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重生](22)
安灵薇却是不服气的, 她觉得那人这样好,皇帝也是配不上的,倒不是说她觉得自己配得上, 只是心里不甘。
宋离察觉到这女人对自己有意,乃是在一次国宴上,他在顾琛身边伺候,附属国东郎国的太子酒醉后,望着他起了色心,出言不逊道:“皇上身旁的这位美姬堪称绝色,可否舞一曲助助兴。”
他是外来者,自然不知道朝中的弯弯绕绕,更不知道他口中的美姬是皇帝的心头肉,让别人瞧一眼都觉得吃亏,想让他当众跳舞,简直是嫌自己命长。
只是朝中众臣皆是沉默不语,一介宦官迷惑圣心,他们早已心生不满,如今有个番邦皇子替他们出气,他们看热闹还来不及,哪里会解释。
在场的妃嫔更不必说,哪个不是看好戏的嘴脸,好似宋离跌了面子,她们便跟着长脸一般。
就在顾琛冷笑一声,待要开口时,安灵薇道:“启禀陛下,宋总管不善歌舞,不如让妾身替之,妾身刚学会一套祈天舞,乃是千年前夏朝皇室祭祀所用,也好叫东郎国王子瞧瞧,我汉族千百年的底蕴。”
她这舞选得极好,舞姿曼妙,却不同于舞姬的搔首弄姿,倒像是巫女祭祀的仪式,庄严神圣。
东郎国的属臣皆是心服口服,道:“天朝圣恩浩荡,臣等拜服。”
此事之后,宋离少不得要私下跟她道谢,谢她解围之恩。
沐芳河畔,安灵薇红着脸问:“不知宋总管觉得,灵薇这舞跳得如何?”
她是妃位,理应自称本宫,却唤起自个儿的闺名,其含义昭然若揭。
周遭都是顾琛的眼线,宋离被顾琛的女人表白,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客套地说:“安妃娘娘的舞自然是极好的。”
安灵薇却步步紧逼,走到他近前,问:“宋总管为何害怕,莫不是灵薇做错了什么,惹得宋总管要如此小心,还是说,宋总管觉得灵薇相貌丑陋,不愿与灵薇站在一起。”
“……没有没有,娘娘自然是国色天香。”
她越靠越近,宋离匆匆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落荒而逃。以后见着这位安妃娘娘就躲得远远的。
后来先受不了的是顾琛,他随意找了个借口,把这安灵薇赶回家,让她自行婚嫁。大邱民风开放,女子和离后,亦能找到好归宿,只是皇帝与妃子和离,倒是头一遭,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人还是情敌。
按照顾琛原本的想法,索性把安妃打入冷宫罢了,不过被宋离劝住了,说这安妃总归是叶丞相的侄女,叶大人的表妹,总不好做得太过,惩戒一番赶走便是。
后来听说安灵薇又嫁了良人,宋离没有打听,他也不敢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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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六岁的安灵薇搂着自己姑姑撒娇,道:“薇儿最喜欢姑姑,姑姑待薇儿最好了!”
安氏被她哄得喜笑颜开。
叶重锦望着前世欠下的情债,心里稍稍有些忐忑,他前世那样的名声,这姑娘都敢芳心暗许,可见是个肤浅的,他这辈子又生的好看,岂不是有危险,日后远着安家一些,可不能叫这花痴表姐瞧见了。
叶重晖却是撇了撇嘴,拉住叶重锦到一边,说:“阿锦跟着哥哥,这小妮子不是好人,不要被她蒙骗了。”
叶重锦觉得他哥哥当真独具慧眼,只是这安灵薇花痴归花痴,说她不是好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安灵薇回过头来,待看清叶重晖的相貌,脸色一僵,随即鼓着腮匆匆躲在他爹身后了。
安成鑫道:“薇儿不得无礼,这是你重晖表哥,还有重锦表弟,快叫人。”
“爹爹,他就是先前在书斋欺负我跟哥哥的人,我不要叫他。”安灵薇道。
安氏转过头看自己大儿子,见他也是一脸不悦,便问:“晖儿,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叶重晖板着脸,冷冷道:“孩儿在书斋听到薇表妹和潘表哥谈论弟弟,说阿锦带不出门,八成是相貌丑陋,怕吓着人,这才藏在院子里的,孩儿气不过,就上去与他们理论了几句。”
安灵薇气愤道:“你分明说我是丑八怪,比不上你弟弟千分之一好看,喜欢嚼舌根,长大后必定是个长舌妇,还说我哥哥资质平庸,活该十二岁还考不进泰安书院,就是考到二十岁也是考不进去的。”
她说完一席话,在场的大人都愣住了,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丞相大人也有些震惊。叶重锦嘴角一抽,原来他哥哥嘴这样毒,字字句句戳到人家肺管子上,难怪安灵薇如此生气,他那未曾谋面的潘表哥只怕要被活活气死。
片刻后,安氏打破一片沉寂,道:“晖儿,你这话说的过了,还不快给表妹赔不是。”
叶重晖分毫不让,道:“除非薇表妹和潘表哥先向阿锦道歉。”
叶重锦想着自己是大人,何必跟小姑娘计较,便道:“不用的,阿锦不介意,只是哥哥也是为了阿锦才说那些过分的话,也请表姐原谅他。”
这样小的小娃娃如此通情达理,安灵薇哪里好意思,便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此事暂且揭过,叶重锦却一直抿着唇偷笑,叶重晖凑他边上,小声问:“阿锦在笑什么。”
小孩道:“从前竟没发现,哥哥是这样的人。”
谁能想到,前世那位超然脱俗,不落凡尘的恒之公子,竟是个名副其实的毒舌。
第32章 探亲
他这话说得蹊跷,叶重晖弯起唇, 追问:“那在阿锦心里, 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叶重锦心想,反正是做不出与小姑娘拌嘴这样的事来。
在他记忆中, 叶家公子的传言有许多,有人说他是当世谪仙人, 不食五谷杂粮,渴了饮山间朝露, 饿了便作几首诗词饱腹, 许是文曲星下凡历劫的,虽说听着离谱, 但这人的气质确如天山雪水,冷而不凝,与凡尘俗世格格不入。
总而言之,与宋离这等俗人是截然相反的。
想起这些,小孩咧唇笑道:“阿锦更喜欢现在的哥哥。”
谪仙虽好,总归缺了几分人气,叫人望而生畏,哪有眼前这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哥哥好呢。
叶重晖面露惊喜, 阿锦是鲜少把“喜欢”和“哥哥”两个词语放在一起搭配的,至于小孩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压根想不起来深究,只要知道弟弟喜欢他,旁的还有什么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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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入了正厅, 安家老太爷早候在堂前。
安氏的父亲名叫安世海,乃是礼部侍郎,大小是个三品京官,在外头很能唬着人,不过在这皇城脚下,随手扔块石子都能砸着贵人,便也算不得什么。
因此见到叶岩柏,他倒也不敢端岳父的架子,一言一行都显得极亲切。
安氏把儿子推到父亲跟前,道:“晖儿阿锦,这位就是母亲时常提起的外祖父,快叫人。”
眼前的老者发须皆白,瞧着比叶家老太爷还显老,叶重晖难得端正了脸色,唤道:“外祖父。”
叶重锦也是乖乖道:“外祖父好。”
见着两个外孙,安世海笑得甚是和蔼,连连颔首,道:“两个孩子都养的极好,不错不错,我在外时常听人说起晖儿,说他小小年纪就考进泰安书院,日后必定有出息,瞧着便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阿锦也甚是讨人喜欢。”
说着他拉起小娃娃的手,见小孩正好奇地打量他,不免眼眶发涩。
安成鑫见状便道:“父亲,这大过年的,一家团圆是高兴的事,你这样,不是叫妹妹心里不好受么。”
安成磊也说:“父亲,难得见到阿锦和晖儿,可别吓着孩子。”
安世海忍下眼泪,不理会两个儿子,却是对叶重锦道:“阿锦这都快四岁了,瞧这小脸蛋,与你母亲年幼时竟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眉眼,长大后必是个俊俏的儿郎。外祖父找了有名的工匠师傅,专门给你打了个长命锁,若是不喜欢佩戴,就放在枕下吧。”
叶重锦听出他这话是真心实意,便点点头,道:“谢谢外祖父,阿锦会佩戴的。”
安世海欣慰地点点头,又对安氏道:“你母亲早早便念着你们,只是她近日身体不适,此时在院子里静养,你两个嫂子也在左右服侍,你带孩子们去瞧瞧吧,她见着你们,心情也能好些。”
安氏颔首,又劝慰了父亲几句,这才领着两个儿子往后院去。叶岩柏便留在前厅,与岳父和两个大舅哥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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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住的院子有些偏,胜在清静,她是个信佛的,到了这把年纪别无他求,惟愿家庭和睦,团团圆圆,因此待两个儿媳都是极好的,与亲生女儿也无甚差别。
只是安家这些年门庭落败,他们夫妻二人又越显苍老,偌大的家产便成了心病,只怕他们刚一撒手,这个家便要分崩离析。
安成鑫和安成磊兄弟俩,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各自有了家室,一个住在西院,一个住在东院,妯娌间难免有摩擦,何况两家的孩儿渐渐大了,便都有了自己的盘算。
这些事老太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安氏虽然知道母亲的忧虑,只是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她已嫁为人妇,哪里敢插手两位兄长的事。
当年安绮容嫁入叶家属于高攀,因此安家准备的嫁妆是极丰厚的,这里头虽有讨好叶老太爷的意思,但安世海夫妇也是真心疼爱闺女,怕她进婆家受委屈,给她撑场面的。
此事本无可厚非,但安绮容的两位嫂嫂皆不是省油的灯,至今还时有微词,说两位老人偏心小姑。她偶然回家探望,老太太给她塞一些体己钱都要避开两位嫂嫂,怕让她们知晓,又要闹得家里不安生。
娘家这些烦心事,安氏只藏在心里,给两位嫂子备礼仍是挑选上等的头面。
她虽然性子柔,内里却是要强的,她如今是丞相夫人,京中贵妇哪个见了她不是客客气气,晟王妃尚且与她姐妹相称,她不能做出小家子气的后宅妇人模样,平白跌了夫家脸面。
进了屋,老太太正在问安成磊家里那位,道:“雪莹,容儿和两个外孙可到了。”
孟雪莹回道:“母亲,哪就这么快,总要在前厅跟父亲说会话,您呀放宽心,一会就到。”
老太太道:“这倒是,总要说会话的。晖儿是年初生的,过不久该九岁了,也不知长得像谁,倒是阿锦,听说生得极好看,去年中秋宴上,太子殿下抱着他不肯撒手,就连皇上也亲自抱过,这孩子,日后必定是有大福气的。”说着又咳了两声。
孟雪莹给她顺着气,无奈道:“您且少说两句,别累着自己。”
安成鑫家里那位名叫刘淑云,见状倒了杯参茶,递给老太太,道:“那孩子自然是有福气的,父亲是当朝丞相,祖父又是当今圣上的老师,这样的家世,可不就是大福气,便是生的不好看,谁又敢多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