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以为自己是勇敢果断的人。得知在周理眼里他严谨和外面Beta并无区别时,果断决定结束这段永远不能说出口的感情;明知道周理需要他,也不拖泥带水, 马上暗动手脚驱使周家做出送他离开的决定。
然而周理的临时标记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他欺骗了自己很多年的勇敢和果断。
——既然要离开, 为什么还回来呢?
总台想要我去干活, 没法拒绝。
——随便找个理由让周家知道总台叫你回去就行了,周家一定阻拦,为什么不做呢?
……
是啊,周家一定阻拦。
周家怎么可能放心在周理身边留一个喜欢周理、并且还能影响周理的Beta。
为什么不让周家知道你回来了呢?
就这么想着,镜中的他越来越模糊,再后来严谨眼前一黑,颓惫地倒下了。
——
听到「咚」的一声,外面的周理有一些慌,“严谨!你怎么了——”
他本就没有照顾人的经历,严谨又这么脆弱,其实根本不适合被周理带回家照顾。但凡他有点儿常识,也该知道不能建议一个三天没吃饭没睡觉的人去泡热水澡。
然后周理这么无脑的建议严谨真就接受了——一身冷汗脏污,严谨浑身难受,另外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周理,能去浴室躲一会儿也挺好的。
总之,但凡这俩人里有一个靠谱点儿,严谨都不至于昏倒在浴室。
周理敲半天门没听见回应,心里一急,就要开门进去。拧了两下门把手没拧开,才发现严谨居然锁了门。
当时又有点气,心说你在我家里,全屋智能电子锁,这还能锁住我不成?再说我又不会随便闯进去,严谨把他当什么人了?
周理用主人权限强行打开浴室门,进去就看见严谨歪躺在地上,双眼紧闭,面如金纸,当下又什么想法都没了。
赶紧把人抱到床上去,甚至手都有点儿抖,一面担心是分析处还对严谨做了别的事情,另一方面担心是不是他那失去理智的二次标记伤害到了严谨。
浴袍沾了水湿了大半,周理又给严谨换了一身。站衣帽间选了半天才找到件布料柔软的,感觉严谨穿这个应该不会难受。
忙完这些他坐在床边发呆,回忆严谨从前都怎么照顾他的。
但好像没有需要这样被照顾的时候,他几乎不生病,也就分化那几天被秦叔强制性按在床上躺了两天。
他很不理解秦叔的行为,干嘛非要他躺着。不就是分化么,站着分化躺着分化怎么不是分化?学校里还有打篮球打着打着突然分化的呢,干嘛到他这儿就非要躺着,他哪儿有那么弱。
不过看到秦叔把严谨找回来照顾他,眉眼中写着担忧,也就不闹腾了,顺水推舟地躺了一天。
严谨人陷在黑衬衫中,胸口微弱的起伏,头发还有一点点水汽,周理怕吹风机吵到严谨,便只拿毛巾擦了擦。
从周理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严谨细密的眼睫不住地发颤,好像睡的不安稳。
只这样一想,周理心脏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无形中有细细密密的刺痛从那一点扩散开,像一张不透风的网圈住他的心脏,让他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无数次在严谨面前产生这种感觉,而后这位被世家贵族们众星捧月般养大的矜贵Alpha才意识到——
原来这就是心疼。
——
严谨醒过来时,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里面疼外面也疼。大概是致幻剂后遗症,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嘶……”倒吸气的声音才发出个开头就被严谨咽回肚里,昏倒前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地漫上心头,刹那间严谨竟有种大脑处理不过来了的感觉。
周理就在旁边,严谨闭了闭眼,再难过都不能叫周理发现。秦叔教他,一个合格的仆人不该有情绪,他总得保持冷静,做个体面的人。
严谨霍然回神,要起身,才抬下胳膊,马上被周理按了回去。
周少爷命令:“你老实躺着。”
“呃……”严谨身体里总共就那点儿力气,被周理一下按散,心里顶着的那口气也随之散了,顿时疲惫的不行,躺在床上,阖眼认命地喊了声,“少爷。”
兜兜转转,到底是又叫起了「少爷」,逃了那么多年,还是逃不掉这两个字。
周理微微蹙眉,想说话,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听到关门声音,严谨又睁开眼,打量周围环境。
色调冷淡陈设简洁却奢华……这是周理的房间!严谨灰败无神的眼珠有了丝波动——
他向来守规矩,尽管能随意进出周理房间,周理常没分寸地闹,但十二年来他还第一次……这样彻底地躺在周理的床上。
紧接着又留意到身上衣服变样了,布料是很高级的棉丝混纺,纯手工制作,穿在身上柔软又透气。
这不是睡衣……衣角用黑线绣了个「理」字,这仿佛是……周理的衬衫?意识到这点后严谨心里发慌。
原先严谨也有几件类似材质的衣服,都是为搭配周理衣着准备的。不过严谨觉得这料子不太适合他身份,即便秦叔每年都给他订做,严谨也不怎么穿。
也就周理过生日时穿一会儿,毕竟他是小寿星身边人,穿太朴素不好看。
周理不关注这些小事儿,秦叔却能都留意到。
就是这一个又一个彰显严谨懂事的细节,才令周家产生了「如果严谨分化成Omega,直接嫁给周理也不是不行」的想法。
周家家大业大,他们不在乎未来「主母」的家庭是否显赫,他们只要主母做到两件事:是个Omega;聪明懂事。
严谨长叹一声,是真摸不透周理脑子里想什么了。
既然不喜欢他、只把他当成普通Beta,随时可以换掉,那么就不要总这么特殊地对待他。
他为周理整理过衣帽间,他知道这栋别墅里有许多他能穿的衣服,卫生间夹子上的浴袍都比这件绣了「理」字暗纹的衬衫合适。
「合适」,贯穿他此生的两个字。
不多时,周理端了杯牛奶进来,“喝掉,然后睡觉。”
严谨定了许久,实在没想到周理出去是为给他拿牛奶。他胃里空空确实是饿,但严谨不想喝牛奶。
“那个药有副作用。”周理状似不在意地解释,“先少喝点儿牛奶,等12个小时后再吃饭——我问了医生。”
“明白了。”黑色窗帘遮了外面苍冷天光,严谨无法准确判断时间,他沉默地点下头,迟疑地拿起杯子,“谢谢……少爷。”
喊出第一声「少爷」后,再喊这称呼就没那么困难了。一切都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他就该喊少爷,不是吗?
周理又摸了摸严谨脑袋,像抚摸小猫咪一样,好像很满意这会儿乖巧的严谨。
随后他做出一个严谨极其不能理解的举动——他也上床躺下了。
周少支着手肘半躺在严谨身边,他也刚洗过澡没多久,浴袍这么一动就散了。紧实的肌肉半遮半露,叫严谨不敢直视。
严谨僵硬地转头,他心底混杂了多种情绪,一半以被周理标记的绝望为首,另一半以周理如此反常态度滋养起的那干涸了许多年的情愫为首……
多种情绪混在一起,令素来淡定的严谨表情复杂了起来。
好像也没毛病,这是周理房间。
可没必要吧,周理家又不止这一间房……
那情愫生长得很快,迅速占据了他的大脑,浸润着他的皮肤。
好在严谨还有一些理智,时刻提醒他停下来,再往下想就危险了。
周理却误以为严谨还在害怕分析处,伸出指节碰了碰严谨脸颊,低声说:“睡觉吧。”
“我陪你。”周理声音中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哄,“我在这儿陪你,别怕。”
严谨察觉到了,他想说不用,可没等他想好怎么婉拒就睡着了。
他实在太累,好几天没睡觉没吃东西,动手指头都是对他意志力的极大挑战。即便他知道时间地点情况都不适合,此刻也不想继续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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