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家作为剑道世家,从很久以前就不再像其他世家一样,令嫡系族人入仕了,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专心武道,不再管太多朝廷之事。
高层深居简出,见不到也就算了,但就是在整个谢家大宅,楚云声都没有见到多少仆役或护卫、客卿,比起其他鼎盛世家,谢家低调得近乎简朴了。
但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在朝堂,只要谢家仍有游仙活着,仍有名剑裁云剑镇压,便是行事再简,人丁再少,也依旧是底蕴非凡的千年世家,不容小觑。
“楚姑娘,这里!”
上京武林盟大门前,市井百姓拥挤,人头攒动。
路旁的茶摊里,方文敏侧身举了下手中折扇,提高声音喊了声,身背重剑的厉明见到楚云声,也遥遥点头。
这半个月,楚云声与方文敏、厉明二人时有来往,倒是混成了熟人。
“方兄,厉兄。”
步伐如流水清风,迈动间避开人群,轻松进了茶摊,楚云声落座。
茶摊内的桌边,除了方文敏和厉明,还有最近时不时便也出来逛逛的鱼丹。只是鱼丹出门虽出门,却依旧寡言孤僻,四人之间,最少开口,只偶尔搭腔。
方文敏含笑,习惯性地就吹来一句:“楚姑娘的身法精妙绝伦,翩翩似仙,寻常目力难以捕捉,实在是令某心向往之。”
楚云声和厉明都已对方文敏信手便拍的马屁无感,也没有谢乘云那样和他互吹互捧的闲心,便一个低头饮茶,一个望向武林盟门侧的一面十丈巨碑。方文敏叹气,摇着扇子,非常想念自己的知心好友谢公子。
武林盟是朝廷建起的一个江湖组织,盟主为定丹后期,而武林盟前的巨碑上,便是由大夏联合几个名门大派列出的三大榜单。
今日是七月初一,正是换榜的日子。
每到这一日,上京的百姓和江湖人都会不约而同来到这面巨碑前,等待最新的江湖高手排名。
那或许离他们有些遥远,但看热闹,攒谈资,却是人的天性了。哪有江湖闲汉不能张口就论三榜排名,闭口就说天下豪杰的?若一问三不知,那便是连吹牛都落人一等了。
楚云声对张榜之事有些好奇,前天被方文敏知道,就嚷嚷着要来看榜,凑个热闹。
消息递到自己案头,和亲身站在巨碑前仰望着榜单,听着身旁一道道高声阔论,总是不一样的。
“来了来了!”
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四周的人群顿时沸腾了,更汹涌地朝前挤去。
楚云声望过去,便见武林盟的大门打开,一队护卫走出,到巨碑前摘下三个卷轴,又将三个崭新的挂了上去。
挂好后,有三名护卫齐齐一扯巨幅卷轴的红绳,卷轴便如瀑布,飞流直下。
第一道升仙榜,列二十二位游仙,无任何变动,只在第十名的上清宗“定天真人”徐止戈的战绩中,多了一行重伤长生神教“魇主”阿世达的文字。
“魇主”阿世达是长生神教的教主,位列升仙榜第十四,败在徐止戈手中,对排名并无影响。
“天下第一游仙,大夏皇室‘北斗天’李由真……第二,无垢山庄‘判官’裴信芳,第三,昆仑九山‘丹青手’温璧……”
楚云声望着升仙榜的最上方。
那里是名副其实的天下前三。
“惊神榜上有定丹高手陨落了!”
有人惊道,惹得无数视线纷纷投向第二道卷轴。
“陨落的竟是无恨岛的‘勾魂使’孙成雪!她可是成名多年的定丹后期高手,只差一线便能突破至定丹巅峰了,在惊神榜上第十七,已是天底下有数的高手了,怎会被排了二十名的‘碧水刀’白浩源一战除名!”
“‘碧水刀’这一战之后,可在榜上不是二十,而是十五了!”
“江南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无恨岛与百里水帮都想坐第一把交椅,那自然是摩擦不断的,打起来,折了高手,也不算意外嘛……”
巨碑前议论声嘈杂。
方文敏没什么形象地跳起来看了看,叹道:“白龙榜前十依旧没变化,但下月约莫就不同了。谢兄开剑台,别的不提,拿个前十还是绰绰有余的。”
厉明微微颔首,目露战意地看着白龙榜的榜首,道:“‘杀身剑’林策,听闻他已要迈入定丹境,在他突破前,我与他定有一战!”
“谢兄开剑台的消息已传遍天下,这几日无数高手涌入上京,‘杀身剑’好剑成痴,是绝不会错过此等江湖盛事的。你到时想怎样切磋,便可怎样切磋,只是莫要输得太难看,可要连我这好友的脸都一起丢。”
方文敏戏谑笑道。
说着,他忽然转头看向一直沉默如隐形人的鱼丹:“鱼兄,开剑台时,你可要挑战谢兄?我听说你的蛟龙枪,可是早就想战抚雪剑了。”
鱼丹喝茶的动作一顿,摇了摇头:“先不战,待日后总有机会。我的枪还未圆满。”
方文敏一合扇子,笑叹:“啧,又是个武痴呀。一个你,一个厉明,一个楚姑娘,都是拿武道当命的。方某命苦,生了颗风流潇洒的心,却交上了一堆一心向武的朋友,惨,惨。”
鱼丹闻言,目带异色地看了楚云声一眼,却并未多说什么,仍低头喝茶。
“楚姑娘,你家谢公子明日便该破关了吧?”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方文敏带着几分调侃,低声笑道:“仓溪山的山道都被人扫了一百遍了,就等着他明天入山呢。我到时候也先不战,去给他护护法。”
楚云声点了点头:“多谢方兄。”
“哎,和我客气什么!”方文敏笑道。
看完榜单,四人又去酒楼吃了顿饭,方散场回家。
翌日,七月初二。
谢乘云出关,沐浴焚香,执剑出上京,登仓溪山。
楚云声随其后,迎猎猎山风,望见了云雾掩映间,高居山崖之上的一方高台。
此台石凿,简拙粗陋,但却坚固无比,乃谢乘云之剑台。
第193章 闭关十年后我天下第一了 7 来时山……
上京城东环水。
宽广的龙虎江连接三大码头,无数楼船雄伟富丽,熙熙往来,渔家与小舟穿行其间,如叶散巨树下,目之所及,帆影万重,舳舻千里,堪称遮天蔽日。
龙虎江汇入沧水前,尽头处,便是赫赫有名的仓溪山。
仓溪山传闻曾是昔年道祖坐化之地,无一观一寺立于山上,入目便是自然。其山高耸万仞,却又奇伟峻丽,上接九霄天幕,下裂深谷幽涧,龙虎江浩浩荡荡流过其侧,卷走万载沧海桑田。
时值盛夏,山色青黛,浓荫遍地,万般山景皆化作重重水墨,美不胜收。
“北地风光,与江南确是大为不同。”
一叶扁舟顺流而下,飘在江中,将茫茫平野抛于身后,渐近壮丽山色。
一名身穿青色道袍却散着长发的年轻男子一边狂放不羁地斜倚在船头,以手抚水,倾倒酒壶,一边遥望着两岸美景,高声赞叹。
隔一方茶几,对面端坐着一名年岁不大、唇红齿白的灰衣小沙弥。
小沙弥转着手中念珠,并无多少出家人的一切皆空,反而好奇地看着年轻道士手里浮沉在水面的酒壶,道:“奚道长,你嫌酒水太热,但此法冰酒,岂不是酒水全入了江水,江水又替了壶中酒水?之后你若喝酒,喝的是酒还是水?”
“酒壶中,装的自然是酒。”
年轻道士答道:“小和尚,你别看我这酒壶小,但自西往东,这一路行来,我这酒壶可是已将千里清江水都纳入其中。千里江水酿作的酒,怎么就不是酒了?”
小沙弥点点头,未做什么酒或水的辩论,只睁着圆圆的眼睛,又问道:“那奚道长,江下游鱼千万,鱼儿若是喝了你的酒,可也会醉吗?要醉了,翻着肚皮上来,你喜好烤着吃,还是炖鱼汤?”
年轻道士一拍船栏,哈哈大笑:“小和尚,听听,你这可是出家人该说的话?上京事了,我定要去一趟大悲寺,狠狠告你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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