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重生](106)
他暗自扯了扯哥哥的衣袖,叶重晖领悟了他的意思,放下手中的碗勺,直直看向对面的陆子延。
陆子延原本在认真用膳,忽然心头掠过一抹寒意,他打了个冷颤,抬起眸,却见阿锦他哥哥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看,那眼神,真是有些不好描述。
叶重晖原本就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清,忽然蹙起眉,严肃地盯着一个人看,只叫人觉得胆寒,陆子延脸一僵了,暗自寻思,自己应该不曾得罪过叶恒之才对。
陆凛抿起薄唇,有些不悦。而另一边的安启明,只略一停顿,便自顾入了座,只当他们有什么过节,并不往心里去。
叶重晖淡定自若地别开眼,看向自己弟弟,用眼神问他:哥哥做得好不好?
叶重锦:“……”
望着兄长清冷的面容,以为他能做出“含情脉脉的眼神”,是他太天真了。
第117章 错过
因着叶家兄弟的加入, 宴席上的气氛,陡然严肃起来。
陆凛一贯护着自己外甥, 生怕他受一星半点的委屈,如今叶重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他哪里会坐视不理。
他道:“不知本侯的外甥, 哪里得罪了叶大公子, 何以如斯嫌恶。”
叶重晖淡道:“不曾。”
两个字, 就把方才的事搪塞了过去。
叶重锦见陆凛脸色越发阴沉, 忙道:“我哥哥他……不喜欢太过喜庆的颜色,陆公子今日这一身衣饰不入他的眼,故而多看了两眼。”
陆子延听得嘴角微抽,合着这一家子,就只允许人家穿得白衣飘飘不成?这喜庆的日子, 怎么就不能穿得喜庆一些了, 何况小爷他天生就长得讨喜一些。
他腹诽了一顿, 到底顾着阿锦的面子, 没问责到底。陆凛原想追究到底, 被外甥一个眼神给制止住。
叶重锦似不经意般,扫了一眼安家所在的酒桌, 安启明只专心用膳, 并不关心这里的情况。
他的确是沉得住气的人, 难怪磨砺锋芒十余载, 一朝毁了顾氏天下, 夺了万里江山。
古有卧薪尝胆之说, 如今想来,但凡成大事者,往往都极有耐心。与这种人交手,最忌性急,一旦露出破绽,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既然安启明布局,那他便布个局外局,只等他自己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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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酒之后,便是二月,天气渐渐回暖。而顾悠也被过继到了晟王爷夫妇膝下。
晟王妃自不必说,开心得整宿睡不着觉,想着小五儿住进王府,要怎么疼爱他才好,晟王爷膝下无子,如今多了个孩儿,还是他皇兄的血脉,当成亲儿子养也是无妨的,连日上朝都是笑脸迎人。
唯有顾悠,不是很高兴。
虽然他也喜欢皇叔和皇叔母,但更喜欢皇兄。以后,他跟皇兄就不是兄弟了,哪里开心得起来。
他难过,莫怀轩看了自然是心疼的,陪在他身边小声哄。
少年伏在桌案上,委屈地问:“怀轩哥哥,皇兄是不是不喜欢悠儿了,是不是悠儿太笨,惹皇兄不高兴了?”
对莫怀轩而言,此时无疑是离间他们兄弟二人的好时机,他希望悠儿眼里,心里,都只有他。
但对上那双泛着水光的杏眸,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
莫怀轩轻叹一声,道:“怎么会,陛下最疼爱悠儿这个弟弟,只是先皇留下遗诏,不得不从罢了,他心里也是舍不得的。”
“真的吗?”
莫怀轩道:“自然,其实早在年前,晟王爷便跟陛下提过此事,都被陛下压下来了,如今先皇丧期已过,陛下不得已,才准了此事,陛下心中,应是希望有更多的人疼爱悠儿的。”
顾悠听了,眼里透出些欢喜,小声道:“那皇兄以后还是悠儿的兄长吗。”
“悠儿放心,陛下,一生一世都是悠儿的兄长。”
顾悠便咧开唇,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莫怀轩心中一疼。
这一世,悠儿虽然受尽宠爱,心思却仍旧敏感,前世被厌弃,被处处刁难的经历,那段记忆还残留在他心底,让他小心翼翼,害怕再一次被抛下。
他长臂一伸,将少年揽在怀里,轻声安抚道:“不会有人讨厌悠儿,因为悠儿是世间最善良,最赤诚的孩子。”
顾悠眸中泛起亮光,心底的不安,逐渐被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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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
陆子延手里握着一支画笔,漫不经心地纸上作画,他的字当初是陆凛费了好些心思教的,如今总算是拿得出手了,至于画作,却只是鬼画符。
陆凛从身后拥住他,道:“延儿在作画?”
陆子延笑道:“舅舅以为,延儿有作画的本事么。”
陆凛瞥了眼画纸上的痕迹,似乎是什么设计的图纸,还标注了尺寸和形状,他勾起唇,道:“怎么没有,舅舅以为,延儿的才华举世无双。”
对于陆凛毫无原则的溺爱,陆子延早已习以为常,他道:“阿锦和悠儿大婚在即,到底是人生大事,总该送上一份特殊的礼物,才不枉我们十多年的情分。”
陆凛调笑道:“特殊的礼物,莫非是延儿的墨宝?”
陆子延瞪眼,道:“舅舅忒瞧不起人了,我虽然不擅长这个,却也有别的本事……”
他撅起嘴,话未说完,便被陆凛含住朱唇,陆子延眨了眨眼,配合地轻启粉瓣,眼里是全然的沉溺与依赖,这是陆凛最为心动的眼神。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生灵,从身到心,一丝一发,都独属于他陆凛的,唯有这一人。
他把少年压在宽大的座椅上,褪去衣衫,露出白皙的幼滑的肌肤,似雪的肌肤上,两点红梅,让人瞬间理智全无。
陆子延勾着舅舅的后颈,唤道:“陆凛,我不想做你外甥了,你什么时候娶我。”
陆凛蹙起眉。
他又何尝不想,他不怕为千夫所指,更不惧怕流言蜚语,他只担心怀中的少年受到一丝半点的委屈。子延是他义姐的孩儿,是他一手养大的,若早知今日,他会沉沦至此,当初,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他姓陆。
若当做一个异姓孩儿收养,瓜果成熟之日,他理所当然地采撷,谁又能说什么。
他俯下身,轻轻咬上少年的细颈,引得陆子延轻唔一声。陆凛抚上他挺直的脊背,缓缓道:“待时机成熟。”
陆子延知道,陆凛做事但求万无一失,他也不是等不得,他只是希望,可以早一点光明正大地告诉别人,他不是陆凛的外甥,而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
陆凛知道这孩子只是看上去马虎,其实心思细腻,吻了吻少年的唇瓣,正待说什么,忽然眸色一凝,抬手解下外袍覆上少年的身躯,转身追了出去。
陆子延一愣,赶紧穿上衣服,追到外间,府中的侍卫已经包围了这座别院。
喜冬快步走来,屈身行了一礼,道:“主子,听说府里进来了刺客,主子可有受伤。”
陆子延道:“我跟舅舅在一起,能出什么事,我舅舅现在人在何处?”
“侯爷吩咐侍卫们寸步不离守在主子身边,自己带人追出去了。”
陆子延颔首,眉头皱得死紧,固若金汤的镇远侯府,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有本事,潜入府邸内院,竟还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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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院。
叶重锦点燃一盏烛火,道:“你方才说,有人闯入了镇远侯府?”
一名黑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低声道:“是,那人与曾经在主子周围徘徊过的势力是同一拨人,这些人,非常善于隐藏气息,若属下不是隐藏在暗处,恐怕也难以发现。”
叶重锦颔首,道:“辛苦你了,退下吧。”
跪在地上的男人没有动作。
叶重锦扬起眉,笑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黑衣男子道:“主子莫非早料到今晚之事,这才命属下在镇远侯府外刺探消息。”
叶重锦蹲下身,正对着他,望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轻笑道:“是,我的确早有所料。”
他忽然问:“你会下棋吗。”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他们是太宗皇帝培养的死士,只会易容,追踪,还有杀人。
叶重锦道:“高手对弈,尚未落子,已然料到对方十步之外的棋路。所以,若想制胜,须得比对方考虑得更长远,更周到,如此,才能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男人怔愣住。
叶重锦道:“你说过,自己没有名吧,我为你取一个如何。”
男人颔首,道:“但凭主子定夺。”
“弈,宋弈,人生如棋,我希望你是对弈者,而不仅仅是我手中的棋子。为我做事,是你的职责所在,但不是你人生的意义所在。”
男人道:“谢主子赐名。”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只是眼中的浓墨,似有化开的迹象。
叶重锦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姓宋。”
“主子必有自己的道理,属下不便多问。”
无趣的回答。
叶重锦摆手,道:“退下吧,我要歇息了。”
宋弈恭谨地退出屋外,隐入夜色中,与黑夜合为一体。
叶重锦抚着大猫的皮毛,轻喃道:“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对吧。”
白虎甩了甩有力的尾巴,轻轻环在少年的腰上,鼻子里响起一声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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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安家来人,接安老夫人回府,安老夫人舍不得外孙们,拉着叶重锦说了好些话。
叶重锦惯会讨长辈开心,三两句话,哄得安老夫人心花怒放。
安氏在一旁笑道:“阿锦,你再跟你外祖母说俏皮话,她今日怕是走不成了。”
叶重锦道:“那便再住几日,阿锦也好尽孝心。”
众人被他孩子气的话逗得大笑起来。
临行前,安老夫人握着叶重锦的手,道:“阿锦,外祖母这一辈子,但求问心无愧,只有一件事,始终横在心头放不下。”
叶重锦道:“不知是何事。”
安老夫人张了张嘴,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道:“无碍,你外祖父留下的遗物,一定要好生收着。”
叶重锦点头应好,心头却掠过一抹困惑,这不是老太太第一次提起遗物,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他是起了心思,就一定要探个究竟的脾气。
入夜,叶重锦带上宋弈,一道潜入库房。安老爷子的那批古董字画,因为是老人的遗物,怕触及安氏的伤心处,还不曾动用过,都好好地存放在角落里,四个红漆木箱,贴着封条,连位置都不曾挪动。
宋弈道:“库房的巡查间隔是一炷香,主子若要查看,须得尽快。”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柄薄刀片,只轻轻一划,那封条便完整脱落下来,掀开箱子,并未泄露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