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睫颤了颤,被泪水沾湿,“真的不能再见你一面吗。”微微一顿,他没有再叫哥哥,而是唤了一声,“盛霭,我真的,不能再看你一眼吗?”
一阵风吹来,将帘子微微吹起一角。
盛熙阳的目光透过被掀起的那一角,看见了帘子背后,盛霭搭在自己的腿上的手背。
在病号服的袖子下面,那只曾经漂亮无比、白皙修长的手,现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像是被烧焦了一样,手背上全是烧伤和炸伤的痕迹。
盛熙阳浑身再一次一震。
他退后了一步,呼吸变得很急促,像是终于明白盛霭为什么不让自己见他了。
盛熙阳满脸泪水,伸手想要去掀开帘子。
可这个时候,盛霭却突然低低喝斥了一声:“盛熙阳!”
“……”
盛熙阳没有被盛霭用这样的语气喊过名字。
他的眼睫轻轻颤动着,眼泪滑落脸庞。
后来盛熙阳是什么时候离开医院的,盛霭不知道。
他垂着眼坐在病床上,其实光是坐起来,都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但他依然支撑着自己,坐在这儿。
姜秘书慢慢地走到病床前,望着盛霭。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是冬日冰凉的阳光,伴随着窗外不时传来的炮火声。
安静了很久,盛霭突然开了口,声音很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许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那枚炸弹落下来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他。”微微一顿,“因为如果是他,我还能再多看他最后一眼。”
片刻后,盛霭又淡淡笑了一下,“但我又很庆幸当时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他。”
姜秘书只当盛霭是在把盛熙阳当自己弟弟一样护着、爱着。
说这些也无可厚非。
然而,下一刻,他看见盛霭慢慢地伸出手,用那只近乎支离破碎的手,从放在病床边上的、那件已经烧破了的风衣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盛霭用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手,慢慢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放着两枚戒指。
姜秘书呆呆地看着。
盛霭颤抖着手,拿出了一枚偏大的戒指。
他对着阳光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把那枚戒指,轻轻套进了自己满是裂痕的手指上,哪怕痛到了极致,也一点一点地推进去,一直推到了指根。
第70章 擦肩而过
姜秘书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盛熙阳坐在不远处的墙根底下。
周围的民居已经有不少成了废墟,断壁残垣间,全是烧黑的砖瓦,盛熙阳坐在矮墙下面,望着不远处的天空。
那片天空因为战火的缘故,似乎都变得有些阴沉。
炮火声近在咫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颗炮弹就会落在自己身边。
姜秘书慢慢地走到了盛熙阳的身边,叫了一声:“小少爷……”
盛熙阳的目光动了动。
但他没有回头。
安静了一会儿,盛熙阳道:“不要叫我小少爷了,没听见盛霭说的吗?我已经不是他弟弟了。”
姜秘书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安慰盛熙阳,但没说出来。他蹲下身,低声道:“大少爷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
盛熙阳低下头来,望着自己身边堆满的灰烬。
他伸出手来,指尖碰到那些焦黑的灰烬,竟然发现这些灰烬还有余温。
也就是说,现在自己坐着的这块地方,也许在不久前,可能是半天,也可能是一两个小时前,还是一处完整的民居。
那里面的人呢?
盛熙阳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却猛然间闻到了之前自己因为太担心盛霭而没有注意到的,浓重的烧焦味和……血腥味。
盛熙阳突然有点儿想吐。
他忍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姜秘书没有发觉盛熙阳的异样,继续道:“大少爷的情况真的很不好,而且……小少爷您也看到了,如今上海都变成这个样子,其他地方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大少爷的意思是,希望你一直留在国外,能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他自己为了确认货物送到了战场,就不怕被炸弹炸死,”盛熙阳打断了姜秘书的话,“我就要怕死地躲在国外吗?”
姜秘书愣了一下。
盛熙阳坐在那儿,垂着眼,忍着胃里涌起的,一股又一股的难受。他紧紧攥着拳头,想起之前盛霭在南京的盛公馆里,在那个冬雪纷飞的夜晚,跟他说过的话。
盛熙阳强忍着眼底的泪水,想起那一刻盛霭温暖地贴着他脸颊的掌心。
“凭什么……”盛熙阳的声音里带了一些哽咽,“他可以做,我也可以做。凭什么我就要躲到国外去,凭什么觉得我会嫌弃、会害怕,要赶我走……”
姜秘书怔怔地望着盛熙阳,“小……”
盛熙阳猛然站起身,对姜秘书道:“你跟盛霭说,我现在要去做他之前不允许我做的事情了,不管他同不同意,他已经没有资格管我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气性,盛熙阳硬生生没有再往医院那边看一眼,“当然,你也没有必要告诉他,因为我不是他弟弟。”微微一顿,“我本来也不是他弟弟,赵阳才是他的亲弟弟。”
姜秘书的脑袋没有反应过来,呆在了那里。
盛熙阳想往前走。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已经被轰炸得面目全非的土地。
一阵冷风吹来,吹不散风里浓浓的味道。
盛熙阳最后对姜秘书道:“你替我转达一句话吧,就最后一句,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说了。”
姜秘书站在盛熙阳的背后,望着盛熙阳的背影。
盛熙阳的眼睫颤了颤,低声道:“我不求他在我活着的时候见我一面,只希望将来我死了,死在外面,可能死得很难看,可能就像他以前说过的那样,肢体不全了,但如果那个时候他还活着,我请他不要嫌弃,为我收个尸。”
说完,盛熙阳转身就走了。
留下姜秘书一个人站在那儿,莫名听得很心酸,却又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
盛熙阳并没有开玩笑,也没有说狠话。
他用身上剩余的钱回了一趟英国,放弃了继续留洋的机会,把自己所有的行李都打包一起带了回来。
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盛熙阳看见了桌上的铁皮盒子。
那一刻,盛熙阳的心跳似乎都停了。
他怔怔地望着那个铁皮盒子,过了很久、很久,才走过去,拿起来。
铁皮盒子沉甸甸的。
盛熙阳打开铁皮盒子的瞬间,就看见了里面满满当当的信。
第一个信封上面就用俊秀飘逸的字迹写着:
“盛熙阳收。”
那一刻,盛熙阳的眼眶一红。
他放下了铁皮盒子,拿起其中一封信,拆开来看。
其实盛熙阳的视线很模糊,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他还是固执地读信。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的只言片语,全都是家常。
比如,说南京下雪了,说天冷了记得添衣,说今天阳光很好。
所有的一切温存仿佛都成了旧时的画面。
盛熙阳读着信,硬是憋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掉在信上。
他读了几封,就没再读了,把信放回到了铁皮盒子里,封上。
在收拾课本的时候,一些记过的笔记从书页里掉落出来。
盛熙阳一张一张捡回来。
却在这堆掉落在笔记里,发现了一张旧照片。
盛熙阳的手一颤,捡起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盛霭微笑着望着镜头,就像是在望着盛熙阳。
盛熙阳还记得这张照片记过来的时候,是因为盛熙阳在信中和盛霭打趣,告诉盛霭,他的同学好奇盛熙阳的对象长什么样,盛熙阳说他长得很漂亮,只可惜没有照片。
下一次盛霭就把在相馆拍的照片寄过来了。
盛熙阳依稀还记得当时看到这张照片时,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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