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府下人早准备好了食盒,苟贵就上前,亲自拿了食盒,不劳驾旁人。没法子,今日圣上容公子出宫身边伺候的就带了他一人。苟大总管可自得了。
若是在宫里,他自然不干这‘粗重’活,可现在不同。
这可是首辅府给容公子的食盒。
顾兆黎周周带头相送历无病和容烨,郑辉和严谨信一道跟着,柳树虽是不知道这二位身份,可见大家伙都送,那他也去送,反正也不远。唐柔一看,那也跟上。
……其实上门做客的男客,送出府邸大门不该是女眷的,她也是来做客的。唐柔想。
福宝也送两位叔叔,还叫上了小伙伴,“咱们都去吧。”
黎府正门缓缓打开。
顾兆看到门外景致,默然一瞬,他就知道会这般。
太平正街黎府门外沿着到宫里的路都清了——不过好一点一环路上很少普通百姓,大多都是各府出门采买的下人,或是夫人小姐,内环皇城那圈,普通老百姓是不得入的。
因此封路影响不大。
历无病的亲卫先上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行礼,说:“圣上,末时二刻黎府门前打探的人多了,卑职无法只能先调动亲卫前来,请圣上恕罪。”
“起来吧。”历无病无所谓,看了眼清路后跪地的臣子们,并没有给个好脸打什么招呼,“回宫。”
这种场合,那顾兆要携全家恭送,不过是行的作揖大礼。
“臣恭送圣上。”
“下次再来你这儿玩,回去吧。”历无病摆手。
容烨也同周周笑笑,说:“回吧。”
直到那顶普通的车马厢走远,影子不见了,顾兆看了眼站在他家大门对面的诸位大臣,有些眼熟的,大都是官位不高的——官位高的老油子不会亲自来,这些官阶低想‘上进’的,听到了风声就过来瞧瞧。
“给这几位大人备点茶果送过去。”
末时两刻来的,那就是下午一点半到,等到这会快五点了,也够辛苦的。这片都是大府邸,没茶楼——原先有个,是二皇子开的,后来倒了关门了。
等于说这些官员站了三四个小时。
顾兆自是不好全都引进他家,风头就大了,到时候又是一本参他结党营私的折子,还得让他批,源头上大家都省省事。
“圣、圣、圣上?”柳树结巴问。
唐柔已经是吓得脸白,手心冷汗,身体发软,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小朋友们虽然有些呆住,福宝除外,不过年龄越小的恢复越快,小黑一会会就好了,只剩下好奇了。
原来刚跟他踢球的就是皇帝老爷啊!
他还接住了皇帝老爷的球。
黎周周让下人上了热茶,大家坐下喝口茶缓缓劲儿,一边同小树还有大嫂解释:“以前圣上在南边打仗,离昭州近了些,有些面子情。”
具体的没多说。
不过说这个,两人还是惊心动魄的没回过神,喝了一刻茶,分别是有一肚子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或是顾忌着,顾兆黎周周就送大家先回去,反正天色也不早了,各家都回去说话。
等人都送走了,黎照曦玩了一天也累了,同他爹和阿爹道了别快快乐乐回自己院子去了——中二少年黎照曦也是很喜欢享受自己的地盘空间的。
“小树那么直爽的人,刚说话都是话到嘴边压下去。”黎周周感叹。
顾兆倒是觉得正常,“人长大了,孩子同父母都有意见不同,藏着小秘密,不愿吐露的。再者我觉得柳夫郎也不一定是顾忌咱们这些人,人长大了,尤其是关于圣上的事,再谨慎也不为过,总不能还跟村里说谁家八卦是非一样随便聊。”
“你看着我笑干嘛?”
黎周周就笑说:“我一回来,被窝里你同我说的还少嘛。”
顾兆理直气壮道:“咱们夫夫二人,那能一样?咱俩就是一个人。”他跟周周说了很多历无病容烨的八卦,说完心里舒坦了。
为了表示自己言之有物,顾大人一本正经肯定说:“周周你信不信,这会车上柳夫郎就憋不住跟二哥吐槽说八卦。”至于郑家,顾兆不敢打包票。
曾几何时,郑辉同妻子也是敞开了说的。
夫妻一体,没半分遮掩。
严家马车内。
柳树已经上拳头捶严谨信了,“你咋不跟我说?害我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说错了话又害了你咋办?”
严谨信听到‘又’字,便知道上次打了郑辉,小树也替他担忧。
“我说了。”
“你啥时候说的?你咋就说了?我咋没听到?”柳树不信,要是说了,他敢那么乱糟糟说话嘛,还说‘你们兄弟长得不像但都是一表人才站着一起可相配了’——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严谨信好像咳嗽来着?
柳树还说你嗓子不舒服多喝点茶,这果茶挺好喝的,酸酸甜甜的……
“我和兆弟的上峰。”严谨信提醒:“兆弟已是首辅。”
柳树还嘟囔你说上峰谁知道,就是没说圣上,而后才反应过来,顾大人做到首辅位,那是最大的官了,谁还能管着顾大人是顾大人上峰?
自然是皇帝老爷了。
唉,他这猪脑子,有时候反应不过来。
严谨信看着小树自责,还在问他港有没有说错话害了你。严谨信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他摇摇头,说:“小树你从未害过我。”
郑家车马上。
夫妻二人端坐了会,郑辉见妻子脸色白,便说:“刚吓着你了?我见兆弟和谨信没说,圣意不愿表露身份,就没直说。”
唐柔摇了摇头,“没吓着,还好。”
可声音都是发紧的。
郑辉沉默了几息,说:“柔娘,纳妾是我混账,你要是恨我埋怨我,我都理解——”
“相公说什么话,不过是一房妾室。”唐柔做大度贤惠,“这么多年,府里就莹娘和光儿,子嗣不丰,如今添了个弟弟,挺好的。”
郑辉望着妻子脸上强行的笑意,顿时心中更是自责愧疚。
兆弟说得对,严谨信打的也没错。
“柔娘,郑辉在此立誓,以后定不会再有妾室。”
“相公,我做正妻的哪里——”唐柔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她该说不介意,这纳妾应当的,多给相公生几个,开枝散叶,子嗣丰盈。
可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想到刚黎府时小树同她说的话,想到周周说的‘你阿娘还在灶屋吃过饭’,她其实想起来了,很久很久以前,丈夫改过自新同她柔情蜜意,接她到府县去住,刚到府县就是去黎家的小院,她在灶屋站着吃了个鸡蛋。
如今想来那时候的她像是另一个人一般。
太陌生了。
唐柔不知为何一腔心酸委屈就涌了出来,她暗自垂着泪,低低诉说着这些年的苦楚,“你在外头我一日也睡不好,时常担惊受怕,怕外头打仗不安定,怕逆臣伤你,腆着脸求了小树,求了昭州那边……”
“府里闭门谢客,深居简出,光儿这么大了,还是一副害羞怕生的性子,莹娘十七了也没议亲……”
结果回来的是什么?是丈夫带着小妾还有一子。
唐柔如何不痛苦,可她又能如何,只能接受了。
……
十一月初,各地方的乡试成绩就出来了。
有的考上了喜极而泣,家中张罗庆贺。有的是愁云满布,连回去盘缠都没了,只能靠走的,可还能如何,今年加恩科便是不死心想来试试的,其实学问不扎实,该后年考的。
考上举人的那就要赴京参加明年二月的会试和殿试,有人不差钱,那就家里摆完宴,早早租车马到京里备考,也能提前摸摸京里主考官的风向、喜好,到时候写文章投其所好,想得个好分数。
差钱的——都考上举人了,就是以前差钱,现如今成了举人老爷也不差钱。想当初顾兆考上举人,镇上乡绅捧着银子钱匣子来他家给他主动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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