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去找人,安静地在病房等着。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姜南书还记得。
他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纪风眠闯进来的画面。尽管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姜南书却诡异地觉得安心。
纪风眠出现了。
那些人的目的,肯定没有达成。知道结果之后,自然不会觉得焦躁。
二十分钟之后,纪风眠带着早餐敲门进来。
吃过早饭,纪风眠果然主动把昨天的事情一一告知。
从范平和姜建斌一家人勾结,再到那个合同,再到祠堂茶壶里下的迷药,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说完之后,纪风眠屏住了呼吸,有些担心姜南书接受不了这么残酷的事实。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居然想要把他给卖掉。
“我知道了。”姜南书点了点头。
纪风眠一愣,“啊?没了?你不用忍着的,想哭的话我不会笑话你的……”
越说越离谱,姜南书直接打断他,“你放心,我没事,要哭的话早在两年前我就哭了,对了,李律师那边怎么说?”
他不关心这些人的动机,只关心他们的下场。
纪风眠:“就,现在姜建斌和赵晓梅已经被抓起来了,这事情还有得查,他们给你下的是迷药,违法的。”
说到这里,他又皱起眉头,“不过只能算个未遂,就算判也就判几个月,早知道打一顿就好了,范平那边的话,李叔叔说会找人查,应该能揪出不少事情来。”
他想起这个事情,还是挺不爽的,甚至迁怒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纪风眠从手机里的视频看到事情经过,另一个人格全程没有动手。
太怂了,居然没有暴揍那个姜建斌和姜子睿一顿。
“其实,在那种情况下打人解决不了问题,一时之气罢了。”姜南书抬头,“你这次……处理得很好。”
他不善言辞,也很少和人沟通,“很好”一词已经是莫大的夸奖。
而且,即便只是几个月的拘役,也算是刑事案件。拘役只是表面的结果,后续的一切才是对那家人最大的惩罚。
姜建斌的铁饭碗肯定会丢,档案上有过犯罪记录之后,姜子睿想考公务员这条路就被堵死了。
而从政恰恰是姜子睿最大的梦想。
在姜南书看来,在还未开始的时候就被摧毁同样理想的道路,是最为残忍的一件事。
至于潘春花。这事惊动了警方,村子里肯定已经传遍了各类风言风语。
潘春花又恰恰是个爱面子的人,每次回老家都要做足了派头。在众目睽睽下被警察带走,她大概是一辈子也不敢回老家了。
赵晓梅,姜子睿的前途就是她所有的指望。姜子睿的前途毁了,她的指望也就毁了。
这一切,在今后的岁月,都将如同钝刀割肉一般折磨着这家人。
自作自受。
这边姜南书在思考着姜建斌一家人的未来,那边纪风眠的思路也在瞬间拐了好几道弯。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姜南书居然夸他了,向来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的姜南书居然夸他了。
一抹笑容还没完全挂上嘴角,他猛地意识到,姜南书夸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格。
“你怎么了?”
纪风眠的表情奇怪到连姜南书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发问。
“你是不是觉得晚上的我比较好。”
姜南书:“什么意思?”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很习惯纪风眠的飞来一笔。
“就是,你从来没有夸过我,却夸昨天晚上的事办的很好。”
即便是知道纪风眠脑回路很奇怪,姜南书思考片刻,依旧没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不都是在夸你吗?”
“当然不……”
纪风眠一句话没说完,又给咽了回去。
他可不想让姜南书知道自己脑子有病,另一个人格什么的,听起来就不靠谱。
“是的,都是我。”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又补充说,“能不能,以后多夸夸白天的我,不要搭理晚上的我?”
很奇怪的要求,但姜南书只是点了点头,“好。”
对于划进好朋友范畴的人,姜南书的容忍度很高。
当天下午,姜南书在被纪风眠要求做完全套体检之后,才得以顺利出院。
迷药对他的身体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害,送到医院来也只是以防万一。
然而,纪风眠却坚持要姜南书做一个全身体检,等办好出院手续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
昏黄的路灯自医院门口延伸至遥远的路口,天冷,路上行人很少。
车已经在路边等着,两人一起回家。
外面的街道还残余着前一日跨年的装饰,在冬夜中显出几分温暖的气息。
姜南书问:“对了,赵森和方晓呢?”在昨夜模糊的记忆中,他似乎也看到了这两人的身影。
不管如何,也应该对他们俩当面说一句感谢。
“啊。”纪风眠愣了一下,“没呢,他们自己玩去了,不用管。对了,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语气有些奇怪,姜南书没在意,“还好,我不累。”
他以为,纪风眠只是随口这么问一句。
没想到,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纪风眠问了起码三次,要不要睡一下。
姜南书觉出些不对来,“你很想我睡觉?”
“嘿,没有啊。”纪风眠转脸,看向窗外,“喂,姜南书,你看,醴州冬天的风景还是挺好看的。”
一听就是借口。
姜南书没有揭穿他,而是顺着看了眼窗外,却发现了不对,“我们不回白云大院?”
他从小就在醴州生活,对醴州非常熟悉,在这个路口,应当向左转才是回家的路。
可是,现在车辆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啊……还是被发现了。”
纪风眠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沮丧,似乎大受打击。
“怎么了?”
“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姜南书要再问,纪风眠却闭口不答,只说要保留最后的小惊喜。
半小时后,车在醴水旁停了下来。
姜南书跟着纪风眠一路向着河堤上方走了过去,心中已经有了些预感。
在前几天,纪风眠约他来跨年,便是提议在河堤上放烟花。
看来,纪风眠指的惊喜就是烟花?
这个想法才浮现出来,一声巨响。
姜南书顺着抬头望向天空,却……
什么都没有看到。
再然后,是接连不断的巨响,伴随这巨响响起的,还有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原来,刚才升上天空炸开的,根本不是烟花,而出纯粹的只有响声。
这是,什么意思?
鞭炮的声音一直响了很久很久。
姜南书唯一的想法就是,还好醴州的河堤远离市区,是唯一可以燃放烟花爆竹的区域,不会扰民。
躲在河堤后面负责点引信的赵森和方晓也在吐槽。
“森子,你说风哥到底怎么想的,人家在河堤都是放烟花搞浪漫,他跑过来放鞭炮是怎么想的。”
赵森沉默地点燃最后一卷震天一万响,等到耳鸣声远去,才幽幽说了一句,“两个男的搞什么浪漫,我看你脑子进水了吧。”
方晓觉得哪里不对,又觉得这话有道理,片刻之后,才说:“也是,管风哥怎么想的呢,反正他答应藏品任我挑,我早就看中那双全明星签名的限量版球鞋了。”
“那不就得了,风哥做事情,岂是我们这等凡人揣摩得清楚的。”
一场热闹散去,唯独纪风眠得意非常。
他转身,对上姜南书略带迷茫的眼睛,“怎么样?”
姜南书有些迟疑,“这是……在干什么?”
他真的不太理解,大费周章地跑过来放鞭炮是怎么回事。
“放鞭炮除晦气啊!”纪风眠说得理所当然,“遇上这种事情,当然要去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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