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并不认识沈应舟,不敢立马答应下来,只好转头看向周正诚。
周正诚赶忙走了两步:“走走走,我也去。”
日头已经高高挂上了树梢,好在树林里都是高大的树木,倒是不会太热。
苏方已经拎着那一大捆的龙须草走了不短的路,正如沈应舟猜测的,他正试图通过回忆寻找来时的路,只是杂草茂密,他也不太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走了正确的方向。
不过他已经用石头在来时的路上做了标记,大不了到时候返回去再沿着溪流走就是。
苏方没觉得焦虑或害怕,甚至嘴里叼着根龙须草,时不时低头看看树根旁的蘑菇,抬手摘一片完美无缺的树叶,倒比来时还像是郊游。
走了一会儿,就见前方的不远处的不高的树杈上落了只胖墩墩的小麻雀,苏方兴致勃勃地伸手去逗,可伸出的手还差着三尺,脚下却是一崴,整个人身子一歪,树杈上的小麻雀顿时被惊动,扇着翅膀扑腾着飞远了。
看着飞远的小麻雀,苏方有些遗憾地瘪了瘪嘴,然后低头看脚下:“什么呀?”
他撤开脚,就看到一块石头。
仔细看看又觉得与其说是石头不如说是泥块,只是那泥不知道经过了多少风吹日晒,以至于现在变得比石头还硬。
苏方刚想走,却猛然扫见泥块里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就见泥块之间裸露出了小半个指甲盖大小的地方,看着像是贝类或是龟壳的纹路。
这深山老林,总不能是谁把海鲜带进来野炊了吧?所以这或许是个化石?
苏方好奇地捡起泥块,试图用手把它清理一下,可是上头的泥土像是长在了一块儿,根本没法清理。
他想了想,干脆把泥块往自己的龙须草团子里一塞,打算带回去有时间了再慢慢处理。
打包好了泥块,苏方拎着龙须草继续往前走,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了一声声带着焦急的怒骂:
“姓苏的!你到底在哪?要你别上山你非要跟我上山,就知道给我添乱!你一个小少爷来我们这种破地方凑什么热闹!走丢了也不知道在原地等,你他妈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不如三岁小孩的苏方:“……”
这一瞬间,苏方有了转头就走的冲动。
不过到底是为了找他来的,就算再不爽,苏方也做不出让人担心的事来。
他鼓了鼓腮帮子,正打算走过去,就听一声伴着痛楚的惊叫:“啊!”
苏方连忙加快了脚步,很快就看到前方范俊贤坐在地上抱着腿,一条布满棕褐色斑点的尾巴正飞快地消失在草丛中。
苏方把东西一扔,连忙跑了过去:“你被蛇咬了?”
范俊贤抬头愣愣地看着他:“你你你你你……苏、苏方?”
苏方匆匆答道:“对,是我,赶紧的,你被什么蛇咬了?有没有毒?有没有带手机?”他抬头四下望了望,“你记得路,这里离树林外还有多远?”
“就是一条原矛头腹,有毒,但死不了……诶,你干什么?”
苏方解开范俊贤的鞋带,一把抽了出来,在他伤口上方扎上:“干嘛?防止你毒性蔓延全身。”
范俊贤看了看伤口上被扎起一个蝴蝶结的鞋带,嘟囔:“那也别用我鞋带啊,没有鞋带还怎么穿鞋啊?”
“那你是想用我的鞋带还是想让我像电视里一样给你扯衣服布料?不好意思我不愿意也扯不动。”苏方翻了个白眼。
“也不是……算了,不说这个,”范俊贤抬头看向苏方,“你怎么在这?”
苏方疑惑:“我不在这在哪?”
“你应该在小溪边!”说起这事,范俊贤就来了气,一拍地板,“你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你?”
苏方瞪大了眼睛:“明明是你们丢下我的好吧?现在倒来恶人先告状了?”
“我……”范俊贤顿了一下,哽着脖子说,“是,把你丢下是我不对,可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真的是忘了,出了树林才想起来,可我这不是马上就扔下东西进来找你了?那你呢?”
苏方指了指自己,满脸的难以置信:“我?”这还能有他的错?
“你为什么没有在小溪边等着?在陌生的地方走丢了不应该在原地等着人来找吗?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的道理你怎么就不知道了?这里可是森林!”范俊贤越说越气愤,“别说迷路了你找不到方向,就是遇上些毒蛇猛兽的你怎么办?出了事谁来负责?”
苏方气笑了,他站起身,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垂下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范俊贤:“真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想过在原地等,因为我,不相信你会回来找我。”
范俊贤仰头看着苏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到最后还是低下了头,才轻声说出一句:“对不起……”
苏方无奈地叹了口气,朝他伸出了手:“走吧,我扶你,就算这蛇毒不算厉害,可要再不走,我怕你死在这。”
范俊贤伸出手,刚要搭上苏方的手,手下却是一空……
“哦对了,我的草。”苏方一个转身,捡起了地上的草。
范俊贤的手停在了空中,嘴角无言的抽搐。
好吧,他算是明白了,在苏方眼里他还不如一捆草……
不过苏方捡了草以后还是回过身搀扶起了范俊贤,然后拉着他的手往肩上一搭,扶着他的肩问:“往哪走?”
范俊贤抬手指了个方向。
两人顺着范俊贤指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一路上十分的安静。
走了好一会儿,到底是范俊贤打破了沉默:“其实,我只是看不惯……”
“哦,”苏方反应平淡,“那就别看惯”
“?!”范俊贤震惊地扭头看向苏方,“你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按常理出牌?是问你看不惯什么还是给你拼命解释希望得到你的理解?”苏方冷哼一声,“我不跟你计较你还真当我脾气好了?”
“对!”范俊贤一把甩开苏方的手,停下了脚步,“你可是京城来的小少爷,怎么可能有好脾气的,所以我才看不惯,你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小少爷,为什么非要来争这个名头?澄心堂纸复原人的称号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师父来说那可是一切!”
苏方转过身,淡淡地看向范俊贤。
范俊贤握紧了拳:“师父为造出适合文物修复用的古纸,已经花费了他的大半辈子,复原澄心堂纸更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我知道他不是想要虚名,可我也不容许别人夺走属于他的荣誉!”
苏方冷冷地盯着他:“谁告诉你我来是争冠名来了?”
范俊贤愣了愣:“你……不是吗?”
“我来这,是作为负责《烟岚重溪图》修复任务的文物修复师前来辅助澄心堂纸的复原,从文物修复师的旁观者角度给出一点建议,努力促进加快澄心堂纸的复原进程,至于完结项目书上,我从未想过要留下名字,”苏方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一个文物修复师,不是造纸技艺传承人,这个荣耀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我何必来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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