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小声些,你们说外头传出来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能是假的么?这么多人都在传。”
郁徵特意嘱咐过,不许侍卫们阻拦村民们的议论。
侍卫们听到百姓中的各种声音,不仅没呵斥,有些机灵的还默默将相关谈话内容记了下来,打算回去之后报告上峰。
郁徵坐在李家的客厅,仔细看过他们收回来的青粮米和青粮草。
这些青粮米与青粮草比郡王府种的差了大概三个等级。
不过大冬天,作物在热量不充足的情况下,长得本来就不好,又由没有经验的农人种出来,这个质量已经很可以了。
郁徵看了十分满意,勉励了李家几句,说道:“开春后,县城中有专门卖青粮粮种的店铺,你们若还想种,可去县城中买一些。”
李家大郎道:“多谢王爷,草民家来年肯定还要种一茬。”
郁徵:“种出来不必着急往外卖,你们若是愿意,郡王府的人自会回收。你们买种子的时候问一问铺子的人,他们就会告诉你们回收大概是什么价格。”
郁徵看完青粮后,并没有在李家多待,而是骑着马去下一个地方。
蓬定县与长马县两地的人都在疏通沟渠,郁徵无论去到哪里,都能看见大批在野外忙活的农人。
农人们穿着褐色或蓝色的粗布麻衣,在大地上忙碌着,衣着简单,精神状态却非常不错。
他们挖出来的淤泥有一部分堆在沟渠两边,还有一部分被各家弄回去肥田。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化肥,所用的肥料基本都是粪肥。
农民们对肥料非常看重,不放弃任何一个能收集肥料的机会。
农村还有人专门去城里收集夜香。
这个差事成为了一个行业,把持行业的却不是没什么地位的农民,而是有钱有势的乡绅地主。
只有有钱有势的人才能在这个行业中存活下来,不然根本没办法保住自己的地盘。
可见农民对肥料的重视。
他们这里背靠夏南军。
夏南军屯田比较少,用不了那么多肥料,军营里的马粪会被运出来卖。
许多百姓就买马粪肥田。
这个时代的人们并不知道细菌与分解,不过大家都知道没有腐熟好的粪肥会容易烧根。
因此这些马粪买回来,又要在家里堆一段时间才能运出去肥田。
乡村里的气味并不怎么好闻,因为路两边经常堆着粪堆。
粪堆里夹着草,就这么露天发酵。
郁徵看着这些肥料,心里盘算着要把制作化肥提上日程。
化肥种出来的东西确实不怎么好吃,可能因为种出来的东西成熟时间短,缺少风味物质积累的必要过程。
可在这个民众吃不饱饭的年代,他们迫切需要化肥来提高产量。
郁徵心里记了一笔。
他今天出来见到了不少东西,好多他都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去之后慢慢研究。
没想到一回到王府,客厅里就坐了个高大的男人。
正是左行怀。
郁徵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沉默了一下,说道:“左兄不必处理军中的军务么?”
“军中近两年来管理得可以,不必我.日日在军中。”
左行怀放下杯子:“殿下考虑得如何了?”
郁徵沉默。
被人这么问绝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如果这么问的对象是人高马大的同性,那压迫感更加充足。
郁徵第一次感觉到了“左右为男”的窘境。
他看左行怀:“左兄稍坐片刻,我先回屋更衣。”
左行怀让出了位置:“殿下请便。”
郁徵深深地看他一眼,从他旁边走过,回屋换衣服去了。
郁徵回屋换衣服的时候,在心里组织语言。
伯楹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什么都没敢说。
片刻后,郁徵换好衣服出来。
左行怀仍是那副悠然的表情。
郁徵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人能从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士兵在短短十年内爬成了一品大将军,他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有攻击性的人,只不过自身修养好,并没有将这种攻击性展现出来,也没有用到无关人士身上。
也许,左行怀早就对他有意思,要不然不会在他面前展现那么多温情与彬彬有礼。
若不是左行怀有想法,恐怕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两样人。
郁徵看着左行怀,开口说道:“我考虑好了,多谢左兄厚爱,我们不大合适。”
第46章 波折
左行怀似乎没想到郁徵会这么回复, 他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平视郁徵。
郁徵挺直脊背,并不躲避他的视线。
左行怀的目光非常锐利, 就是那种不加掩饰地审判人一样的眼神,让郁徵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无所遁行。
他的目光像刀子, 可以剔除一切伪装,又像是能把人所有的勇气都刮干净。
郁徵强迫自己不许握拳, 不许流露出弱势。
他告诫自己, 与猛兽打交道, 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不能胆怯。
同时,在心底极深处,他又有一丝后悔。
他深知左行怀不是猛兽, 而是朋友。
这事一出,怕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左行怀问:“左某可是做错了什么惹得殿下恼怒?”
郁徵道:“实不相瞒,并非将军做错了什么,只是本王认为婚姻不是可以妥协与交易的部分。”
左行怀盯着郁徵:“殿下是不愿与任何一个非心悦之人成婚, 还是单单不愿意与左某成婚?”
“任何一人。”郁徵抿了抿唇, “本王不想有朝一日遇上心悦之人,还要先和离。”
左行怀微微颔首:“左某明白了。”
左行怀说完就走了。
夏南军的人也跟着走了。
偌大的郡王府, 似乎一下空荡了不少。
郁徵坐在会客厅的椅子上, 看着黑暗, 看了许久。
他想,他还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
成熟的政治家为了达到目标什么都能交易出去, 区区一桩有名无实的婚姻并不算什么。
他之前也觉得他可以。
等事到临头, 他才惊觉不行。
他无法妥协。
一个人之所以活着, 总得坚守些什么东西。
若不然,何必那么努力地重活一世?
毕竟无论活多久, 人生的尽头永远是死亡。
左行怀的势力一下从郁徵身边消失。
这种消失并不显眼,然而郁徵敏锐地察觉到了那股空缺。
其他人好像也察觉到了那股空缺,长马县与蓬定县那些有钱有势的地主乡绅们,似乎一下就蠢蠢欲动了起来。
这一日,蓬定县庆岚镇中,还有两个村子为了争地,抄起镰刀锄头直接打了起来,参与打架的人多达上千人。
县衙不敢管这么大的事,新任的县太老爷伏东风只当不知道。
最后还是郁徵令纪衡约带人去捉了凶手回来审判。
在这场大规模械|斗中,有三人最后重伤不治,都是被锄头、钉耙之类的农具打死的。
若不是纪衡约亲自查了上报,郁徵都难以想象,这个时代居然有这么大规模的械斗,都快赶上一场小型战争了。
事情了结后,郁徵传伏东风过来问话,伏东风赔笑,委婉地表示衙门也就二十多衙役,加上打杂的不过四十人,实在有心无力。
伏东风不敢直说,不过明里暗里都推脱,借口乡里的事向来是宗老在管,以前的县令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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