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内容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春季,大水,当心。
标点还是郁徵在心中自己加的,这封信一共只有六个字,兴许也可以断句成:“春季大水,当心。”
郁徵看完信后眉头皱起来,将信传给伯楹他们几个看。
伯楹盯着上面的字:“这封信是什么意思,难道它在提醒我们春季会发大水?谁不知道整个邑涞春季多发大水,这还要特地提醒?”
胡心姝接过信纸闻了闻,说道:“鬼物的气息很淡,闻不出这封信的来源,不过确实没有恶意。”
纪衡约见过后则说道:“这阵子我会加紧安排巡逻,注意洪水。”
大家一起看向郁徵。
郁徵将信放到一边:“收到这种语音不详的信,只能水来土挡。伯楹,之前让你买的粮,现在还有多少?”
伯楹道:“有十万斤了,都放在郡王府里,哪怕有大水,也淹不到我们储备好的这些粮。”
郁徵又问:“春耕如何了?水稻等都已经种下去了么?”
邢西崖道:“都已经种下去了,现在大多数水稻长势良好,春肥也已经下去了。”
郁徵又问青粮、家畜以及人员安排等。
伯楹一一给出安排好的方案。
他是个能干人,事情安排得不错,郁徵看了,也没有发现什么要补充的地方。
郁徵心里总有点微妙的不祥预感,然而他也不知道究竟有哪里不对,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郁徵派人跟山下两个县的县令说了一声,告知熊猫、狐族等,又通知左行怀那边,说春季可能有大水。
他现在跟左行怀的关系很是诡异,两人说不上朋友,更算不上敌人。
大概就是很别扭。
不过无论私交再怎么差,或者再怎么暧|昧,在这种重大事件之前,都不能略过对方。
郁徵原原本本地告诉左行怀他收到信件的事,又说有不好的预感,让左行怀备好粮食药品,加固房屋,甚至要备小船,尤其注意牲畜的安全。
人还好,面对大水也有一定的自救能力,牲畜就不一样了,容易受惊,容易生病,还容易面对粮草不足的威胁。
郁徵担心底下的百姓,他甚至还通知了邑涞郡郡守缪钟海,并用公文抄录给各大县令。
他是邑涞的郡王,按照大厦的律法,县令都要听他调遣。
此时事情都还没有发生,谁都看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众人接到他的公文,表现各异,不过多少为未来可能到来的水患做了准备。
时间短,事情紧急,郁徵也管不了各人的想法,把府中的侍卫派出去向百姓宣传,未来可能会有洪水,让百姓做好准备。
至于各地县令的不满,那也只好让他们憋着了,反正短时间内,县令也动不了他这边。
收到这封信的第三天,郁徵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黑沉沉,竟然像还没有天亮。
他的生物钟向来很准,换算成后世的说法,他每天大概七点钟起床,前后误差不会超过五分钟。
七点钟,就算下雨的天气,外面的天也应该亮了,而不是这种伸手难见五指的黑。
外面太黑了,甚至让人有种末日来临的恐惧感。
郁徵自己下床拿出抽屉里的夜明灯,放到书桌上。
夜明灯照亮卧室,郁徵这才走到窗口推窗看外面的天色。
外面的天实在太黑了,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黑的白天,仿佛今天会来一场绝世大暴雨。
郁徵心中一沉。
郡王府建造的地方很高,他们准备得又很充足,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地方。
可山下的农户和乡民就不一样了。
这个时代受建筑材料限制,百姓的房子以泥砖房为主,还有些人的是茅草房,如果下起了大暴雨,这样的房子是遭不住的。
郁徵皱起眉头,希望山下百姓不要有太大的损失。
郁徵起床的动静惊动了外面守着的人,伯楹带人进来:“殿下已经醒了?”
郁徵道:“今日恐怕有大暴雨,府上的人如何了?”
伯楹:“都已经安排下去了,严令他们在各自的院子里闭门不出。”
郁徵:“可有出去办差的侍卫?”
伯楹摇头:“纪将军一早看到天色就叫人回来了,说今日哪里都不用去。”
郁徵这才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叫阿苞过来,他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可能会害怕。”
说完,郁徵道:“通知山下的黄鼬一族,就说今日的雨下得比较大,可能会涨水,让他们上山上来住。”
郁徵:“府中不是还有许多院落空着么,给他们拨两个院落,让他们注意防水保暖。”
这种天气,郁徵有点害怕会遇上山体滑坡或者泥石流。
主要是他之前收到了那封诡异的信件,如果没有那封信,他今日也不会如此不安,做出那么多安排。
郁徵手底下的人对他都很信服,接收到各种命令后没半点质疑,麻利地按他说的做。
楼下人担心他的安全,很快冒雨来到了主院,守着他。
伯楹、纪衡约、胡心姝、邢西崖,四个人都在。
邢西崖带了邢逢川和阿苞作伴。
外面的天实在太黑了,跟天要塌下来一样。
两个小孩都很害怕,靠着郁徵,像两只小鹌鹑。
郁徵在房里放了两盏夜明灯,将屋子照得灯火通明。
阿苞拉着郁徵的手,仰头看着他,小声地跟他说道:“阿父,我怕。”
这是阿苞第一次跟郁徵说害怕。
“不用怕。”郁徵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揽在怀里,又将邢逢川抱在怀里,低声道,“大家都在这里。”
胡心姝和邢西崖都表现得很不安,可能因为他们不是人类的关系,他们对这种天象比较敏|感。
郁徵见状对他们说道:“现在急也没用,只能等着了。”
外面的雨噼噼啪啪地打下来,打在屋顶上,像有谁用拳头锤屋顶。
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看,能看到院子里很快就淤积起一层水。
这些水涨得很快,人要走出去的话,大概能浸到人的脚踝。
主院的门槛很高,有一尺,这点水还不至于淹到屋子里来,只是外面风大雨大,吹得屋里也很冷。
水汽铺面而来,郁徵他们耳朵里全是大暴雨的响声,外面的天像塌了一般,水倾斜而下。
伯楹与纪衡约冒着雨去偏房拿了木炭过来,在屋里烧起了炭火取暖。
郁徵让他们打开门,免得在封闭的屋子里烧炭会造成危险。
胡心姝说道:“这场雨是我这辈子见过的第二大的雨。”
郁徵问:“难道你还见过更大的雨不成?更大的雨是什么样?”
胡心姝:“那就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是只小狐狸,别的都不记得,只知道我在洞穴里睡觉,醒来的时候就被冲到沟里去了。”
黄鼬看他。
胡心姝接着道:“我那时候运气好,也是我命不该绝,被一个人类救了。我在他那里烤火,晾干的皮毛,连夜跑回山里,才知道同族被冲走不少。”
黄鼬道:“下那么大的雨,你们族人居然也没把你们聚在一起?”
胡心姝:“下雨的时候又不知道雨会那么大,都是下着下着,慢慢下大了,大家才意识到不妙。”
他们聊着天,眼前白光一闪,外面传来轰隆的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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