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当初年少不懂事,先是找人从白黎喻手里抢眠眠,又没头没脑送了一堆不合时宜的礼物后,叶晟就被他的母亲骂了个狗血淋头。
该说不说,他的举动虽然没给白黎喻留下什么好印象,但是至少给对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以至于寒假时,他死乞白赖到时家蹭饭的时候,白黎喻一眼就认出了他。
要不是白虞已经成年,时烽也在旁边,叶晟怀疑对方都能放狗把他追出十里地。
清明是一个很重要,很严肃的节日,他也是三天两头上时家,磨了白黎喻两个月,才得了一个跟过来的机会。
所以现在的他是万万不敢出现在白黎喻面前,生怕触了对方的霉头,把他赶出白家村。
而且白黎喻也在的话,那些族人也没办法越过正经家人,去给白虞牵线搭桥吧?
叶晟这边偃旗息鼓了,眠眠也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前厅大堂。
按说族谱上记载的白家三祖后人是哥哥,但是因为他也是爸爸的儿子,所以那些老爷爷老奶奶,大哥哥大姐姐,都会对他很尊敬。
甚至因为辈分和规矩的原因,他不是白家主支的继承人,那些族人们也愿意按辈分,叫他一声小祖爷。
白虞是有族谱为证的继承人,时冕是按白黎喻的辈分,按规矩,被白氏族人承认的后人。
兄弟两年纪轻轻就成了祖宗辈的人物,白虞还好,到底有一定的年龄在,这几年白黎喻也一直带着他,所以能压得住场子。
但是眠眠可就不行了,他回村里巴不得四处跑,结果那些老爷爷看到他上山下水就开始惊慌失措,进而大呼小叫。
把好动的小家伙整得十分憋屈,每次都只能满脸羡慕地看着村里的同龄人玩。
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在回家第一天去大堂的,有哥哥在就够了。
不然每次他都要被好多人叫小祖爷,都要被叫老了。
此时,白家老宅的大堂里,一众族人都见过礼后,白黎喻便让小辈回去了,两侧的座位上只留下辈分最接近自己的几位老人。
等小辈都离开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开口道:“祖爷,太祖奶春节的时候说过,该让小祖爷开始慢慢接手祭祀的事情了。”
由于祭祀要由主支的人主持,而历代往上,尤其是在白三祖那一辈,年龄差得太严重了,以至于当年的白三祖才十四五岁,就担任起了祭祀的重任。
那个时候家国不稳,民资不丰,所以祭祀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供品,不然以白三祖那个年纪,还真没办法一个人把三牲抬进宗祠的供板上。
所以当家国稳定后,为了不出现这种事情,白三祖就规定了,主支后辈每一任都要从小学起,过了十岁就必须要可以单独主持祭祀。
当年战后的国家遍地疮痍,在那混乱的十四年里,白三祖失去了哥哥姐姐,失去了本应由主支庇护的旁支族人,他幼时记忆中的白家村,满目都是飘扬的白幡。
那个时候的白三祖想不到未来会国强家盛,无人敢欺。
他只是居安思危,在尚且不算稳定的政局里想着,如果他死后,那些豺狼再次卷土重来,他们白氏一族的人都能想起先祖先烈的牺牲,能勇敢地走出去拼杀。
而让后人铭记,让后人居安思危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祭祀。
可能在很多人看来,祭祀就是单纯的缅怀,但是在白氏一族的人看来,不止是缅怀。
更是以自己如今的生活,敬告先祖,他们当初豁出命去的拼杀没有白费。
他们确实给后代奠定了一个很好的未来,这就是祭祀礼教传承下来的重要性。
所以春节那会,白琴女士回来主持开年大祭后,就跟其他人说了一声。
虽然从辈分上来说,这些老爷子都是小辈,但是在年龄上,他们都是长辈。
所以白琴女士不会独断专行,有什么想法都会说一声,而这些老人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很多八九十岁的大爷他们没上过学,死守着白家村这个根不愿意离开,所以他们不知道外界如何变化。
他们只是想着,万一要是倭寇贼心不死,又要来家里烧杀掳掠怎么办?
白家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强盗,主支身负着庇护族人的责任,肯定是一马当先的那一位。
到时候就像当年的白家主支,又差点断代怎么办?
所以他们对于白琴女士说的,要让白虞尽早单独主持一场祭祀的决定,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
有主支的人带领他们,庇护他们,旁支才能发展壮大,才能反哺主支。
就像当年的旁支族人,在炮火连天的年代,护住了刚会说话的白三祖一般。
白黎喻喝了口消食茶,看向坐在左边首位的大儿子,沉吟半晌,开口道:“小虞,你可以吗?”
儿子和他不一样,他从小跟在母亲身边学习祭祀流程,十多岁就可以单独主持了,而白虞是半路出家的。
按春节、清明、中元、除夕这几个节日来算,跟在自己身边三年多的小孩,也只经历过十来场大祭祀。
白黎喻有点担心他压不住场子,会乱了阵脚,导致祭祀出差错。
“你不用因为奶奶的话就有压力。”白黎喻缓缓说道,“不是说祭祀不能出差错,而是这种可以避免的差错不应该出现,这是对先人的不敬。”
“所以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没有办法单独主持整场祭祀,那就跟在爸爸身边多学一段时间。”
坐在紫檀木椅上的青年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垂眸想了一会,才抬眼看着白黎喻,认真道:“爸爸,这种大祭祀我还是有点拿不准,所以想跟在您身边多学习一段时间。”
“等今年除夕祭祀的时候,您在旁边陪着我主持,有做得不对的就提醒我,这样行吗?”
他不卑不亢,慎重考虑后才条理清晰地表明态度,其他老者交头接耳,低声讨论了一番,纷纷点头。
等其他人逐渐安静后,确认没人提出异议,白黎喻才点了点头:“可以,明天的祭祀,你要认真看,认真学,如无意外,今年中元节是我和你奶奶一起主持,再接下去就到除夕祭祀,你能学习的时间不多了。”
祭祀的流程白虞早就倒背如流,但是没有亲自动手实践,真到自己主持的那一天,多少有点手忙脚乱。
不过想到还有爸爸从旁指点,每步都会提醒,白虞的心也就定了下来,“好的爸爸,我会好好学习的。”
祭祀流程虽然繁琐,但是他一点也不会觉得无聊,因为他知道了很多祭祀民俗里应该忌讳,和需要做的事情。
他去年靠投资赚到钱后,在爸爸的陪伴下给秦家的妹妹买了一块墓地,只花了几万块钱,就让秦家人同意,白虞亲自给她移了坟。
他不觉得这是封建迷信,他觉得这是一种信仰,能让他在面临苦难,遇到人生难题的时候,有一种心灵的寄托。
毕竟人生已经无望,和有祖宗保佑,肯定还有办法相比,显然后者更能让人燃起走下去的信心。
事情说完,白黎喻送老人们离开后,回头看向身边的大儿子,欣慰道:“长大了,该承担的事就要承担,不用害怕,有爸爸帮你。”
他难得感性,白虞也忍不住眼眶一热:“谢谢爸爸。”
自从遇到了眠眠,遇到了两位父亲,他就是有家庭做后盾的人了。
白黎喻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一路开车回来还没吃饭吧?你弟弟呢?”
从A市开车到云城最少五个小时,而兄弟两出发前又说不用保镖跟着,不用想都知道大儿子是自己开车回来,肯定累坏了。
白虞蹭了蹭鼻尖,“弟弟应该在餐厅和叶晟吃饭。”
白黎喻:“……他还真好意思来啊。”
当年一束白菊送给他的操作,差点没让他提前竖一块牌位在祠堂里!
“爸爸……”白虞语气里带着点哀求,“他也不是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白黎喻叹了口气,“否则他去年想转学时,你大爸就能把他摁在Y国,连门都别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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