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淡淡道,面上的红霞褪得干净,只余一片初冬的清冷霜雪之感。
我真该死啊!
顾羡在心底分裂出两个小人疯狂抽打自己:竟然提起了美人的伤心事,快滚出美人的视野!
就不。
心底被揍的小人□□着,宁死不屈。
“抱歉,是我唐突了。不知美人如今住在何处?”
“不知者不罪,且顾公子也是好心。”
乔瑜勉强笑了一些,继续道:“在下乔瑜,顾公子叫我名字便是,不必如此客气。至于住处——”
“天下之大,四处为家罢了。”
顾羡情不自禁地心疼握住美人那双柔若无骨的素手,喃喃道:“我可以改名为顾四处。”
我就是你的家。
啪!
在美人抽回手之前,顾羡先扇了想得太美的自己一下,又清醒了几分,躲过美人
的眼刀问道:“那先前的两个护卫是?”
“王府的人,本是要将我灭口的。”
顾羡被外面的那几个人称作“二当家”,应当也是土匪,倒也不怕他知晓真相。
美人如此想,浅笑道:“若不是顾公子,恐怕我于匪徒刀下逃生后,也躲不过那两人的杀戮……”
那甚么王府的人都是瞎子吧!早晚收集罪证把你们王府给掀了。
闻言,顾羡脑子跑偏了一瞬,恶意诋毁着,后悔刚刚放过了那两个做脏活的杀手。
“……还请顾公子受我一拜!”
美人盈盈弯腰欲拜。
“不可不可!”
顾羡不想看心上人做任何低声下气的事儿,手忙脚乱地蹦哒起身要拦住美人,却用力过猛,一下子如弹簧般头飞速垂直向上轰然撞碎了车厢顶。
本就脆弱的厢顶支离破碎稀里哗啦地滚落,木屑叶片纷飞,他下意识踢飞一块最大的碎木板,飞扑将美人紧紧搂在怀里,挥开一众碎屑,不让美人收到一丝伤害。
良久,车厢内平静下来。
树林苍翠静谧,由此惊起一阵鸟雀飞禽。
阿瑜怎么样?有受伤吗?得赶紧请十个八个大夫来看看!
顾羡心惊肉跳地抱紧怀里的美人,只觉得抱着一块世所罕见的极品软玉,鼻翼间闻到淡淡的清冷纯欲的暖香,仿佛晨间火红玫瑰花瓣上掉落的一滴露珠,心底无法抗拒地漾起涟漪。
再多的涟漪也抵不过青年的担忧,他确定厢顶彻底空了,不会再掉落木块碎屑后,小心翼翼地准备放开怀中美人。
这时,车厢外一声惊叫。
“好!”
外面的窜天猴气沉丹田、掷地有声、字正腔圆地大声喝彩:“二当家的铁头功又进益了!当是我辈楷模!”
就是硬夸。
“二当家的身手妙哇,寨子里无人能出其右!”
“好,好得很!”
“这次没白来,开眼了!”
“是啊是啊。”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看不见车厢里的情形都能一个劲儿大声花式夸赞二当家的身手。
他们从没想过这是顾羡的失误。
“行了,闭嘴!”
二当家不耐烦且透着些羞怒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瞬间让众人鸦雀无声,继续清理狼藉“战场”。
错觉吧?
几人互相使着眼色:顾羡那煞神会羞?
会羞。
在美人面前犯下如此可笑的失误,顾羡羞耻得差点想当场去世。但一想到美人会被其他不安好心的好色之徒骗走,顾羡又打鸡血活过来了。
咳咳。
顾羡心里打鼓,轻轻松开美人,接着将美人从头到脚完整检查了一遍,不放过每一根发丝。
良久,他松了一口气。
看到顾羡放心的样子,美人忍不住扬唇轻笑,眉眼舒展间,那极轻极浅的笑一下子勾住了青年心尖最柔软的地方,仿佛春日温柔浪漫的风,缠绵地引人眷恋。
这个小小的意外倒是将美人从刚刚的愁绪中拉了出来。
“是我鲁莽了,实在抱歉。”
顾羡懊悔地轻轻看了美人一眼,如点水蜻蜓般一看便挪开视线,复又忍不住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我无事,倒是顾公子……”
美人止住笑意,忽而看清顾羡的眉尾有一道细细的血痕,约莫半寸长,沁出一颗血珠:是刚刚被划破的。
青年呼吸一窒,愣愣地看着美人从袖中取出干净的棉帕,轻轻靠近自己,极近,极近,近得仿佛往前两寸便能吻上美人。
顾羡仿佛中了传说中的点穴功夫,身体僵硬地一动也不能
动,只能静静地看着美人一手扶袖,一手靠近擦拭着自己眉尾的那寸幸运至极的皮肤。
隔着棉帕,依然能感受到美人指尖清凉如初雪却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
隐隐刺痛让他的身体愈发兴奋,只是表面他还是听话的木雕泥塑般静静呆着,慢慢的深深的悄悄的吸气,将美人的气息牢牢地锁在肺腑,日夜相伴。
“好了。”
美人欲收起棉帕,叮嘱道:“顾公子回家后记得清洗伤口,最好抹些膏药。”
顾羡一把抢过美人手中那沾了血迹的棉帕,指尖碰触间心潮澎湃,将帕子塞进怀里后他觍着脸笑道:
“我记着了,辛苦阿瑜。这也让我清洗吧,明日、不,过两日便洗净还给阿瑜。”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说不得下一个明日,我已和美人喜结连理了!
青年一脸正经。
第9章
黑风寨内。
家家户户都自发地将自己地盘清理地干干净净,从门前菜地到门后鸡窝,从锅灶碗筷到瘸腿桌凳,连土狗都没放过,洗刷的毛发锃光瓦亮十分飘逸。
狗子们四条腿走路都轻飘飘的。
连那些平日里疯跑玩闹的顶着两冲天揪的娃娃们也不例外,他们从出生后第一次变得如此干净可爱守礼懂事,一天到晚笑呵呵地逢人便问好,让窜天猴等爱招猫逗狗惹娃娃的人看了手痒。
倒也不奇怪。
自从七天前,天杀的、好运让人眼红的、可恶至极的、凶残二当家,迎回了那位美貌可令星河倒悬的乔公子后,黑风寨里就一日日地变了模样。
大家都自发地拾掇自己和周边,压根不用旁人——特指二当家的——督促,只唯恐收拾地慢了,令美人嫌弃外面脏乱不愿出门走动。
若是能和偶尔出门的美人碰上了,打个招呼,获得那谪仙般的美人一个点头微笑,一声问好,那便连着两三天都心花怒放如白捡了一箱金子般。
窜天猴也是为了这才硬夺了寨子里巡逻的差事,天天就想着怎么多和美人说两句话。
可恨的是,白日里六个时辰,二当家的有五个多时辰都紧跟在美人身边!活脱脱像是怕被人抢了肉骨头的恶犬一般,见到一个向美人献殷勤的人便甩眼刀。
哎嘿,可惜没用!即便是二当家的动手揍人,也多的是人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何况他还拘着不在美人面前动手呢?
往日里的煞神,咳,可以改名了!
窜天猴心底偷偷泛着酸地嘲笑,但当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神似煞神二当家的身影后,他立刻抬头挺胸地抱着刀,肃脸沉眸凝神巡视起来,警惕心暴涨如雨季江河。
私下说笑可以,他还真不敢犯到二当家的面前:离开美人的顾哥可不是病猫,而是择人欲弑的出柙猛虎!
来人走的很快。
啪!
“猴子,出大事了!”
来人揽住窜天猴的脖子,力气之大差点让对方老腰脱臼:“大当家的去了!”
原来是康奴。
“去哪儿了?”
窜天猴霎时没反应过来,重病缠身眼看要断气的大当家能去哪?他顺口问道。
“去了!”
小名康奴的赵康重重地重复了一遍,使劲眨眼暗示,五大三粗的眉目暗示让人看了心底发麻。
明白了。
窜天猴点点头,二当家的要上位了!他们这些二当家的亲信也要鸡犬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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