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过后便是初冬,冬日这一日下了一场小雪。
嵇雪容被禁足了一月多余,不得踏出东宫半步。
窗户上描了一层银霜,念桥换上了冬装。冬装是嵇雪容为他准备的,因为他怕冷,嵇雪容特意让人给他缝了帽子,毛茸茸的帽子还有两只耳朵。
他用手指在窗台上画了一只猪头,露出来的指尖冻的略微有些红了。
“殿下。”念桥唤了一声,他站起身,怀里还布着汤婆子,刚出门险些怼到门外的侍卫身上。
念桥发觉最近守在东宫的侍卫越来越多,有些不是嵇雪容的人,连他摘花都要去请示一番。
“殿下。”念桥踩着小雪到了正殿,老远看见了人,他扑进了嵇雪容怀里。
嵇雪容接住了人,摸了摸念桥的手指,略有些凉,握着念桥的手指没有松开。
“这么着急做什么。”嵇雪容凑近,在他脸上碰了碰,念桥脸蛋也冻得略微发红。
念桥发觉嵇雪容身上冬暖夏凉,他沾到嵇雪容的怀抱就不愿意松开了。
“殿下,你知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嵇雪容圈着人,回答道:“知晓,今日是念桥的生辰。”
“过完今日,念桥便要十八岁了。”
念桥这才略微满意,他瞅一眼桌子上,桌子上是地图,似乎宫中的图,上面还标明了守卫。
“殿下,我们今天能不能出宫。”念桥问。
“你想出宫?”嵇雪容问他。
念桥点点头,他脸蛋还红着,嗓音软糯几分,“我想出宫玩,现在不让我们出去,在东宫里好无聊。”
“殿下,我们能不能出去?”
今日是他的生辰,他觉得嵇雪容肯定有办法带他出去。
嵇雪容略微沉吟,对他道:“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等一等,晚上如何?”
念桥眼里亮起来,一双眼眸亮晶晶的,他点点头,当然没问题,凑上去在嵇雪容脸上亲了好几口。
“殿下真好。”他坐在嵇雪容怀里,又有些担忧,“若是被抓住了,殿下会不会受罚。”
嵇雪容说:“会,我们谨慎些便是了。”
念桥有些激动,他手指揣进嵇雪容怀里,嵇雪容按了按他背后,隔着厚重的衣衫摸他的脊背。
“身上的伤还疼不疼?”嵇雪容问他。
念桥摇摇头,他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他待不住,又从嵇雪容怀里挣出来。
“殿下,我要去看看我的银子。”
念桥没有走,他手又被握住,不得不停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珠瞅着人。
“让上善跟你一起去,其他人给你吃的东西不要乱吃。”嵇雪容交代他。
念桥点点头,他都知晓,从上次回来之后,嵇雪容看他看的更紧了。
嵇雪容似乎还有话说,念桥便耐心地等着,瞅嵇雪容好几眼。
“殿下?”念桥略有些疑惑地问。
嵇雪容碰了碰他的发丝,动作轻柔,说了个“没事”,眼中情绪略微动了动,把他放开了。
“去玩吧。”
念桥于是抱着汤婆子出去了。
不能吃其他人的东西,但是嵇雪容给他准备的一直都有点心。
东宫里种的有红梅,现在开了几株,没能躲过念桥的毒爪,被念桥摘了放进了茶包里,他打算用来给嵇雪容泡茶。
念桥还想爬树摘红梅,被侍卫叫住了。
他以为是要管他爬树,侍卫对他道:“七皇子在东宫外,要见小公子。”
嵇灵玉?
念桥从刑房里出来之后就没有去过嵇灵玉那里,他现在有些害怕嵇灵玉。
张善庆的话像是一根刺刺在他心上,他下意识地不想去想嵇灵玉。
“我要先去问问殿下让不让我见。”念桥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他谁都不信任,凡事都要去找嵇雪容。
只有在嵇雪容身边他才安全。
侍卫拦住了他,手中长剑出鞘,挡住了他的去路。
后园里没什么人,上善离这里也有一些距离。
念桥抿起嘴巴,这侍卫为何要帮着嵇灵玉,难不成这是圣上的意思?
圣上默许嵇灵玉能够踏足东宫,所以嵇灵玉能够踏足东宫。
他忍不住想圣心变得也太容易了些,景和帝翻脸翻的这么快,他原先还以为嵇雪容非常受宠。
如今看来都一样,几位皇子地位如何,全凭景和帝喜好。
念桥不情不愿地跟着侍卫离开,他怀里还捧着红梅,身上穿的也是一身红,与雪色融在一起,像是一副画。
朱環墙壁映入天边,颀长的人影立在廊沿下,嵇灵玉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面上恢复的不错。
那双眼漆黑凌厉,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
念桥视线略有些躲闪,不敢直视嵇灵玉,他到了嵇灵玉面前,怯怯地唤了一声“七殿下”。
“七殿下……找奴才有什么事吗?”念桥问。
他这才看见嵇灵玉怀里还揣的有东西,上面有瑞麟花纹,是一份狭长的黑匣子。
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念桥,今日是你生辰,我伤口方愈合,想着今日要过来找你一趟,将生辰礼物送给你。”
念桥没有接,甚至在嵇灵玉略微向前,他面前充斥着嵇灵玉的气息,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些许。
“不必了,七殿下,奴才不能要你的东西。”念桥抿起嘴巴,他抬眼时对上嵇灵玉眼底,莫名有些害怕。
他背后靠着朱墙,嵇灵玉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在蛰伏,很快便收敛了去。
“念桥,你是在怪我让你受罚吗。”
念桥没有说话,鞭痕早就已经消退,如今却隐隐作痛,他知道他不应该怀疑嵇灵玉。
可若不是嵇雪容将他接回东宫,兴许他要被折磨到奄奄一息,嵇灵玉想起来他,他才会被送回去。
他下意识地抗拒去想,如果真是那样,他一定会去感激嵇灵玉,只是想想他便后知后觉感到头皮发麻。
“我没有怪七殿下,七殿下于我有恩,我还不知如何报答七殿下。”
“报答我?”嵇灵玉似乎笑了一声,空气中气氛凝聚,他的下颌被捏住,嵇灵玉略微垂眸打量着他的脸。
“念桥,上次我便问了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你不愿意。”
嵇灵玉手指略微使力,“三哥现在自身难保,你不应该待在他身边,你只会给他添麻烦。”
念桥脸颊有点疼,他紧紧抱着怀里的梅枝,闻言没有作声。
眼看着念桥忍得眼泪要掉下来了,嵇灵玉松开了人,手里的东西也没有再给他。
嵇灵玉眼底一片深黑,凑近他耳边,掌控的气息随之落下来,与平日的内敛低调判若两人。
“念桥,我最讨厌被背叛。你若是选了三哥,日后最好不要再落入我手里。”
念桥在那一刻浑身绷紧,他背后隐约在发颤,阴冷的气息遍布他全身,最后一句明显是威胁。
他想起来很久以前嵇灵玉给他讲过的故事。
嵇灵玉少时不受宠,常吃残羹冷饭,那时候喂过千阙宫的一只野犬。野犬跟着他吃不到什么东西,嵇灵玉便把它放出去,野犬在外面挨了饿,受了毒打,再回来之后变得老实,之后再没有乱跑过。
念桥怀里的红梅散了一地,他脸色苍白,慌忙地去捡地上的红梅。
入目的是玄色锦袍,嵇灵玉先他一步将红梅捡起来,东西放进了他怀里。
“念桥,生辰快乐。”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嵇灵玉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等到人走了,念桥魂不守舍地回到正殿,嵇雪容正在等他,似乎已经得知了消息。
“他跟你说了什么?”嵇雪容问他。
念桥窝进嵇雪容怀里,他明显受了不小的惊吓,扯着一角嵇雪容的衣角,朝嵇雪容摇摇头。
“不愿意说便不说,孤听闻,他今日特意和父皇说来一趟东宫。”嵇雪容任他抱着,对他道:“以后念桥不想见他,便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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