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穿到异世界卖烤肠(241)

 

第172章 过往

　　从家里回来后,夏阳狠狠伤感了一阵子。

　　他终于明白了寿命不同，被留下的那一方会是什么心情了，再想想他和赫尔伯特,对赫尔伯特愈加好了。

　　赫尔伯特被溺爱了半个月,都有点儿毛骨悚然了,问清了是怎么回事，心像泡了温暖似的，涨涨的，暖暖的。

　　赫尔伯特忍不住告诉夏阳他父母的事。

　　兴趣相似,情投意合的两个人飞快坠入爱河。

　　非同族的魔法族结合，低血统的一方生育幼崽非常危险,所以他爸妈一直没有生育的打算。

　　直到一场病突然到来,他妈妈病了很久，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寿命快要走到尽头了，她不忍心自己离开后他爸爸孤独一个人,不顾所有人反对，执意生了他，想要给赫尔伯特爸爸留个能陪伴他的孩子。

　　夏阳很懂这种心理，他想留个银龙城给赫尔伯特，赫尔伯特妈妈想留赫尔伯特陪他爸爸。

　　但赫尔伯特的妈妈要困难多了。

　　灵鹿族与银龙族相差太大,他们的混血比精灵与人类的结合更加艰难，至少夏阳没听姥姥、小姨她们说过他妈妈怀他生他时有过几乎丧命的时刻,但是他妈妈身体不好,怀孕生产都比普通孕妇艰难,家里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妈妈自身身体原因,大概没想到还有混血的原因。

　　夏阳想,如果让他姥爷知道,非打死他爸不可。

　　即便这样，夏阳姥姥、姥爷也劝过他妈妈好多次把孩子打掉，是他妈妈执着要生。

　　现在夏阳懂了，他妈妈也许和赫尔伯特妈妈想法是一样的，留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给寿命漫长的爱人。

　　夏阳听小姨说过，怀了他之后，他妈妈状态不好，他爸也极力反对过他妈妈生了，他们俩还争吵过，也因为这番表现，姥爷才对他瞧顺眼了不少。

　　但赫尔伯特妈妈怀他时反应不一样，漫长的孕育期，几次差点儿死掉。

　　赫尔伯特爸爸是经历过好几次老婆差点儿死掉，备受煎熬。

　　虽然赫尔伯特顺利生下来了，他妈妈也没因为生他丧命，但也因为这段生生死死的折磨，赫尔伯特爸爸研究起了禁术，想把自己的生命分享给赫尔伯特的妈妈。

　　只是禁术太久远，他们掌握的古魔法又不足够全面，他努力将禁术复原出来了，终究还是失败。

　　赫尔伯特还是妈妈死了，他爸爸也被魔法反噬重伤，没来得及好好处理丧妻之痛，就迎来了希尔德加德，之后，丧失领地，带着幼子逃离，来不及多布置什么，来不及安顿好赫尔伯特，留下很可能难以独自生活的儿子，带着一腔遗憾仓促地死了。

　　他来不及看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不知道希尔德加德会不会放过他，就那样满腹心事，无比难过地死了。

　　赫尔伯特一直记得他爸爸死前的挣扎。

　　“每次我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是忽然他又睁开眼睛了，后来他已经爬不起来了，说不出话了，就睁着眼睛看我趴在他脚边吃东西……”

　　赫尔伯特记得他哭了很多次，每次以为他爸爸离开了，就哭得撕心裂肺的，他一哭，已经没了气息的爸爸就会把眼睛睁开，睁得那么缓慢，那么艰难，还是要睁开再看他一眼。

　　后来，赫尔伯特懂了，平静的死亡，安息的归去，对他才是解脱。

　　他就不再哭了。

　　自己跑出去学打猎，叼着猎物，回来趴在他脚边狼吞虎咽，用行动告诉他爸爸，他能养活自己了，他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但是，他爸爸又坚持了很多天。

　　等赫尔伯特不再天天弄得一身血，能把猎物干净利索地解决，能守好城堡，他才终于闭上眼。

　　“他眼睛里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说……不过已经说不出来了……我知道的。”

　　赫尔伯特说着，回忆着他爸爸已经涣散，却始终坚持要睁开看他的眼睛，他知道他爸爸弥留时候已经看不见他了，明明死亡就可以不再痛苦了，可是他一直要把气息多留一天。

　　成年银龙的气息，能保护他年幼无依的儿子。

　　“荒野上的魔法族不像你家那边，有了幼崽，养到成年或者亚成年就会把他们赶出领地，还会赶得很远，再也不往来了。群居的魔法族大多也是这样的，不过赶得会晚一些。那些不赶的，也不会有多少精力管幼崽的。”还会剩余一代又一代，孩子越多，就越没精力管。

　　“不过我爸妈不一样，我是他们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孩子，他们特别疼爱我。”

　　赫尔伯特骄傲地说着。

　　夏阳眼泪都要听掉了。

　　所以他一个人，艰难地，骄傲地，背负着父母的期待，守着他爸爸的领地，靠自己长大了。

　　夏阳也懂了梅尔文为什么那么在意他的寿命很短。

　　赫尔伯特已经经历过一次至亲丧生了。

　　他语气有些闷，“你应该找个和你寿命差不多，或者，找个女孩子，至少也能给你生个幼崽陪着你……”

　　赫尔伯特：“我才不！也绝对不要生幼崽。”

　　他妈妈要不是生他，可能就不会死那么早，即便他爸爸想要用禁术，也还有更多的时间来研究，即便还是失败了，但也能躲开希尔德加德，即便没躲开希尔德加德，他爸爸也不会死前受那么多苦。

　　荒野的生物，尤其是强大的种族，对死亡应当是洒脱的，平静的，即便有万般不舍，也不该那样挣扎痛苦。

　　他再也不会重复这种留个血脉相连的幼崽陪他度过余生的路。

　　所以，他找王妃一定要找个男的。

　　“如果我死了……”

　　“我会用禁术的。”

　　“不行！”

　　“我会用的。”

　　“……”

　　“共享寿命，或者一起死，如果我没死掉，像我爸爸一样被反噬，我会、会好好养伤，把你……把你埋到……埋在银龙城吧，你喜欢银龙城。”

　　夏阳抱住了赫尔伯特，眼泪无声湿了赫尔伯特一大片衣服。

　　梅尔文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的担心也是多余的。

　　赫尔伯特早就想好了。

　　过分悲观的是他自己。

　　夏阳泪眼汪汪的，仰头看偶尔还流露一点儿稚气的赫尔伯特，心想，这家伙比他通透多了。

　　“赫尔伯特。”

　　“嗯。”

　　“我不是喜欢银龙城，我是喜欢你。”

　　赫尔伯特怔了怔，眼睛也湿了，“嗯。”

　　他爸爸爱他，他妈妈爱他，他的王妃也爱他。

　　“等找到你爸妈，咱们就研究古魔法吧。”

　　“好。”

　　夏阳从他的笔记本里翻出了梅尔文给他魔法。

　　他们终究还是要重蹈覆辙了。

　　不过他们会花更多时间来准备。

　　夏阳很想带赫尔伯特看场电影，看看泰坦尼克号，加固下一个人死了，另一个可以带着对方的爱好好活着的印象。

　　可惜他还是太弱了，带不过来手机平板。

　　夏阳给赫尔伯特买了介绍电影的书，赫尔伯特没看什么泰坦尼克，转而看狮子王的介绍去了。

　　夏阳：“……”

　　丰草季第一场春风吹到银龙领地，远在石人领地“睡”了一冬天的花骨朵淋着春雨，忽然绽放了。

　　夏阳和赫尔伯特赶到时，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直奔花园，盯着那浅蓝色的，花瓣繁复，真有点儿像康乃馨的花看呆了。

　　不到一尺高的小花，花茎那么细软，在风中摇曳着，看上去特别娇嫩柔弱。

　　夏阳紧张：“这就是圣灵花？”

　　赫尔伯特：“应该吧。”

　　他们俩忍不住又想起罗曼德的冒险之旅那牙酸的描述“圣洁的花，如冰的花，比天空更悠远”，好像还挺像？

　　但是“那哀伤的香味”是啥？

　　“如繁星的叹息”又是啥？

　　怎么就“望之令生灵落泪”了？

　　他们俩不是生灵吗？没想落泪啊。

　　这一群石人都挺激动，也没一个想落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