼泪一样,青鸾在枷锁的束缚下吃力的抬起手。
萧问水忽然感觉到有温软的触感覆在他的掌心,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相隔几许,青鸾的手停在半空。
就像隔着透明厚重的水晶,触摸到彼此。
萧问水没有动,感觉着,那个人的手指修长纤薄却有力,温度有些低。但很快,温热却是自对方的掌心传递到他的手指来。
萧问水眼底的孤寂慢慢就消弭了,像晒到暖暖的阳光,低垂着眼睛,平静安宁。
“你在荒城多久了?”
萧问水想了想:“不记得了。好像不太久。”
姬清松开手,淡淡的笑着:“去吧。”
萧问水的手中多了一片青白色的羽毛,他小心的捧起,走了出去。
姬清注意到,萧问水的后背上隐隐有伤口崩裂的血迹。
荒城内的时间流速和外面并不相同,甚至每个进入荒城的人,也不一定同在一个时间里。
萧问水在荒城,已经很多年了,他空间法器内的灵物,大约已经快不能支撑他所需了。
八个对手于他而言,也开始变得吃力。
……
萧问水回来的时候,发现这里有别人来过的痕迹。
青鸾并没有被伤害,但萧问水还是很紧张,因为他看不见那些来者,他只是强烈的感觉到这里有其他人。
萧问水看不见,姬清却可以看到,他的面前站着的人。
一个外表是七八岁的小男孩,内里却是一个理智冷静的灵魂:“我想知道,我的姐姐过去,在这里获取到的所有信息。”
萧问水便看到,青鸾似乎聆听了什么,对某个看不见的人回答说:“她问了我一个问题。”
这是上一个国王任上的事,离现在不远,所以姬清记得很清楚。
那是一个温柔强大的女人,她深思熟虑后问他:“我想原原本本的知道,让人离开荒城的最具体可信的详细步骤。”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问题,里面包含了很多不得不得解释清楚的其他问题。
姬清自然也是毫无保留的全都告诉她:“虽然这座城的建造者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人离开。但是所有的阵法都有生门,这里自然也不例外。那就是——成为国王。国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国王想离开荒城,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本来是这样的。”
任何死局都是环环相扣的私心,暂且交织在一起,迷惑耳目,造成的复杂罢了。
姬清毫不在意的揭露了那个局中局:“建造这座城的人不知道,这座城是建在另一座城之上的。原本的那座城里,早就有一个女主人了。阵法开启的同时,也唤醒了她。这个女主人希望——所有人都陪着她,永生永世!”
“国王当然可以离开这座城,也可以让任何人离开这座城。但是只要那个女主人不同意,国王就无法离开皇宫半步。女主人很强,只有暗世界的反叛者才能削弱她的力量,暂时杀死她。”
“一种办法,让女主人厌恶国王到,甘愿破除自己的誓言,放国王离开这座城。但要小心,她更可能即便讨厌到极点了,也不放你离开,反而不着痕迹的引诱谋逆者出现,杀了你。再由她选出下一任国王,带到我面前来接受任免。继续陪着她。”
“另一种办法,就是让暗世界的反叛者暂时杀死她,在天黑她复活之前,行使国王的权利,带人离开荒城。”
“暗世界的反叛者与荒城有什么关系?”这是女人的另一个同伴提出的问题。
“新的国王诞生的时候,荒城会重启轮回。死去的人都会复活。暗世界的反叛者,就是死在荒城的生灵,他们想要回到人世来,当然盼着现任国王早死。所以,他们会不断想要偷取活人的身份,活人的身份减少到一百个,就必然会出现谋逆者。这些暗世界的生灵之中,有一部分是女主人曾经的敌人。找到这些窃取身份的鬼魅,命令它们去袭击女主人,如果运气好找到她的敌人,就可以借助它们吞噬她的生命力。”
姬清对面前这个外表看上去像个小男孩一样的少女说:“你姐姐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每个人只能向我索取一个愿望。她很聪明,联合了许多人一起,说服他们提出不同的要求,拼凑出了全部的真相。然后,要你问我这个问题,以便继承她所知道的一切。”
小男孩恍然明悟,原来这就是姐姐获取信息的来源,也是她为什么语焉不详的理由。
“姐姐还是失败了,她是不是死了?谁杀了她?是不是那个女主人?”小男孩仇恨的望着姬清,眼泪聚在眼里却没有掉出来。
姬清平静的看着他:“她还没有失败,她的计划一直在进行中。但她的确死了,杀她的并不是女主人,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人。你姐姐不止是想带你离开荒城,她还想知道如何彻底摧毁荒城。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憎恨荒城,有些人并不想离开。”
这就是她被背叛的原因。因为在凶手眼里,是她先背叛了自己。
如何摧毁荒城,这也是那个女人所知道的信息,姬清当然也会告诉面前这个人。
萧问水一直专注的听着姬清的话,越听越觉得危险。
“她让一个人向我要求,对外告知荒城的危险,警告路人不要入内。由此阻隔荒城获取新的生命供给,变成孤城。”
“她被杀死之后,这个计划还是进行了下去。一个知晓所有信息的继承者,在她死后独自来到我面前,要求成为下一个国王。”
萧问水上前打断他:“别说了。”
姬清目光回转看向他,淡淡一笑:“好,他走了,不会再来。你回来了,这么早。”
萧问水目光孤冷尖锐:“他们想要杀死你,为什么还要告诉他们?”
即便是萧问水,只听到姬清回答的话,也可以拼凑出摧毁荒城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揭秘篇:
绝色的妃儿姑娘,为什么圣君居然觉得她丑?
(圣君:没有五官的脸,能好看到哪里去?)
阴鸷的国王为什么关押鬼魅,驱鬼刑讯美人总管?
(国王:被逼的,她不死我出不去)
国王为什么长得孔雀的脸?
(孤孤:下一章见~)
☆、第172章 第172章 听说你,要杀我证道?21
“你可知道, 什么叫青鸾舞镜?”
荒城青鸾舞镜之局, 封印着一具鸾凤的枯骨。
死在荒城的人, 因为这个局走不出去。
鬼魅、活人、活死人、妖魔,共处一城。
这座城中皇宫,原本就已是个鬼魅之城,妃儿是这个城中皇宫里真正的主人。
她本是一个宠妃, 却被妖魔窃走了脸, 幻化成她的样子,享受帝王的爱宠和荣耀。
她日日夜夜的看着那两个人,却什么也不能做,除了无用的诅咒。
权势、财富、美色、爱恨……这是人世间最大的欲望之源。
荒城以此来引诱无数的生灵进入,进入的人越多, 死去的人越多,心中的欲望越是强烈, 产生的束缚的力量越是牢不可破。
荒城已经历任八个国王了, 最短的一个只有一天就死去,死在城门口。
最长的一个外表还是俊秀年轻, 灵魂已经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躺在王座上,像孩子一样哭着求他,让她放过自己,他想回家。
姬清问那个明媚无措的少女:“你想要什么,这样都还不够吗?”
妃儿捂着脸抽抽噎噎的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只是再也不想一个人了。我想要被爱,我不想再被任何人抛弃了。我舍不得,可我同意他走了。我没有阻止他走。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走不出去。”
她明明最是善良温柔的女孩,明明不是她,为什么所有人都怪她,都会变得讨厌她?
那个诅咒,那个窃取她的脸、她的身份和爱情的妖魔说的话,又一次浮现眼前。
“没有人会真的爱你,即便爱你的人,也很快就会看清而讨厌你。呵呵。”
妃儿睁着眼睛,空洞又憎恨的说:“不是我,是她,一定是她搞的鬼!”
可她不知道,那个她念念不忘又恨之入骨的妖魔,就在她身后的影子里,缠绵悱恻的拥抱着她。
形影不离,密不可分,如同双生,如同镜像。
“这里每个人眼里看到的,都是虚假,都是自己想看到的。荒城无限大,只会越来越大,因为,这是一座镜中镜制作的孤城。困住他们的不是荒城,恰恰是他们自己。”
这就是,青鸾舞镜。
……
圣君杀到国王面前,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一个预料不到的人挡在了那个人面前。
“让开!”圣君眼中的怒意,比孤星的锋芒还要危险。
妃儿面色苍白,眼中隐隐还残留着痛苦,却是执着的阻挡在那个人面前,半步不退。
“不许你伤害他,他是我的。”
妃儿身后的国王,不慌不忙毫不闪躲,阴鸷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晦暗的嘲弄。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恶劣讥讽的冷笑,对圣君揶揄无趣说:“你想知道这张脸从哪里来的?看看她的样子不就知道了,因为我对荒城说,我想要一张,叫人魂牵梦萦求而不得,即便我杀了她,她也不舍得伤害我的脸。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恶意而嚣张,整个人却如同腐朽的活尸,除了憎恨毁灭的疯狂,再无其他。
圣君下手越发狠厉,妃总管眼神坚毅,接的越发吃力。
国王坐在王座上,轻轻的鼓掌,挑眉为两个人的搏杀喝彩助兴:“这么在乎这张脸的主人,都气疯了啊。那我就好心好意的再告诉你几句,很显然正主应该被她害死了,否则还要我这个替身做什么?”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的,是那个妖魔!”妃儿倔强的抵挡着来自圣君的攻击,眼里却开始沁出泪意。
被保护的人还在继续嘲弄,眼神越发阴冷:“是是是,我就是在胡说八道。这里本是一个西域王国的皇宫,却成了鬼城。因为她嫉妒国王宠爱别人,于是随随便便灭掉一整个皇宫的人,还骗自己她才是受害者。那倒霉国王,大概就是这张脸的主人吧。”
“你胡说!不是我!”妃总管的眼中流出泪来,整个人凄厉得像美艳的厉鬼,却还是一次次阻挡在国王面前,渐渐伤痕累累也不让开一步。
“这个女人就是这个皇宫的女主人。什么荒城困住了大家,没有人走出去,其实全都是这个女人在作祟。想要多少的爱,背后就有多少的恨。”
他打个哈欠,说着打起盹来,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危在旦夕。
妃总管一边抽抽噎噎的哭,一边喃喃的重复:“你胡说。不是我。我没有。”
圣君觉得他们说得那个人,好像不太像他的孔雀,打得越发无趣,干脆收了手,让这两个人吵:“他这么对你,你还拼命护着他?”
妃儿用手背擦着眼泪,只会翻来覆去的说不是她,抽抽噎噎的哭,像是知道没有人会相信她。然而还是小心的挡在那个人身前,生怕圣君伤到他。
倒是国王好奇的歪着头问:“对啊,我都这么对你了,你怎么还不放过我?或者干脆也像杀别人一样来杀我呀。可惜荒城没有镜子,不然你真该看看自己的脸。真可怜。”
他乐不可支的笑起来,荒诞又疯狂,看上去不像讽刺,倒像是真的不想活了。
“你看,我又要你的命,又折磨你的灵魂,你为什么还不来杀我呢?快来杀我吧。求你了。”
圣君怒意稍减,冷漠的说:“想死?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一把。”
国王脸上的嘲弄阴冷,像是长在皮肉里的面具:“谁说我想死?我好不容易才当上国王呢,为什么要死?难道你以为我是心爱的人被害死了,发疯来复仇吗?怎么会呢。不过,你要是想当下一个国王,恐怕就不行了。除非,你能让这个女人亲手杀了我。”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妙龄少女,从殿外走了进来。
“哟,儿子来了啊。”国王斜眼看着抽泣的妃儿,借着生儿子又是一串相当恶毒刻薄的言语攻击。
妃儿被骂得莫名晃神,连抽泣都忘了。
很难想象,一个人会对一个拼死保护他的少女,怀有这么大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