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仇三仙,当年年轻气盛,一人一剑莽进了逍遥剑阵,也差点死在剑阵之中。
幸好他没有深入,樊一祯和洛九江又及时赶到,三人才得以全身而退。
仙宗中的乱石阵,或许就是洛九江从逍遥剑阵得到的灵感留下来的。
原著中,洛云彰被原主赶入剑阵,很快被剑气伤得命悬一线。
危难关头,洛九江留在黑色护腕中的神识以损耗自身为代价,替洛云彰挡了剑气,还将他护送到了荒山中唯一一处不受剑气干扰的“山中湖”下。
“山中湖”便是当年那位前辈坐地飞升之处。
此湖被灵气悬于山体正中,湖中皆是那位前辈当年斩杀、收集来的魔修尸骸。
说是“尸骸”并不准确,这些魔修说死未死,都还残留着一丝神识,困在此地千年之久,戾气横生,只能凭着本能疯狂攻击靠近山中湖的所有修士。
洛云彰进入湖下的中空之地,在此得到了那位剑修前辈留下的秘法和逍遥剑,还从洛九江的神识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重塑灵脉后,完全掌握了从洛九江那里习得的逍遥剑法,斩尽湖中魔修尸骸,破阵而出。
但那是三年后的事,对现在的洛云彰来说,光是剑阵外泄的剑气就够他受的。
没有灵气护身,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强悍的剑风割出道道细痕。
洛云彰迟疑地开口:“师尊带弟子来这里,是……?”
原著中,洛云彰被剑风折磨的文字跃入脑海。
看书时戚无忧只是粗略一扫,只是觉得气氛烘托得很到位,写出了男主被剑气所伤时撕心裂肺的痛感,主角痛彻心扉了,后面性情大变就顺滑合理了。
直到他穿进了书里,尝试过受伤的滋味,才意识到那些占据了一页的冰冷文字,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说,有多么残酷。
仿佛飒飒的剑风都顺着衣襟灌了进来,戚无忧汗毛乍起,脖颈发凉。
但他已经把人带到这里,再犹豫也毫无用处。
他沉下一口气,藏在衣袖下的手握紧,硬着头皮说:“听闻剑阵之中有仙宗前辈留下来的秘法,此秘法可以助你重塑灵脉,你可愿一试?”
抱一虽为命修,也不是事无巨细都能算到,否则也不用靠禁咒来监视他。所以他敢说实话,因为在外人听来,剑阵中有秘法,更像是骗洛云彰入剑阵的托词。
洛云彰得知有秘法,眼神便是一亮。
但他身为仙宗弟子,听说过不少有关剑阵的传说,眸光闪了闪,又黯淡下去。
黯然道:“以弟子现在的实力,进入剑阵,可能连三步都坚持不住。”
“……”
戚无忧思忖片刻,一拂腰带,从里面摸出一沓符箓,道:“此乃护身符箓,能帮你挡住——”
突然,山脚侧面的树后泄出了一缕气息。
戚无忧的声音戛然而止,当即护住洛云彰往旁边一闪:“谁!”
树后草木窸窣摩擦,月光下,鬼面少年从树后绕出,嗤笑道:“我真是听不下去了,洛云彰已经成了废人,兰芳君还与他做什么戏?直接推入剑阵不就行了?”
他刻意用灵气将话送过来,话语间的恶意昭然若揭。
戚无忧瞳孔一缩,直觉不妙,想用灵气将洛云彰隔开,刚一动手,一股裂痛便从后心直抵胸口,浑身一震,猛然攥住了胸口衣襟。
他往后瞥了瞥,便想开口兜些圈子暗示洛云彰自己身受威胁,然而嘴唇才一张开,便又有一阵刺痛叠了上来。
他受不住地弓起身,然而禁咒封死了他所有的路,刚要矮身弯腰,后心又是警告性地一紧,他一下子僵住,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
心脏被穿凿的疼痛,无论经过几次他都不能适应。
冷汗几乎一瞬间就顺着额角流了下来,远山剑阵都忽近忽远,耳边响起刺耳的忙音。
他明明接到传讯符,就立刻带洛云彰过来了,摆明了会顺着抱一的的意思送洛云彰入剑阵。
但抱一还是不满意。
竟然让鬼面少年等在这里,还在洛云彰面前现身——这是要让他和洛云彰撕破脸皮了。
戚无忧疼得厉害,还不敢蜷缩身体,只得挺直腰背,咬紧牙关,努力运转灵气平息阵痛。
洛云彰直觉敏锐,听出鬼面少年话中含义。
但在他看来,此人的挑拨手段着实低劣,与其听人闲话,他更关心师尊一刹那的震颤,上前一步虚扶住戚无忧,担忧道:“师尊?”
“师尊?”鬼面少年新鲜不已,连掩饰都不掩饰,直接将恶意摊到了台面上,“我都不知道该是兰芳君手段太高明,还是你太蠢了,事到如今,你还叫他师尊?”
这话是对洛云彰说的,洛云彰皱了皱眉,从戚无忧身后踏至前方,面无惧色地直视鬼面少年,道:“你不是仙宗弟子,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胡言乱语?”
“哈哈哈哈——”鬼面少年嚣张地笑起来,手指隔空点了点戚无忧:“我是谁,是不是在胡言乱语,问问你的好师尊不就行了?”
洛云彰心下涌起一阵反感,不受他挑唆,一面警惕着鬼面少年,一面侧身去看戚无忧。
戚无忧遭禁咒反噬,面色苍白,额头全是虚汗,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洛云彰已不是修士,夜深至此,视野不清,只能辨明戚无忧闭着眼睛。
当下一惊,问道:“师尊,您怎么了?”
鬼面少年见他不信,不无讽刺地“哈”了一声。
负手转身扫过剑阵,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精铁,随手一掷,扔进剑阵。
精铁接触到剑气,迅速被削成了碎片。
“好厉害的剑阵!”他兴奋地叹了一声,转向戚无忧,催促道:“兰芳君,你还在等什么!”
疼痛有所缓解,呼吸平复。
戚无忧刚将被疼痛挤压出去的意识拉回身体,便听到这句话,刷地睁开了眼睛。
洛云彰见他似有恢复,屏着的呼吸一松,紧绷的脊背还没来得及舒展,便听鬼面少年有几分不耐烦地说道:“连他灵脉都断得,怎么送他入剑阵这般婆妈?再拖就要有人过来了!”
洛云彰正把虚扶在戚无忧身旁的手收回来,闻言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耳边“咔嚓”一声巨响。
他瞳仁巨震,呆立当场,半晌才转身望向戚无忧。
戚无忧:“……”
禁咒封口,他无法反驳。
而且也无处反驳,就算受抱一操纵,噬香丸也是他递给洛云彰的。
鬼面少年一句话,将整个荒山变成了一座寂静的坟场。
风过树梢,林叶擦响,几粒石子被风刮向剑阵,迅速被剑气绞成细粉,飘落在山脚。
戚无忧才从阵痛中恢复,便从头冷到了脚。
山影随着月亮移动的轨迹逐渐偏移,将他笼罩住,冷汗落下,肩膀又如千钧重,压得他呼吸不畅。
如同被定在了原地,洛云彰的目光如细针,绵密地从四面八方刺来,似比被禁咒反噬还要难忍。
此时沉默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洛云彰的目光从鬼面少年移到剑阵,最后挪回戚无忧身上,变作空白。
脑中轰隆隆地鸣响,仿佛神魂被掏出来翻了几个个儿。
丹药,冷香,逆流的灵气……从比试那天清晨的琼花林,到擂台上的一幕幕翻书一样在眼前过,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了后脑。
他几乎是被烫到一般推翻了这个撼动了他神魂的猜想,甚至在心中唾骂了自己几句。
师尊为他梳理灵脉,在众人面前还他清白,在龙隐宗时救了他一条命,擂台战那日给他的丹药也不过是助他凝聚灵气。
他怎么能怀疑师尊?
但脑海中的隆隆声仍未停歇,仿佛有一座华美稳固的建筑从地基开始陷落。
额头血管跳了又跳,胸间气血翻涌不息,腥甜气从喉间挤上来,多番折磨之下,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不稳。
不可能。
师尊没有理由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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