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刻在窗边躺了好一会儿,才伸出病瘦的五指,从轮椅边拿出了手机。
微信里置顶的,是他和许拙的聊天框。
许拙是在很小的时候,邢刻还在临西时,认识的和他同岁的孩子。
这孩子从小就长得白嫩,性格温软爱笑,特别讨人喜欢。可邢刻却讨厌他,因为许拙脸上洋溢出来的幸福感,很显然,是邢刻这辈子都没办法拥有的,那是一个来自幸福家庭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邢刻放学回到杏花苑,发现三楼的许叔叔被人拉进了医院,而放学回家才得知的许拙正在角落里哭。
邢刻当时如果走过去,就一定会打扰他,而如果不走,就只能在一旁站着。
他选择了后者,他阴暗地想看别人也被生活摧毁的模样。
然而等孙芳丽噔噔噔的脚步声从楼下响起时,角落里的许拙却突然快速擦了擦眼泪,用力揉变形了自己的脸,然后顶着那张邢刻最讨厌的天真笑脸,跑向了孙芳丽,热情到有点傻道:“妈妈!”
邢刻这辈子都没有忘记当时的画面。
往后那些困难的岁月里,他总能想起来许拙一个人窝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哭,小小一团。却一转身,就能朝母亲露出笑脸的模样。
邢刻无法形容他那些年的情绪,只知道遇见糟糕事情的时候,他总要从这个画面里汲取力量。
渐渐的,那几乎成为了他的支撑。
后来听说许清朗的病情加重,孙芳丽也积劳成疾。他的支柱竟然同样被生活压垮了时,邢刻没有忍住。
他已经废了,他得让许拙站起来。也算是还他那么多年撑着自己的情分。
他暗地里帮助许拙,却不想很快就被他发现。
邢刻被迫从黑暗中走出来,而许拙竟然丝毫没有嫌弃过他。
那是个白痴,和小时候一样傻。
他竟然想拥抱这样一个将死的残废,一旦感情培养出来了,往后他死了,许拙是不是又要偷偷哭?
于是邢刻给许拙安排了一个甜蜜的陷阱。
他替许家还清了他们那些年欠下的巨额债务,与此同时还给孙芳丽请了最好的护工,将人送回临西老家。
老人家总是想要落叶归根的,孙芳丽在临西的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许拙也担心妈妈所剩时光不多,不能陪伴太久,一同跟了过去。与此同时手里还拿着邢刻给他准备的国外大学录取通知书。
许拙走的那天,邢刻很难得地对他笑了笑。
他始终拒绝许拙展露出来的任何多余情绪,让许拙觉得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而他帮助许拙不过是因为他们是朋友。
至于那一面,也将会成为他们最后一次会面。
所有的计划邢刻都想得清楚明白,然而许拙才刚走,他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回到庄园以后,他不想吃药,也不想晒太阳了。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他让自己变得不像一个人。
而这一切,却其实不是因为求死。
是因为他太想许拙了。
思念有瘾,在体内造出巨大黑洞。它吞噬了邢刻本就不剩多少的一切,疯狂向外蚕食,叫嚣着他想要这个人。
这具身体什么都不剩了,他想把许拙揉进怀里,同他合为一体,他要许拙,每一天都想要。
理智和欲望在大脑里对垒,邢刻只看一眼和许拙的对话框,就用手疯狂地按压着另一只手。
他几乎要将自己的手骨都碾碎了。
他想让自己再进一次医院。
理智说,这样他就离死更进了一步,往后便再也不用耽误那个人了。
而欲望说,这样他就能告诉许拙他疼,然后让许拙来见他,来抱抱他。一如他每次听说父母出事时,一样的重视表情。
谁也不知道最终这两种欲望哪一种占了上风,总之最后的结局是,邢刻确实进了医院。
而许拙也的确在得知消息的当天,就立刻赶了过来。
邢刻知道后,在病床上冷脸看自作主张的刘妈。
可心里的恶魔,却在隐秘的地方,高兴地弯起了触角,一晃一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v-,番外应该是五章~大家提的内容大部分都会写到~啵啵。
*
感恩!
第109章 番外二
仪器冰冷庞大, 完全遮盖住床上虚瘦的病体,仿佛它们才是这个空间的主人。
邢刻静躺在其中,面色淡漠地看向窗外。
而与此同时, 许拙正从临西赶回北城。
跑向北城特级疗养院的过程中, 一路都有人为他开绿灯, 为他遮蔽, 不让旁人见到。
疗养院那么大, 那些人一段一段地接。
身着黑衣,宛若恶魔的触角,遮着盖着,将心爱的小甜点引向恶魔身边。
可爱的小甜点浑然不觉, 直撞入阴暗的房内, 将脑袋埋进了复杂的仪器间,凑到邢刻脸前, 担忧道:“邢刻,你怎么住院啦!”
两年前,许拙还在父亲的死讯和母亲的病重中,被生活压弯了腰。但也许是他天性乐观, 自打邢刻出现在他身边以后,那般大的创伤, 也很快就被他自己收拾好了。
邢刻为他安顿好了孙芳丽。
与此同时还给许拙准备了去国外念书的通知书- -it并非是许拙所好, 只是他迫于当时需求的选择。
如今一切负担清空,生活本该随着他轻快的心情向前走。
可他却又来到了邢刻身边。
“……小事。”邢刻轻轻抬了抬手,将许拙推开。
这看似是不愿同他靠太近,实则是邢刻不愿意让他过于清晰地看见自己残病下的脸。
“怎么会是小事呢?小事你肯定不会来这里, 让刘妈喊家庭医生就好了。”许拙不信, 伸长了脖子:“还有这么多仪器……”
邢刻打断他:“和你无关。”
许拙原在研究那些仪器, 听见这句话,目光才低垂下来,重新落在了邢刻的脸上。
而邢刻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依旧在看窗外。
这里没有高大的林木了,被玻璃格挡的阳光恰到好处地落在他的脸上,无法逃避地照出他那张病弱的脸。
疾病会蚕食人的身体,而像邢刻这样的人,被吞噬起来的速度尤其快。一趟医院,就能让他和从前判若两人- -虽说从前的邢刻看上去也没有太健康。
许拙伫立在原地,盯着邢刻看了好半天,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然后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还在生气吗?”
邢刻依旧看向窗外。
“因为我之前亲你了,所以你现在连看都不想看我?”
邢刻的睫毛颤了颤。
“我知道是我有问题,我也道歉了,以后不会了。但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不能连你生病都不来,你可以理解吧?”许拙笔直地看向邢刻说:“你好好养好身体,我也保证这次出院以后,不来打扰你了行不行?”
邢刻没说话。
他嘴唇动了动,但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旁的许拙盯着他看了会,见他没什么异样,便跑出去问刘妈邢刻用不用吃什么东西。
刘妈准备了果盘,许拙端进来放在桌上,邢刻没吃。
许拙也没有喂他,似乎是担心遭到邢刻更强烈的反感。最终竟然退出了房间,把这些交给了刘妈来处理。
房间一下便安静了下来,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许拙在北城住了下来。
他大学就在北城,对北城算熟悉,所以是自己租的房子。
他住下来以后,也没有把陪邢刻当成主要任务。
事实上,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在自己生活。每天只固定下午去邢刻那陪两小时,日落就走,从不多待。
他不和邢刻一起进食,也不陪邢刻做检查。
来了以后就给邢刻念书读报,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仿佛两个人真的只是最简单的朋友关系。仿佛许拙被送离北城以前,那一个吻不存在一样。
他连碰都不碰邢刻一下。
这般回避,让邢刻内心那堵防御墙变得愈来愈低矮,到最后甚至全线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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