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夜阑:“…………”
孔缉远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舒夜阑被气得转身就走,还不由得顿了顿,随后不可抑制地笑了声,道:“你又跟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闻越笑意淡淡,道:“说我昨天做的梦而已。”
孔缉远眉梢微动,不由得侧头看他。
他发现不管到了何时,闻越的气息都显得格外沉寂。倘若是在阴影里,那这种沉寂便饱含着危险与锋利,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可倘若是此时此刻,两人慢慢沿着河边散步的时候,微风吹拂,他的沉寂便好像变得格外地平静与温和。
孔缉远是真的很喜欢他。
刚刚还没有走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他挺拔的姿态就在想,大抵在往后的世界里面,再也没有办法遇到这样的人了……即便真的遇到,也绝不可能像是闻越这般的独一无二。
他就像是旷野中的风。
孔缉远独自行走在没有尽头的荒野,如同没有根的蓬草,孤独而又无依。唯独忽然有风吹来,他才可以与风纠缠裹挟,飘向远方。
忽然间,他竟似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有些淡淡的怅然,又好似还带着些前所未有的,就连自己也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无法言喻,却也并不好受,酸涩满溢着几乎整颗心脏。
于是慢慢地,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闻越也同时停下,似是察觉到孔缉远的情绪一般,转过头来与他默默对视。
片刻过后,他忽然微微附身,指腹贴上了他的额头,问道:“吻吗?”
有那么刹那,孔缉远在他漆黑的眼底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双眼底曾经满是暴戾和血腥,锋利得几乎是要割破皮肤,可唯独在这种时候,所有逼人气息倏然褪去,浓烈的墨色仿佛要将自己全然包裹起来。
随后,头顶的阴影将他悉数覆盖。
孔缉远抱住他的脖颈,顺从地吻了上去。
*
两周以后,恒野集团全面崩盘。
先是所有结构瞬间瓦解,业务外流,所有的其他集团疯狂打击报复,最终竟是导致恒野老总因为账务问题锒铛入狱!这个曾经强势地落在轻奢领域,大刀阔斧地合并九家轻奢品牌的庞然大物,也终于是轰然坍塌,分崩离析。
孔缉远在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皮子忽的一跳。
他蓦地升腾起一种极其熟悉的疲惫与眩晕感,知道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快要到了,便将资料放下,转身上楼。
当时郁温雅还在厨房里面做吃的,见到他大清早就要回房间还有点诧异,问道:“……远远,你回去补觉吗?”
“嗯。”孔缉远淡淡地应了声,回到卧室以后,几乎是控制不住痉挛直接扑倒在了床上。
他紧闭着眼,转瞬间就是大汗淋漓。
从这个世界抽离的时候是极其痛苦的,孔缉远的身体如同撕裂般的痛楚,可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舌尖,直至口腔内蔓延出浓烈的血腥味,强迫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
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昏迷过去!
当他从这个世界跳转到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自己的灵魂只有某个极其短暂的瞬间是绝对自由、不受束缚的,孔缉远只有抓住那个瞬间,挣脱枷锁,从此以后才可以真正的不被任何东西所掌控。
但是那个瞬间实在是太难以捕捉,孔缉远失败过无数次,好似永远都无法精准地触碰到那一闪即逝的生机。
于是他的意识拼命挣扎,就像是在无边灼烧的热浪中翻滚,又像是在极寒的冰冻中肢解,剧烈的痛苦一浪浪汹涌地袭来,几乎要将他扯碎!
直至不知道多久,前方好像真的出现一点光亮。
孔缉远直觉那就是自己想要的一线生机,可真当他蓦地冲破黑暗的魔障时,原本还安安静静漂浮在空中的光亮剧烈汹涌,它如同喷发的烈浪骤然扩散,“啪”地下打在了孔缉远的额头,好似瞬间将他灼成灰烬,随后又将这灰烬猛然吞没!
倏然间,又好似漫无边际的漆黑空间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孔缉远的意识好似模糊,又好似清醒,他开始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他梦见自己第一次有意识的时候,从垃圾堆里面睁开了眼,入目是澄澈如洗的蓝天,初夏时的阳光灿烂而又温暖,有风哗啦啦吹过树叶的时候,发出动听的声响。
唯独他自己,骨头尽裂,浑身失血,痛得几乎麻木。
随后他又梦见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世界,所有人像是小丑一样围绕着他。他开始逐渐找到活下去的方式,开始逐渐变得锋利冷戾,开始逐渐地在各个世界里面穿梭……一直到最后,他突然看到漆黑漫长的甬道里,带着微弱光亮的出口处,站着一个挺拔而寂静的身影。
他好似在那里等待很久了,等得肩膀都落满了外面吹进来的落花,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动弹过,直到孔缉远在他面前站定的瞬间。
随后,就隔着这样一个甬道的距离,那个漆黑的身影,慢慢地掀起了眼睫。
孔缉远豁然睁眼!
他浑身汗湿,如同才刚刚从水中捞出来般,扒着床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子里面尖锐的疼痛连带着方才所有的梦境,终于在此时缓慢地散去。孔缉远顾不得其他,第一反应就是立马打量四周的环境。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真正获得自由了,还是穿梭到了另外的世界,但是不管是哪个,他都必须得在第一时间内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就在这时,孔缉远猛地顿住。
他发现,四周的陈设格外熟悉,并没有半分的改变。
第56章
有那么瞬间, 孔缉远的脑子一片空白。
这里仍旧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实在是太清楚了,他刚刚回到卧室的时候痛得几近昏厥,什么都看不清楚还带翻了凳子, 现在正孤零零地倒在地板上;被单和枕头上也全是汗水, 泅出一大块湿润的痕迹。
但是怎么可能?!
他难道不是已经在抽离这个世界了吗!
孔缉远的脑子里面各种念头疯狂乱涌, 在原地坐了半晌以后,迅速地拿起手机拨打闻越的电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接听。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发颤,又蓦地打开房门, 走廊和楼道的风哗啦啦地就灌了进来, 瞬间就将他身上的汗吹得一阵发凉。
楼下,孔扬灵好似在和郁温雅说话, 声音轻轻的, 但是却抑制不住快乐的笑声,隐隐约约地飘进他的耳朵。
不知道过了多久, 孔缉远闭眼, 缓缓地吸了口气。
他重新将房间门关上,走到浴室里面好好地洗了个澡, 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服, 随后又给舒夜阑打电话, 才知道闻越今天突然有点发烧,现在还在房间里面睡着。
发烧……孔缉远捏紧了手机。
他压抑着自己剧烈狂跳的心脏,起身出门, 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闻家。
此时闻越已经醒了,好似也才刚刚洗了澡出来,头发湿润, 但是面色难得地带了几分疲惫与病气。孔缉远倏地推门而入时,他便定在原地,轻轻地掀起眼睫。
四周好似短暂地寂静。
孔缉远积压的情绪瞬间如同泄洪般喷薄而出,蓦的冲过去抱住了闻越。闻越被他撞得稍微退了两步,但是很快就将他稳稳地托住,孔缉远就这样立刻吻了上来。
那是一个极其炽热且浓烈的吻。
两人身上沐浴露的味道骤然杂糅在一起,闻越用力地收紧了他的腰,将他抱到飘窗上坐着。孔缉远本来是最先主动的那个,但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主动权的掌控,被吻得意乱情迷,止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息,可随后又被骤然淹没在急促而滚烫地温度中。
等到两人终于分开的时候,孔缉远的意识竟是有些短暂的凌乱,他的衣襟不知道何时被扯开,发丝凌乱,就这么片刻的时间,精致的锁骨与白皙修长的脖颈就已经落满了斑驳的红痕。
闻越轻微地喘了口气,将他的衣服整理好,捧起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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