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好感度半天没涨,是因为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替代品?
他不由得想起偶尔的亲密接触时时穆看自己的眼神,那里面有兽性且冷漠的占有和索求,但唯独没有一丝人类眼里应该有的柔和或是深情。
最初秦游根本不在意,也不觉得自己跟个老怪物有什么好计较的。
可是现在沈清告诉他,时穆曾经是个活生生的人。
秦游一边想着,面上只浮现出一丝无所谓的冷笑,他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说实话,如果不考虑一切后果,他当下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不管三七二十把时穆痛扁一顿解恨,然后放弃任务果断离开这个世界。
沈清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变化,但并没有在上面多作文章,而是转移了话题:
“无论是商酉,还是那个被辜负背叛的人,都没有察觉到我这个漏网之鱼的存在。我最终夺取了生存名额,时穆却不甘心这样死去。”
“所以他杀了通天楼世代供奉的神鸟,以他的心脏作为火种,勉强苟活了下来,成了现在这个不人不妖的样子。”
沈清抬起手臂,任由一只白面蝶展翅停驻在手背上:
“你知道绮目蝶寄生人体的原理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显得又些突然且莫名其妙,所以秦游自然没有回答。
“这些东西又被称作白面蝶,原本是由鬼饲养的,习性也和鬼十分相似,它们通过将人的灵魂啃噬殆尽而达到取而代之的目的,所以被寄生者的症状往往和外界民间中流传的失魂症类似。”
“而白面蝶的尸体给蓝瑛的根茎提供的养料,正是那些残破的魂体,商酉则是通过这种歪门邪道的方法,才能勉强维系他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魂魄不至于灰飞烟灭。”
沈清轻轻撩了下指节,惊飞了那只白面蝶:
“如今他为了一丝虚妄的痴念,用曾经的同类的魂魄保持人性,但同时又如同一个真正的妖怪一般嗜人血肉。你说可笑不可笑?”
“等等,”
秦游拧着眉头:
“你说他现在的心脏是火种?也就是最终任务的目标?”
“你高看他了。”
沈清发出了有些古怪的笑声,好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普通人的躯壳想要容纳一整枚火种?那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商酉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用剩下的一半火种,制造了这阴界虚伪的炽阳。”
秦游脑内猛然一闪而过的是他从高空坠落时,似乎亲眼目睹过那光与影的界限。
“商酉是所有玩家中唯一一个察觉到鬼存在的人,那是游戏清洗落败者的手段。他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通过游戏的漏洞活下来的人,用火种制造的阳光,抵御了最后的剿灭。”
“鬼只能在黑暗中生存,在炽阳下无处遁形,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
“那最终任务的目的....”秦游眉峰紧缩,沈清口中的一切仿佛早已尘埃落定,根本无需再推断。
“没错,是致他于死地。”
这一切很顺理成章,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但秦游却本能地认为其中必然存在着漏洞。
在哪里?
他脑内疯狂地思索着,从来了这个世界后经历的每一件事情,到沈清每一句话中的细枝末节,他很快窥探到一丝对方逻辑中的错误:
“你想要借我的手杀了商酉,拿到他的心脏?”
他逼视着沈清的双眸:
“可是照你说的来看,我大可以袖手旁观,等商酉为我把除了我之外的玩家统统干掉,然后获得生存名额。既然有这么好的事,我凭什么要承担这个风险?”
“你很聪明。”沈清似乎对他的咄咄逼人并不出乎意料:
“但火种总会有衰竭的一天。”
“你以为游戏为什么会选择在千年后破例开放最终任务?如果是火种的鼎盛时期,没有人可以在商酉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他本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早就着手准备应对这一天——不然你以为这他把你养在身边,又打造了这座万人血池,是为了什么?”
那悬浮在血池上空的鼎炉状的器具散出一阵滚烫的蒸汽,孔槽里血光闪烁,仿佛在回应沈清的话:
“这是用历代玩家的生命堆砌而成的祭台。”
沈清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起来:
“商酉窥测到了一个关于游戏本源的真相,这涉及到违禁词,不过即使我不透露,你应该也能猜出什么。”
“商酉想用所有玩家的命,炼化出一个新生的火种。”
伴随着这句话,秦游耳边突然凭空响起低沉的哀鸣,那仿佛只是风呼啸的声音,又像是来自炼狱深处无数冤魂的凄惨号哭。
在这诡异的声音中,沈清回过头来,白面蝶在殷红的背光下癫狂地扑棱着四散开,显露出她一张有些森冷的面孔。
那道狰狞的伤疤旁边突然疯长出细密的白色鳞片,它们仿佛有生命粘合在一起,使深可见骨的创口极快地恢复如初。
短短地几秒内,沈清的脸又恢复了初见时清秀可人。
只见她勾着唇,眼神却不带丝毫笑意地问道:
“是成为这万人祭台中的一个垫脚石,还是在最终清洗时被鬼寄生成为行尸走肉,抑或是与我合作,成为最后的赢家?”
“你别无选择,秦游。”
第九十一章
这一番话看似步步紧逼, 不给人丝毫退路,但凡是个深陷其中的人,也许就毫不犹豫地选择倒戈了。
但秦游不一样, 就算牌局再烂, 任务进行得一塌糊涂,他也还有离开这一条路可以走。
何况如果当真和沈清合作, 就算他运气好勉强得手, 任务对象的死亡又是一项大忌,他可能当场受到排斥作用直接被弹出这个世界。到时候别提这段时间他对时穆的容忍和不存在的讨好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能还会被系统倒扣积分,简直是得不偿失。
虽然心里很快做出了决定, 但机不可失, 该套的话还是得继续套的。
秦游不动声色地停顿片刻,再度开口时皮笑肉不笑的,语气倒是没了之前那般强硬:
“但不管怎么说,时穆好歹也做了上千年的妖怪, ”
他撩着眼皮看向沈清,顺便耸了耸肩:
“瘦死的骆驼再怎么也比马大吧, 我一个柔弱的人类凭什么去杀他,就凭这张和他前男友有几分相像的脸?
至始至终秦游的眼神都是带着忌惮的, 突然那其中警惕防备的色彩淡却后, 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盛气凌人的气势就显现了出来。
嚣张, 又很引人注目。
这让被这双眼审视的沈清心里升出一丝扭曲的情绪。
何止是外貌?
眼前的这个人就连眼神,都和千年前她曾不放在眼里,又被其践踏在脚下的人一模一样。
那些梦魇般的屈辱和憎恨再度如同狂潮一般奔涌而上, 席卷她的心头,但活了那么多年之后, 仅仅只是这样一个挑衅的眼神早已无法击溃她半分的理智。
沈清回以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每次时穆服药后,都是他最为虚弱的时候。”
——药。
秦游的眼神难以察觉地冷淡下来:
他知道那是什么药,看上去和其他汤药没什么不同,时穆只偶尔会喝,每次喝的时候都会找借口回避。
除此之外,还有个特别之处:那种药每次都是由静檀手底下的妖亲手送过来的。
念及此处,他再度开口,努力克制自己语气里的阴阳怪气:
“既对千年前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又知晓火种和这座血池的所在之处了。就连那神秘莫测的静檀嬷嬷都帮你办事....你的身份还真不一般呐。”
秦游一边说,一边细致地观察着沈清的反应,想从那张苍白清秀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观察的对象却没有显露出丝毫被揣测的反感,她眨着眼笑了笑,在某个瞬间看起来像是不设防的样子,柳叶眉弯弯,如同一个普通的被同班同学倾慕的女学生。
沈清坦荡得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被揭露,甚至她之前的每一句话都在有意无意的引导,这的确比任何最初就摆上明面的筹码都更具有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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