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天子瓷白色的脸颊染上红晕,胭脂色的舌尖轻咬在唇边,满眼水雾未散的懵懂。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好喝么?”即刻就得到了那人乖巧的点头回应。
就在明辞越怔神之际,怀中人儿手里的鞭绳转了又转,冲着他莫名其妙底勾了下唇,一鞭子扬在了马屁股上!
马猛地一扬前蹄,离弦之箭般飞窜了出去。
“圣上!”明辞越几乎与武安侯同时惊呼道。
明辞越将将把住了马头,带稳了方向,武安侯低骂一声不知道天子又要做什么小动作,他可不允许天子脱离他的视线掌控范围,带着一众人拍马,跃上山坡,突破雪尘,紧追其后要将他们堵截拦下!
纪筝酒意上头,方才只是兴起拍马屁,此时才后怕起来,被追得越紧越是心慌,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逃脱,猛夹马肚子。
连明辞越都不得不出声制止他,“慢点圣上,太危险了。”
经过山腰侧的一块巨石之后,明辞越猛地护紧怀中之人的头,带着他往旁侧扑落下去。两人翻滚了一圈,直直坠入雪地之中,扬起了厚厚一片雪尘,尽数如白被一般盖到了他们身上。
那匹惊马丝毫不停地往前跑去,行囊和氅衣还留在马背之上,看上去似乎还驮着两个人,勉强能够唬弄追兵一阵。
武安侯一行果然没停顿,来不及细思,追着那马上山而去。
纪筝缩在明辞越胸前,两颊酒意的酡红更加明,此刻还紧紧闭着眼不敢睁开半分。
明辞越又气又无奈,听着他砰然有力的心跳声,轻捏了一下他被冻红冻麻的鼻尖。
无声道:“小疯子。”
天子先睁开了一只眼,又紧紧闭回去,睁开了一条缝,打量到身后追兵不再,而明辞越正在眼前,这才仿佛舒了口气,从雪地里一骨碌钻出来。。
方才他二人躺过的松软雪地出现了两个人形深坑。
纪筝把自己摊平在明辞越的人形坑里,摊平,伸展手脚,似乎想与那个身形全部重叠。
“皇叔长得好高大啊。”他抬头委屈地望着明辞越,小声嘟囔,仿佛是嫌弃自己的手无法与他的相重叠。
明辞越一愣,两个声音!他方才听到了两个声音,小一点轻一点的是心声,大一点声音清朗的是天子说话的声音,两个清清楚楚重叠在了一起,再也不似往常那样完全相悖。
天子在亲口告诉他自己心里所想,对他毫无隐瞒,毫无防备,不用他再去下流卑鄙地窥探隐私,干扰运象。
哪怕知道这只是酒精的短暂作用,也已经足够令他高兴了。
“圣上把臣拐到这没人的地方来,是想说什么?”明辞越缓缓出声问,仿佛被人压住了胸口,声音有些发闷。
说些什么?纪筝迟钝地想了一想,好似有事情要坦白,但潜意识里那事情又不可轻易和盘托出。
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新的发泄口,“大胆,朕刚才都说不要你的忠心,命令你不准跪朕,不准叫朕圣上了,你究竟有没有把朕当天子!”
“好。”声音含着若有若无的笑。
“我的圣上。”
纪筝听到明辞越应声便满意地颔了首,又摸了摸头想不明白这话哪里不对劲。
“圣上为何不愿意臣拿您当圣上,对您永远忠诚,不好么?”
“因为朕不想再拿皇叔当臣子了。”纪筝嘴比大脑还快,说出去了,自己才后知后觉捂住了嘴,眼神迷迷糊糊的,还小声补了一句,“啊,糟糕了。”
他只听明辞越低声道,“无论您是圣上,还是谁,无论臣拿您当圣上,还是当其他什么,对您都会是永远的忠诚。”
纪筝纠结地问:“总有区别吧。”
明辞越淡笑:“可以么?”
每每听到明辞越问可以么,纪筝就仿佛被那声音下了蛊,不受控制地,缓缓地点下了头。
“对圣上的忠诚……”明辞越缓缓托起了他的双手,吻遍了他的每一个还沾着雪花的指尖。
“对您的忠诚……”明辞越附身,阴影压了下来。
纪筝下意识闭紧了眼,却只感觉到了如棉花云朵般的触感,在他的额间,一触即离。
“臣先是对您忠诚,继而屈膝于您所高坐的皇位。”
疯了,他也疯了,不管一会儿天子要如何大发雷霆,他都认了。
明明只是天子喝了酒耍酒疯,他却仿佛也同时卸下了终日不变的盔甲面具,满溢的情绪压也压不住,在心口念过无数次的话都一字一句说给了圣上。
他本就不是君子,只是个贪慕天子视线的凡夫俗子。
纪筝舔了舔唇边,缓缓睁开泛红的眼角,汪着水雾地望向他,声音软软的,“皇叔,就这?”
明辞越:……?
他真想把天子就地摁在这茫茫雪原里,地为榻,天为被,就着耳边说尽下流昧色的话,为那瑟瑟发抖的寒意之躯点上一把火,让他知错,让他求饶,让他喊出声,喉咙喑哑,眼角泛红,双脚发软。
只有这样,他那颗阴沉卑劣的心才敢确认,高高在上的圣上,真的属于他了。
甫一察觉到自己那般难堪可怖的想法,明辞越眸色一暗,忙撇过视线,强令自己不要再盯着那唇,喉结滚了滚,将跃起的情绪压制到极点。
半晌才缓缓开了口,声音依然哑到不行,“等你下次酒醒的时候再说。”
“为什么?”
“因为我惹不起小疯子,怕疯子醒过来,忘了就离开了。”
纪筝扁了扁嘴,心口非常一致地道:“朕没醉!”他顿了顿又道,“比如,朕知道亲吻是两个最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事情。”
明辞越缓缓点了点头。
“那朕与皇叔是可以做这种事的人吗?”
明辞越神情突然僵住了,一下子,连带着小天子周身的奶香味都变得苦涩极了,苦得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艰难地开了口,“没有旁人,只有你我的时候。”
“只有你我的时候,我们不当皇帝和臣子,也不当侄子与叔叔了好不好?”
“圣上说好……就好。”
那究竟当什么?明辞越不敢问,更不敢奢求答案。哪怕只是这样,也挺好,
纪筝还在摇着头自言自语:“你放心,跟了朕不会让你吃亏的,朕从不白.嫖主角,总有一天朕会以天下山河为证,给你位子的。”皇帝的位子。
“好。”明辞越淡然,权当听不见后半句,自欺欺人地把位子曲解为后位。
他的声音重得仿佛积蓄了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却又克制成了几个字,“那臣谁也不娶,只给圣上打下天下山河,等着圣上娶臣回宫。”
“想得美。”纪筝很不客气地轻哼了一声,“那么累,凭什么只用朕娶老婆,你不用?”
明辞越轻声:“若是圣上对臣一直这般坦诚就好了。”
这样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他再也不用,再也不会偷听圣心,干扰帝星,那种对天子心声难忍,难掩的欲求也可以尽数得到释放,得到满足。
天子的心声,将会永远独属于他。
可是……明辞越淡然道:“醒来了,一切又会照旧。”
“那趁着没醒。”纪筝趁明辞越还没反应过来,撩开了他脖颈间的毛领,学着他昨晚的样子,一口啃在喉尖上,留下了酒香奶味相融的一圈牙印,“朕给你戳了玉玺章,朕若敢不承认你,你就拿着这个让朕对你负责。”
明辞越喉咙深处逸出了少许声音,一把摁住他的身躯,隐忍半晌,“不要动。”
纪筝被他的反应吓到了,跨坐在那里,乖巧地缩起来一动也不动,静等着那处反应消弭变弱下去。
明辞越猛然把头埋到他的颈窝间,吸了一口,带过的凉风划过他裸露的肌肤,“圣上很香……是奶味的。”
“唔……”
“不对。”他蓦地警觉,“来人了。”
纪筝还未开口,远处忽然又是无数马蹄声,那驮着假物的马本就没能把他们引多远,武安侯一行人又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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