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宫殿大厅的高位,他看着辜渟,清晰地明白自己即便拥有这副高尚的外壳,内里流动的依旧是肮脏的血液。
“扮演”大天使长这么长时间,在看到辜渟的瞬间,他好像成了一只闻见香味的饿犬。
他闻得见辜渟身上能瞬间攫住人心的致命香味。
“唔……”
辜渟或许是被他的羽毛扫得痒了,细眉微微蹙起,不太舒服地动了一下,无意将脸庞往翼的方向侧去。
原本扫在脸颊的羽毛尖落在了水润的双唇缝隙中央。
辜渟的嘴唇有些薄,但唇中饱满,尤其是唇珠弧度漂亮,让人非常想品尝。
而此刻那双唇微微张开,看起来似乎主动把羽毛尖含住。
翼原本阴冷犹如蛇蝎的目光突然凝滞,怔然看向辜渟的双唇。
未曾想过的炽热在体内燃起。
众人敬仰的大天使长此时挨着熟睡的堕天使,一只手掌抚住额头,身体不断地颤动着。
那张相当俊美的脸上露出过分夸张违和的笑容,疯狂得令人胆寒。
他在无声地笑。
他以往不是在泥底就是在云端,眼中只有地位和身份,除此以外毫无欲望。
现在居然有了。
翼轻轻垂下头颅,高挺的鼻梁蹭上辜渟耳后的漆黑发丝。
好香。
他成为大天使长数十年,尽管对于天界而言并没有多长时间,但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
没一个能让他生出绵延不绝的渴望,又伴随着不敢轻易触碰的克制。
只敢触碰肩膀,用羽毛抚摸面颊和双唇。
如果他是我的。
他可能是我的吗?
翼骤然回过神,发觉自己的手正搭在堕天使的细白脖颈上。
掌心下的薄薄肤肉虽然柔软但血气充沛,或许咬开就是甜腻的诱人果肉。
毁掉好了。
他心里压抑了长久的阴暗破碎开始止不住地往外涌,想全部倾泻在辜渟身上。
愣神间,辜渟眼睫轻颤,薄薄眼皮缓缓掀开,看着像是被天使长吵醒了。
那双颜色熟悉但更加漂亮剔透的眼瞳还浮着朦胧,缓慢地眨着眼和天使长对视。
“醒了?”翼没有表情地垂眸看着被吵醒的懵懂美人,并未表现出任何歉意。
辜渟依旧愣愣地看了他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
“嗯。”冷淡柔软的声音带了些尚未完全清晰的沙哑。
“有什么事吗?”辜渟眼皮半阖,一副下一秒就会睡着的模样,连自己脖子正被一只手轻轻握着都没反应到似的。
翼和辜渟对视着,人生第一次感到茫然。
没有惊慌,没有愤怒,那双相当秾丽的眼中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
就只是困。
一个人要怎么被培养,才能长成这样毫无防备又无所畏惧的纯粹模样?
他很茫然,但不是没有想法。
甚至这个想法正在逐渐壮大,让他浑身冰凉的血液开始沸腾燃烧。
翼得到过很多东西,以前想要什么都不会有,后来想要的不想要的都会有。
他向来十分敏锐,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可能归他所有。
既然不会是他的。
那就陪他一起毁掉。
反正现在活着,没有什么比得到这个人更重要了。
……
天蒙蒙亮的时候,天神压着躁动回来了。
破晓天光从云背探射出暖金色,天神站在以天幕为背景的平层地面上,心底一阵发冷。
几乎没有人能让他毫无察觉地就从这座云端宫殿离开。
除了一个人。
而此时,床上的堕天使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堕天使(17)
云国国境上空。
金光从地平线上升起,将还陷在沉睡中的云国整个笼罩在淡淡的璀璨中。
巨大的翅膀彻底张开,雪白的羽毛在风声鹤唳中剧烈摆动,边缘被晨光晕出暖黄色。
辜渟被天使长抱在怀里,猛烈的风力把他的长发往后刮去,千丝万缕的黑长发丝犹如浪潮划过云端。
即便风力强大,那张脸依然貌美不变。
“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头顶传来被风刮得有些虚无缥缈的声音,原本朝着地平线看的辜渟转过视线,仰头看见天使长的喉结线。
“……去哪里?血硫湖吗?”
辜渟想了几秒,随口问道。
他不觉得大天使长会像天神或是云俞英他们那样对自己做些什么。
虽然天神或是羲郁或是云俞英都长相英俊,但总归有种强硬的气场,让他不太舒服。
但天使长不会。
他站在那儿就好像春风拂过人间,柔和像水流。
辜渟挺喜欢他。
“……血硫湖?”
翼愣住了,但听到答案的一霎心跳却逐步加快,胸口逐渐发烫。
让他忍不住轻笑出声,胸腔闷闷震动。
带着几分惊讶和被逗笑的促狭。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他可以确认怀里这个堕天使一定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才能从嘴里轻而易举说出这算得上人间噩梦的三个字。
魔界有许多骇人听闻的地方,但血硫湖是唯一一个让他和天神都有些退避三舍的地方。
净身火种就提炼于此,威力已是小了许多。
他以往在贫民窟,看过很多在阴暗角落里被折磨致死卑贱如鼠的人。
折磨手段多样,或许是扒.皮或是断手断脚作成人彘,在某天无人问津的早晨死在流满泔水的街道上。
但他们宁愿这样死去,也绝不肯因犯死罪被士兵抓住后丢进血硫湖。
血硫湖中充满魔鬼的浓血和强腐蚀的浓酸,一旦进去便不必妄想离开,无数双魔鬼的手会从湖底探出紧紧握住活人的脚踝,让人既无法沉没也难以浮起,只能在锥心刺骨的血水中飘荡。
浓酸会侵蚀皮肤,将人体钻出千疮百孔,宛如岩浆般灼烧的滚烫从血肉的孔洞中争先恐后漫进,灌满整个胸腔、四肢。
但人不会立刻死去,魔鬼的浓血能缓慢修复血肉,会在永恒的腐蚀中保证人体生命的持续。
更何况,在百年前天界与魔界交战后,传闻遭受重创的魔王沉入了血硫湖底。
没人想半死不活地沉浮在那,这是每一个知道血硫湖的人都清楚的事实,说出这三个字都令人觉得晦气烫嘴。
辜渟却还是一副毫无波动的样子。
玻璃珠般剔透的眼眸映着晨曦的破碎金光,目光平静无波动,澄澈如初生。
他必然被保护的很好。
一定有一个人,把他保护得很好,才能养出这样的眼神。
翼一想到这个,就好似被捷足先登,心头酸涩又升起无端暴戾,愈发把他的心理推向极端。
血硫湖,是挺好的。
他就这样抱着辜渟坠进去,在永恒的时间里两个人的血与肉都能紧紧融合在一起。
他开始生出从未有过的喜悦和激动。
不知道辜渟在自己的怀抱里无法挣脱地一同坠入湖中时,那双永远纯净的眼睛会因为自己而恐惧得颤动吗?
还是说至死都是那副雏鸟般干净漂亮的模样,毫无察觉地陪着他陷入深渊。
不管是哪一种,翼都兴奋得发抖。
不知道那个把辜渟养得很好的家伙,知道此事会不会气得发疯呢。
飞行的速度骤然加快,辜渟被吓了一跳,连忙抓向周围的物体,于是扯住了天使长的长发。
天使长也不恼,说出的话很快消散在风里。
“听你的,去血硫湖。”
……
魔界的入口在南大陆以南,几乎没有边际犹如大海的巨大湖泊中央是一个硕大的裂谷。
如果能从星球外部看下去,能发现南部的蓝色板块中有一道横亘其中的漆黑痕迹。
一路往下,就是魔界。
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灼热,辜渟被热得有些难受,脸颊和脖颈都开始散出粉红。
他用手扯了扯天使长的衣领:“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血硫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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