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沈陆扬捧着果茶,坐在沙发里,按了按太阳穴,“谢老师你叫我沈陆扬吧,周日还叫沈老师,总感觉还在加班儿,太痛苦了。”
谢危邯单手拿着另一杯茶,姿态闲适地坐到他旁边,冷光下的眉眼稠丽俊美得有些不近人情,但眼底是柔和的,整个人像氤氲在雾里,矛盾又真实。
“沈陆扬,”他微垂着眸,像是在细细思考这几个字的含义,片刻,忽然浮现出笑意,玩笑般地喊他:“扬扬?”
沈陆扬从小到大一直被人喊“扬扬”,连刚认识系统第一天也喊“扬扬”,但现在,两个普普通通的字从谢危邯嘴里说出来,他莫名觉得耳根有些热。
抓了抓耳朵,沈陆扬下意识说:“那我也不能总叫你谢老师,太生分了。”
谢危邯轻抿了一口果茶,苍白的指尖被温出一点红晕,深邃的眼睛纵容地看着他:“你喜欢喊什么?”
沈陆扬咬住牙,把“邯邯”两个字咬在了嘴里。
叫“危邯”又感觉哪里怪怪的,全名“谢危邯”是不是太客气了。
我靠好难,刚才为什么要提出换称呼这个事,沈陆扬现在觉得“谢老师”就是最顺口的。
“还没想好么?”谢危邯唇角弯起,指尖轻触杯壁,“如果习惯了谢老师三个字,其实也没有必要换,对不对?”
沈陆扬感天动地:“对。”
和谢老师说话永远不用担心会为难!
谢危邯但笑不语。
第14章
厨房还有东西在煮,沈陆扬也不饿,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闲聊。
确实是非常“闲”的聊。
沈陆扬本来担心他这么“低级趣味”的人,会和谢危邯没有共同话题,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就算他聊“校门口早餐店涨价了”,谢危邯也会适时说出“豆浆的糖也限量了”。
沈陆扬本来就不是说话办事特别严谨的人,聊天也是天马行空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聊着不知道哪句提到了两个人第一次吃饭。
谢危邯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你朋友的朋友,怎么样了?”
沈陆扬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神飘走:“已经,看医生了。”
谢危邯神情温雅,似是深信不疑:“结果怎么样?”
沈陆扬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他临时编了个故事,当时哪知道还要写续集。
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胡扯着说:“我朋友带他去精神科检查了,医生说是……”
他顿了两秒:“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话音刚落,他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谢危邯脸上,试图看出些什么。
但谢危邯神色平静,带着些许惊讶,若有所思地抬眸:“这样么,很危险呢。”
沈陆扬想试探试探谢危邯的心理状态。
虽然目前看着一切正常,但万一哪天他失败了个任务,会不会像系统说的“造成不可想象的后果”。
他怕因为他的失误,导致整个世界翻车。
沈陆扬不着痕迹地观察,回想他平时的状态,斟酌着开口:“其实他朋友平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对周围人也有礼貌,身边朋友都觉得他是个挺好的人。”
“你想说,他隐藏的很好?”谢危邯眸色微敛。
沈陆扬收回视线:“对。”
谢危邯轻笑了声,眼神宽容地看着他,抛出问题:“那你的朋友是怎么发现的呢?”
沈陆扬一梗,挠了挠耳后:“就,无意中……无意中和他朋友聊天的时候,发现的。”
谢危邯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几秒,黑色居家服衬得他肤色更白,像块上好的冷玉,又像台精密运行的机器,滴水不漏:“那他一定很喜欢你的朋友,这样深藏的秘密都可以脱口而出。”
沈陆扬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他感觉谢危邯话里有话,但是一时又没听明白。
只能顺着说:“嗯……他们俩,确实挺好的。我朋友也准备和他一起做干预,配合治疗。”
“他很幸运。”谢危邯如此评价。
沈陆扬轻吸口气,手指撵了撵。
想和谢老师绕圈子,完全绕不过去,他太嫩了。
那他就——
“谢老师,你觉得这种病能治愈么?他会不会对我朋友做什么不好的事儿?”
勇闯天涯吧沈陆扬!
真男人都是想问什么直接问!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谢危邯微微顿了顿,才向后靠了靠,勾起唇角,不紧不慢地问:“扬扬怎么知道我会了解这些?”
沈陆扬抛掉所有弯弯绕的东西,很勇地打直球:“我感觉谢老师懂的东西比我多,你比我大啊。”
“嗯,也对,”谢危邯喝掉最后一口茶,轻轻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开口,“我确实了解一些。”
沈陆扬顿时坐直了:“那你觉得,他——”
他想说“还有救吗”,但想想上次还没说确诊的事儿就被谢危邯判死刑了,话在嘴里滚了一圈,变成了:“能治疗到什么程度?”
谢危邯没有正面回答,嗓音温润地说:“低功能的ASPD患者通常过早地表现出暴力倾向和反社会行为,很容易被注意到。高功能的ASPD患者通常会非常善于伪装,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身处社会,像你说的,他在旁人眼里,可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甚至于比大多数人更亲切、体贴、严谨。”
谢危邯漆黑的瞳孔跃动着淡淡的光,仿佛可以洞悉一切,语气缓缓地陈述:“但是他们感受不到正常人的情绪,愤怒,悲痛,愧疚,恐惧,羞耻……社会秩序建立在道德和法律之上,但前者,他们无法感同身受,后者,他们不想遵从。”
“为了让自己‘合群’,高功能的APSD患者会仔细观察模仿周围人的情绪变化、思维模式,收为己用后,再适当地反馈回去,他们善于学习,不存在愧疚感和羞耻感,所以能肆无忌惮地利用其他人的情感,或是取悦自己,或是达成目的。”
沈陆扬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他真的一丁点也没有看出来,谢老师有上面这些特点。
谢危邯靠在沙发上,从容地补充:“在他们的认知里,只存在‘利己’——不惜一切代价地满足自己的欲望。”
沈陆扬看着谢危邯,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丁点破绽,但对方的表情那样平静,仿佛只是阐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你朋友既然想治愈他,那就需要明白,”谢危邯微顿,双腿交叠,落在膝盖的手指轻轻敲动,“对方执着的是到底是什么。”
沈陆扬眨了眨眼,想起之前说的那个无辜群众,下意识道:“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谢危邯忽然伸手,弹了他额头一下,眼底含着笑:“扬扬,有没有认真听课?”
沈陆扬被弹得一愣,捂着脑袋:“什么课——啊,不对。”
沈陆扬忽然想起刚刚的话,皱眉:“他没有‘喜欢’这种情绪。”
“可以有,”谢危邯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只是比平常人淡薄许多,他们的思想里没有‘道德’,所以对爱情里的‘忠贞’不以为意。”
沈陆扬懂了:“那谁和他们谈恋爱啊,这也太渣了。”
不忠贞,今天和那个谈,明天和这个睡,谁遇见谁倒——
身体一僵,沈陆扬猛然意识到,说了这么多,他面前现在,坐着个活的……
沈陆扬喉结滚了滚,半天,憋出一句:“我觉得,这种事儿,也不能一概而论。”
需要结合书中状况,毕竟这是书中世界。
“嗯?”谢危邯对他的话很感兴趣,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沈陆扬:“高功能ASPD患者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自控力’大于‘欲望’,所以你说他们可以在社会正常生活,那是不是代表,如果我,我是说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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