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先生一直认为,只有能给他带来利益的, 才是有价值的, 自他接管以后,博物馆里华夏文物的展区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偏,不少文物都回收到了仓库里积压着, 地方全腾给了更迎合西方人审美的油画或雕塑, 现在还在展出的华夏文物,也只有一些像九龙玉杯这样比较有名气的作品了。”
“九龙玉杯在弗仑萨博物馆?”苏方忍不住惊呼出声。
九龙玉杯是康熙的陪葬品,自从景陵被盗后就下落不明, 没想到辗转之下竟然到了弗仑萨博物馆。
“是的。”李锦书拿出手机翻开相册,递到苏振清面前。
大伙儿都围了过去, 就见九龙玉杯被鞋盒大小的玻璃盒子罩着, 看起来灰扑扑的, 根本感受不到白玉的晶莹润泽。
“这……真的是九龙玉杯吗?”
不怪他们怀疑自己的眼睛, 九龙玉杯若是在国内,怎么也算是个镇馆之宝级别的文物了, 不说四四方方大展柜,就连灯光那都得是专门定制,怎么会让它就那样潦草的摆放在角落……
“李老师,”苏方犹豫了一下,问,“弗仑萨博物馆的文物,真的都是拍卖收购来的吗?这九龙玉杯也是吗?”
李锦书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我到弗仑萨博物馆时这些文物就已经在了,老罗斯先生当时给我介绍,这些大多都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他的父亲是一名公爵。”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气氛变得凝滞。
“我是在三十六年前和我男朋友一起去的B国,”李锦书柔声回忆道,“一次散心我无意中进入了弗仑萨博物馆,他们那正好在招文物修复师,我看到里面有许多华夏文物,但去应聘文物修复师的B国人,心里想着,一个西方人怎么会懂华夏的东西,于是我也去应聘了,本是一时意气,没想到一待就是三十六年,男朋友没走到最后,这份工作倒是一直没换,因为我舍不下它们。可现在,我已经62岁了,再过几年,我就该退休了。
“前段时间,我闲聊时与罗斯先生说起退休的事,顺口问他是不是该计划着再找一名负责华夏文物的文物修复师,可他想都没想拒绝了。他说,弗仑萨有修复师,让他们修就是,不必特意再找一名,呵,修西方文物的修复师,哪里会懂咱们华夏的文物!”
说到最后,李锦书的情绪有些激动,向来温柔的声音都不自觉大了几分。
她深呼吸了几下,平缓了情绪,看向苏振清:“这次来华夏巡展交流,本来没打算带上文物修复师,是我自己听说了以后向罗斯先生申请随行,就是想着回来替那些文物喊一喊救命,我知道这事您也做不了主,我也没想着真能成功,毕竟这事牵扯太多了,我懂的,我只是……”
“我只是想着在退休前,再为它们努力一点点。”
*
李锦书的话在故宫众人的心里扎下了一根刺。
他们被苏振清叮嘱着不可到处宣扬,心里也明白这事处理不好往轻了说是影响李锦书的事业和两个博物馆之间的关系,往重了说那可是牵扯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可压在心里,难免就会心情烦闷。
一天下来,苏方都沉着个脸,看不见丝毫笑意,连吃饭都有一口没一口的。
这心事重重的样子自然躲不过家里人的眼睛。
“这是怎么了?工作上遇见什么麻烦事了吗?”
林疏玥担心地开口相问,却只得来沉默地摇头,于是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苏振清。
苏振清给苏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行了,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多可愁的,这事啊,轮不到你愁,别想了。”
苏方皱了皱鼻子,道理他明白,可这事哪是他说不想就能不想的。
林疏玥看了看苏方又看了看苏振清,没有多问,只是心疼地给苏方碗里夹了块肉。
“是弗仑萨博物馆的事?”沈应舟突然开了口,一语中的。
苏振清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那天遇见艾伯特罗斯,回来后我就让人查了下他的背景,发现他是弗仑萨博物馆的馆长,记得前段时间师父你说过弗仑萨博物馆要来故宫巡展和交流,应该就是这两天。”沈应舟拿了纸巾擦了擦嘴,“弗仑萨的资料我看过,大约能猜到软软是为了里面的华夏文物烦心。”
“你啊,心思也是真够细的。”苏振清笑叹了一句,简单讲了李锦书的事,随后又叮嘱了苏柘一句,“家里听听就是了,别出去乱说啊。”
苏柘点点头:“我知道的爸,放心吧,什么事能聊什么事不能聊,我心里有数,不过那些文物我们真没有办法了吗?等李老师退休,它们岂不是危险了?”
“我已经和院长上报过了,但……”苏振清摇了摇头,“恐怕很难。”
虽说海外文物可以用国际条约促使返还,但那只针对非法流失的文物,要证明这是非法流失文物已经很难了,更别说国际条约局限性太大,想走这条路,基本上没有可能。
“我可以把它们买回来。”
沈应舟一出口,引来引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个死孩子!”
苏振清一抬手,拍了沈应舟脑袋一记,唬着脸训斥,“你现在是老总了是吧?有钱了不起了是不是?流失海外的华夏文物以千万计,你能全买了?”
骤然被这么一拍脑袋,沈应舟有点发懵。仔细想想上一次这样被拍脑袋似乎还是在上大学时他拒绝苏振清给他的生活费。
“噗嗤。”
沈应舟无奈转头,就看到罪魁祸首正把头埋在碗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正在忍笑。
“要笑就笑,边笑边吃也不怕呛着。”
沈应舟把人从饭碗里揪出来,就见苏方眉眼弯弯,笑意从星眸中流泻而出。
“行了行了,吃饭吧,”林疏玥笑着给大家盛汤,“这事你们师父说的没错,愁不来的,既然院长已经知道了,就看看他们上头怎么处理吧。”
*
油画巡展为期三天,因此次日,苏方再次见到了艾伯特。
艾伯特来时苏方正在和李锦书就着还未修复完成的贴落讨论着修复技术。
“我平时修复古画,觉得最难的就是全色一环,想要揣摩古人的画意可真不容易,每次就算修完了,还是会担心自己修的不尽如人意。”
“所有的文物修复师不都是这样,有谁敢说一句自己修得十全十美的,不过现在可比以前好多了,用透光照来判断材质、受损程度,用宏观X射线荧光光谱成像技术和光谱成像技术来进行颜料分析,可以最大程度上帮助我们在全色的时候减少人为因素的干扰……”
苏方说着说着,突然发现李锦书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像是在……羡慕?
“弗仑萨博物馆……没有这些仪器吗?”
“部分也有的,比如透光照,只是……”李锦书摇了摇头,“不是所有的文物修复都会上仪器。”
苏方捏着笔地手紧了紧。
“李,你果然在这。”艾伯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瑟琳娜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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