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垃圾星的孤儿,疏白被景澜捡回去后享受到了从未享受的一切。
宠爱,偏爱,娇惯。
景澜对他有求必应,教导他想学的一切,给予他想要的一切。
就在疏白以为会永远这样时,景澜突然带回来一个人,那人跟他八分相像。
最后,他被赶走死在了叛乱星。
在疏白重新睁眼后,回到了被景澜收留的第五年,跟对方确定关系的第一晚。
他被下了药,昏昏沉沉之下将人撞开,躲进了自己私藏的地下室。
就在他准备隐忍度过时,黑暗中忽然发出了声响。
疏白:?
下一刻灯光打开,一个面色阴翳的人从角落中站了起来。
那人混身绽血的伤口,漆黑的瞳仁在静谧的空间中深邃又可怖。
但是——
这不是景澜的死对头吗!
未来三大星域主之一的靳文修,传说杀人如麻,阴翳狠毒。
疏白:挺倒霉的
他顶着充满杀意的目光,想到对方狠辣的手段,一声不吭地往后退了退......
.
疏白死后,据说某星域主发了疯的去找人。
景澜抛下自己的白月光在叛乱星掘地三尺却连尸首都没找到。
回去后就整日酗酒,昏沉不醒,最后被隔壁星域攻破,死在了敌方首领的火药下。
但是,他重生了。
就在他喜极而泣地寻找疏白想要挽回一切时,却发现对方不见了。
紧接着就在他死对头的庆功宴上,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漂亮的侧脸一如既往的漠然清冷,目光流转间疏白看到了他,但银色的眸中却再没了他的身影。
在景澜痴痴地想要上前时,疏白的肩头忽然落下一只有力的手将他带过去。
只见靳文修唇角扯处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阴冷而轻蔑地看着他,
“景域主,管好你的眼睛。”
高岭之花美人攻×阴狠疯狗占有欲爆棚受
备注:
换受,微火葬场,攻受互宠
非弱攻,非一见钟情
攻不洁受洁,重生后双洁
自割腿肉,雷点多慎入
内容标签:强强幻想空间天作之合重生正剧HE
搜索关键字:主角:疏白,靳文修┃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被当替身后跟他的死对头走了
立意:摆脱过去,重获新生
第一章
“听说了吗,域主大人前两天带了个人回来。”
“我知道!那人跟疏白长得特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不不。”最先开口的小兵老神在在地反驳道:“新来的那位又温柔又善良,跟疏白这种故作清高的可不一样,这不,给自己作到病房来了。”
他的语气带了些嘲讽,听得一旁的小兵连忙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别给听见了。”
他们凑在战舰的甲板上嬉笑议论,却不知在身后的临时病房内,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已经悄然转醒。
一双漂亮却漠然的眼睛自黑暗中缓缓睁开。
外面的讨论声隐约传入了青年的耳中,他眉峰轻拧,银白色的眸中尚且有些茫然,显然尚未完全清醒不清楚状况。
下一刻,腰腹猛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嘶——”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搭在床单上的手颤抖地抬起,似乎想要触碰,却因为失力在伸到一半时倏然落下。
是了。
疏白轻轻闭了闭眼压下窜上神经的剧痛。
这次他主动参与北部叛逃军的剿灭行动,在剿灭接近尾声时却不小心被敌方捅了一刀,装了燃石的刀身滚热,硬生生在伤口上腐蚀出一块洞来。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你们聚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换班巡逻!”
外面陡然安静下来,紧接着就传来两个小兵慌乱地应答声:
“是!”
伴随着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大门在下一刻被缓缓推开。
疏白的目光也随着声音转了过来,室内一片漆黑,唯外面的甲板上挂着照亮的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打开门,逆光站在门口,光线模糊他脸庞的轮廓,一时间难以看清。
而男子在与疏白对视的刹那,似乎愣了下。
外面隐约的淡光透过窗户落在对方略显苍白的脸庞,眼帘半阖,白色的睫毛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唇色因为失血而微微发白,素来冷漠的人在此刻的虚弱下也仿佛软化了棱角。
“你,醒了。”男人语气有些僵硬道,抬手将临时病房的灯光打开。
炽白的光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映照出窄小的空间和寥寥几个病床,而几个病床也仅有一个位置上躺了人,显得空旷又寂寥。
男子迅速将大门关好,目光触及旁边打开的窗户时立马明白过来,抿了下唇神态紧绷:“你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哪知道什么,每天听点小道消息就开始胡编乱造......”
话说到后头,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透出一点心虚。
说实话,在疏白救过他一次前,他也像那些人一样。
——觉得疏白不过是个靠域主上位的男人,一个肆无忌惮娇生惯养的废物。
他的目光有些紧张,刻意避开疏白的视线后随便拉了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
这里没什么精妙的仪器,是底下的伤员太多了,所以才临时开了上面这间休息室暂时安置新伤员,昨天有几个被挪下去了,现在只剩下疏白。
而刚才那两个恐怕是刚支援来的小兵,压根没注意到嚼舌根的地方后有个临时病房。
“别理他们。”男人干巴巴地安慰道。
疏白听后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只是有些疲累地半阖着眸子,视线静静地落在头顶白炽的灯光上。
——他没在意那些话,从上飞艇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他们讨厌他。
其实昨晚也迷迷糊糊被吵醒一次,身旁病床的人正巧被搬走,他也听到了护士们的闲言碎语。
那种厌恶恨不得他消失的语气......
很正常,他都知道。
事实上对于这点疏白并不在意,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那种厌恶甚至憎恨会这样强烈。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的身份,一个本该在垃圾星苟活的臭虫,却因为域主一句话而攀登高塔,极大的反差所以令他们厌恶。
疏白有些疲累地闭了闭眼,意识困倦,但身上随着醒来而逐渐清醒的疼痛令他不再能入睡。
那些倒是没关系,反倒是另一件事......
半响后,他动了动因长久未进水而干涩的唇,“景澜带了人回来?”
他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景斓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域主,大概只有疏白能直呼其名了。
男人陡然精神紧绷,小心翼翼地斟酌道:“.......是带了个人,但或许是朋友或者其他星域的贵客,域主带人回中心岛还是很常见的吧。”
他不清楚中心岛的情况,但域主从外带人应该不是稀奇事。
果然,沉默一会儿后疏白点了下头,应该是认同了他的话。
只是......
在意识操纵下,终端的浅蓝色光圈在手腕上若隐若现,疏白打开了终端。
终端所展示的屏幕在其拥有者未示意的情况下是不能为外人所见的,疏白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气色仿佛又差了几分。
因为目光一直落在疏白身上,男人很敏锐地察觉了不对,他小心问道:“怎么了。”
疏白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道:“没事。”
他面前的光屏上飘着一行字。
‘我明日就能回去了。’
这是他两天前发出的消息,但直到现在也未有回应。
两天前剿灭最后一支叛逃者小队后,他就给景澜发去了消息,结果当晚再次受到了漏网之鱼的袭击。
他们并没有被铲除殆尽,而是在暗中储蓄力量,等待致命一击。
疏白本来是没事的,但为了救下维斯,也就是现在守在身边的这位,不小心受了些伤昏睡过去。
而直到醒来已经是第三天,之前发出的消息却仿若石沉大海,没有半点波澜,对方甚至没有疑问一句,‘怎么还没回来’。
疏白因为疼痛,忍耐地轻吸一口气。
随后费劲地将手从被褥下挪出轻轻搭在一旁,更方便看上面的信息。、
而一边的维斯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试图提起别的转移他注意力。
“你别担心,底下病房很快就有位置空出来了,有下面的器械,伤会快好很多。”
“还有刚才那两个嚼舌根的,今晚让他们多巡逻两个小时。”
疏白落在光屏上的视线默默在他陡然紧张地神情上扫过,虚弱而平淡道:“谢谢。”
维斯一顿,连忙摆手,“我谢谢你才对啊,不然我恐怕得半死不活的搁床上。”
话到这,维斯似乎接收到了什么消息,跟疏白说了一声后便去了外面的甲板上接了通讯。
室内重新恢复寂静。
疏白看着光屏上孤零零地一行字,慢慢地断断续续地输入一行话:
‘前天遇到了袭击,飞艇时间延迟,大约明日才能到。’
输入完毕后,他沉默地看了这行话半响,才慢慢关闭了界面。
虽然疑惑,但也不至于怀疑景斓,更别说将‘域主有了新欢要抛弃他’这类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他们的婚礼在半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了,场地也布置了一部分,就等他任务结束回去。
他十三岁时来到中心岛,十八岁时跟景斓在一起,直到现在,是在一起的第五年。
相较于那些话,疏白倒更担心景斓遇上什么难缠的事。
他心底想着,却慢慢地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门口响起‘吱呀——’地开门声,维斯接完通讯,沉着脸回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疏白脸上时便克制地缓了缓神情,从怀里摸出一瓶药小心地扶着疏白起来吞了两颗,尽量温和道:“底下有位置了,护士很快带你下去。”
疏白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以是回应,随后便安静地闭目养神。
维斯轻抿着唇,眉宇间可见一丝烦躁。
刚才是上将的通讯。
意思很简单,看在他的面子上可以马上给疏白安排位置,但是......
“北边军队因为他想打造的饰品牺牲了无数支精英小队,现在不过是被捅了一刀,算得上什么伤。”
“行了维斯,不会让他死在这里的。”
“还有域主非常重视新回来的新人,为了新人的欢迎宴也没再提过疏白,你觉得,他在域主眼里还有位置?”
“不要再过问他的事,我们只负责将他送回中心岛。”上将留下最后一句警告就切断了通讯。
维斯顿时给气得说不出话。
一是为上将对疏白的态度,二则是上将对他的怀疑。
上将觉得他为疏白找医疗资源,是为了巴结对方!
是!因为上将的偏见不愿意给疏白医疗资源,他确实去求情了,但对方救了他的命,他还不能真切的感激?
何况,他不相信疏白是那样恶劣的人。
想到此,维斯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疏白沉静的侧脸上。
白色的软发因为仰躺的姿势尽数随着脸庞落在了枕头和耳旁,露出透白的皮肤,他的眼睛轮廓格外漂亮,眼尾处微微翘起,修长的白色睫毛若有若无的在眼睑上留下一片阴影,却这盖不住那颗近乎勾人的泪痣。
本来该是一张格外惑人的面容,却因为面容主人冷淡和疏离的气质,硬生生将惑人的气息压下。
这一眼,维斯不禁看了许久。
他曾经因为厌恶从未多看这人一眼,但显然能被域主宠爱那么多年的人的确是特殊的。
从外来看,疏白无疑是极为好看的。
之前他也同所有人一样,只觉得他是个被域主从垃圾星捡来的烂人。
他不断地像域主索要着常人一辈子都看不到一眼的珍稀玩意,却只为打造无用的精美饰品。
比如斯特星的毒龙牙做成的龙牙项链,比如艾斯卡星的星钻做成的耳坠等等如此,多不胜数。
偏偏域主对他百依百顺,为此无数精英小队覆没在那些星球,只为了取回那些或是漂亮或是珍贵的玩物。
但现在......
维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真的很难想象愿意在危急时刻救下他一命的人会是那样骄纵无理的人。
那时候敌人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偷袭,别说他极大可能丧命,就算是就下他的疏白一个不慎也会死。
但对方就是出手了。
再如现在,面对被搬空只剩下他一个病人的临时病房,他也没有一丝怨言,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所谓合理的分配。
想到这,维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或许是目光停留的时间长了,疏白忽然与他对视上时,维斯吓了一跳,连忙结巴地解释道:“我就是,想些事情。”
疏白似乎也没在意,只是单纯看了眼又转而看向别处。
维斯一顿,松了口气。
他的视线又留恋几眼就没再多看,只是最后目光在圆润的耳垂上扫过时,心底陡然疑惑。
说来,似乎从见到疏白开始,对方就从未带过什么奢侈的饰品。
.
两个小时后,护士终于来接疏白到了下面病房接受仪器治疗,不过现在属实有些迟,大约还有八个小时就要到中心岛了。
被推进病房时,疏白清晰感受到了无数转来的视线。
好奇、恶意、不耐......
他一概不受影响,直到护士为他拉上帘子,掀起被褥安装上小型修复器。
这里又发生了争吵,因为这是最基础的治疗设备,一般用于皮肉伤,显然对疏白这种伤口的用处不大。
维斯有些恼火,“我记得刚从六号床卸下一台治疗仪。”
“不好意思维斯少将。”护士也很为难,她低声道:“那台仪器被安排去给十号床的病人了。”
维斯听这话就知道是上将的意思,顿时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疏白开口了,“没关系。”
他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搭在了修复器,“很快就到中心岛了,这点伤在中心岛接受治疗一样的。”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事情也平息下来。
维斯本来还想陪他,也被淡淡地拒绝了:“你应该还有许多要忙,这伤不要紧。”
话落,又继续道:“不过或许下站时要拜托你。”
大概知道单纯那样说维斯不会离开,所以他便又提出了请求,以告诉对方自己不是强撑而是真的不需要。
维斯凝视了许久,视线在疏白的脸上扫过,似乎在验证对方话语的真实性,许久后,他在疏白地终端上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那您有事情就叫我。”
他嘱咐道:“那些人的话您别听进去,不过是风言风语,等到了见到了域主大人,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反正他不相信上将的意思,就算养条狗十年也有感情了,何况疏白跟域主真真切切相处那么久,怎么可能立马将人抛下。
疏白只是点了下头,很平淡地给予了回应。
他与人的态度真的很疏离,无论是话语还是动作,给予维斯地回答总是少得可怜。
要是放在之前,维斯肯定心生厌烦,觉得不愧是域主娇养出来的。
但现在不同,越来越多的接触使得他认识到疏白并不如传言中的那样。
疏白就这样睡睡醒醒直到最后一次醒来时已是午时。
维斯刚巧在他的床边,从面上来看有些兴奋。
“快到中心岛了。”维斯小心地将疏白扶起来坐到轮椅上,顺手给对方披上一件厚实的外套,将绑着绷带的手和仅着单薄衣料的身体牢牢盖住。
“域主大人来接您了。”维斯兴奋道,看起来比疏白都开心。
域主大人既然来了,那当然说明疏白还是对方心头所爱,而上将也该斟酌斟酌自己之前的行为了。
“中心岛近期气温低,您裹好。”
疏白刚睡醒还有些回不过神,或者说这几天都有些昏昏沉沉地,但好在话是听清了。
他揉了揉有些泛疼的额角,想到将要见的人漠然的目光也不免柔和些许。
只是心底莫名还是紧绷着,而那条信息也始终未有回应。
第二章
中心岛位于帕斯星,是苍蓝海域之上的浮空岛屿。
该星球全面为海,海水与天空泾渭分明,除此之外周边无数小浮空岛立于海面之上。
忽然,晴朗的天空上覆盖下一片阴影,只见一架巨大的飞艇向着临近中心岛的小浮空岛靠近准备着陆,随着地面的视野逐渐清晰,众人果然隐约瞧见在站点处等待的身影。
景域主竟然真的来了?
几位早早得到消息,据说景域主如何如何宠爱新人的将领们不禁面色难看地互看几眼。
既然域主大人愿意亲自来,那疏白一时半会儿可失不了宠爱,要是回去告他们的状恐怕就麻烦了。
而这时,维斯也将疏白推了出来。
身上没能及时得到治疗的伤口,令青年的脸色略显苍白,在帕斯星灿烂的阳光下,脸颊略显瘦削,更突显出几分虚弱。
“上将。”
维斯向着几位职位高于他的将领行礼道。
几位将领无视了他,他们都是些人精,摸清情况后很快就转变了态度,“疏白阁下,这些天因为医疗资源不足辛苦您了。”
他们恭敬又关心道,但还不忘把‘不及时为对方提供医疗’的窟窿堵上,只要他们咬死医疗资源不足,域主也不会怪罪他们。
说完,他沉静地等待着疏白露出愤怒的神情去斥责他们,平时他不怎么见到这位,但也可想对方该是怎样的刁蛮任性。
然而,他等待了许久也只等到轻飘飘的一句。
“我知道了。”
上将愣住。
抬眼一看,疏白却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靠在轮椅上闭目养神,他顿觉喉口一堵,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飞艇终于在小浮空岛缓缓落下,顿时激起片片尘埃,随着甲板上延生出一条向下的阶梯,维斯率先上前推着疏白小心地走了下去。
几位将领也很有默契地让出一条道来,等他下去后才紧跟上。
头顶倾泄的阳光落在青年的侧脸,因着飞艇落下的阴影而化为片片光斑,落在白色的睫毛上将眉眼勾勒得越发神性。
中心岛的人都知道,疏白阁下非常好看。
他特殊的发色和眼睛,并不会令他显得垂老或是古怪,反而格外的耀眼。
白日里宛若居于仙境的仙人,而夜晚又好似透着妖异的妖精。
但与之相对的则是他的行为,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每年域主为了满足他的要求都会牺牲无数金钱和士兵去夺取贵物令他欢心。
不过现在,疏白阁下恐怕再没那样好的待遇了。
底下,候在景域主附近的侍从们有些幸灾乐祸,他们抬首远远地看着逐渐从上面下来的疏白,随后收回目光,落在了域主身旁的少年身上。
那是个光看脸跟疏白有七分相像的,不过两人气质天差地别。
随着轮椅往下推,刺眼的阳光被阴影完全遮挡,疏白也终于看清了下面的景象。
直到他回来都未曾回一句消息的景澜挺拔着身形站在底下,却低着头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尽数落在了旁边的少年身上。
一头同样白色的短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双相较于疏白更显幼态的圆眼微微眯起,露出狡黠的神情,一眼便觉得活泼惹人喜爱。
他们似乎在说到些什么,那少年亲昵地搂着他的胳膊轻笑起来,圆润的肩膀轻颤着,纤细的骨骼贴在景斓身旁,瞧着格外小巧精致。
“啊,阿景哥。”少年抬眼间好像看到了疏白,抱着景澜的胳膊微微仰起下颚,欢快道:“你等得人来了。”
景澜淡笑着却没有抬眼,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疏白被维斯直直推到他们面前时,才吝啬地抬眸。
他早知道了。
维斯小心地将疏白推来,在两人身前站定后恭敬地垂下头,阴影掩盖下的神情却有些难看。
他万万没想到域主来接疏白,竟还带了新人,而且看两人的关系或许真的......
“你叫疏白对吗我知道你。”
少年率先开口了,他看着阳光而活跃,为了靠近疏白他松开景斓的手臂改为勾着手指,紧跟着巧笑凑过来,睁着一双好像纯净无物的浅蓝色眸子,“阿景哥说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我不在的时间里,谢谢你愿意陪着阿景哥。”
陪着?
最要好的,朋友?
疏白缓缓抬眸,银白色的眸子静静地看向景澜。
景澜在这一刻也避无可避了,但他只是对着疏白无奈地笑了一下,一如既往的温润。
他比疏白大九岁,但依然长相极为俊气,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沉稳可靠,平时两人的相处也是他照顾的多,事事都料理的极为周全。
简直是最完美的恋人。
——在发生眼下这种状况之前。
“景澜......”疏白眸色微冷,出口质问地话却被对方的动作打断。
只见景澜上前一步,在他的轮椅旁半蹲下,用温柔的语气轻叹道:“你也真是,怎么还受了伤。”
“在飞艇上没治疗吗?待会儿我找医生给你看看。”
带点关心和斥责的语气,仿佛他们的关系还是极为亲密。
疏白微顿,有点僵硬,但在对方温柔的目光下也柔和了些许。
“不算大伤,没事。”他淡淡道,随后话锋一转,“你身边这位......”
“我跟阿景哥也认识二十多年了。”不等景澜开口,少年就插嘴道,他紧挨在景澜身旁,有些不好意思道:“十年前跟阿景哥有了些矛盾,当时我不懂事就跑了,但现在想通了。”
矛盾,什么矛盾?
少年红着脸,似乎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而且,十年前......
疏白的面色冷了些许,将目光转向景澜。
只见景澜以保护的姿态将少年拨到了身后,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缓声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阿笙前两天刚回来,他身体不好今天陪着我来接你等了太久。”
一样的语气,但疏白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了警告。
景澜,在威胁他?
疏白一时间没有太多情绪,只觉得荒谬。
明明几天前还小心翼翼握着他的手,一面掰着十指相扣一面与他求婚的人,竟然转而就为了别人威胁他?
“嗯?”见他没有作答,景澜又轻轻拖出一个音。
那眼中的意思分明是再不下台,就要令他在所有人面前丢尽脸面。
日照有些热烈,明明照不到阴影下却莫名令疏白感到一阵干涩,他目光冰冷地看向对方,搭在扶手上的手一点点收紧,有了一丝颤抖。
景澜现在带着人出现已经是狠狠下了他的脸面,甚至不如不出现。
对方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所以,是故意的,故意给他个下马威。
而此时身后的人也尽数从飞艇上下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刹那间无数嘲讽、讽刺、轻蔑的目光落在了疏白的身上,如芒在背。
“你真要这么做?”许久后,疏白缓缓道。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为什么?还是在所有人面前,这样难看的......
然而景斓只是笑了下,温和道:“对,你受了伤阿笙也等得久了,还是回去再说比较好。”
疏白没再开口了,因为失血而苍白的唇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一时间,情感的剧烈波动和审时度势的理智在疏白脑中撕扯,多年的感情在叫嚣着不服,而理智又清晰的明白眼下的处境。
许久后,他垂下眼帘,“那先帮我联系医生吧。”
他声音很平稳,稳得像是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看向景澜时好似有千种情绪闪过又归为一片寂静。
“我帮阿景哥叫。”童笙笑吟吟地自然插过来道,随后熟稔又亲密地抓过景斓的手腕,自然的操纵对方的终端。
疏白只是看着没有反应。
想象中大吵大闹没有发生,那些看戏的人也难免感到诧异和失望。
就这样?
倒是景澜对于接下去的话和态度都衔接地非常自然,似乎猜到了疏白的态度。
“来,我推你。”他上前示意维斯走开,亲自接过疏白的轮椅。
其实疏白伤在腹部又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坐着本来就是勉强的事情,更别说坐轮椅一路颠簸。
现在已经隐隐渗出了血,不能再推着往前了。
维斯见状有些紧张道:“域主,轮椅只是刚才为了方便暂时的,疏白伤口很大最好是抬回去治疗。”
景澜瞥了他一眼,似乎在斟酌他是谁,眉峰不悦地微微皱起。
童笙见了,连忙搂紧了景澜的胳膊,撇嘴道:“前面就是悬浮长廊了不要急嘛,何况飞艇上还有那么多伤员,现在不过是推一小段路......”
话到这,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不会这么娇气吧。”
推一段路?伤在那个位置是连坐着都勉强的,而飞艇上受伤的士兵等会也是被抬下去而不是坐着!
维斯脸色有些不好看,懊恼着要是早知道这样,他刚才绝不会急匆匆地带着疏白下来。
比起受这罪,还不如在病床上慢慢等护士抬。
跟在后面的侍从们都看着,后面的将领们则是在谈天说地聊着趣事的空隙时而将目光向这边转来。
疏白淡淡道:“没关系。”
他不吵不闹,以常人不能理解的速度,很快接受了现状。
疏白坐在椅子上稍稍动了下,为自己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坐,随着一点点颠簸地推进,伤口渗出地血迹越来越多,直到推上了悬浮长廊。
长廊是水晶架构,自动推进,可以由岛屿下边一路推上岛屿中心宫殿。
通常只有开设全岛宴的时候才会打开长廊。
推上长廊的刹那,颠簸停止,总算令剧烈的痛感削弱了些许。
疏白睁眼看着刺目的光,额间因为疼痛隐隐冒出汗珠。
他现在明白了。
景斓知道他发的消息,也知道他受得伤,但视若无睹,为了新人打算短短几天结束跟他的一切。
疏白向来是个很冷静的人,或者说,他在情感方面不太敏感,当初跟景澜在一起是因为对方的恩情,也因为对方的确对他够好以及长时间的死缠烂打。
否则,他绝不会主动对对方产生那样的情愫。
而现在,拖他下水的人,要抽身了。
毫不留情。
疏白垂着眼帘遮盖着眸中的情绪,就算是他,面对整整十年的相处也不可能没有感情。
而对方毫无预兆的抽身也令他措手不及,难以置信。
哪怕刚才理智上反应过来——对方出轨了,所以做出了最利于自己的判断。
但情绪上依然回不过神,就这样,结束了?
实在荒谬。
他甚至在飞艇上所有人都议论时,还那样的相信......
一路上,血液越来越多的渗出,染红了盖在他身上的外套。
而景澜则是跟搂着他手臂的童笙说说笑笑,像是完全没发现任何异样。
直到到了中央宫殿前,他的脚步才缓缓停了下来,他让各位一路辛苦的将领们跟着侍从去房间休息准备晚上的宴会,自己则推着疏白进去了大厅左边的偏殿。
“阿笙,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没走出多远,他侧首对身旁的童笙温柔道。
童笙自然是乖巧应下,看着他将疏白推进了偏殿。
偏殿内一片昏暗,唯独外面几近夕落的光歪斜着落了进来。
疏白以为对方要跟他谈上两句,勉强打起些精神,然而下一刻大门便从身后轰然关闭,室内陡然又暗了几分。
轮椅上的人好像僵了僵,一会儿后才强撑不住地一点点弯下腰,染着斑斑血迹的大衣从身上落下,他的手颤抖地捂住了伤口,低垂着头重重地喘息着。
没能从景澜手中得到权利的坏处就体现在这了。
一旦对方收回所有的喜爱,那就是任由宰割的羔羊。
第三章
偏殿的空间很大,也很空旷,却寂寥的只能听见他粗重地喘息声,血液渐渐染湿了手心,疏白低垂这头,头发尽数落下汗湿了额头。
疏白并不是没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他向来是懂权衡利弊的,在他发现景斓死死握着权不肯分给他一丝一毫时,就明白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弱势,他想过离开,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哪怕关系破裂后,他要远离这里一切从头开始,也是他能接受的结果。
但他万万没想到,破裂后不是分手也不是离别,而是故意的折腾。
想到此,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带着冷意和嘲讽。
景澜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个跟他相像的少年?为了得到对方更多的钦慕?
疏白从未想过在身旁十年的人,竟然如此低劣。
伤口的疼痛在这一刻猛然剧烈,他不小心从轮椅上滑了下来重重跪在了旁边。
‘呼——呼呼——’
如果景澜真那么想,恐怕他就很危险了,疏白抿了抿唇,他尽力摒弃自己情感上的纷扰,分析着一条出路。
但情绪作乱,眼尾还是忍不住染上些许殷红。
十年,跟条狗都有感情了。
正在他跪坐在轮椅旁,紧紧摁压着腹部的伤时,大门陡然打开。
只见早早离开的人,不知为何去而复返。
景澜迅速跑进来将他搂进怀里,淡淡的雪松香落入鼻尖,一如以前,不同的是以往嗅到会令疏白安心,如今却是紧张得肌肉绷紧。
“宝贝,修复台很快就搬过来了。”然而,景澜竟视若无睹,他将疏白半搂在怀中,似乎还跟以前一样心疼他。
而目光和语气更是带着温情和爱意,仿佛之前跟少年的作秀是疏白的幻觉。
疏白轻拧着眉,带着血迹的手用力抵在对方胸口,薄唇轻动,“你什么意思。”
他目光带着凉意,警惕地回视。
“我还是爱你的。”
只见景澜复杂地看着他,将他无力的手捏在温热的手心,低低叹道。
荒谬。
疏白脑子空白了一瞬。
这时,可移动修复台也被几位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匆匆搬了过来。
他们将疏白扶在修复台座椅上,根据他的伤情调整了靠椅的角度,随后解开已经被鲜血浸湿的绷带。
那片刀口已经糜烂了大半,血和脓液不住地往外渗,医生迅速做了清理,随后将仪器装好。
修复罩按在伤口上,药物导入后,便是一阵冰凉和麻意,但总算不再疼了。
疏白沉默地靠在软椅上,脸上还隐约有些汗,沾粘着耳旁的发丝。
抽空间,他向门外看了一眼,童笙不知道被支去了哪里。
这时医护已经全部退出去,唯剩下景澜站在一旁
周围重新寂静下来,疏白没说话,景澜也没有不自在,他端过一盘用来迎接宾客的水果,很自然地拿了一枚白色的苹果削起了皮,最后切成小块喂到了疏白嘴边。
疏白皱了下眉,侧过脸没理会。
他不懂景澜什么意思。
这时耳边似乎响起一声轻叹,外面透进来的昏黄日光越加的弱,景澜抬手打开了偏殿的暖光灯,熏暖的光落在了疏白透白的皮肤上,将那抹冷色染得仿佛柔软几分。
“不要倔气了,吃点。”他心疼道。
疏白从没一刻觉得这人这么有病过。
难不成刚才的一切是他的臆想?
“既然打算分手了,也不用说这些话。”他冷淡道,很平静且快速的接受了自己五年的伴侣将要结婚的对象,在几天之内出轨了。
或者说,不能说是出轨。
应该是早有预谋,从未喜欢。
从看到那张跟他相似的脸,以及童笙说的所谓十年,疏白心底就有了猜测。
只是觉得太过搞笑,有些不相信这种离谱的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谁说我打算分。”景澜沉沉道。
疏白蓦然看向他,银白色的眸子紧紧落在他身上,满目的不解。
“不过现在也瞒不下去了。”景澜似乎笑了下,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是跟以前一样带着无尽的包容和温暖,可说出的话却令人如坠冰窟。
“当初带你回来确实是因为童笙......”他缓缓几句话,将自己和童笙的曾经简单道来。
非常俗套的,他追他逃的故事。
童笙从身份上来讲是景澜的侄子,也是景澜目前唯一的亲人。
不过童笙的父亲是被景澜所杀,当年的夺权,景澜为了得到这个位置杀光了自己的至亲。
童笙本也打算一并除掉,毕竟当时的童笙已经十岁完全记事了,斩草除根的道理景澜还是懂的,但一时心软或是别的情愫,他将那孩子留了下来。
此后童笙由他一手带着,直至他慢慢喜欢上了童笙,打算在童笙十八岁成人时表白。
但要知道两人间隔着杀父之仇。
之后就是一番虐恋情深,他追他逃,最后两人都精疲力尽,景澜放了童笙自由。
事情应该到此就结束了,可景澜不甘寂寞,便找上了与童笙极为相似的疏白。
他收养童笙时,童笙十岁,而收养疏白时,疏白十三岁。
按理说差了三岁,可疏白从小在垃圾星苟活营养不足身体瘦弱,看着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
相似的年龄相似的样貌,让景澜立马决定将人带走,再之后就是疏白在中心岛的十年。
被蒙骗,被当做替身的十年。
疏白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青年的神色冰冷,只是漂亮的眼尾处不期然的有些许艳红,将眼尾的那颗泪痣映照得妖艳万分。
“我真得想跟你过下去。”景澜将疏白的手握在掌心,轻揉着对方因为失血而逐渐冰冷的指尖,但以往格外细心的一举一动,在此刻的疏白眼中却格外恶心。
他动了动手没能抽出来,景澜紧紧握着,低声道:“可是,我的阿笙竟然想通了,回来找我了。”
“你知道吗,他是我失而复得的宝贝,我想了他那么多年,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疏白看着他,只觉得从未这样清晰的恼火过。
但此时的形势.......
摒弃脑中无关的情绪,疏白淡淡道:“那就分手吧,我不会带走任何东西。”
他养了他十年,曾经不知道拿什么报答,但现在,就拿这段被欺骗的无疾而终的十年吧。
他会找个新的地方,让一切重新开始。
这样的结局本不应该很困难,景澜的爱人回来了,疏白也愿意放手。
但是。
“不行。”景澜淡笑道。
疏白顿了下,缓缓道:“你要是觉得不够,可以给我一个账单。”
“可是我在你身上耗尽的东西,你这一辈子都还不起。”景澜依然微笑着,不等疏白开口,他便接着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疏白,继续做我的地下情人好不好。”
这话一出,疏白就差点没忍住了,他呼吸陡然急促些许,连腹部的伤口都好似受了影响产生了些许崩裂。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景澜,似乎想不明白对方怎么能说出这种东西?
“疏白,到底是十年,我怎么会分不清你和童笙呢。”景澜轻轻叹息道,他深邃的眸子仿佛饱含深情,凝视着一个人时就像深爱着对方。
景澜总是这样看着疏白,现在也是。
他慢慢道:“你跟他的性子差太多了,起初或许还透过你想着他,后来就没这想法了。
我刚才说了,我想跟你过下去,哪怕童笙回来这念头也不会变的。”
意思很明确了,景澜想要童笙,但也舍不得疏白。
他继续道:“你继续待在我身边,之前的东西绝不会少你,甚至我还能给你更多,只是最开始要委屈你一下,等童笙彻底接受我了,我再跟你结婚。”
疏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他像是第一次看面前的人一样,目光一寸寸从他脸上划过。
“不可能。”他动了动唇,简直要气笑了,“我从未发现你竟是这样的人。”
这十年,仿佛白认识了。
那个沉稳可靠又温柔周全的人,真正剥开的内核,竟这样令人作呕。
景澜面色不变,只是道:“疏白,你清楚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而我也向来守信。”
“走开!”疏白冷冷打断道,他猛地甩开景澜的手。
因为动作幅度,一不小心就牵扯了伤,顿时一阵阵钻心地刺痛传来。
“别乱动......”景澜眸中似乎流露出心疼,他的手指轻轻摁在疏白殷红的眼尾。
就像他所说,疏白跟童笙的性格完全不像,疏白很安静,安静到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漠然,就算对他也一样,空有一张漂亮的脸却从不会使用,但他仅仅是往那里一站,便好像能将人的目光尽数吸去。
他疏离的就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景澜很喜欢跟疏白做/爱,有种将天神狠狠拽下来摔下云端的感觉。
只有在床/上时,对方才会不太一样,会抓着着他的腰,被情/欲沾染的眼尾微红,漂亮的眼睛紧紧地看着他,白色眸中倒影着他的影子。
好像一方天地只剩下了他。
很性感,很让人着迷。
有时紧得用力了,还会发出轻轻的闷哼。
景澜很喜欢,特别喜欢。
他舍不得疏白。
温热的指腹一点点蹭着眼尾,向来情绪不敏感的人露出这种神情,景澜知道,疏白真的有些受伤了。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下一刻,手便被狠狠拍开。
“你养我十年没错。”疏白疼得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不过神情依然平静,甚至眸子更亮了些许,“但你也并非没有目的,我不想再跟你计较太多就全当我欠你的,无论我是否还得起,你给我账单,我们分手。”
“我对你所谓的地下情没有半点兴趣。”
景澜顿了顿,但他面上并没有太多意外,他了解疏白。
他的疏白就是这样的。
景澜唇角扯出一丝胜券在握的笑意,刚才的条件能成最好,不能成......也很正常。
“不,你还没考虑清楚,你需要再想想。”他道。
“我已经非常清楚。”疏白不自然地将手搭在了仪器上,好一会儿后,撕裂感才缓解些许。
然而,景澜只是看着他没有回话。
疏白的手忍不住收紧了些许,眸中凉意更甚。
他知道,景澜想强/制留下他。
何必呢,留下他折腾他用来收获童笙的芳心,然后再如以前一样圈养他。
“你只是不相信我。”景澜轻叹道:“如果你讨厌阿笙,我能让你们永远见不着,我甚至能匀出更多的时间陪你,其实跟我们之前在一起时并没有太大差别。”
阿笙是他十年的执念,但如果不是喜欢不是爱,他也不会跟疏白在一起那么多年。
他不能没有疏白。
“我是爱你的,疏白......”
话音未落。
‘啪——’
清脆的声音陡然在室内响起。
疏白坐起身,还没愈合多少的伤口再次撕裂,血液一点点从治疗带下流出,浸湿了裤沿。
他苍白的面色沾染上一丝红润,只见他重重地呼吸着,缓缓收回停在半空的手。
薄唇轻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第四章
外面已是几近漆黑,但随着阳光落下,岛屿上早早布置好的无数灯光便在此刻开启,与此同时,无数布置的水池天塔或是玻璃隧道都在这一刻运作起来。
刹那间整个岛屿显得瑰丽异常,宛若梦幻之地。
岛屿边沿随着其他星球和星域的贵客到来,也逐渐热闹起来。
侍从们引导着他们来参加晚宴,这次的欢迎会极为盛大,而且会举办三天之久,在这些时间里来参与的贵客,也可在附近的小浮空岛游玩。
而与宫殿外的热闹非凡相比,偏殿就冷清许多。
唯有两个人在对峙着。
“滚远点。”疏白蓦然觉得一阵晕眩,捂了捂额头,轻皱的眉峰可见他略显烦躁的情绪。
他极少会有这种剧烈的情绪波动。
景澜歪着脸怔怔地看着墙壁,手缓缓摸上了刺疼的左脸,口中渐渐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他从唇角蹭下来些许血迹——可见疏白下手不轻。
说来,这么多年他们从未红过脸,别说打架,就是吵架都未有过。
疏白性子静,不计较不纠缠不胡闹甚至连撒娇也不会有,只有在那种事后会有些许温情。
但事实上,疏白在那种事上也不热衷,只要他不提对方就不感兴趣,唯一向他要求最多的就是去中心岛的训练塔训练。
他知道疏白喜欢操纵战斗飞艇喜欢格斗,想要去灵穹星域的边境与其他星域的才将交手,他知道疏白想为他做些什么。
但是他不需要。
他只想疏白的羽翼永远被他束缚着,被困在中心岛这一方之地做他的金丝雀,任他摆布。
而现在,他也做到了。
景澜将血迹擦干,他也不生气,只是小心地伸手将疏白耳边的发丝拨到耳后,语气温和却残忍道,“你走不了的。
好好想想我的意见吧。”
话落,他径直离开了房间,不过在走之前还是很贴心地将一盘点心放在了疏白的旁边,随后大门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疏白坐在座椅上,因为伤口的撕裂机器开始快速运作,传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角落一点红光一闪一闪。
他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后,才缓缓放松下来,重新靠回了椅背上。
轻皱的眉头下,双眸缓缓闭起。
他要先治好伤。
修长的手指在扶手边沿摸索着,直到摁到一个按钮,机器运作的速度陡然快了几分,相伴的是更加剧烈的疼痛。
只见疏白的额头上瞬间便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静谧的空间内,此时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随着时间转瞬,外面的天空已渐渐漆黑,同时各种声音也越加大了。
宾客们来了。
来参加这场盛大的欢迎宴。
疏白安静地听着外面逐渐变大的喧闹声,他看着扶手上显示的数据。
上面的百分比正慢慢趋近于绿色。
虽然加快治疗会带来极其剧烈的疼痛,但对现在疏白来说这么做是最好的。
他面色苍白,从两天前受伤没得到好的治疗,直到现在,为了快速修复伤口硬生生疼了数个小时。
感到差不多后,他调整了修复的频率,这才缓和了痛感。
痛觉从脑中撤掉后,他有了多余的意识去思考现在的处境。
房门被锁死,而后面的窗户更不用说,已经被远程遥控关上,而且不出意外应该启动了感应器,只要有人靠近就会给控制室发去警报。
疏白躺在靠椅上,抬手抹去额头的汗珠,一双白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顶上的天花板。
在这座岛生活了十年,他再清楚不过,没有外力或者岛主的允许,他是很难逃离这里的。
但这次有很多的宾客,说不定......
正在思索间,门外忽然传来一道轻轻的敲门声,紧跟着便是锁开的声音,一道纤细的身影捧着一些吃食走了进来。
是童笙。
他抿着笑走了进来,那跟疏白相似却略显幼态的脸,使得这个神情分外可爱。
“阿景哥说怕你饿了,让我给你送些吃的。”
童笙将盘子端正地放在疏白的左手边,上面摆满了水果和糕点,同时也不缺主食。
他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外套,里面穿着单薄的v字领,微微低头时胸口的位置若隐若现,清晰可见隐藏在衣服下的斑斑吻痕。
疏白的目光仅是在痕迹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太久,而童笙在这时却格外敏锐,连忙羞涩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抱,抱歉。”他面色通红,手紧紧捏着自己胸口的布料。
疏白并未理会,他本来就是因为白花花的面积太大不慎扫到。
那些痕迹是谁留下的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但童笙是真不小心还是故意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不关疏白的事。
他的视线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一份份成堆摆放的餐点上扫过,这些是在宾客进入大厅后享用的一份食物,再过不久,侍从们就会进来将这些食物布置在大厅的餐桌上。
见疏白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童笙的眸色不禁沉了沉,不过很快就扬起笑意,“对了,待会儿那些食物要送去给宾客,阿景哥让我把你推到角落里,可以吗?”
明明已经决定并打算做的事,他偏偏结尾还要问上一句。
说完,也不等疏白回答,他就已经动手了。
推着治疗台到了偏殿最里面的一角,那里有一片帘子,童笙毫不犹豫地一拉将疏白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甜甜道:“你不要乱跑,不然阿景哥要生气的。”
话到这他顿了一下,继续慢慢道:“不过,你也不要跟阿景哥置气了,有什么矛盾道个歉就好啦。”
他的语气,就仿佛真的在劝解两个吵架的朋友。
说完,便是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应该是离开了。
从始至终,疏白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一直遮盖着治疗进度的手在这时才缓缓挪开,上面的百分比已经跳到了百分之三十五。
最内核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童笙离开后那些来搬东西的侍从来了。
疏白抬眸,被长长睫毛覆盖下的眸中神色微闪。
他缓缓解开了伤口上的罩子。
.
在帘子拉下的那一刹那,童笙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他快步离开了这里,走到略显空旷的地方,像是自言自语道:“景澜还真够贱的,走得时候爱我爱得要死要活,我回来了反而开始爱那个替身。”
他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垂眸看了眼领口处的吻痕唇齿间溢出一丝冷笑,“又想安抚我又不想被那个替身看见。”
想到景斓一面安慰,一面将吻痕落在最隐蔽的地方,童笙的脸色不免阴沉。
再这样下去,他什么时侯才能得到气运。
第五章
侍从们的行动非常迅速利落,眨眼的功夫偏殿就被搬光了,只留下最后一份。
其他人都走光了,最后一人将手伸向点心时,忽然后颈猛地一疼,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栽倒在地。
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帘子后走了出来,他一直在后面无声无息,直到最后一刻。
垂眸看着晕倒的侍从,他蹲下身手脚麻利地将侍从的衣服全都扒了下来,然后迅速给自己换上。
黑白的侍从服紧紧的套在身上,可能有点小了,勒住关节的地方有点起皱。
疏白看了眼窗户上倒映出的人影,目光在自己刺眼的白发上扫过,随后将侍从的帽子牢牢扣在了头上。
运气比较好的是,这个侍从主要负责食物上递送和整理,所以要带帽子和口罩,避免有脏物掉下来。
将面罩翻个面戴好后,依然有些许白色的碎发漏出来格外扎眼,疏白想了下将自己原来衣服的黑色内衬撕下一条布料,随后抬手将裸露出的头发在根部抱上一圈布料随后压在了帽子下。
这样不近距离仔细看,就发现不了端倪。
疏白将地上昏迷的人拖进了帘子后,代替原来的侍从推着放满食物的小推车就走了,现在宫殿前厅暂时没人,晚宴还没开始。
疏白推着推车进了后方的大厅,那里已经布置满了餐桌和琳琅满目的食品,而周围装饰着无数瑰丽的珠宝反射着顶上的灯光,将一片空间映衬的越加瑰丽夺目。
所有人都在无声的忙碌着,偶尔盘子交叠响起清脆的碰撞声。
将他们的动作记了下来,疏白在餐桌边学着他们的模样开始按照顺序将食物摆成高塔。
这里没人说话,也不能说话。
忙完一切后,众人就分散站到了各自的位置,等待着宾客的入内,直到远离了大厅中心,远离了那些食物和装饰后,才稀稀疏疏的响起几句交谈声。
疏白压低了帽子站在角落。
“没想到这次欢迎宴弄得这么大,全岛都布置上了,也不知道就这几天的功夫怎么办到的。”旁边压得极低的议论声勉勉强强传入耳中。
“域主想办成的事儿还有不能的?”一人轻蔑地反驳道,但很快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能搞这么快这么大还有别的原因。”
这句话将身边人的胃口吊了起来,“你快说说。”
“这消息我是从我表哥那儿弄来的,你可千万别传出去。”那人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在另外一人催促的声音下缓缓道:
“这次欢迎宴很大一部分布置本来是用作婚礼的。”
“婚礼!”
“嘘!你声音小点!”那人连忙捂住他的嘴,随后左右看了眼见没人注意到,才轻声继续道:“对,在童笙阁下没回来之前就准备了,可能是给疏白的婚礼,但是没想到童笙阁下回来了,域主就直接将象征婚宴的东西撤了,其他的全部充作欢迎宴的一部分。”
“难怪全岛布置能这么快......那疏白还真是倒霉,本来都能成域主夫人了,结果被横插一脚,结果别说域主夫人了,连原来的宠爱都没了。”
“他倒霉什么?”那人不屑道:“一个靠着跟童笙阁下差不多的脸上位的人,能占那么多年便宜已经不错了,何况本来就是个垃圾星的臭虫。”
“这样看来也确实......”
这些对话时高时低,疏白没全部听清但也听了个大概。
原来,是把婚宴的东西用到欢迎宴里了。
墙角下,被帽子遮盖的阴影中,他的神情没什么波动,只是目光好像有些走神。
他原来不信景澜有新人的传言,一部分原因就是筹备到一半的婚宴,但结果,直接充公了。
疏白低垂下眼帘,似乎有很多记忆和片段从脑中划过,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轻轻闭了下眼,胸口有些闷疼,但意识却很清醒。
他永远是如此的,情感和理智就像隔着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永远不会交界。
哪怕心底再难受,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他要离开这里。
还是那句话,如果在平时他想离开中心岛可能性极低,而现在,景澜不会抽空去看偏殿内的‘他’,而外面又正是宾客聚集混乱的时候。
疏白忽然有些庆幸对方是在这个时候发难,倒是给了他离开的机会。
只要去了别的星域,这里的一切都将是过去式。
半小时过去,宾客终于陆陆续续地进入到了大厅,他们穿着或绅士或美艳的礼服,尊贵又高雅,侍从们也连忙上前迎接客人。
疏白随着大流,学着他们的模样接待,起初略显生疏但很快就熟练起来,他的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有些沙哑,令人听不清本音。
而在另一边进入大厅的入口,景澜牵着童笙走了进来。
此时的两人都换了一套衣服,简洁的版型但在细节处绝妙的设计却显得整套服装都格外惊艳,这衣服显然是一对的。
很快,宾客们就不远不近地围了过去,跟他们攀谈起来。
有其他星域的宾客,也有本星域其他星球的星球主,他们用尽口舌试图跟这个星域的主人攀上几句话,渴望得到对方的注意和提拔。
在交谈的过程中,两人依然不忘十指相扣,亲昵地靠在一起。
疏白远远地看了几眼,看着万众瞩目的两人,目光格外的平静。
其实那些人说的也没错。
因为跟童笙相似的脸,所以他得以从最下等的星球最下等的贱民,摇身一变成为一人之下的存在。
在童笙出现之前,景澜对他的予取予求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他也没要求过什么。
视线在那张熟悉到极点的面孔上划过,疏白油然记起一些以前的事。
他是被老人和狗勉强拉扯长大的。
他没有家乡也没有父母,他生来就在垃圾星,在这片充满杀戮和弱肉强食的地方,这里是通缉犯的隐藏地,也是犯罪者的流放地。
他十三岁那年老人和狗相继死了,那里没有安葬人的地方,那里遍地都是尸体,那座星球就是坟墓。
垃圾桶是老人留给他唯一的财产,里面还剩一些能下咽的食物,他守了老人和狗的尸体很久很久,久到上面遍布了斑点,久到虫子上面前蠕动。
他始终蜷缩在旁边,白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
直到景澜来到了这里。
这片布满血腥肮脏的土地来了个衣着精贵的人,他像是天神降临到了这片土地,将蜷缩在垃圾桶旁满身肮脏的人抱进了怀里。
景澜带他离开了那里带他来到了中心岛,给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的一切,给了万人之上的日子。
没人知道景澜为什么这么做,就像疏白不知道为什么高高在上的星域之主会跑到那种地方。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如果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交易,疏白会扮演好一切绝不越界,可惜,这是一场谎言和欺骗。
是交付了真心的谎言。
疏白抬手轻轻摁在了胸口的位置,与他冷淡的神情不符的是他极快的心跳频率。
他不是圣人,就算是他也很难割舍十年的感情。
但他必须要这么做,他不能为了一个谎言为了十年的恩情搭上一辈子,就像跟景澜要账单一样,恩情可以用别的方式还回去。
心思沉下,疏白不再多看的收回了目光,免得被对方发现了端倪。
他视线在周围扫过,很快确定了离开的方向,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在帽檐边缘压了压,阴影遮挡了大半张脸,随后从大厅的边沿逆着人流往外走去。
因为在边沿的阴影处,所以他显得并不起眼。
在走到门口时,果不其然侍卫多看了他两眼,但在疏白亮了一下胸口的名牌后,便直接放行了。
毕竟现在人流大,他们还要检查其他客人的邀请函和身份,对于内部侍从自然不会过多关注。
再加上,谁敢在景域主眼底下玩花样?
疏白很顺利的出来了,现在这种规模的宴会,从正门走无疑比从偏门方便许多,走偏门撞到巡逻兵麻烦可就大了。
疏白逆着人流,与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擦肩而过,只见他指尖闪过一丝微光,随后没入自己的口袋。
迅速离开了大门附近,他找了个角落将侍从外套脱了下来,露出里面被撕了点边,显得不规则下摆的黑色内衬,长度还行,堪堪遮住了裤子上端的纹路。
这样一套不仔细看就是一件宽松的黑色长t,配上修长的黑色裤,很休闲正常的搭配。
口罩和帽子依然戴着,上面没有标志性花纹,晚上一片漆黑下更看不清样式。
疏白借着月光将刚才摸到的门卡拿了出来。
这种全岛宴会上,作为登陆地的小浮空岛和中心岛中间,会增加一道检验关卡,只有验明身份的客人才能从关卡处进来并发放身份卡,同理这张身份卡也将作为中心岛各个场地出入的证明,包括此次的宴会。
而对疏白来说只要走过关卡回到小浮空岛,他就能去自己的地下室拿飞行器离开这里。
将卡放回贴身的口袋,疏白将帽檐压实,立马向小浮空岛的方向走去。
......
中央宫殿大门。
“您没有身份卡不能入内!”门口的侍卫将面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拦住,厉声喝道,而随着他这一声落下,周围的几个侍卫连忙走了过来。
没有身份卡代表什么,代表这人不一定是受邀者!或许是敌对势力混进来的也说不定。
男人见此面色一沉,“我确实在小浮空岛做过身份录入,但是刚才被人偷了。”
“如果真是这样,请您在这等候信息查明。”侍卫冷冷道:“而不是试图闯进去!”
而且谁的卡不见了会说被人偷了,丢了就丢了,偷了怎么会被知道?
话落,男人明显表情急了几分,“我要为我家大人送东西,你们耽误不起!”
“你家大人?”
几个侍从面面相觑,表情却未见缓和,再怎么样能大得过他们域主吗?
他们可是奉域主命令守在这里!
“请这位阁下耐心等候,我们要为其他宾客的安全负责,所以不能放你进去。”侍卫油盐不进,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男人不免气恼了几分,“你!”
他话还未出口,目光似乎看见了什么,陡然一亮,“大人!”
几个侍卫本身不欲理会,但不知为何,周围的宾客们都停在了原地,甚至不自觉的让开些许道来。
侍卫们一顿,目光随着众人向后看去,只见一个披着黑色皮质外套的男人从后缓缓走了过来,他身形高大,眉眼深邃,黑色利落的短发落在耳旁,他懒懒低垂的眼,随着走近缓缓抬起,漆黑如墨的眸子仿佛带着阴冷的气息,令人一眼如坠冰窟。
他大步走到门口,外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仿佛带出一阵阵冰凉的寒意,皮质鞋踩过的每一步都有清晰的声音落入众人的耳中。
“东西。”
他在身着黑色制服的男人身前站定,薄凉的唇角似乎勾了勾,带着懒懒地弧度,但黑色的眸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他无疑是很好看的,无论是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颌线或是那双深邃如深渊的眼睛,但是却无人敢看,无人敢关注。
他们仅仅在他靠近的刹那就忍不住后退一步,只觉得森冷万分。
能不令人胆寒吗,要知道这位可是屠杀过整个星球的疯子。
他令特非星的河水和大海盛满了无数残破的肢体内脏,染上了无尽的红色和血腥,那些颜色长达数个月都未能消散,他令那个星球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白洞星域之主,靳文修。
第六章
“大人。”身着黑色制服的男人有些激动。
众人的目光转了过去,想起这男人似乎要给靳域主带什么东西。
所有视线尽数落在了男人身上,就在以为他要给出什么重要东西时,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烟。
众人:“......”
靳文修施施然地接过,显然他就是要这个。
随后他的目光在一旁的侍卫身上一扫而过,明明没有什么特殊的神情,侍卫脊背上的衣服却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捏着腰间的枪械紧了紧手,之前不允许男人进入的说辞怎么都吐不出来。
“被偷了?”
靳文修大步跨了出来,无视了一旁的侍卫,他站在大门处背对着身后堂皇的大厅,光仅仅落在他的脊背上,墨黑的头发和侧脸尽数落入了黑暗中,眸中无端的带着森森寒意。
虽然早就习惯了自家域主的气场,男人还是不免咽了下唾沫,紧接着快速点头,“对。”
“你没发现。”靳文修从盒子中摸出一支烟,捏着手中笑着道。
他笑得时候眼中没有丝毫情绪,依然如墨般漆黑。
男人打了个寒颤,弱弱道:“大人,我刚才赶得急了些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不对。”
靳文修没说话,只是轻轻捏着烟头。
说来他的香烟是非常老式的烟,不比于现在星域上专门做的含化烟,一根小小的仿佛透明的水晶管放在鼻头附近就会化为烟团钻入鼻腔,令人云里雾里。
他的是很古老的细烟,烟身主体为黑布满了淡白色的花纹,夹在指尖,使用时会有呛人的烟味。
正在这时,里面的景澜注意到了外面的骚动,已经赶了过来。
他的身旁跟着匆忙跟上而导致衣服有些凌乱的童笙。
“靳域主。”景澜表面温和地笑了下,只是微光下的眸色心思掩埋,令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如今三大星域形势紧张,但景澜依然邀请了两位星域主,可见对童笙的宠爱。
“出了什么事?”景澜走上前,很配合地打算处理问题。
他气质稳重温润,相比于只是站在那儿就充满攻击性的靳文修而言,要亲和不少。
“没有。”靳文修唇角勾着没有笑意的弧度,“不过是我下属笨,东西被偷了都不知道。”
他半是嘲讽道。
看似在说穿制服的男人,目光却是落在了景澜身上。
身为东道主,连进岛的人都管不好,补救措施更是又慢又烂得罪宾客,这能力还真够令人堪忧。
景澜倒是端得住,依然维持着笑,只是笑意淡了下来。
他温和道:“不,是我们的疏忽。”
直接了当的担了责,倒是让周围人改观了些许。
作为一些了解十几年前事的人来说,都知道景域主当初为了登上这个位置,将家族屠了个精光,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但现在看来......算了,至少比靳域主要好不少。
“那靳域主就先带着人进去吧,我会尽快为你们抓到小偷。”景澜道。
“不,这相当垃圾的宴会我其实没什么兴趣,相比之下,反而更好奇能从我下属手上偷走东西的是什么人。”靳文修半点面子都不给,唇角笑容肆意。
在大众之下,直言这场费劲心思的欢迎宴就是废料,甚至比不上一个小偷。
景澜抿着唇,显然也有了火气。
能坐到这个位置的谁能没点傲气,但多多少少还会虚与委蛇,靳文修是唯一的从不留情,连装都不装的人。
完全不怕成为众矢之的,真是狂妄。
一旁的童笙也有点尴尬,小心翼翼地捏着景澜的衣角藏在对方身后,只是那双看着靳文修的眼中闪过些许诧异和思索。
景澜安抚地将他的手捏在手心,忍着火气咬牙笑道:“那就跟着来吧,没想到一个小偷还能让堂堂靳域主费心思。”
靳文修不置可否,他只是淡淡勾着唇角,眉宇间透露一丝不屑。
景澜笑着压下心底的火气。
前段时间白洞星域刚侵蚀了环冗星域的几个资源星,大肆武装军队,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不能翻脸。
景澜转身让侍从将附近的监控调了出来,但是在执行到一半时,他忽然顿住了。
要知道,他对中心岛和小浮空岛之间的检测还是十分自信的,进来宾客的卡全是定制,完全不可能也没必要去偷别人的卡,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有人偷了卡,在进入宫殿也会因身份卡的信息和自身不符被抓到。
中心岛任何一处地方进入都需要身份和卡核对,唯一不需要的就是——出去。
而现在被偷的人是在宫殿外,也就说,那人不能凭借卡进入任何地方,唯一能使用的,就是中心岛和小浮空岛的检测入口。
在这座岛屿上,谁会这么做?
一个没得到信息的探子?他不可能进来,一个来参观的宾客?他们不会借用这种方式出去,或者.....岛的原住民。
景澜的面色陡然阴沉了下来,他立马扯过身旁的童笙问道:“你去偏殿的时候疏白还在不在!”
童笙似乎被他突然的激动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在......在。”
景澜深吸一口气,他也没叫侍从,直接自己跑去了偏殿,那里大门紧锁跟离开时没有两样。
景澜迅速将手指放入锁口,在门开的刹那就狂奔进去。
一些进入宫殿还在大厅游荡的客人见状,也有些好奇地跟了过来,他们还从没见过一个域主居然这样失态。
靳文修慢慢跟在后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景澜目光迅速在偏殿扫过,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最里面的帘子上,他大步快速走去,一把掀开巨大的帘子。
只见治疗台上躺着一个只着里衣,面容陌生的人。
那人闭着眼,显然昏睡过去了。
景澜瞬间被气笑了,他一把将那人拽起来,死死捏着对方脖子硬生生将人掐醒了过来。
那侍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觉得一阵窒息和剧痛齐齐涌了上来,他挣扎道:“域,域主!”
景澜也不管他,只是怒火中烧地吼道:“疏白呢!”
但这侍从哪里知道,他进来拿个东西就昏在里面了。
“我,我......我不知道。”他脸色青紫,看起来快背过气去了。
一边的童笙连忙上前阻拦道:“阿景哥你冷静一点,他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是疏白将人打晕了。”
景澜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死死抓着侍从的脖子几乎快将人掐死的时候才骤然松手。
“咳咳,咳咳咳咳咳......”
那侍从瞬间被摔回修复椅上,颤抖地捂着脖子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咳嗽着。
向来外在显得儒雅温和的人此时卸下了伪装,景斓阴沉地看着面前恐惧地缩成一团的侍从,眸中清晰可见的划过一丝戾气。
他迅速让人封锁了中心岛所有外出的路口,并让守卫将这段时间离开中心岛的人全部抓回来!
不惜得罪任何人。
童笙一脸忧心地跑到侍从身边,看着侍从脖子上勒出紫色的淤青,一脸隐忍的难过,“阿景哥,明明是疏白将人打晕逃走,你就因为这个伤人?”
他声音听着温柔又脆弱,带着一丝哽咽,“.......而且,你真舍不得他,还接我回来做什么。”
为了一个替身,既伤了无辜的侍从,又表现的这样在意而下了他的脸面。
童笙抬手抹了下眼角,轻咬着唇,这番姿态倒是将景斓从暴怒中拉回了些神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连忙上前将童笙搂到怀里低声安慰道:“阿笙,他怎么比得上你。”
一面说着,一面安抚地在童笙眼角边吻了吻,“不过是养了几年的宠物突然变得不听话,所以有些生气而已,你要是不开心,我后面把他送去别的岛上。”
童笙轻轻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在景斓怀里闷声道:“阿景哥,我来找你可是什么都不顾了,所以你别负了我。”
景斓点点头,若是放在之前听到童笙这些话定然感动非常,他们之间隔着杀父之仇,童笙能回来找他已经令他感激不已,可现在,他只是一面敷衍着安慰,一面焦躁地等待着消息。
很快,东方位的小浮空岛站传来消息,就在两分钟前确实有一人从那里离开。
景斓面色微变,立马让人去阻拦,随后强做平静地安抚了一下童笙,将人留在这里后飞速地离开了。
偏殿内瞬间便没了人,空旷又安静显得有些凄凉。
童笙一人站在那儿,面色随着景斓的离开一点点沉了下来,而耳边关于好感度猛然下跌的提示更是让他气极。
他烦躁地在原地走了两步,有些神经质地啃咬着指甲,紧皱地神情可见烦躁到了极点。
半响后,他深吸一口气,阴恻恻地看了眼窗外,仿佛在透过浓重的夜色一眼看到数千米外的小浮空岛。
看来,疏白还是得死。
就算景斓现在贱得发慌开始更喜欢疏白了又怎样,只要人死了,他后面完全可以慢慢磨,就像疏白在他离开的这十年鸠占鹊巢一样,他也可以将景斓的心重新拉回来。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
想到忽然出现的靳域主,童笙似乎记起什么,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
他没记错的话那个靳文修是不是......
‘063,给我兑换道具。’
而在他的身后,那侍从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阴沉的脸色。
本来还在心底骂着疏白这卖屁股上位的货色,居然敢违背域主的命令逃了,害得他差点被域主弄死,接着又感叹童笙不亏是域主喜欢的人,这样温柔亲和。
但现在对方这样子,好像跟刚才有点不一样。
......
“人在哪里!”
景斓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小浮空岛,他轻喘着气,心跳极快,一次次震动着耳膜。
可能是剧烈的动作也可能是心心念念的人。
“域,域主。”因为差点将疏白放跑,岛屿间的看守员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强压着恐惧稳声道:“在浮空岛东南方位,我们带您去。”
面对着景斓阴沉的脸色,看守员不断庆幸还好在最后一刻将人抓到了,不然疏白驾驶飞行器离开,那真真是石落沧海,找都找不到。
话落,他们一刻不敢耽搁就启用代步器往疏白的方向赶去。
在接近浮空岛的中心,东南方位,远远便可见到一个巨大的‘窟窿’,只见内部在微弱的光下显出一丝金属光泽。
想来是通往底下飞行器私人库的通道。
而这个地方,就连景斓也不知道。
他在看到那处地下室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目光落在‘窟窿’旁被扣住双手,让五六个人看守着的疏白。
空旷寂静的岛屿上,带着光辉的淡白月光落在了有些凌乱的白发上,黑色的帽子和布料掉在脚边已经被踩踏的不成样子,或许是听到了动静,那双银白的眸子望了过来。
近乎白色的瞳孔中,没有慌乱没有挣扎也没有恼怒,像是无法激起波澜的冰泉,只是这样平静又冷漠地看着他。
第七章
景斓已经记不清疏白最开始的样子了。
瘦瘦小小地缩在废墟里,警惕又漠然地直视他,直到他将那孩子抱到怀里,那双眼睛才慢慢出现了别的情绪。
白色很容易令人联想到灵川星的冰雪,或是冬季的冰湖,哪怕轻轻触碰便会在指尖冻出浅浅地薄冰,就像最开始的疏白一样。
不言不语,却漠视着眼前的一切,包括小岛,包括宫殿,包括景斓。
直到一年或是两年或是数年,那双独特的眼睛才仿佛有了温度,是在看向景斓时,独属于景斓的温度。
而现在.......
景斓缓缓走近,那几个看守的人连忙识趣地散开。
无论心里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失败了是什么想法,疏白脸上都很平静,他就这样与对方对视,不闪不避。
景斓的目光在对方身上一寸寸扫过,只见那白皙的皮肤上隐约有些青紫。
他的目光陡然一沉,冷冷瞥了旁边的几人,“你们打他了?”
几人面面相觑。
既然要抓人,那肯定要动手啊?疏白又不是什么任人拿捏地软柿子,要知道如果不是身上带了武器再加上他们人多,恐怕就让疏白跑了!
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疏白居然有些身手。
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走出来道:“域主,不这样做......”抓不到人。
然而他话还未完脸上就直直挨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几滴血溅到了脚边。
那人懵了,愣愣看着嘴巴鼻子的血一滴滴顺着下颚落在地上。
景斓视线在几人脸上扫过,淡淡道:“全部滚回去领罚。”
几人都沉默地应下,没敢说话。
疏白看在眼中,眉峰似乎轻皱了一下又很快散开,心底没有丝毫波澜。
看似是为他出头,实则是在传达一个讯息——‘域主在意的人谁都不能碰。’
但并不代表‘在意的人’一定是疏白,也可以是童笙。
所以景斓不过是借着疏白为童笙铺路,令童笙享受到便利,至于疏白被唾弃或是辱骂又有什么关系。
否则对方就不会在他出任务受了伤时,不仅视若无睹更是加重他的伤势。
“疼不疼。”景斓上前为疏白解开手铐,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下颚那片青色。
疏白微微偏头避开了,独留下景斓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下一刻,他毫无预兆地推了一把景斓,转身直接跳进了身后的通道!
景斓一惊,怎么都没想到疏白居然打算当着他的面逃。
他反应迅速紧跟着跳了进去,底下几节台阶就是飞行器了,他连忙三两步扑上去,将正要打开飞行器舱门的疏白压在了飞行器的机身上。
‘砰!’
疏白抓着舱门的手被死死抓住,整个人被抵在了机身上制止住,身后传来景斓粗粗地喘息声,甚至急促地心跳,可见对方刚才的反应有多极限。
景斓紧紧盯着疏白抓住把手的手,但凡,但凡晚了几秒这人就要进去了。
一旦进入飞行器,后面就很难说了。
“为什么要跑。”他低低道,声音温柔缠绵但又仿佛带着些颓然,淡淡的无力感像是疏白辜负了他一般。
疏白没有回应,只是陡然反握住对方的手腕猛地将人甩到了机身上,随后一柄泛着寒光的小刀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瞬息之间,两人便交换了位置。
“让你的人离开。”疏白淡淡道,在这‘窟窿’下,月光只能浅浅地落进来几缕,落在银白的眸子上泛出丝丝凉意。
刀锋紧贴着皮肤,刹那间便有几缕血丝渗了出来。
然而景斓的眼中却没有半分慌张。
这时,上面的人已经赶下来了,他们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惊慌:“域主!”
只见疏白将人抵在机身上,匕首紧紧贴着对方的脖子,而发现来人后他似乎急切了,刀刃又进去了一点,这次更多的血液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景斓依旧没有开口,他气定神闲地看着疏白,眼中满是温情。
忽然,他温柔地笑了下,“只要我没死,就不会让你离开。”
明明是那样柔情地话,但此时从他的口中吐出就像是伊甸园的毒蛇,令人如坠深渊。
疏白抿了下唇,捏着匕首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他冷冷地凝视着景斓。
看着单薄的手紧捏着匕首的刀身,白皙的肤色因为用力而染上些许薄红,锋利的银白刀刃上一点点染上更多的血迹,死死陷入脖子的一点皮肉,只需要轻轻一划——
在旁人或紧张或戏谑地注视下,在景斓带着笑意地目光下,许久许久......疏白终是缓缓放下了手。
匕首从景斓的脖子上挪开,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
景斓笑了,他并不意外走近一步将疏白紧紧搂住,叹息般地轻声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他的语气那样愉悦,唇角是得逞的笑意。
疏白没有表情,只是敛下眉眼,修长的睫毛下被阴影遮盖的眸子看不清神色。
没什么舍不舍得,只是不能而已。
景斓能做到这个位置,当然不会轻易被他杀死,何况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对方于他有恩是事实,疏白不可能真杀了他。
而景斓紧紧将人抱在怀中,熟悉的冷冽香味萦绕在鼻尖,令他异常的满足。
他就知道疏白不会下手,他是......最了解疏白的。
人抓回来了,景斓肉眼可见的心情大好。
“走吧,跟我回去。”他挥挥手让侍从将这架飞行器处理了,面色温柔地牵过疏白的手,但力道却不清,紧紧将那只手捏在掌心,生怕对方逃走一般。
疏白没有作答也没有反抗,应该是他运气不佳,想也知道可能是偷了某位重要贵宾的卡才会那么快被发现。
“等一下,在中心岛偷窃,景域主该不会将人带回去就算了事?”
忽然,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后方的阶梯上缓缓走了下来,其他人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
随着他一步步走下,阴暗的室内,微薄的光在地上为他拉出一条模糊的影子。
靳文修抬眼,目光遗憾地从疏白的右手上收了回来,他本想,如果那双修长漂亮的手真的割开了咽喉,应该会非常漂亮。
滚热的血珠迸溅到白皙光滑的手背上,像是在躯体内寄生破肉而出的玫瑰,在娇艳欲滴的花瓣上流下血痕。
景斓见是他面色顿时就冷了下来,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
“这就是我岛内的规矩了,不劳靳域主多虑。”
但靳文修却没第一时间理会,反而明目张胆地将视线放在了疏白身上。
他侵略性的目光一寸寸扫过那稀罕的发色和瞳仁,最后落在了眼睛上。
相比于令人侧目的容貌,反而是那堪比‘永静’之称湖面的平静更令他注意。
无法逃离的失败,无法威胁景斓的无力,这些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毫无波澜的银白色瞳仁像是无法融化的冰川,冷漠而疏离地注视着一切。
像是游离之外的人。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明显,也或许是看得久了,景斓不动神色地向左一步挡在了疏白的身前。
靳文修这才笑了下,无端地带了些凉意,他毫不客气地回应道:“景域主总不能包庇自己的小情人。”紧跟着又淡淡道:“至少断手之刑得受的。”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疏白身上。
对方平静地回视。
同时,紧跟在靳文修身后,也就是被偷了卡的男子有些惊愕地抬首看自家域主。
虽然域主喜欢不干人事,但还不至于这么苛刻啊。
“靳域主,作为岛主我及时给了两位处理方案和结果,后续还有赔礼相赠,这事儿就交给我岛自行解决罢。”景斓咬着牙,笑道。
他语气恨恨,这靳文修还真是半点不顾及脸面!
“只是一个建议,决定权自然在您手上。”出乎意料的,靳文修很快松了口,但不等景斓松口气,他又笑着道:“不过,给我看看那偷东西的手不成问题吧。”
景斓眉心跳了跳。
而靳文修已经伸出了手。
他的手上有一片黑色的纹路从衣服遮盖下的小臂一直蔓延到了手背,纹路没有规律好似火焰一样张牙舞爪,粗看像一只野兽,细看却什么都没有。
手腕处偶有几条清晰的青筋,虎口处覆着一层厚厚的茧。
景斓眉头紧皱,摸不清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想到他刚才看疏白的眼神......
“算了,手这东西,靳域主摸自己也是一样的。”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
但靳文修动作不变。
疏白抬眼看去便落入了对方漆黑的眼眸中,明明该是如墨的黑色,却无端的感觉夹杂着一抹暗红,像落入深渊的血珠。
他沉默片刻,将右手搭了上去。
突然的动作让景斓没能反应过来,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相较之下疏白很放松,好像真的只是给人看看,丝毫不担心对方毫无预兆地掰断他的手腕,哪怕刚被说过该受断手之刑。
而靳文修在手心有了实实在在的触感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轻轻握住修长白皙的手,一点点捏在掌心,粗糙炙热的指腹细细地从对方的虎口和指尖一寸寸擦过,在细腻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红印子......
第八章
这手比靳文修想象中薄很多,光是看着摸着,并不能感受到能捏着匕首杀人的力道。
他见过很多杀戮,见过无数人杀人的姿态,疯狂的、解脱的或者痛苦不堪,或者狂笑肆虐,无论是为了财钱地位还是报仇逃生,无一不是充满了欲.望。
有欲.望才杀人,无论这欲.望是好是坏,无论这欲.望是对是错,就连他也是一样的。
不过眼前这个人很奇怪。
他的刀尖抵着威胁者的脖子时,看似不稳而寸进的刀刃是有意为之,他的视线中没有情绪,没有一个人杀人者该有的欲.望。
靳文修对杀念很敏感,这人确实对景斓有杀念,却诡异的纯粹。
杀死掌控者,逃离牢笼,难道不是欲.望吗。
粗糙的手近乎暧昧地一点点揉过白皙的皮肤,在上面留下片片红痕,一时半会儿也没个消停。
靳文修没见过这样杀人的状态,他暂时想不到形容,姑且.......像是一件艺术品?很漂亮。
大约是时间久了,景斓陡然将疏白的手抓了回来,冷笑道:“靳域主看得时间,有些久了。”
他咬牙切齿道,‘看’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疏白见状也顺其自然,说实话,就算景斓不开口他也准备收回。
这靳域主给他的感觉有些怪异,摸他的时侯不像是在触摸活物,反倒是一件物品?
疏白难以形容这种古怪。
空气似乎在刹那间冷凝下来,靳文修面色不改,唇角依然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
看样子并没有被触怒。
他没有回应景斓的话,而是转身径直离开了阴暗的地下室。
景斓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侧首视线落在疏白身上时,又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他动了动手,将手指扣进疏白的指缝与其十指相扣。
疏白没反抗。
因为景斓很快又松开了——童笙来了。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景斓时仿佛带着水雾,满是伤心。
无论如何在景斓心底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求了十多年的白月光,他很快抛下疏白快步过去将人搂进怀里悉心安慰,而疏白就站在不远的身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扔到一边。
时不时有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比黑夜里的白炽灯还要刺人,他们的视线都仿佛在说着‘他不过是个幸运的被景域主留恋的替代品。’
不管平时如何,正主一出现就会被忘记。
疏白没有在意那些视线,大概是景斓笃定他跑不了,他很顺利地越过了那些人回到了地面上。
而其他人或是跟着域主或是在下面看着热闹,地面上只有三三两两几人,包括那个早就上来的靳域主。
但下面发生的事情,对方估摸也一清二楚。
他还没有离开,黑夜中沉静地站在稀疏的月光下,直到疏白出现时才看了过来,像是等待已久。
疏白迎着他的目光,眉峰轻皱又很快散开,没记错的话他跟靳域主没什么交际,还是说,这位靳域主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靳文修不知什么时侯又摸出一根烟轻轻夹在指尖,他唇角虽然带着笑却并不令人放松,带着些许肆意和疯狂。
他缓缓走近,在疏白没有波澜的目光下拿出一小瓶玻璃罐递了过去。
玻璃罐里装着透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点点波澜,要是一般人看了只以为是普通的水,但疏白却清楚这是灵川星峰顶的雪水。
灵川星一大产物,基本只流通在各个星域的贵族间。
早几年灵川雪水不算稀有,花点大价钱就能买到,但在靳文修拿下灵川星十年的开采权后,就很少有在市面上流通的了。
而灵川雪水之所以受欢迎,一方面是对身体有益,对伤势的恢复起到积极作用,其次就是服用后精神会处于绝对放松的状态,对于常年压抑的上位者或者单纯想要这种享受的人来说,都是极为可贵的。
疏白以前倒是偶有使用,后来开采权被垄断,就没再用过了。
他不贪图这种精神上的愉悦,相较之下,他比较想知道这位靳域主是什么意思。
疏白没有接过,“靳域主想做什么?”
他直白地揭穿,半点不打算弯绕。
靳文修似乎挑了下眉,他直接抓住疏白的手强硬地将东西塞了过去,唇角的笑更深了几分,“很显然,送一瓶水。”
一瓶水?有价无市的水?
因为靳文修的动作,两人靠得近了些,隐约能够嗅到对方身上冷凝的气息,有点淡淡的铁腥味像血像金属,但又被沉木调的气味盖了下去。
疏白凝视着他,没有让步,眼中有些探究。
“多谢。”他收下了。
好像真的如靳文修所说只是送一瓶水,得到疏白这句话后,他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留下疏白捏着那瓶灵川雪水若有所思。
他的目光仔仔细细地从玻璃瓶上扫过,直到发现左上角有一个没刻完的‘正’字,刻痕很浅莫名让疏白眼熟。
正在他思索间,身后陆陆续续传来了脚步声,他想了下先将玻璃瓶塞进了口袋里。
众人已经从下面上来了,包括景斓和童笙,他们两人亲昵地靠在一起密不可分。
闹剧结束,接下来众人都回去了中心宫殿,而这次疏白是被关回了自己的房间,外面还安排了好几个人看守着,不光如此连最高权限的防护系统都启动了。
看来,一时间出不去了。
站在窗边,疏白静静地眺望着远方夜景,今晚的中心岛因为全岛宴而不再宁静,底下极乐欢愉的氛围更是与他格格不入。
疏白却不慌,他安静地规划着下一次逃离。
但想要让景斓对他放松警惕必然要虚与委蛇,疏白其实不耐烦这么做,也不喜欢,如果有别的方法,他肯定不会用这个法子恶心自己。
在房间内走了一圈,他从柜子里摸出一副望远镜戴上,精致的银边眼镜架在鼻梁上多了几分禁欲的气质。
说来,景斓很喜欢疏白带眼镜,他特别迷恋疏白那仿佛高高在上的冷冽模样,因为只有这样在疏白为他流露出其他情绪或是为他动容时才会令他格外满足。
好像他是对方的唯一。
当然,疏白不清楚这些,他戴着眼镜走到窗边刻意跟警报器隔了些距离,随后往外看去。
他的房间在中央宫殿右边的第三层,窗外看去便是无边无际的天空和层层叠叠的云彩,但既然戴了望远镜当然不是看这些风景。
他的视线在所见处一寸寸看过,有在外游荡的贵客,也有巡逻的守卫。
疏白将守卫的巡逻路线和大致时间记了一下,就在他入神的注意岛屿的动态时忽然视线中出现两道熟悉的身影,他目光一顿,手指轻轻摁在镜框的边沿调整了倍数,瞬间便将两人看得清晰。
是靳文修和童笙。
这两人怎么会有瓜葛?
......
“靳域主!”
童笙捏着手心的东西,跑到靳文修面前,他脸颊通红可能是急匆匆跑来导致的,但红润的脸颊和精致的眉眼让他看上去格外引人注目。
靳文修正站在一处高坡上不知道眺望着哪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被声音惊扰,他面无表情地回眸看去。
“靳......靳域主。”刚才还激动的童笙似乎被他的表情吓到了,不过还是很快调整了状态,他扬起一抹笑意温婉可人,“您还记得我吗?”
他捏着手,红着脸局促地站在那里,跟疏白相似的发色在月光下很是漂亮。
靳文修没有回答,背着光的脸上看不清神色,黝黑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童笙,无端地令人毛骨悚然。
童笙咬着牙强压下全身的排斥和不适感,想到如果成功就能得到一大笔气运立马振作起来,他露出自认为最吸引人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在对方面前缓缓张开。
只见一枚古硬币大小的银色徽章在月光下闪着白光。
“这是五年前的时侯您给我的,还记得吗。”他羞涩地笑了一下,“其实第一眼我也不确定,毕竟您当时戴着面具,但是看了好几次还是冒险确定是您了。”
话到这,靳文修依然没有反应,童笙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可怜巴巴道:“难道我......认错了吗?”
但童笙心里清楚,这个徽章的主人,就是靳文修。
他为了知道这个情节为了拿到徽章,特地跟063预支了一笔积分。
他还确切清楚当初靳文修根本没看清疏白的脸,而凭借他跟疏白七分的相似,只要拿出证据对方绝对会相信。
虽然算不上什么恩情,但是能在靳文修面前讨个好他也能拿到大笔的气运。
童笙一双浅蓝色的眸子满是期待地看着靳文修,在他脸上的笑都要僵住时,对方终于动了。
一只手缓缓拿过他手心的徽章,背光下靳文修唇角扯出一抹弧度,目光在徽章上细细端详,半响后凑近些许低声道:“还记得在哪里吗?”
童笙一顿,紧接着便是一阵狂喜,他知道靳文修这是快信了,便连忙答道:“当然是中心岛啊,就在中央宫殿的后院。”话落又庆幸一般地笑道:“看来我没认错,真的是您。”
靳文修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摩挲着徽章。
“那时您受了伤,我还担心了好久,不知道您后来......”
童笙还在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满目的关切甚至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终于等到靳文修再次看过来时,心里一阵欢喜。
只要靳文修心底稍微认可他,那就可以.......
不等他念头落下,甚至期待的目光还没收回,脖子上猛地便传来一阵剧痛!
只见靳文修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突如其来地窒息和痛苦瞬间让他失去了声音。
童笙恐惧地瞪大了眼睛,手慌张地开始乱舞,去扒着脖子上的束缚。
‘啊....啊啊.....’
他无力地大张着嘴呼吸嘶叫,却什么都喊不出来,顷刻间,他青筋凸起,眼球充血。
极度的恐惧和眼泪在眼球中打转,感受着脖子上快速收紧的力道,童笙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疯子真的要杀了他!
吗的!
童笙开始疯狂地抠着脖子上的手,胡乱地踢着脚。
‘救我!’
他在脑内对某个东西尖叫着。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童笙想不通也没空想,脖子仿佛被捏了粉碎,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尽是如擂的心跳。
他瞬间被死亡地恐惧冲昏了头,鼻涕眼泪横流丑态摆出,他疯狂地在脑子里狂叫着063。
‘063救我!!!’
“啊.....啊!啊啊啊.....”
他的声音像是撕扯着喉咙发出来的。
下一刻,脖子上的力道蓦然加重,大片的血瞬间从童笙的喉腔中涌了出来!
第九章
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将那片土染得一片暗红。
童笙疯狂挣扎地动作一点点慢了下来,直到一颗子弹与靳文修擦身而过。
“阿笙!”
景斓慌乱地冲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数个守卫,统一整齐地将枪/口对准了站在高坡边的靳文修。
“靳文修!你他妈想干什么!”
看着被死死掐住歪着脑袋不知生死的爱人,景斓暴怒骂道。
刚才为躲子弹而侧身的靳文修缓缓转过身,他手臂的衣服边沿赫然是个焦黑色的小洞,是被擦肩而过的子弹烧出来的。
他视线轻蔑,无所畏惧地扫过那数支对准他的枪口,抓着童笙的动作随意的像抓着一只死鸡。
“你别动他!”景斓看着那被抓在晃晃悠悠不停滴着血的身体紧张道。
靳文修神情悠然,压根没将这些枪/支放在眼里,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景斓心慌的神色,下一刻直接松开了手。
瞬间,童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血溅了一片。
“童笙!”景斓猛地扑上去将脸色青白几乎没了声息的人搂在怀里,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药片不要钱似的塞进童笙的口中,他一边塞着一颗就价值千金的急救药,一边冲着守卫吼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医生!”
守卫们一愣,留下几人看着靳文修,其他的匆匆忙忙跑去搬急救器材。
略微混乱的场面下,景斓颤抖着将药物全部给童笙含入口中,好一会儿后微弱的呼吸终于清晰了些许,他这才重重舒了一口气。
手掌轻颤着,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小心地将人搂进怀中。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童笙抬进了医疗舱,直接开启第一阶段的疗程。
看着上面的身体数据稍微稳定后,景斓才终于移开视线阴沉地看向靳文修,冷声道:“不知道靳域主突然伤我的爱人是什么意思!”
随着他厉声落下,周围的守卫重新举起了枪/支对准了靳文修,黑洞洞的枪/口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
靳文修自始至终都在一旁如看戏一般,直到‘戏份’到了自己身上,才慢悠悠地看向景斓,“没办法,不和我眼缘。”
他的语气满是戏谑,仿佛带着看路边蚂蚁不顺眼就要一脚踩死的残忍,他丝毫不在意这么说的后果,更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景斓差点被他这副样子气歪了鼻子,不止在宾客面前丝毫不留情,甚至直接对童笙动手,而现在这又是什么理由!
只是看他的阿笙不顺眼就要杀了?都没想过阿笙是谁的人?!
景斓气得冷笑一声,但紧接着靳文修便走近一步,扯着微凉的笑意道:“相比之下我对景域主的另一只宠物更感兴趣,毕竟放在你手里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另一只宠物?
景斓一顿,脑中陡然闪过疏白的身影。
这下,他的脾气彻底被点爆了!只见他手指一动,陡然响起一片爆破声!
‘砰!’‘砰砰砰!’
瞬息的功夫,子弹夹杂着小型炮火将高坡处炸得一片焦黑,但等烟雾散去后却是没有任何踪影。
靳文修跑了。
景斓并不意外,这样一个人当然不会被轻易杀死,但不妨碍他快气疯了,“去!给我找到他!”
一阵混乱过后,所有人都四散开始找人,而景斓则是在原地站了许久后跟着医生走了。
与此同时,远处的疏白一手搭在窗台边,一手轻轻扶着镜框,没想到居然能看到这样一出闹剧。
扶着镜框的手顺着脸颊下移抵在了下颚上,疑惑童笙是做了什么才让靳文修对他动手,虽然他没跟靳文修接触过,但就短暂的观察来看,对方并不是会随意动手的人。
倒不是说他多和善,而是一般人他根本不屑。
在疏白靠着窗,安静地望着那片空地思索间,忽然视野中再次出现那抹熟悉的影子。
疏白不禁睁大了眼睛。
他完全没发现对方‘消失’和‘出现’的手段,一点端倪都没有。
然而就在下一刻,靳文修侧首‘看’了过来。
!
疏白一僵,眸中闪过惊诧。
被......发现了?
靳文修所‘看’的方向极为精准,几乎跟他面对面对视一般。
疏白强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沉静地回视,脑中不断思索着对方是怎么发现的?这少说也有数千米的距离。
但很快,靳文修就收回了视线消失在了疏白的视野,而高坡上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疏白戴着眼镜许久没能回神,半响后才慢慢将眼镜摘了下来。
靳文修......
他眉峰轻拧,眸中有挥之不去的复杂神色。
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什么,去自己的床头柜中翻腾了一下,在第二格柜子的最里面翻了半响后,他神色略显凝重。
徽章不见了,童笙进了他房间。
在用望远镜看到那枚徽章时疏白就觉得眼熟了,仔细想了想才记起确实有这么一件东西,只是一直被他放在角落积灰。
疏白沉默片刻,又从怀里摸出了靳文修递给他的灵川雪水,他看着右上角的‘正’字,指腹轻轻在上面摩挲过。
太多年过去他其实记不太清了,所以靳文修递给他雪水时他完全没印象,直到看到徽章,再联想这个‘正’字。
好像是几年前,他将雪水给了一个侍从,而侍从回了他一枚徽章。
是靳文修?那侍从也是靳文修?
疏白顿时萌生一种荒谬感,但很快又思索起别的怪异之处。
童笙为什么知道徽章的存在又为什么找靳文修,而靳文修为什么动手又为什么将雪水给他。
还有一点,童笙是怎么进他房间的。
他拥有自己房间的最高权限,在今晚景斓强制在宫廷中心更改权限之前,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景斓都是进不来的,那童笙是怎么做到的。
疏白有点想不通,他坐在床边静静地捏着雪水瓶,温热的手在冰凉的瓶子上印下淡淡的雾气,他忽然想到刚才戴着望远镜时,靳文修与他的那个对视。
太敏锐了......
没有沉浸在思绪里多久,门口突然传来‘滴——’的一声,下一刻房门直接被推开,只见景斓沉着脸走了进来,门在他身后被关上。
“疏白,你跟我说实话。”景斓一步步走近,冷声道:“你跟靳文修是什么关系。”
疏白眉峰轻拧,淡淡道:“我不认识。”
景斓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只是脸上的怒气越发明显,他将一枚东西甩到疏白的脚边。
疏白定睛一看,正是那枚被偷走的徽章。
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感觉。
疏白神情平静地将徽章捡了起来,“童笙跟你说了什么。”
景斓看他这副样子,只以为他被发现后并无所谓,顿时更加恼怒,“你不如说说自己做了什么!”
“我说了,不认识。”疏白站起身,一双银白色的眸子冰冷地回视。
“这是靳文修的私章,他为什么能无缘无故给你!”景斓显然不能接受疏白的背叛,要知道坐到这个位置的没有疑心病不重的,而疏白是他一手带过来的,他完全没想过对方会背叛。
疏白抿了下唇,没有被他带去了思路,而是道:“你只知道他给了我徽章,那你知道我跟了他能有什么好处,以你之前对我的程度我完全没必要跟他,而在童笙来了之后我就被你关起来,唯一的机会就是我出逃的时侯,但是你既然知道我跑了肯定也让人看过监控,我跟靳文修从没接触过。”
景斓听此,神情微顿,也从滔天的怒火中冷静了些许。
只是他怒意不减,丝毫没有理会疏白的话,而是从怀里摸出一片录屏扣,指尖在录屏扣上轻轻一滑,上面便出现了一个画面。
是疏白从偏殿换装离开的片段,非常的平平无奇,唯独最后一段地方,一枚银色的徽章从他的衣兜里悄无声息地掉在了角落。
疏白神情微愣,如果不是清楚自己确实没带,恐怕也要被糊弄过去,他拧了下眉平静道:“假的,如果是从我口袋里掉出来为什么我没注意到。”
“那时你慌着走,哪里能知道。”景斓笑了笑,只是眼中满是令疏白陌生的冷意,他继续道:“而且监控在中央控制室不可能作假。”
如果不是监控做不了假,他也不会怀疑。
话落,景斓大步上前一把抓过疏白手中的雪水,“那你不如再说说靳文修为什么给你这个!”
疏白见状站起身,虽然轻拧着眉头心底疑惑,但也不忘回答:“我也不清楚。”
他不等景斓开口就继续冷静道:“在你继续质问我之前,我也有些话想问。”
景斓一顿,火气上涌质问的话被堵在了喉咙,他强压下一口气,深深叹道:“你说。”
“徽章确实是我的,但私章的作用除了各位域主和高层从不外流,我不知道童笙更不可能知道,那他是怎么清楚的?退一万步就算我知道,童笙又是怎么知道的?你说过吗?还是他跟某个域主有联系。”
话到这,他的视线静静地落在景斓身上继续道:“监控不可能改,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你能保证岛屿的监控室从不出错?就算监控是真的,徽章从我口袋掉落是在偏殿的时间,那就说明我在这之前就勾结靳文修。
那我再问你,我在跟你闹翻前勾结靳文修有什么好处,靳文修如果认识我为什么我还会因为他的侍卫被抓包而导致逃不走。”
疏白的一句句质问让景斓的神情变了变。
最后一句话更是令他面色难看:“景斓,你到底是真的抓叛徒还是为童笙出头?”
第十章
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唯独两人一个身着休闲的衣物一个身着带着血迹的正装,沉默对峙。
半响后,景斓深吸一口气,被靳文修激怒的火气,被童笙昏迷前抓着他的手颤抖的告诉他疏白的背叛的怒火,被童笙濒死激起的恐慌,都平息了些许。
他道:“可以,我会继续查一下这件事。雪水的事我也不问了,你只用告诉我怎么知道是童笙说的。”
疏白面不改色道:“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
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很多,可以理解为疏白对景斓变心的怨气,也可以理解为疏白和童笙有瓜葛。
景斓沉默许久,他带着些许血丝的目光在疏白脸上划过,最后重重甩手转身离去。
而就在他出门的那一刻,身后再次传来声音。
“你还是怀疑我。”不知道是不是景斓的错觉,向来冰冷的声音在此时仿佛沾染了温度。
景斓回头紧皱着眉缓缓道:“我会继续查,但要先检查监控,童笙那边出了点事不能多问。”
“不是你是否调查的问题。”疏白微垂下眼帘,被阴影半遮盖的眸子无声地看着他,他轻声道:“你只是不相信我,以你的能力不会发现不了疑点,但你却轻易信了。”
不是景斓多笨,而是景斓对童笙足够信任或者说足够喜欢。
哪怕冤枉疏白也不在意。
这些话不需要多说,两人对视的片刻彼此心里都明镜似的,哪怕这么多年景斓在疏白面前都有所保存,但是十年的默契多少还是有一些。
景斓一怔,在回神的刹那便转过了头,他似乎有点仓惶地抓上了门把手,“我应该跟你说过,阿笙很重要很重要,疏白,除此之外我不会委屈你,事情也会去查的。
刚才......只是太急了。”
说完,他便直接推门而出。
大门关闭的瞬间也落下了锁,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疏白沉默地站在原地,哪怕早就清楚景斓的心思,但全部这样直白的摆在他面前时,还是难免不适。
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清晰的告诉他,景斓确实不爱他。
这些年的一切都是假的。
疏白安静地将地上那枚徽章捡了起来,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清楚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判断。
满是情绪的念头在心中闪过,疏白继续之前的思路想这件事情,而景斓的到来和质问倒也给他带来了新想法。
他很确信童笙刚才并没有发现他,而靳文修出手时以及景斓恰巧赶到也不一定是人为导致的。
靳文修,并不会被这样的手段算计到。
疏白想到对方最后看来的目光,那样恐怖的敏锐和直觉,相隔千米却一眼精准的定位到了他的窗口。
所以,后续的事情童笙可能也没料到,但他以常人少有的反应速度不仅快速接受了后续,甚至在濒死昏迷的前一刻嫁祸疏白。
那个时机非常的巧,没有人会怀疑濒死的情况是童笙自己设计的就为了嫁祸一个人,也没人会认为这种情况下童笙还有功夫陷害人。
但如果说童笙从最开始就做好了结果的不确定性,并随时做出反应呢。
疏白站在窗前,修长的手指在无意中微微弯曲轻叩着桌面。
那是有可能的。
而且童笙应该是早就将后续反应的标准定在了对疏白不利的方向,才能反应这样迅速。
那么再回想这件事是什么前提下。
是发生在童笙找靳文修并且败露的前提下。
他为什么盗走徽章,为什么接近靳文修?
疏白仔细回想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童笙每一处异样的神情和动作,光从表现来看童笙似乎在向靳文修发出暧昧的邀请。
但疏白知道不是。
童笙和景斓纠缠多年,他邀请靳文修就是劈腿,一个单纯打算劈腿的人不太可能在意外濒死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精准的反应。
所以,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想从靳文修身上获得某种东西。
不管是拿徽章或是找人都是达到某个目的的过程,而嫁祸只是顺带的,但嫁祸为什么选择疏白,就太多理由了。
念头到这里,疏白就没再细想,这些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一切只是猜测。
何况除此之外,童笙为什么知道徽章又怎么拿到的,还有那段视频,都让疏白有些费解。
不管怎么样,一个域主所居住的地方,安保程序不可能差到让人不留痕迹的破解。
......
疏白被关了整整两天,这段期间他不仅不能出去,任何事情和申请都被严格把控。
直到第三天,童笙醒来了。
外面为期七日的欢迎宴已经过半,除了部分尊贵的客人,其他人被安排居住在了中心岛外围,中心宫殿则不再允许外人踏入。
疏白不知道童笙跟景斓是怎么说的,总之再见到景斓时,对方的神情显然舒缓了很多,他道:“阿笙想见你一面。”
他看起来真的心情很好,对着疏白也再没了之前若有若无的矛盾,甚至主动要牵对方的手。
在将要碰到的刹那,疏白手指微动,避开了。
他冷淡的目光静静落在景斓身上,神色并没有因为景斓的态度软和下来,“走吧。”
景斓见状也没多说什么,他带着疏白去了他的卧室。
童笙的伤主要在脖颈,设定重点治疗部位后躺医疗舱两天就几乎痊愈了,第二天晚上就送来了景斓的卧室修养。
说来,疏白跟景斓在一起的这些年基本没来过这里,大部分时间是对方留在他的卧室。
室内的装修主暗金调装饰却并不浮夸,看着奢华内敛。
空气中淡淡的雪松香和陌生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使得本来好闻的香气也变得沉重刺鼻。
疏白入眼就是卧躺在大床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童笙。
他静静地看着,毫无情绪的等着对方开口。
童笙轻轻咳了两声,手轻颤地抓着床沿缓缓挪动身子想要靠坐起来,但他体力不支几次都像要晃倒了,看得人心惊。
“慢点。”果不其然,景斓在下一刻就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人搀扶着靠在自己的肩头。
“谢谢。”童笙虚弱地笑了下,苍白的唇色令景斓心疼不已。
疏白站在不远处,不为所动,他的视线像游离在场景之外,看着戏剧般看着两人。
“咳......”童笙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这才慢慢地看向疏白,他唇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低声道:“我同意你跟阿景哥在一起了。”
这话一出,室内统共三人,唯独疏白愣了下。
景斓维持着关心的神情,显然早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疏白抬眸,淡淡问道。
这句话槽点太多无处说起,疏白只觉得自己被猝不及防的恶心到了。
“你还要我说的更明白吗!”然而,童笙却突然爆发了,他大声道:“你可以跟阿景哥在一起了!我再也不会说什么了!你满意了吗!”
话落,眼泪就一簇簇地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他无声又倔强地掉着眼泪,让一颗心挂在他身上的景斓触动极了。
“好了别哭别哭。”景斓一手轻轻将他脸上的眼泪抹去,温柔地低声道:“对不起,都要怪我。”
“......不怪你,”童笙哽咽了一下,胡乱地抹了下眼泪,断断续续道:“怪我离开了这么多年,你喜欢别人也无可厚非,是我自己,是我......”
“别乱说。”景斓眉头轻皱,安抚道:“我当然还是只喜爱你。”
“可是以后,你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两人看似有着矛盾,实则打情骂俏黏黏糊糊半天,而疏白也听懂了。
童笙的意思,同意他们三个人在一起了。
三个人,包括景斓、童笙和疏白。
疏白目光静静,虽然早料想到这个童笙不简单,但还是为对方的操作感到一丝不可思议。
想来说出这种话对方自己也恶心得不轻吧,为了赶走他倒是煞费苦心。
“你说的是真的?”
疏白在他们‘打得火热’时上前一步,站在床前低垂着眉眼俯视着他们。
他当然清楚这不是真的,对方连濒死都不忘算计他一手当然不会说出这种话。
想来,是试图赶走他的一个手段。
对方料定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答应这种荒诞的事情。
面对他的反问,童笙很稳得住,他抽噎着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低低道:“当然是真的,我,我只是舍不得阿景哥这样为难,这次从死门关走了一次,我也不想再跟阿景哥闹下去了。”
他说的可怜,看着也可怜。
像是那无数爱而不得的苦情人。
他微张着嘴似乎还有数不尽的苦衷和爱意,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打断了。
“用不着委屈。”疏白在景斓陡然看来的不善目光下,一字一句道:“我也不想留在这里。”
童笙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但身体却肉眼可见的僵了僵。
“疏白。”景斓皱了下眉。
“难道不是吗?”疏白走近一步,慢吞吞道:“三天前我准备逃离这的事情你不知道?我本不打算留在这里,你也不必对我委屈。
因为,是你最喜爱的人非要留下我的。”
“换句话说。”疏白直视着童笙缓缓抬起带着血丝的眼睛,缓缓道:“我其实不稀罕。”
他俯视的目光高高在上,像是能将人灼烧的强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童笙的目的是跟他一样的。
童笙想赶走他,而他,也想离开。
既然童笙将这个机会送上门来,那他自然要将矛盾最大化,逼迫景斓。
第十一章
疏白为这个‘可怜’的白月光添了一把火。
自己的白月光都可怜到这个份上了,景斓要是真的爱,那就算不甘心也该放疏白离开了。
“行了。”景斓忽然起身,一把拽过疏白的手腕将人拽到了门外。
大门被利索的关上,确定没有漏声后,景斓拧着眉转身道:
“疏白,你不要气他。”
走廊的灯光昏黄又暗沉,疏白的眸色在光芒中明明灭灭,他没有开口,只听着对方继续:
“他身子不好经不住的,我知道你想用他逼我。”
“不可能的。”
景斓阴沉着眼,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放你走的,你用他逼我我也不会放你走。”
“我是爱阿笙,但是我也真舍不得你。”
昏暗下,他似乎笑了下捏着疏白的手一点点收紧,像是一只手铐将人牢牢禁锢在身边,“你用他逼我我也会困着你,甚至困到你见不到也伤害不了他。”
话到这,他轻叹一声,“乖一点吧,现在阿笙也同意了,我不仅能让你明面上呆在我身边,也绝不会对你差。”
“疏白,我会补偿你的,你的委屈我都会补偿你的。”
“我会给你比以前更好的生活,但如果你执意要走,甚至不惜用阿笙逼我的话,我只能把你关起来。”
随着他的一句句话,疏白的目光也越加冰冷,他道:“真是恶心。”
他冷冷地看着景斓,少见地如此直白地直述自己的厌恶,可见真的厌烦到了极点。
“随你怎么说吧。”景斓却是笑了,绝对的权势下他可以得到任何他想要的。
疏白的厌烦是必然的,但他总可以等到疏白彻底放弃的时侯。
银白色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疏白几乎瞬间猜到了他的想法,心越来越下沉,目光也越加失望。
景斓比他想象中更无耻卑鄙,不择手段。
是了,能为了这个位置杀光家族的人能是什么善类,只是以前装得足够完美。
疏白一时间说不上什么心情,长年的感情和作呕的感觉在心底混杂,令他忍不住的皱眉。
“还有监控的事情我在查了,目前没查出什么,阿笙也只说捡到了那徽章所以去问了靳文修结果被那疯子伤了。”
提到靳文修,景斓有些厌恶地皱了下眉,随后目光又柔和下来看着疏白道:“不要误会阿笙了,不过我也信你,既然你说是假的,我也为你查个明白。”
疏白以往是很喜欢景斓这样的眼神,对于曾经无所依靠的他来说,会握紧他得手和纵容的目光就是他在这里生活的所有底气。
所以他真心爱过景斓。
曾经的景斓。
或许以前身边只有他,所以便能以那样的面貌与他相处多年,但现在他最喜爱的人回来了,那疏白就变得无足轻重,表现出再多丑恶的面孔都没关系。
他不用再顾及疏白的心情,他只需要用留下这个人。
疏白看着他许久没有回话,只是那难言的目光无端令景斓感到心慌。
他忽略不适的感觉。
以他的权势留下疏白一个孤儿绰绰有余,至于对方的想法并不重要,他本来爱的就是童笙,就算以后变了想法,只要疏白在身边,自然有无尽挽回的机会。
许久之后,疏白终于再开口了,声音比之前更加平稳也更加冷淡,像是褪去了所有的情绪,“好,那我等你的结果。”
没有再做任何挣扎,像是完全妥协了。
但景斓看着他的眉眼,却越加不舒坦。
他抓着疏白的手力道松了些许,软和了语气诱哄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查,就算查不出什么我也信你好不好?你之前说想要去灵鱼岛的训练馆,以后都随你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疏白,只要不伤了阿笙只要不离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随你。”
然而,疏白并没有给他回应,只是缓慢地将他的手拨开,自顾自转身走向回房间的路。
......
房间内,童笙阴沉着脸坐在床上。
他这一出本就想借着受伤让景斓心软愧疚,在他的预想里,疏白应该是绝对不能接受然后跟景斓冷战吵闹,使得两人关系更加开裂,而他再多多示弱总能让景斓暂时赶走疏白一段时间。
借着这些时间,他再想办法拉回景斓的心。
但他没想到疏白会这样直接戳破。
将本来应该是疏白和景斓两人的矛盾,转移到了疏白和他的身上,让景斓在他们两人间做出选择。
这简直戳了童笙的肺管子。
如果童笙在景斓心底占绝对性地位,那这个方法无疑可以让疏白尽快滚蛋,但事实上,景斓对疏白的好感度已经......
童笙想到这就恨得要死。
要不是景斓对疏白动了真情,他也不会迂回得去挑拨两人关系,结果还是被疏白搬到明面上。
景斓没有马上选择他,更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该死的该死的!
......
疏白平静的回了房间,关闭大门后将一切嘈杂杜绝。
他迈步到桌边拿出一支笔开始复刻岛内的结构。
再继续下去他毫不意外会被关起来,像‘三人成行’这种离谱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沾染,哪怕虚与委蛇也不愿意。
何况,童笙提出这个本来也不是真心。
要是成了真,对方就会想法设法利用景斓对付他。
疏白一个人在桌前坐了很久,捏着笔在某处地方缓缓画上了红圈。
下一次计划,就在三天后欢迎宴全面结束,宾客离开的时间。
有了上一次逃跑景斓应该会警惕,但这个机会很不错还是要尝试。
疏白做了一下午的梳理后就将纸张毁掉了,纸张的粉末被尽数丢了垃圾桶,他看着散入桶内的粉末,沉沉地闭了下眼。
童笙从出现到现在就有着太多疑点,而景斓不是没注意,只是根本不在意。
他不在意疏白和童笙之间的矛盾,他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得到两个人,所以哪怕疏白‘乖乖’的也不会得到所谓真相。
收拾好一切后,疏白略显疲惫的褪去了衣裳随手挂在了椅背上。
他觉得有点累。
这些天他很快接受了多年感情破灭,自己只是一个替身的现实,也很快直面了景斓的本性,承受着身边一切假象崩塌的情况。
甚至要想法设法从景斓能够一手遮天的地方逃跑,这无疑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疏白收拾收拾要休息,养精蓄锐为三天后的离开做准备,然而就在他刚躺下没多久,门被敲响了。
“域主让您去后花园商量事宜。”
疏白披着睡袍开门,是跟在景斓身旁多年的侍从。
那侍从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头发散落下大片阴影遮盖了眉眼。
“......等我一下。”疏白沉默片刻,回房间换了衣服后就跟着侍从离开了。
景斓所说的后花园通常是他们所住宫殿的小后院,但侍从却带着他往中心宫殿的后花园走去,走过外圈的石子路后便能遥遥看见远处的小亭子。
“您过去吧,域主在那儿等您。”侍从脚步一停,侧身为他让出路。
然而疏白却一动未动,他静静看着不远处,黑夜下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的小亭子。
隐约,是有一个人影。
“景斓来找我什么事。”他道,声音在微冷的夜中有些凉凉的。
“属下不清楚。”侍从闷闷地回应。
“那便算了。”说罢,疏白直接转身就要离去,那侍从似没想到他这样果断,倏然抬手抓向他却被他微微侧身躲了过去。
“是童笙让你来的。”疏白冷眼看着暴露的侍从,直接了当道。
从踏入这里的瞬间,他就感到了不对劲。
那侍从身体微僵,但下一刻便猛地将疏白推开转身就往一旁的树后跑去。
疏白清楚自己猜对了,正待他要追赶时,一阵燥热猛地窜了上来!
这种躁动来势汹汹,几乎瞬间便令他腿脚发软。
疏白踉跄了两步,猛地扶住一旁的树干,汗珠顿时从额间一点点冒了出来。
他低垂着头,顿时意识到是侍从下的药。
皮肤的每一处温度都在极具又快速的升高,转瞬间便令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晕,疏白深吸一口气压□□内的躁动,扶着树干一步步往回的路走去。
童笙给他下这种药,为的就是制造他跟人暧昧的一幕。
疏白轻轻咬着牙,压抑着炽热的躁动,抬起的眸子却一如之前清明。
要是他与人暧昧景斓就能放他走,那倒是不无不可,但他清楚,现在的景斓只想将他关在一处地,囚禁一只宠物一样囚禁他。
所以被景斓误会,不仅不能让他离开,还会失去仅剩的自由。
疏白先是摸索着要藏到一棵树后,但他此时行动迟缓,还没能进去背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嗒嗒’‘嗒’
像是皮质的鞋底踩在石板上,清晰的向这边逼近。
很快,那声音在他身后停了下来,月光下拉长的阴影足以将疏白搀扶着树干的身体笼罩。
很近,很近。
疏白停下了动作,他稍作沉默后缓缓转过了身,在看到那人的瞬间,有些惊讶又好像意料之中。
“靳域主。”他道。
往常清冷的声线此时带着轻轻的呼吸声,月色下极为引人的容貌使得声音更撩人几分。
白色的软发从耳旁落下因为汗水粘连在了脸庞,微微上挑的眼睛半阖着,像是勾人又慵懒的狐狸,眼角的一滴泪痣更是凭贴媚色。
清醒时看着无欲无求疏离冰冷的人,在中了药后原来是这副姿态。
靳文修看着他却是毫不意外,唇角一如往常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黑漆漆的眸子没有任何温度。
“......想来您没有什么事,我先离开了。”疏白见他没动作,便试探道。
“我是没有。”靳文修察觉他的试探,轻笑了一声,“不过你可能需要。”
说着,他伸出那只手背爬满了纹身的手,在那只摊开的掌心中,静静躺着两枚胶囊。
“你知道我中的什么药?”疏白道。
靳文修挑了下眉没有回答,只是半阖的眸子略带轻蔑。
疏白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半靠着树干依着自己逐渐无力的半边身子。
“你的条件。”他道,世上没有白费的午餐,靳文修愿意帮他肯定有理由。
“你已经给我了。”然而,靳文修却毫不犹豫的回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正在疏白不解间,只见对方忽然上前一步,瞬间将他笼罩在树干之间。
靳文修只比疏白高上一点点,并不差太多,但因为疏白无力地靠着树干,致使对方能轻而易举的将他堵在树干之间。
“靳域主,什......”么意思。
疏白目光一凌,话还未完,就忽然被对方掐住下颚,两颗胶囊被温热的拇指按进了口中。
两颗胶囊在他开口的瞬间轻而易举的挤进口腔,炙热有力的拇指轻轻摁压在他的唇上,靳文修微微低着头,黝黑深邃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他,极热的呼吸在两人间交融,气温似乎在这一刻逐渐高升。
“很简单,我喜欢看漂亮的艺术品。”靳文修噙着笑道,但他的笑与常人不同,带着冰冷的寒意和从厮杀中爬出来的血气,令人脊背生寒。
“你已经让我看到了。”
他的指尖从疏白的下颚轻轻滑过,紧接着就收了回来。
在疏白还未回神间,只听‘砰!’的一声!左边草丛陡然响起清脆的响音。
“堂堂域主在暗处盯着,真够丢人。”靳文修嗤笑着抬眸,缓缓收回了手。
什么?
解药的药效发作的比较慢,疏白还有些昏沉,他微微扶了扶额想往草丛处走去,却被身旁的人拉住了。
“?”
疏白侧首,眼中有些雾气,轻撇着眉头看了靳文修一眼。
“监控仪,别去看了。”
疏白停住了脚步。
靳文修稍稍凑近,略短的黑发落了下来,他微垂着头阴影笼罩,将仅有的月光都挡了去,慢慢竖起一根指在唇边低低道:“摸到碎片伤了手就不好了。”
“现在,等他们过来。”
第十二章
夜晚的中心岛有些微风,略显寒凉。
疏白浑身滚热不见纾解,他紧皱着眉看着面前的人,这才勉强看得清晰。
他后退一步,躲开靳文修靠近时笼罩而来的气息,重新半靠在了树干上。
没多久后,果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景斓带着童笙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童笙在看到靳文修的瞬间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干脆故作害怕的缩在了景斓身后。
这自然吸引了景斓的注意,他将人稍稍往身后揽了揽,冷笑道:“靳域主跟我的人私会还真是一点不担心。”
说到‘私会’两字时,景斓近乎咬牙切齿。
靳文修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嗤笑地上下瞥了他一眼,随后缓步上前。
厚底的皮质靴踩在土壤上的声音很轻,但衣服上的金属配饰在不经意晃动间发出的清脆响音,却在漆黑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
“灵穹星域在景域主手中,还真是令人堪忧。”靳文修在他们身前站定,目光慵懒,慢条斯理道。
景斓目光一冷,不等他开口,靳文修便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与其说出我跟你的人私会这种可笑的话,不如去看看他的状态。”
他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蔑。
景斓虽然厌恶极了他这态度,但多少还是被话内的意思吸引了去。
目光再次看向疏白时多了几分仔细,也确实发现了不对劲。
疏白性子里总是带了点倔强和隐忍,以前训练苦了累了从不说什么,受伤了利器穿透了皮肉也安安静静的,疼得狠了也就紧闭着眼轻皱着眉头,任由汗珠一颗颗落下来。
也如此刻。
疏白轻轻靠着树干,脖子和脸颊旁渐渐攀延上些许潮红,他半阖着眸子,眼珠的神色略显涣散,汗珠顺着睫毛一滴滴落下来。
他轻轻地呼吸着,炙热的气体仿若实物能看到淡淡白雾。
景斓心头一紧,连忙上前抓住疏白的手,极热的温度几乎能将人烫伤了去。
“谁给你下的药!”他面色霎时冷了下来。
疏白抬眸看着他,解药的药效在一点点发挥,雾蒙蒙的视野也清晰了一些,至少能看清景斓焦急地神色。
“你身边的侍从,明冯。”他一字一句有些艰难道,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疏白不指望景斓做出什么,他只是单纯给出一个答案。
听得答案景斓一愣,条件反射道:“不可能。”
明冯在他身边多年,算不上心腹但也忠心耿耿,怎么会违背他的命令去做这种事?
对于他的笃定,疏白不做回答。
景斓见他收回目光一幅不想多说的样子,便轻咬了下牙,“去把监控调过来!”
话音落下,暗处的一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多久后一段装进纽扣状影盘的东西便被拿了过来,景斓当着众人面打开了监控。
靳文修早就不感兴趣的走到了一边。
童笙虽然额间有冷汗,神情却还算轻松。
而疏白,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平淡地看着,也做好了监控如上次一样被动了手脚的准备。
但这次意外的还原了所有场景,没有任何问题。
景斓立马让人把明冯带了过来,监控被怼到明冯面前,看着上面的一幕幕,他神色镇定,直接认了下来:“是我做的。”
意外于他的爽快,愤怒于他的算计,景斓脸色阴沉地吐出两字:“理由。”
明冯顿了顿,咽了口唾沫道:“疏白明明就跟靳域主有勾搭,根本配不上您。”
这话一出,景斓直接一巴掌过去将明冯扇到地上,一颗牙当即就从对方满是血的口腔滚了出来。
“谁准你们私底下说这些。”景斓语气森森,明冯能知道,显然是前两天童笙濒死前说得话被在场的人传出去了。
“又是谁给你的胆子瞒着我做事。”他狠狠一脚踹到了明冯的肚子上,这一脚力道不轻,明冯瞬间吐出一口血蜷缩成了一团,连声道:“域主饶命!域主饶命!”
明冯强忍着恐惧,爬到景斓面前,“域主是我一时迷了心,我再也不敢了!”
“是谁告诉你的。”景斓冷眼道。
明冯咽了口唾沫,“我意外听到的。”
对于这个拙劣的借口,景斓面色不变,挥手直接让一旁的人将他带下去就当这事情过去了。
做完这些,景斓心疼地握住疏白的手,试图将人搂到怀里,“等我再审问清楚,就让他们全部滚出中心岛,这样处理好吗?”
疏白轻皱着眉一手抵着他的肩膀,拒绝着对方的靠近,“域主怎么做都跟我无关。”
他的语气冷淡又疏离。
他是真不在乎了,何况明冯根本不算什么,而该是明冯背后的童笙才对。
景斓见此面露无奈,又软和了几分语气想要安抚他,也正在这时,靳文修轻笑一声,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带着浓浓的嘲讽。
他斜眼瞥了下,带着看蠢货一般的高傲。
景斓每次都会被靳文修这种态度搞得火冒三丈。
“靳域主,这没你的事了。”
如果不是各个域主前往其他域主的主星,都会被允许一些自保军前来镇守,他现在就想把这人撕了!
“你的人算计我,不给交代?”
靳文修扯着唇角,森冷的月光落在他漆黑的墨发上,在眼前留下大片的阴影,墨黑眼珠反射出的弧光带着阵阵阴寒。
景斓一顿,面色略显不自然,“我会给您送上赔礼。”
靳文修挑了下眉,慢条斯理道:“我说的,可不是刚才那个。”说着,他的视线在童笙身上缓缓划过。
能将族人杀光成为灵穹星域的唯一掌权者,景斓就不可能是什么笨人。
那么巧合看了监控,那么巧合疏白和景斓在一起,那么巧合疏白中了药物,那么巧合......带着童笙一起。
或者,从头到尾都是童笙带他去看的监控。
景斓真的会不知道?怕是,想护着那小情人。
他的目光像是冰刀般,落在身上都带着阵阵刺疼。
童笙神情难看的退后一步。
景斓连忙上前挡住他的视线,面色沉沉道:“我一定会给您合理的赔偿。”
靳文修目光闲适随意,竟然没再计较,而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那我到时看看是不是足够有诚意。”
话落,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疏白身上,意识逐渐清醒的青年也在这一刻抬眸与他对上了眼。
这一刹那,似乎产生了些许微妙的碰触。
靳文修冲着他加深了唇角的笑意,随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微风扬起地衣角格外潇洒,像是代表着自由的曙光。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中,疏白的视线紧紧跟随着。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在看什么!”
忽然,耳边一声暴呵将他的注意拉了回来。
景斓蓦然挡在疏白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的视线凝在自己身上,他道:“别看他。”
语气带着一丝戾气和不悦。
疏白却是道:“靳域主的话你听进去了吧,你知道他什么意思。”
景斓一顿,眸色晦暗。
他沉默许久,低低道:“好,你不要多说什么,回头我会问问阿笙。”
疏白闻言,怔怔地看着他,随后轻笑了下。
景斓的这句话已经奠定了结果,无论在童笙那得到什么回答,他都会选择不了了之。
景斓啊,你这么爱他,为什么还要囚困我。
疏白不再多说,只是撇开了脸。
景斓让侍从带童笙回去休息,自己一手想要搭上疏白的腰将人扶回去,却被推开了。
解药的效果在渐渐发挥,疏白勉强走回去的力气还是有的,他搀扶着树干一步步往回的路挪去,低垂着眉眼似在思索着。
景斓见状轻皱了下眉,见疏白步伐间的踉跄,还是没忍住上前强制将人扶住,低声诱哄道:“别闹了,你现在身体不舒服。”
他紧紧将人扣住,疏白知道挣扎不开也随他去了。
两人一路无话回了房间里。
疏白轻闭着眼,全身早被汗水浸透,他勉强找了个椅子坐下轻轻闭着眼压制着药力。
寻常没有解药的春.药,倒是在靳文修的胶囊下逐渐消退药性,应该再等上半小时就完全没事了。
然而将疏白送回后,景斓却没有马上离开,他目光落在了疏白嫣红的眼尾,向来白皙的肤色在此时像染上暧.昧的薄纱,透出淡淡的粉色,轻薄的衣领汗津津的黏在皮肤上,露出清晰的肌理线条。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疏白睁眼看了过来。
与轻轻呼吸着,时有浮动的胸口相比,他的眼睛格外的清醒。
“怎么了。”疏白皱了下眉,细密的汗珠挂在修长的睫毛上欲落不落。
景斓看着他喉结轻动,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推上了大门。
‘咔哒——’
他一步走近到疏白面前,缓缓俯下身,一手撑在扶手上一手摸上了略湿的衣领,他的目光紧紧在疏白的脸上扫过,声音略哑道:“疏白,我帮你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放在了疏白的裤沿上。
几乎在瞬间,疏白便摁住了他的手,警告道:“别碰我。”
景斓一顿,无奈地笑了下,“这种时侯就别生我的气了。”
他话落,便附身凑过去想要像以前那样亲吻对方,与其缠绵。
但在将要触碰的刹那,脖子瞬间被紧扣住,同时一抹冰凉死死贴在了脖子上。
疏白冷冷凝视着他,轻轻呼出的热气难以自控的身体令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他扣紧对方的脖子,指尖夹着一片小小的薄刀,“景斓,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第十三章
童笙拧着眉,阴沉着脸坐在房间内。
他想着刚才被搅乱的一幕还是忍不住烦躁,疏白要是真能跟靳文修搅合上,那再好不过,不管是被景斓关起来或是被赶走,对他来说都是很有利的事情,能够给他空出时间重新拉回景斓的心。
但又没能成。
童笙有些病态的咬了咬指甲,脑中划过靳文修的脸就想到差点被掐死的一幕,心底难免有些阴影,这次更是轻而易举的被对方调转矛头到了自己的方向。
看来靳文修是不能再做文章了。
他本想报复对方,反而差点将自己搭进去。
童笙想了想还是打算等七天的宴会结束后再从长计议,而且拖欠063的积分太多,得先从景斓身上赚回来些。
正在他思索间,大门忽然打开,只见景斓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阿景哥。”童笙连忙调整了神情迎了上去。
他伸手小心翼翼抹去景斓额角的几抹汗,柔声细语道:“不要急,发生什么了?”
这话似乎戳到了景斓的某个点,他陡然想到刚才疏白冷声拒绝的模样。
“景斓,不要让我说第二次。”从前看着他时虽平静却隐约温情的眉眼,现在冰冷又犀利。
景斓强压着不适道:“为什么?你不舒服我就帮你。”
说着,他捏紧了对方的裤沿,拇指暧.昧的摩挲过腰上细腻的皮肤,试图让对方想起曾经的欢愉。
但对疏白来说像是被毒蛇咬了似的,一把握住景斓乱动的手让他滚出去。
景斓也难免有了火气,压抑道:“你该不会真跟靳文修有什么!”
最后,疏白只是闭了闭眼没有回答,顺带把他赶了出去,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的声音砸在景斓心头,抑制不住的怀疑愤怒落差齐齐涌上,令他怒火难抑。
“阿景哥,阿景哥?”童笙见他没有回答,依然温柔地唤了两声。
下一刻,景斓猛地抓住了他的双臂,在童笙的惊呼中将人压到了床.上。
在一番暴戾占有后,室内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童笙轻喘着气靠在景斓的怀中,低眉顺眼的安抚道:“阿景哥现在还生气吗?”
景斓沉默不语,发泄过后怒气确实消退不少,也细细回想着刚才的事,他搂着汗津津的童笙轻问道:“阿笙,是不是你做的。”
童笙一怔,抬眸看着他平静幽深的眼睛,知道自己瞒不过去,或者说对方心底早就有数了。
他立马神情微变,带了些苦涩道:“你不是已经清楚了吗?”
他亲自带了景斓去看监控,又被靳文修直言,只要不是蠢人都能猜到。
得到回答景斓神情不变,显然心里有数。
他刚才那副样子不过是想在疏白面前包庇童笙,确实如疏白所想,景斓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对错,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想要的。
童笙哽咽了一下,轻轻靠在他怀里低声道:“我就是太嫉妒了,明明你只爱我的,现在却被他靠着跟我相似的脸分走了宠爱。”
“对不起,我明明说了愿意跟他分享你但还是忍不住嫉妒,何况他有靳域主的徽章,明明就跟靳域主有瓜葛啊,他怎么配得上你。”
童笙一边哭一边磕磕绊绊道:“对不起阿景哥,我就是太嫉妒了,是我不好。”
景斓总是见不得他这样,心软地将人抱在怀里温柔细哄,“不,是我让你伤心了。”
他一边蹭去童笙的眼泪一边道:“最近关注疏白确实多了些,但或许相处太久一时放不下,阿笙你放心,再给我些时间,我厌倦了就将他随你处置好不好。”
“阿笙,我最爱的永远是你。”
他的诱哄,放在任何一个期望他回头的情人身上都是致命的诱惑。
是啊,景斓身为域主拥有这样绝对的地位和权势,就算一时鬼迷心窍了又怎么样,他都保证了,他只是对‘玩物’起了一时兴致,很快就会回头的。
童笙闻言,果然露出了些许期望,他抱着景斓低低道:“好,我信你。”
景斓温和地笑了下,柔情地捏着童笙的下颚继续亲吻。
只是在亲吻中,他难免想到了疏白,而童笙的话倒是提醒他了,徽章的事他之前压根没查,现在却打算让技术部好好验一验,不是为了疏白的清白。
而是他怀疑了。
想到疏白看着靳文修的目光,景斓只觉得心底如同火烧,他要确认一下录像是不是真的。
假的就算了,他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责怪阿笙,但若是真的......
景斓一面想着疏白一面将童笙重新压下,分神间,他没注意到童笙陡然阴沉的眸色。
......
疏白安静地靠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等待药效过去。
汗水早已将衣襟浸的湿透,墙上的电子钟不知跳到几点时他终于彻底缓了过来。
他清醒的刹那,便从旁边拿出了纸张,笔尖在纸面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今晚靳文修的出现倒是让他记起一些事,他计划下次离开在两天后,而就算他离开了中心岛,只要景斓铁了心要抓他全面封锁灵穹星域的边界,那他就不可能离开这片星域。
除非隐名埋姓一辈子,但靳文修的举动倒是给了他一些希望。
彻底逃离灵穹星域的希望。
靳域主在传言中屠杀无数,心狠手辣,行事更是乖张肆意,从跟对方见过的这几面来就能看出些端倪。
目前的三大星域,灵穹、环冗、白洞。
环冗星域的域主是个喜欢和稀泥的和事佬,左右逢源,如果景斓从他手上要人,为了不得罪景斓,环冗域主肯定会同意。
所以......
疏白在‘环冗’上打了个叉,那就只剩下白洞。
但其实疏白最开始没考虑过白洞,因为白洞星域出了名的难进也难出,边境防控严到一个可怕的地步,疏白若是想进去先不说时间上能不能耽误的起,就怕对方边防将他赶走的消息会惊动景斓。
但现在。
疏白从怀里拿出那枚徽章,他想到靳文修仅仅两次见面中堪称‘友好’的行为。
嗯,虽然有些奇怪,也有点......但应该还算友好。
如果拿着徽章去白洞,说不准能进入白洞星域的地界,这样一来依照白洞星域主的个性,他轻易不会再落入景斓手里。
疏白大致规划了之后的方向,紧接着将矛头对准了童笙。
上次对方知道徽章算计他的事还没完,就紧接着这次,那个侍从定然在景斓不清楚的情况下被童笙收买了。
这很不可思议,也是让疏白费解的地方。
童笙,有什么资本收买景斓身边数年的侍从的?
还有那侍从的下药方式,竟仅仅靠着触碰,这于疏白来讲闻所未闻。
毒药或许有个例,但春.药,就算是目前星域上最厉害的春.药也要接触一段时间才能发作,而不是短短的轻碰。
疏白开始怀疑童笙的来头了。
那些小手段并非重点,但支撑这些小手段的工具却极为少见。
以及童笙获得信息的手段既精准又隐秘,不管是徽章或是这次靳文修的位置,能让他和靳文修遇到绝非巧合,但靳域主的位置也非常人能打探到。
再加上,童笙若真有那样的手段,他何必扒着景斓不放,总不能......真是因为爱?
疏白看着纸张上梳理出来的东西,紧皱着眉,只觉得童笙身上疑点极多。
他会不会,背后有人?
接下来的几天疏白一直被关在自己的房中,景斓偶尔会来找他,其他时间似乎都被童笙紧紧霸占着,疏白也乐得这样。
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曾经对景斓的喜爱在一点点消失。
那种黏糊糊的爱意,也越加褪却。
时间转眼到了宴会彻底结束的这天,数不尽的宾客开始离开中心岛,而在这些时间里疏白一直未能得到景斓的答复。
无论是帮忙调查徽章视频的真假,或是上次童笙命人给他下药的事。
没有一个得到结果。
疏白知道,景斓选择了包庇,选择了接受童笙所做的一切。
静静地站在窗边,疏白说不上什么感觉,这几天累在一起的失望足够的多,也足够他彻底看清景斓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偶尔回不过神。
跟他相恋那么久,曾经待他那么好的,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窗边飘进来的细风从耳旁划过,疏白轻轻闭了下眼,他望着窗台下数不尽的守卫格外沉默。
景斓比他想象中还要戒备,死死防卫着他逃跑。
而就在不远处,宾客们自由的出入在关卡与他囚困于高处的画面格格不入。
就在疏白思索着行动的时间时,忽然有侍从通报,景斓让他过去。
打算亲自看着他吗?
疏白不慌不忙地拿过外套给自己披上,他迎着侍从不耐烦的目光淡淡道:“域主有什么吩咐。”
自从那天后他没再叫过景斓的名字,一声‘域主’疏离又客气。
“这得您自己去问。”侍从正眼不看他,这中心岛就没有喜欢疏白的,再加上前几天这疏白自己私会别的域主还害得其他侍从被罚,让众人更不待见了。
疏白早就习惯这态度,只是相比于从前,变本加厉了而已。
跟着侍从离开了房间一路前去大厅,相比于前几日热闹非凡的中心宫殿,现在显然冷清了许多。
疏白在路过的众多侍从目光下,一步步往内走去,辉煌的灯光将大厅照得堂皇,暖光灯下的白发也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暖黄。
“你叫我什么事。”疏白在景斓面前站定,一路过来的窃窃私语让他知道景斓不仅没有为他澄清过前两天的事,更是任由流言的传播。
疏白垂下眼帘,遮掩住眸中的漠然。
景斓见他到来,站起身往前几步,他想要拉过疏白的手紧握着,却被对方抵触的避开。
“你现在连碰一下都不给了吗?”景斓抿了下唇,脸色微沉。
“域主,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去触碰别人的恋人。”疏白淡淡回应,他算是留了情面,没有直接说脏。
就在昨天,景斓带着一身淡淡的气味进到了他的房间,有过情.事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疏白难免脸色有点沉,他实在觉得恶心。
然而,景斓却是嗤笑一声,维持不住自己温雅的表象,“我给了你这么多好处,到头来连碰都碰不得。”
疏白一顿,“我说过会还你。”
景斓面色微沉,不想再说这些,只是指了指自己身旁位置命令道:“坐。”
疏白依照他的意思,沉静地在位置上坐下。
微暖的光下,他面容平静无波,柔软的白发下一双漂亮的银白眸子那样安静又那样......高高在上。
他总是这样,不说不动,就仿佛拒人千里之外不能触碰。
景斓不禁看得入神,脑中想过许多跟对方的过往,但看向那双冷漠的眼睛时又忍不住气恼。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造成如今这副局面的是他自己。
他爱的是阿笙,疏白不过是阿笙的替代品,在不断的偏向阿笙为阿笙铺路的时侯他就想到过如今的局面,可在疏白眼中逐渐失去他的影子时,还是忍不住的不甘心,忍不住的恼火。
他想,大概是没有主人不希望宠物不听话的。
宠物,就该为主人生为主人死,一生在主人的安排下过活。
怎么能不听不爱不敬主人呢。
侍从在一旁上了茶水,景斓为疏白倒上,但疏白拒绝了他倒的茶水。
“我自己来就好。”疏白低垂着眉眼,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他无视对方像要将他看穿的目光,平静地轻抿一口,开门见山道:“域主直说找我来什么事吧。”
第十四章
冷冷清清的眉眼,对陌生人的口吻。
景斓轻皱着眉,但也没发作,只是道:“你应该知道,我只是怕你又跑了。”
疏白端着茶水,任由温热的杯壁将指尖暖透,他道:“你为什么要怕。”
你从来没爱过,也没喜欢过,你为什么要怕。
紧紧是占有欲作祟吗?
疏白不懂,他不明白景斓如果爱童笙的话,为什么还要对一个不喜欢的人有占有欲。
“我总不能白照顾你这么多年。”景斓温和地笑了下,看着温文尔雅,“你是被我捡回来养活的,当然只能在我这里。”
“如果你是希望我偿还,我可以为你办事。”疏白道。
景斓却是反驳,“你要说我多少遍,疏白,我喜欢你才留下你。”
疏白捏着杯壁的指尖紧了紧,“你喜欢童笙。”
“是。”景斓不否认,“你比不上童笙,但不妨碍我分了你一些喜欢,也不妨碍我留下你。”
就算在他心底是次要的存在,但只要他想要,只要他喜欢就要留下。
疏白面色微冷,直白的话令他刹那间心疼还是恶心?
都有。
不过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受,更多的还是恶心。
真是足够自私。
疏白沉默了许久,千言万语的话最后到了嘴边只有一句,“我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
这句话并没有藏着什么撕心裂肺的情绪,只有无尽的平静。
不是质问,而是陈述一个结果,七天里景斓所做的一切已经给了他答案。
这句话令景斓微皱了眉,但又很快放松,他不需要在乎对方的想法,只要能把人留下就行。
“什么时侯让我回去。”疏白很快转移了话题。
“等宾客们都离开就好。”景斓笑了下,话落,他忽然说起了些别的事,“以前你不常出去我都会跟你说些星域外的趣事,现在你还想听吗?”
不常出去?
是景斓不让。
从前景斓就尽量把疏白困在这一方天地,就算出去也必然跟着,唯独七天前那次剿灭叛逃军让疏白独自前往,结果是为了接回自己的‘真正的爱人’。
疏白道:“域主请说。”
景斓轻轻勾着茶杯,慢条斯理道:“白洞星域主常年暴政,这次他们几个附属星发生了暴乱,还有被他诛灭家族的仇人联合海盗势力趁火打劫,再加上未从环冗星域周边撤的军队,白洞星域怕是要乱一段时间了。”
疏白面色不变,只是点了点头,像以往跟景斓询问政事一样问道:“那域主打算怎么做。”
他跟以往一样的态度大大取悦了景斓,景斓笑着道:“那自然是包了靳文修的后路,咬他一块肉。”
请他们宴席归请,落井下石的事可少不得。
景斓一面说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疏白的神情。
那段监控在技术院两天的检查下并没有任何漏洞,说明疏白很大可能跟白洞星域主有联系,但若真有联系就像疏白当初的质问一样,其中的矛盾和漏洞会很多,所以他让技术院再验验。
还有那天阿笙给疏白下药,这些小手段景斓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疏白看靳文修的眼神。
那目光.......景斓承认自己很不愉快。
加上技术院还没出来的结果。
所以,他真的怀疑上了。
然而面对这些消息,疏白的神情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又抿了一口茶水。
三大星域之间就是如此,他们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又都是藏在暗处的猛兽,只等着对方衰弱之时出来咬一口壮大自己。
但对疏白来说没什么影响,只要白洞星域不倒,只要有他的容身之处就行。
景斓没从他面上看出什么倒也不失望,只是笑着又说了些趣事,顺便谈了谈之后剿灭最后一些叛军的方向。
“南方和北方还剩下一些反抗势力,南方那块儿比较难缠,他们内部有人在军部做过事,稍不慎就容易令我们造成损失,所以如今的方上将正要从这个方位包抄他们切断后路,还有一项假消息会丢出去作为烟雾弹......”
以往景斓也会跟疏白说些军政上的计划,虽然不让疏白出去,但在这方面似乎格外信任,许多都说得毫无保留。
或者说,他自信疏白没有传递消息出去的途径。
讲起那边的计划,两人之间的气氛像陡然回到从前,只是以前疏白总会问或是补充几句,现在却不发一言。
中央宫殿内一片寂静,外面的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很快宾客们就要全部离开了。
疏白不急不缓,景斓想留他到宾客离开后,那他就留。
毕竟,他看中的并非宾客离开的时间,而是宾客离开后,周围驻扎的部分军离开的时间。
疏白微微低垂下眼帘。
本来他确实计划在宾客离开的时间,但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性太低,所以做了两手方案。
现在景斓留下他的举动倒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果然,没有放过他。
景斓留疏白在殿内用了晚饭,直到夜深,宾客们已然全部散去,中心岛检测通道的人员撤回到所在中央星球的外围,在外部重新拉起戒线,戒备任何出入星球者。
得到消息后,景斓心情很好地看着面前的人,微笑道:“疏白,已经结束了。”
所有外人都走了,而你也无法再离开这个星球。
疏白放下茶杯,“那我回去休息了。”
他平淡的反应让景斓生疑,但并不在意,只是笑着道:“回去吧。”
他想,这次疏白再也不能从他手里逃走。
中心岛的夜晚很美,作为灵穹星域的中央星球,他们选择的是一处四季如春夜晚白昼都极为美丽的地方。
疏白从宫殿出来时,望着不远处绚烂的景色,只觉得有刹那的恍惚。
他生活那么多年的地方,他熟悉入骨的地方,现在却是困他的深渊,是他怎么都想逃离的囚笼。
景斓......
视野所见之处,疏白总能回忆起曾经与那人相处的画面。
没有如今丑恶到令人作呕的嘴脸,记忆里景斓温雅成熟,有求必应又待他极好。
但如今,这些画面似乎一点点从疏白的脑中剥去,他每回忆一分那些场景就浅淡一分,或许是因为,物是人非。
那个人,早已不是过去的人,再也没有令他分外留恋的地方。
如果当初景斓接回童笙的第一天就放他离开,这些记忆可能还会令疏白留恋,但现在他清楚,对方不过是自利到极点的人。
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欲.望。
一路带着疏白回去的侍从看着磨磨蹭蹭的人心里直泛嘀咕,心里也很不耐烦,相比于给疏白带路他更愿意给童笙阁下那样温柔的干杂货。
到了房间内,疏白忽然道:“你进来,有一件东西要麻烦你送给域主。”
侍从一愣,没好气道:“您刚才为什么没带去。”
“......抱歉,忘记了。”疏白低垂着眉眼道。
室内尚未开灯,唯独外面几缕月光映照进来落在疏白白色的发尾上。
疏白是很漂亮的,侍从们都知道,就算他们再厌恶疏白那清高又爱作的性子也难免被他的样貌迷惑片刻,就如现在的侍从。
他看着疏白相比于从前气色没那么好的脸,眼睛下淡淡的疲倦,竟在刹那间对这个一夕之间从天堂到地狱的人产生了些许同情。
不过念头出来的瞬间就被侍从摒弃掉了。
没什么好同情的,疏白仗着域主的喜欢狮子大开口的东西可不少。
“那您赶紧将东西给......”侍从想着就进了门不耐烦道,他没注意到自己进了门后的死角,话还没说完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疏白迅速将侍从要倒下的身体扶住,随后将对方的外套脱了下来,再从旁边柜子里摸出早早准备好的假发和□□。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便成了另一个人。
紧接着又给侍从草草收拾了一下放到床上,自己从一旁抱着些东西就光明正大的出去了。
现在是守卫最放松的时侯,虽然还留了一部分在下面,但是相比于白天显然散漫了很多。
他们大概想不到,疏白居然刚被放回来就顶替了一个侍从逃走。
疏白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住所,但侍从的活动范围有限,离开一定范围就会令人起疑。
所以疏白打着给驻扎兵送东西的名义,去了宫殿后方的一处院子。
因为全岛宴盛大,其他星域主过来会带上小支精英队作为保障,景斓作为东道主也必须安排军队在附近驻扎,以避免突发情况。
带来和驻扎的兵力则都是几个星域历年来的规矩。
军队在今晚半夜会整装待发,重回边境,而且据疏白所知,他们要去的正是跟白洞星域相连的边境。
“喂,你来这里干什么!”在疏白靠近的刹那,就被门口的驻扎兵拦了下来,在他的身后隐约可见院内的士兵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疏白命我给良志阁下送点东西。”疏白压低声音道。
他的变声器已经提取过侍从的声音,现在再通过变声器模拟,倒是一模一样。
“疏白?”那看守的士兵有些诧异,又有些震惊和嫌恶。
他让人叫了一脸懵逼的良志出来,那良志刚要出口的话就被疏白打断了,“良志阁下要我当众说疏白带给你的话吗?”
这暧.昧的语气瞬间让良志脸色不好看。
搞得他跟那废物有什么关系一样,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一旁的士兵见他为难,便道:“那带他到旁边问问什么情况,赶紧的。”趁着被长官发现前。
良志闻言点点头,臭着脸跟疏白去了院外的角落里。
等到了阴暗处,他冷着脸,“到底什么事?”
他跟那疏白只见过一面,就是前段时间去剿灭叛军的时侯,他对着那家伙受伤的样子落井下石了一通。
可见他极为厌恶疏白,现在居然被莫名扯上关系,那是浑身恶心不自在。
但现在,这是他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疏白看着昏迷的人,依葫芦画瓢做了刚才对侍从做的事情。
变声器已经录到了声音,假发被他就地修正了一下,□□则是拿出全新的一张读取了良志的脸。
这些手段并不精细,如果被排查会被瞬间发现,但胜就胜在没人想到。
没人想到疏白会动这些手脚,也没人想到有人会在这里在中心岛混进军队。
披上良志的军装后,疏白光明正大的回了军队,面对提问也回答自如。
“找错人了,疏白那废物找我能什么事。”疏白微微压着帽檐,回道。
“都报你名字了还能找错?”士兵诧异道。
“谁知道?”反问的语气中带着浓浓得厌恶,“行了,别跟我提了,恶心死了。”
士兵见此,也挥了挥手不再多说。
队伍很快整装待发,批量进了战舰内。
疏白跟着部队有序进入,这一批进入只需要做个简单的指纹验证,在去到边境进入内部时才需要严格的从头到尾的检验。
疏白很顺利的混到了内部。
良志是一个较为高傲的人,他脾气不好重脸面也很少有什么知心朋友,所以疏白顶着他的脸直接回去了房间半点没起疑。
战舰在经过检查后就起飞了。
一切都顺利到不可思议。
疏白静静地站在房间内,并没有彻底放松下来,他始终在等待着是否有察觉异样的人上门。
但时间一分分过去,没有任何异常。
这让疏白感到困惑。
难不成进入战舰真的只有指纹这一个检测?那未免太不严谨。
正在他思索间,门外陡然传来敲响。
‘叩叩’‘叩’
疏白目光微凌,来了。
他镇定自若地打开了门,脑中闪过数多应对的方法,但进来的人却在他意料之外。
青年将领年轻的面容上神情凝重,他紧皱着眉头,却在看到疏白的刹那放松了神情。
维斯?
疏白有些意外,他甚至感觉对方的目光是认出他了。
果然,只见维斯反手将门关上,微垂着头轻声道:“疏白阁下,我会带您逃出去的。”
第十五章
距离上次见到维斯已经是一星期前的事情了,在将疏白从飞船上推下来但被景斓接手轮椅后,他就不知所踪。
“疏白阁下。”看到疏白,维斯显然有些激动。
“你......”疏白却轻皱了下眉,心头满是疑问充满了警惕。
“疏白阁下不用疑虑。”维斯稍微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缓缓解释道:“我本打算在今天带您离开的。”
这些天中心岛的事情他都略有听说,他相信疏白,但也知道如今一面倒辱骂疏白的局面是域主一手促成,只为了给童笙铺路。
维斯替疏白感到委屈,疏白阁下明明没有那么不堪,也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疏白从始至终都是被景斓榨干所有价值的海绵,无论是为讨童笙欢心,还是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不过今天我刚准备行动时,便看到您动手了。”维斯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只能说事情非常巧合,他是部队的少将也恰好被分配在驻扎军这边当值,在接到暂时性任务时他就想好了。
他要带疏白阁下离开。
他暂时接的任务也非常适合带疏白离开。
他一直关注着疏白的消息和动向,只不过军队这边他方便带人,但怎么将疏白从宫殿带出来就是难题了。
也是在那时,他看到了来找良志的‘侍从’,也就是疏白阁下。
“疏白阁下,幸好您能想法子出来。”维斯激动道,他紧紧抓着疏白的手情绪强烈。
之后他就顺势关掉了战舰上的各项隐形检测,只留下一项检测。
疏白听得有些怔愣,随后似是无奈,警惕的眉眼缓缓放松下来,“也多亏遇到了维斯少将。”
他有些能力不错,可以对付几个毫无防备的士兵,但面对少将却也没办法。
何况,维斯一早就发现了他,他却毫无所觉。
只是这般想想,疏白便觉得自己常年在中心岛,会的东西不过是纸上谈兵无论是各方经验或能力都比不上在外作战的人。
“疏白阁下你放心,既然你来了我的战舰上,我一定让您平安出去。”维斯拍了拍胸脯,严肃保证道。
“多谢。”疏白闻言,也忍不住放松些许,少见的露出一丝笑意。
说来在中心岛的这么多年,除了景斓虚情假意待他好外,似乎......再没任何对他抱有善意的人。
所以如今出了事情,便孤立无援。
想必这也是景斓期望的局面。
“阁下,您对自己之后的路有什么想法吗。”维斯稍作思考后,忽然问道。
疏白看着他认真的眉眼,想了想如实告知,“我想去白洞星域。”
维斯没必要害他,如果要害,那么在发现他的那一刻就可以抓他回去跟景斓领赏。
“白洞?”维斯略显诧异,他以为疏白会选择环冗,毕竟白洞星域常年关闭边境,明明半是闭塞的状态却极为发达,许多人都说那是用苦力和人血换来的。
“除了白洞星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疏白平淡地陈述这一事实。
维斯一句‘为什么’还没问出口,就想到环冗星域主的性格,若是景域主铁了心要人那恐怕环冗星域主还会帮着找,这样看来,似乎确实只有白洞星域更好生活。
维斯皱着眉想了想,“要去白洞星域,只能偷渡过去。”
偷渡?
疏白目光忍不住看去。
“疏白阁下身份敏感,恐怕很难正常出入灵穹星域,只能由人偷渡出去再想法子拿了白洞星域的通行证明。”维斯解释道。
如今星域人人最常用的身份证明当然是终端,但疏白的显然被景斓做过手脚,若是启用肯定会被发现。
“如果能让我靠近白洞边境,我可以拿到通行证明。”疏白想到那枚徽章,确信道。
白洞星域近几个月的出入极度严苛,没人知道为什么,一般人都难以得到通行证明。
但疏白想,这徽章是有用的。
见他神色笃定,维斯虽有许多疑惑到嘴边,最终却没问出口,他只是沉吟半响后缓缓道:“那我会为您找到偷渡队。”
他这样的爽快倒是令疏白意外了些许。
没想到当初不过顺手而为的行为,维斯会给他这么大的便利。
或许是看出他的诧异,维斯苦笑了一下,“除了报恩,也当我曾经对不起你。”
维斯微微垂下头,不知所措地揉了揉鼻头,低声道:“我以前也觉得您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他们......说过不少。”
疏白没觉得意外,稀疏平常道:“没关系,很正常。”
“不,这不正常。”维斯听后却略显急促道,“您什么都没做错,不应该这样说您。”
说着,维斯似乎也有些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看到了,在宴会上童笙阁下戴着的那套饰品,那套无价的用大半支中军换来的饰品是您曾经要求的对不对。”他有些磕磕绊绊地说着,回忆着。
“不,或者说是景域主打着您名义去要求来的。”
话到这里,疏白已经眉峰轻皱,“可以再详细一些吗?”
“那套在死水域中捕获杀人鱼鳞片和眼珠,再找上如今星域最顶级设计师才能打造出来的饰品,正是童笙阁下在宴会上装点的那一套。”维斯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要知道杀人鱼不可怕,但可怕的是在死水域中捕获杀人鱼。
死水域这处星球就如其名,全星球全面覆水,目前没有潜水艇能够下潜进去,若要捕捉杀人鱼只能身着潜水服。
潜水服再如何先进也比不上机械,所以那支水性极好的中军有一大半的士兵都死在了那里。
也因此,对疏白萌生恨意。
维斯将这件事都说给疏白听,这其实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军中死伤惨重并且原因这样荒诞的事情他总是记忆深刻。
当初是景斓跟上官们下达的命令。
要求他们将疏白‘喜爱’的材料带回来。
他们自然不会怨怼域主,那便怨恨上了疏白。
疏白没什么表情地听完了全程,最终只是道:“我没有要求过。”
他从来对饰品不敢兴趣,房间里唯一收藏着的几样是景斓在重要节日送给他的,对于曾经景斓给他的珍品他总会好好收着。
那些说他贪婪说他害死人的流言他也不是没听过。
但他相信景斓,他喜爱这个人所以愿意相信全部,景斓告诉他是那些人嫉妒他所以编造的,疏白就信了。
他从没想过,在这方面居然会被欺骗。
也从没想过,景斓的低劣。
“我知道,我现在肯定是相信您的。”维斯无奈地扯了下唇角,笑容苦涩又无奈。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是您要求的。”说出这些话的同时,维斯心底再次对域主所为不敢置信。
域主对疏白骗身骗心,完事又不忘利用疏白搜刮好物,既用疏白的恶名给童笙铺路,又成全了自己对童笙的心意。
完事又不肯放疏白自由,自私地想将人困住令自己把玩。
而这些事旁人都不知道真相,维斯也是在那次为疏白所救,逐渐相信他的为人后去一件件剥开分析才知道。
如果不是清楚疏白来历干净,维斯几乎要以为疏白是域主的仇人。
疏白有些沉默,觉得心口有些不适,但又模模糊糊很快散了去,在维斯的絮絮叨叨中他听了很久才道:“过去了。”
维斯一顿。
疏白继续道:“如果能顺利离开,过去的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很坦然,似乎并不为真相感到痛心。
维斯看着他,忽而侧首轻咳一声,像是掩饰什么情绪般低声道:“......我会帮您的。”
......
在维斯的统领下,战舰很快离开了中央星球的所在区域,并在之后进行了两次空间跳跃无限接近白洞边境。
他们甚至已经联系了偷渡者,希望的曙光近在咫尺。
疏白时而会在走廊上,透过特质的玻璃去看外面的无限宇宙,仿佛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块碎石飘荡其中。
快了,很快了。
他想着。
......
“疏白。”在快要接近边境的这天,维斯敲响了门,他快速走进拉起疏白的手就往外去。
“怎么?”疏白见他神色匆忙,总觉得有异。
维斯的呼吸略显急促,听此他稍稍顿了顿,解释道:“偷渡的人已经到地方等着了,我们现在尽快赶过去。”
要知道放在往常,军队的人跟偷渡者那可是绝对对立,可现在为了送疏白离开,维斯主动联系了偷渡者,若是被发现别说是重罚了,恐怕军职都要被革掉。
疏白一路被他带去了战舰的后方,那里有紧急撤离使用的小飞行器。
维斯没多说什么,直接将疏白拉上了飞行器。
他动作麻利迅速,疏白刚回神的功夫飞行器已经驶出。
“战舰上的事务安排好了?”坐在副驾驶,疏白回眸看了下视野中逐渐缩小的战舰,侧首询问道。
“处理完了。”维斯点点头,很快调整了飞行器的行驶路径。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无话,直到很久后疏白忽然开口,“景斓发现了对不对。”
操纵着飞行器的手陡然颤了一下。
维斯压在操纵钮上的手微微用力,他故作轻松道:“没有。”紧接着转移话题,“很快就到地方了,你准备一下。”
然而疏白不为所动,只是卸去了力道轻轻靠在了椅背上,柔软的短发落在耳旁几缕发丝在轮廓上微微扫过,“没时间了。”
几乎在他话落的瞬间,身后隐隐传来疾驰的破空声!
维斯呼吸一窒,迅速将手摁在了加快速度开关上,但在触碰的瞬间便被一股力道轻轻压住了。
“维斯,你已经撑了很久。”疏白缓缓道,从离开中央星球到现在,两次空间跳跃一共一天半的时间,如果没猜错的话,昨晚景斓就发现了,只是维斯藏着没说,直到行驶至第三个跳跃点附近就准备弃战舰迅速前往目标地点。
“好了,别说了。”维斯勉强扯出一丝笑,他挥开疏白的手就启动了加速装置。
但如今飞行器的速度几乎到顶,就算加速也提不了多少。
看着雷达画面上越加靠近地红点,维斯气得狠狠一拳砸在了上面!瞬间玻璃片四分五裂。
细细密密的渣子刺入了他的皮肉。
“维斯,没关系的,以后还有机会。”疏白轻轻抓住他的手腕,他这个最该急切最该发疯的当事人却那样平静。
这一瞬间让维斯突然怒道:“就差最后一点!这次找来的偷渡者是白洞的人,他们一定可以将你送过去!”
他气得眼眶都红了,不停地压着加速的装置,却没有丝毫作用。
“他们追上来不用多久,你主动停下的话或许会减少惩罚。”疏白清楚已成定局,要说失望吗?肯定有的。
但没有办法,在这片星域景斓就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他握着所有的资源,握着所有的武装力量,只靠维斯只靠疏白自己想要逃离实在太难。
这次被抓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侯还有机会。
疏白轻垂下眼帘,拍了拍维斯的手以示安慰,他现在只担心维斯会受到的惩罚。
以景斓的脾气,或许少将的位置是保不住了,但景斓自诩对他还有感情,也不知道能不能从中运作保下维斯的位置。
维斯没有回他,只是满满的不甘心,他甚至启用飞行器的战斗装置开始对后方露了头的飞行器发射导弹。
在轰炸声响起的瞬间,疏白一惊。
他的话还未出口便听维斯道:“不行,明明只差最后一点了。”
“维斯!”疏白抿了下唇,“只要你职位还在性命还在,后面就还有可能,你要是轰炸他们,不仅位置保不住以域主的手段会做什么还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然而维斯只是冷声截断道,眼中带着孤注一掷地疯狂。
疏白一时惊疑不定,他低低道:“我只是帮过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维斯沉默了一下,随后笑了笑,“是啊。”
“我没必要赌上自己的前途甚至是命。”话到这,维斯也深深叹了口气,说来他跟疏白真正相处的时间也就是对方救下他,他看着对方静卧在床的时侯。
相处的时间这么短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但他的情绪也非毫无来由。
之前不清楚任何事时他对疏白跟其他人并无区别,只觉得讨厌,只觉得不想多看一眼,所有的情绪转变全始于知道疏白是被利用的那一刻。
那种震撼无法形容,就像眼中黑白的世界被瞬间颠倒。
而包括他在内所有自以为将恶言吐向恶鬼的人,到头发现恶言刺伤的只是一个——孤立无援的无辜者。
没人会相信疏白的话,也没人会信任。
没人觉得域主会去算计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
域主养了疏白那么多年不错,给了他令人妒忌的地位和享受,但知道真相后没人会觉得幸福。
就像一只金丝雀不管住得多好,吃得多好都没有人会去艳羡,金丝雀到底是金丝雀,是宠物,是被控制着从头到尾都没有自由的玩物。
“抱歉,我只是.......”维斯轻轻叹息,他侧首眸色复杂地看了疏白许久。
近在咫尺的希望彻底破灭,疏白也没有表现出激动的情绪。
维斯不知道他是真正的冷静,或是习惯了希望的消失,习惯了处于那样无力的被人死死压抑的处境。
维斯这才想到,疏白没过过正常人的日子。
曾经在垃圾星时的苦就不说了,但正是因此他就以为景斓给他的是最好的,景斓是爱他的。
他没想过域主不肯让他离开中心岛,也没想过域主放纵所有人辱骂他,他只以为任何的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就像他认为域主给了他爱,那他也要回报给域主想要的。
疏白不知道也没感受过无条件的喜爱。
维斯凑上前,缓缓将人抱住,低声道:
“抱歉。”
“我只是心疼你,阁下。”
第十六章
维斯在冲动地抱了疏白一下后便回了神,有些僵硬地收回手。
“我逾越了。”
他想自己除了心软疏白的遭遇,或许也存在了跟域主博弈的成分,他也不想接受自己冒着革职甚至丢命的风险却连一个人都送不出星域。
疏白一时没开口,也没能来得及说话。
身后在这刹那响起了爆炸声,飞行器后尾直接被炸了粉碎!
失去引擎的飞行器瞬间变得摇摇欲坠,下一刻飞行器左右便出现了几个身穿机械服的人,他们利索扒开了飞行器前端的防护罩将疏白和维斯制住。
两人被抓进了后面逐渐靠近的战舰上,路上维斯想反抗的意图被疏白用目光制止了下来。
他清楚已经没有任何余地,反抗不仅是徒劳还会加重维斯的罪责。
他们走过长廊被带往最里面,但中途维斯被另外带往别处,最终只有疏白一人走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域主,人带来了。”
那士兵将门打开后直接将疏白推了进去,紧跟着就关上了门。
‘砰’的关门声落下,房内瞬间静得只能听闻彼此的呼吸声。
这片空间,只有疏白和景斓两人。
头顶的灯光只开了半盏略显昏暗,灯光下景斓放松地坐在椅子上,一条腿轻轻交叠在另一条腿上,他一手支着下颚似笑非笑地盯着疏白。
以往还能装出几分温润的眼睛,现在却压制不住地溢出冷意。
“又跑。”他轻轻道。
“为什么不能。”疏白坦然地反问,一双眸子在昏暗中也反射出淡淡的弧光。
这话瞬间点燃了景斓即将冲出地怒火,他猛地一拍桌子,在一阵刺耳的巨大声响后身旁的玻璃桌瞬间变得粉碎!
景斓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疏白身前。
“你说为什么?”他咬牙笑道,“你是我的,你怎么敢跑?”
疏白目光微闪,“恩情不是卖身契,我可以用别的方式偿还。”
景斓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倏然抬手捏住疏白的下颚,低声道:“整个灵穹星域都是我的,那这星域之内当然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什么恩情?我愿意养你就养了,但我说你归属于我,也就属于我了。”
他丝毫不再掩饰,彻底撕下了以往所有的嘴脸。
野心、自私、欲.望。
但这次他的言论没再令疏白意外,他只是平静道:“不,星域属于星域内的所有生灵,你不配拥有整个星域的支配权。”
景斓一顿,随即轻笑出了声,“这些话说说而已,事实上,依然是我说什么这片星域就为我所动。”
突然,他话锋一转,捏着疏白的手用力了几分,瞬间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淡红的印子。
“疏白,之前怎么样都好,是我瞒了你很多我对不起你,所以一次两次你怎么折腾,你跟那靳文修眉来眼去我都忍了,但你还是跑.......”
想到自己撞开房门,看到戴着假发在床上昏睡的侍从,想到再晚发现一点就真的让疏白逃掉,景斓就气得胸口好似有火舌.舔.过,灼得他生疼。
越是难受,他就越气愤。
他怎么甘心自己养的宠物跑掉,何况还是送到别人手里。
“想去白洞是吧。”他低喃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恶意。
虽然监控的检测还没出结果,但景斓联想到疏白跟靳文修偶然交错的目光,还有此次逃跑的方向,几乎不用再等待结果就能断定两人之间真有些联系。
“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侯跟靳文修勾搭上的,但是别想了。”景斓满是侮辱意味地拍了拍疏白的脸,“他现在前后夹击自顾不暇,还能顾得上你?”
“我说过,我不认识他。”疏白神情不动。
他确实没什么情绪,于他而言只要白洞星域不灭就行,现在什么处境并不要紧。
反正,就算环冗和灵穹联手也不过是制造些混乱,再多就没了。
景斓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他的说辞,只见他忽然动手猛地压住疏白的肩膀推了一把!
身后就是墙,疏白毫无预兆地撞了上去,双手被捆在身后缘故他没能撑住身体顺着墙壁就坐到了地上。
下一刻,顶上的阴影一点点笼罩下来,疏白抬眸就见景斓蹲在了他的身前。
那人淡淡的笑着,眼神却极为狠厉压抑着可怖的怒火。
“一而再再而三的跑,还跟那些人不清不楚,你说我该怎么跟你算这些账。”景斓慢条斯理道。
疏白沉默着没有回应,该说景斓没有资格吗?那肯定的,但没用。
景斓什么都知道,他只是故意为之。
不过,等一下?那些人?
疏白倏然抬眸看他,视野中景斓慢悠悠笑了下,冷声道:“对,还有维斯。”
“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疏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语气终于带上了紧张。
“慌什么。”景斓翘了翘唇,“你跟他没见过两面,他就敢违背我的命令私自带你走,除了那种关系还能是什么?”
“我看到你们抱在一起了。”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恨恨道。
“何况,这句话你自己不觉得耳熟吗?”
跟靳文修没有,跟维斯也没有?
“景斓!”疏白冷声道:“你是什么人,别以为我跟你一样!”
“你能做出来跟两个人纠缠的事,别人没你这么卑劣。”
“至少。”一双仿若寒雪的眸子紧紧地凝视着景斓,“我不会。”
话到这,疏白紧皱着眉,抿着唇淡淡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解释,我跟靳文修不认识跟维斯也不熟,但我知道你不会放过维斯,我只问你什么条件可以不为难他。”
景斓一声不吭地听完,胸口的起伏略显剧烈。
一时间怒火几乎冲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火气,从知道疏白逃跑到现在,只觉得每想到跟疏白有关的一分就越火大一分。
他不明白在气什么。
尤其是现在,疏白在为维斯求情,还有对他说话时的嫌恶厌烦......
其实自景斓带疏白回来开始,就没见对方很讨厌什么,就算下人几句牢骚他也一幅不痛不痒仿佛没有心似的。
曾经景斓甚至打趣过,
“疏白,泥人都有点火气,你怎么就不生气。”
树荫下,斑驳的光透过树叶落在少年的脸庞,他抬起一双妖物般白色的双眸,静静地看着他道:“我不在意。”
不在意所以不放心底不会生气。
景斓见状笑着摊了摊手,“好吧,你不生气那总该讨厌他们吧。”
疏白闻言只是看向不远处曾私底下说过他的侍从,他看了许久后,淡淡道:“没必要。”
这个侍从触动不了他的任何事情,也影响不到任何,对他来说就像是路过的蚂蚁微不足道。
景斓见状也没再问,只是牵过他的手,“走吧,用午饭了。”
疏白顺从的握着他的手跟在他的身旁,或许觉得自己刚才的回答有些敷衍,便补充道:“域主,讨厌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嗯?怎么说。”
“讨厌是任何事情都补救不了的。”疏白轻皱了皱眉,似乎想了下缓缓道:“我暂时想不到谁能做下一件让我认为无法补救的事情。”
只要不是无法补救,就说明‘讨厌’的情绪是有回转的余地,既然如此疏白就不会在这样的情绪上浪费心情。
景斓听了,似乎轻笑出声,他抬手揉了揉疏白的脑袋,温声道:“你这想法倒是有意思,让我有些好奇疏白以后会讨厌什么样的人了。”
疏白想了下,“或许是很坏的人吧。”
“很坏能有多坏。”景斓没忍住笑了笑,似乎带了点嘲讽。
他意味深长道:“你不讨厌我
......就好了。”
看着疏白低垂的眼帘下,眸中隐约透出的厌烦,景斓似是陡然回神,刚才的怒火也莫名熄灭些许。
他凑近些许,几乎贴到了疏白的脸上,嗅着鼻尖萦绕的冷冽香气,他鬼使神差道:“如果我把童笙赶走,你还会留下来吗?”
疏白一顿,看着他道:“这是你的条件吗?”
他留下来,就放维斯走。
瞬间,景斓就知道他误解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顺着答了下来,“对。”
疏白静默片刻,“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同意。”
就算暂时将他留下,只要还能动他就会不顾一切地选择离开。
这话出口的瞬间,景斓再次感到情绪忽然的波动和不稳定,他深吸一口气,“就算我让童笙走也不行?”
“是。”这次疏白不再迟疑,“我不会再喜欢你的,域主。”
肯定的话出口的瞬间,再次燃爆了景斓的理智,他突然扯住疏白的领口,在对方尚未反应下狠狠一扯!
‘刺啦——’
布料被硬生生拉扯开的声音刹那格外清晰。
“你......”疏白一惊,景斓在瞬间已经压了下来。
他死死抓着疏白的裤沿,冷笑道:“我给过你机会了。”
“维斯你也别想救了!”
疏白轻吸一口气,面对景斓突然的举动,他冷静地有些可怕,在对方低下头想亲吻他的脖颈时他猛地抬起膝盖狠狠顶在了对方的腹部。
“嘶——”剧痛传来的瞬间,景斓不仅没躲甚至更死地将疏白摁在了原地。
瞬息间两人过了几招,景斓无一不是将人狠狠压制,最终他摁着疏白的肩膀将人压在地上,轻喘着气嗤笑道:
“你都是我教的,怎么可能打赢我?”
疏白仰头倒在地上,额头隐约冒出细密的冷汗,他紧抿着唇许久后轻声道:“没错,把我带回去的是你,教导我的是你,向我示爱的是你,出轨的也是你,用我的名义为童笙打造珍宝的更是你。”
“你了解我,你该知道就算你变心了,只要跟我说明白跟我和平分手,我们依然能做朋友能有联系,唯独......”他道,“你不该给我看到你这样的一面。”
“哪怕你用维斯来威胁我,景斓,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我永远不会想留下来,更不会喜欢你。”
他一字一句道,每一句都那样决绝,看着景斓的目光却很平静。
似乎,这人再也不能触动什么。
刹那间,景斓停住了,只觉得心口在一瞬间似乎弥漫过细细密密的疼痛,但又很短暂。
那种痛感清晰地令他头皮发麻,却好像燕过无痕般消失的极快,留下一阵阵空洞感。
他垂着头,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干涩,“你知道了?”
“其实你隐瞒的手段并没有多高超,甚至你根本就没用手段。”疏白道,“只是,以前我是相信你的。”
‘像下人嫉妒你’这样愚蠢的借口,恐怕只有景斓才说得出口,而恐怕只有疏白才愿意信。
景斓呼吸似乎更重了些。
是,他从来不惧让疏白发现真相,毕竟他根本不在意疏白不是吗?
但在疏白真的在他面前将真相撕开地刹那,他顿觉有些烦躁。
‘不喜欢’‘不想留下’几个字眼不停地在他脑中冲撞,将他烦躁地情绪逐渐拉到了顶点。
他看着疏白的脸,只觉得脑中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盘。
‘砰!’他狠狠一拳砸在了地上!
拳风从疏白的脸庞擦过,皮肤上缓缓出现一道细如刀割的裂口,暗色的血液从细小的伤口划了出来。
疏白没有反应,目光安静地凝视着。
就在下一刻,大门陡然被敲响了。
‘叩叩——’
第十七章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又快又急促,到后面甚至越来越大。
景斓紧皱着眉,胸口因为急促地呼吸不停起伏着,他紧紧盯了疏白半响,正要叫外面的人滚时,门外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景哥,是我。”童笙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传来。
景斓动作顿时一停,他深吸一口气,手压在疏白的肩膀上死死抵着听闻声音时下意识松开些许,也在这一刻被疏白抓住机会狠狠踹了出去。
‘砰’的一声,背后猛地撞上了座椅。
疏白迅速站起身,在景斓意味不明地目光下拉开了门。
“阿景哥!”开门的瞬间看到景斓狼狈的样子,童笙连忙哽咽地跑上前,趴在景斓怀里,“阿景哥,你没事吧。”
景斓皱着眉将人推开些许,从地上起来。
他的视线冷冷地落在疏白身上,紧跟着便看向门口站立的某军官。
“什么事!”
他的语气很不悦,显然那军官不说出个一二三,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域......域主。”那军官稍微僵了下,随后快速道:“南方的剿灭军队损失惨重,叛乱军几乎没抓到。”
什么!
景斓视线一怔,显然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军官继续道:“剿灭军队的计划好像泄露了,敌方知道所有的细节并做好了反制。”
景斓听着面色微沉。
计划怎么会泄露?要知道这次行动只需要指挥清楚,底下的人执行就行了。
除了他和指挥外就没人......
念头到了这里,景斓视线微顿,接下来军官的汇报他都没再听,而是思量着缓缓将目光落在了门边的疏白身上。
是了,除了他和指挥外,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的目光落来的瞬间,疏白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抿了抿唇道:“不是我。”
就算他再讨厌景斓,也不会无故让军队那么多人丧命。
景斓静静地看着疏白,一字一句道:“但除了我和原上将,只有你知道。”
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能证明疏白的清白,反而一切唯一的可能直指对方。
“何况你也有这么做的理由,原上将剿敌的时间就在你逃跑后一天,如果当天泄露消息那么结果就会像现在,有人来通报我,为此绊下我找你的脚步。”
景斓微抬着下颚,冷冷地凝视着。
但凡他晚一些抓到疏白,那么绝对会因为这一消息转而为南边调整兵力,这段时间也刚好够疏白离开。
“你的猜测没错,但你有没有想过可行性。”疏白眉峰轻皱,“我怎么会跟叛军有联系。”
“是,你做的天衣无缝。”景斓嘲讽道:“就像我抓不到你勾结靳文修的证据一样,我同样抓不到你勾结叛军的证据!”
话到后面,他越来越怒,“除了你还能是谁!难道是我吗?难道是为此重伤的上将吗!”
“你不能保证没外人知道。”疏白一面说着,一面似是想到什么看向了童笙。
上次也是这样,莫名其妙他的徽章被拿去还有那段录像。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童笙一愣,眼中噙着害怕的泪珠往景斓身后缩了缩。
景斓则是好像早就料到,寒声道:“别想再赖到阿笙身上!这次除了你和上将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上次的徽章你说是假的,怀疑阿笙骗我,这次我跟他半点没提过。”景斓森然道。
疏白见状还待解释,景斓便直接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对一边的军官吩咐道:“先把人关在这里,现在尽快调兵,还有去彻查谁泄露的消息。”
话落,他大步向外走去。
疏白想到情况不明的维斯,下意识想将人拦住,但猛地发觉自己再说两句维斯恐怕更艰难,便只得停下了动作,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
他想,他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景斓不会信的。
那则造假的录像,下药时跟他待在一起的靳域主,为了带他走背叛域主的维斯,还有这次泄露的消息。
疏白沉默地站在原地。
录像他没有办法做鉴定,但其他的,只要景斓愿意相信他,那得到的就会是真相。
可对方不信。
说出口的话倒是决绝,有些东西却是一时半刻收不回来的。
接下来的时间疏白被关在房内严格把控,以往享受的独处在此刻似乎格外煎熬和漫长,终端被景斓那边彻底锁死不能启用,房间里除了一把椅子一张桌子就再没别的。
他有时在房内走两步,更多时侯是站在窗边,透过特质玻璃能看到外面的浩瀚。
可一切,都与他无关。
转眼五个小时过去,疏白终于等到了敲门声。
他以为结果出来,走到门边握着把手的手却忍不住紧缩。
他清楚自己什么都没做,但对方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结果竟然不是他能左右的。
轻轻摁下把手,但在门缝打开的瞬间就有一人钻了进来,对方行动迅速,进来的瞬间就关好了大门。
“维斯?”疏白有些诧异。
“阁下,快跟我离开。”维斯一边说一边面色凝重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将里面的衣服和人形面.具拿了出来,显然准备充分。
“你怎么逃出来的。”疏白不敢耽误,立马给自己收拾起来。
“这些待会儿再说吧。”维斯苦笑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
维斯的面色过于凝重,令疏白忍不住侧目。
维斯轻轻咽了口唾沫,解答道:“阁下,原上将醒了,他传了消息说您泄露的计划。”
疏白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可能!”
“是,我知道。”维斯烦躁地抓了抓头,“您一直跟我待在一起,您做了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正是因此,维斯才感到不可思议和暴躁,他清楚现在的问题不出在疏白有没有做过某件事上,而是疏白已经不被人所融。
就算现在有人拿出证据,说明曾经关于疏白的所有传闻,他本人都没参与过也不会有人信。
没人愿意相信自己错怪一个人那么久,何况还是整个星域的人。
“但是原上将醒来后就表示,虽然损失惨重但也抓到了一个俘虏,对方的口供就是您泄露的消息。”
“只是一个口供根本不能证明什么。”疏白轻声道,但他略显失望的目光显然已经明白,他的错对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人想要他错还是对。
而景斓本就不信任他,有原上将的消息在,对方也就更加怀疑。
怀疑一旦成立,想在对方不信任的情况下靠对方查明真相,那更是难上加难。
疏白几乎没有再洗清的机会。
维斯沉默的轻叹一声,他甚至上手帮疏白整理衣服,来掩饰心底的焦躁的情绪。
和疏白一个立场后,他彻底感受到这是怎样的处境,无数强加的罪名就像是无法翻身的枷锁,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如果域主大人,或者其他权势不愿帮忙,那只能被枷锁压碎脊骨。
但谁愿意帮?没有人。
疏白本就处于中心岛被域主压制,根本没有认识的权贵,唯一认识的权威只有域主。
域主不帮,就无人能帮。
所以在帮疏白的那一刻,维斯就知道这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后悔吗?
被关进去的时侯维斯有想过这个问题,反正本来也没人向着疏白,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一个人改变不了任何事。
但很可惜,有些事情在出发的那一刻是不会考虑那么多的。
看到那柄本该刺入他胸口的刀,最终刺入疏白的腹部时,带着火石燃烧的刀身瞬间在那块皮肉上腐蚀出漆黑恶臭的洞,维斯就不平静了。
这么年轻坐到这个位置,他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他跟疏白有点像——都是孤儿。
只是对方命更不好一些出生在了垃圾星。
灵穹星域主张权贵至上,他这种从底下爬上来的人实在难遇到向他伸出援手的人。
疏白是那少数中的其中一个,却是最惨的。
从疏白为他受伤,他帮对方找医疗资源却怎么都找不到时,维斯就开始不甘心了。
这种不甘心里,可能也包含了自己多年对星域制度的积怨。
只要权贵不想,你就不能活。
维斯从一开始试图帮助疏白,直到现在生了一定让对方离开的念头,他心疼疏白不错,但里面似乎也包含了自己的某种夙愿。
帮疏白快速打理好后,两人就准备离开了,但出发前疏白最后问了一句。
“维斯,你真的要帮我吗?”
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也就是维斯脱身的机会。
犯过一次错,可能只是重罚,要是两次错,就要丢命了。
“阁下,你该知道,我肯定权衡利弊过的。”维斯淡笑了一下,好似浑不在意道。
他们彼此都知道希望非常渺茫,毕竟这是一艘域主本人支配的战舰。
可一旦回到中心岛,就再没了任何机会。
他们必须赌,也只能赌。
在之后,两人经过三小时的逃亡,最终依然不敌被捕获了。
“抱歉阁下,我尽力了。”
被士兵扣住的瞬间,维斯轻叹着气,有些无奈道。
“我知道。”疏白回答。
被抓住本就是最大的可能,很可惜没能搏得最后一点希望。
回到中心岛后,等待他的应该就是暗无天日的牢笼。
疏白想,难道要离开,只能跟景斓虚与委蛇了吗,他觉得他受不了也做不到。
而迅速赶到的景斓似乎是彻底恼了,他盛怒地抓过疏白的衣襟,抬手似乎想扇但最终垂下了手。
他几乎快气疯了,他想不明白疏白为什么要跑!
在他身边有什么不好!他说过了,会对疏白跟以前一样好甚至更好,想要什么都可以!
结果一而再再而三,想从他眼皮子底下溜掉!
“你知道吗?就算你泄露了消息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景斓压低声音,近乎咬牙切齿道:“唯独你不该跑。”
疏白已经懒得解释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反驳道:“不,这是我最该做的事情。”
“景斓,你什么都给不了我。”
不说感情,最根本的信任也得不到。
他是知道怎么激怒景斓的,几乎在话落的瞬间就被对方扯着衣领扔到了地上。
“好,你想走对吧,你勾结叛军对吧。”景斓气到了极点反而平静下来,他冷笑道:“你喜欢那我放你走!”
这话一出,倒是换做疏白不敢置信。
他有些狐疑地看着对方。
只要能离开,灵穹想怎么打压都没事,他总能逃去别的星域。
然而景斓却是大手一挥,“魏奉!找几个人把他送去北部叛乱星!”
他身旁的几人听闻,具是一顿,一时间迟疑着没动手。
要知道虽然南部是最难搞的,但他们难搞在滑溜上,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而北部是真真正正的拼火力。
那里乱得实在厉害。
“怎么,听不懂?”见他们迟迟不动手,景斓目光一扫,阴冷道。
魏奉一怔,连忙道:“域主,现在吗......”
“不是现在还留着他过好日子?”景斓侧过身不再看向疏白,只是招来一个人低声吩咐了两句。
那人点着头,时不时看向疏白两眼。
最后冲着景斓行了个军礼,应道:“明白了,域主。”
北部叛乱星啊。
有些意外,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只是在景斓离开前一刻,他主动上前抓住对方的手腕,“我什么样的下场我不在意,只希望你能放过维斯,他只是想报我的恩情。”
“这时侯了还想着他?”景斓气笑了。
“......不,他只是被我牵连,在此之前他从没做过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只要我走了,他依然会为灵穹星域效力。”
疏白深吸一口气,“连我那点恩情他都愿意做那么多,那域主给他的恩情,肯定也足以让他为您做更多事情。”
如果拒绝不了维斯的帮助,那么只能尽量为他剥取一些后路。
“你可以不信我,但请你信一下他。”
疏白近乎低声下气道。
景斓从没见过他这样,明明之前对他硬气的很。
可越是这样,景斓心底越是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他嘲讽地轻笑一声,“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有个前提。”
景斓说着抬手轻轻抚过疏白耳旁的发丝,一点点剥到耳后,露出流畅清晰的下颚线。
他笑着,慢条斯理道:“只要你能在那里活过一个月,我就放过他。”
大约是不想重蹈之前被疏白回怼的局面,这次他换了个理由。
疏白几乎没有迟疑道:“可以。”
这也意味着,他不可能在一个月再尝试离开。
“去吧,我会让人监视你的。”景斓低低道,声音中满是潜藏的阴狠。
话落,他大步离开了现场。
而本来跟他身旁的几个士兵也迅速上前,将银色的手铐扣在了疏白的手腕上。
第十八章
“那疏白终于被域主赶走了!”
“什么!快快什么消息给我说说。”
“听说他为了报复域主带童笙阁下回来,把南部剿灭军的攻占计划泄露出去了。”
“原上将带的那支军队死了很多士兵。”
“嘶——太恶毒了,他怎么敢做这种事。”
“他哪里会把士兵的命当命啊,以前为了稀有材料跟域主要死要活,逼着域主给他弄,后来去弄材料的士兵不就死完了?”
“他一直这样,以为被域主宠着就无法无天了,事实上还是垃圾星的臭虫。”
“幸好童笙阁下回来了,不然域主还得被他迷惑,现在好了,自己作死被赶去叛乱星了。”
其中一人幸灾乐祸道:“去了那边怕是活不了了。”
“诶诶,话别说太早。”旁边的人压低音量道:“就他那张脸,保不准去勾人上位。”
下午在战舰上发生的事转眼就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除此之外中心岛的侍从也突然得到了消息,私底下议论纷纷,无不乐见其成。
驱逐疏白的中型飞行器很快准备好,这架飞行器价值很高,有隐形和攻击系统,其内还有两个小房间和储食柜等。
但都不是给疏白用的,而是让监视疏白的两个景斓心腹暂住。
飞行器对疏白唯一的作用就是把他送到叛乱星。
在景斓下达命令后,很快就准备好相关设备,两个心腹将疏白扣送上了飞行器。
作为一个被驱逐者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待遇,他近乎被粗暴地推进了舱内。
疏白踉跄两步勉强站稳,双手被故意换小的手铐勒出猩红的一圈印子,血红的颜色若隐若现,他轻轻靠在墙边站稳,轰然的关舱声在身后骤然响起。
“进去。”最后进来的心腹瞥了他一眼,冷声道。
疏白扶着墙壁站好后一步步往里走去,里面的东西都是一对一对的没有他的份,就连椅子都是。
另一个心腹沉默地坐在操纵台前,听闻身后的动静连头都没回。
室内在这一瞬安静的可怕,蔓延着令人骇然的死寂。
疏白轻轻动了动手,链条晃动的声音格外清晰刺耳,但两个心腹却充耳不闻般,一个去准备餐食一个依然坐着操纵台。
好像,有点不对劲。
疏白眉头轻拧,他试探性地走到了桌旁,之前开口的心腹立马站起身将他推到了后方,“滚到后面去!”
他的表情并不丰富,只是阴冷着张脸,身上莫名有些死气。
这两人......
疏白抿了下唇,脑中不期然地闪过童笙那些莫名其妙的手段。
这次显然也是对方下的手,无论是南方叛军的反抗,还是原上将所谓的‘口供’。
疏白不知道童笙是怎么知晓的信息,也不知道对方怎么跟原上将有联系,而对方做那么多只是因为吃醋除掉他?
若是之前疏白还觉得有些可能,现在却越加感觉不对。
当真能爱到这种程度?
疏白抿了抿唇,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他没有任何证据,别说是景斓,就连他也无法证明是童笙下的手,除非景斓愿意借人给他去查原上将,但这显然不可能。
否则他就不会被流放。
想到此,疏白也略有无奈,但凡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信任......
疏白想此,又觉得嘲讽,就算查到了真相他依旧无法离开牢笼,那真相似乎也并不重要。
他也不会再因为景斓的一点信任,重新产生情感。
一分一秒,飞行器在黑芒中疾驰,经过几次官方专门打造的高额远程空间跳跃,约莫一晚上不到就能将疏白送到地方。
现在北部乱得厉害,将人送下去后飞行器会立马隐藏机形避免被袭击,至于清爽干净与这战火连天的叛乱之地格格不入的疏白是什么下场就不得而知了。
疏白警惕着两个心腹的异样,又注意着行驶路线和时间。
还剩下一个跳跃点,他不免思虑着下去时该怎么保命。
正在心腹的操纵下通过最后一个跳跃点,无限接近北部叛乱星时,一道红线突然定在了疏白的左眼球上。
猩红刺眼的红光陡然刺入眼底,疏白瞳孔骤缩以最快的反应猛地侧身!
‘滋——!’
下一刻,被红点瞄准的墙壁上瞬间腐蚀出一个冒着黑烟的坑洞!
疏白倏然睁大眼睛看向黑洞,脊背已是冒出了冷汗。
但凡再慢一点......
“你们做什么!”疏白咬牙低喝道,而对方的毫无反应似乎渐渐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想。
这两个人,也被用了手段。
他顿觉不可思议,童笙的手是怎么伸到景斓心腹上的。
之前那些人就不提了,而这两个心腹可是跟随景斓十几年,几乎对方还小就成了死侍。
刹那间,在对方第二发激光射来的瞬间,脑中好似电光火石闪过了许多片段。
造假中央室内监控的能力,能破除他设了权限的房间,故意与靳文修交涉,还有此次与原上将的联系以及面前心腹的异样。
疏白想,对方所图定然不仅仅是景斓心里的位置。
否则靳文修那一条便说不通,若是他想助景斓想助灵穹,也完全能将手段用在助灵穹而不是毁了灵穹的剿灭队。
所以他所图不一定是灵穹,也不一定是助景斓,可仅仅用这些夺取宠爱未免太小题大做,也完全不用与靳文修纠缠。
他是不是在图‘星域主’身上的某样东西,而这样东西只有‘爱’‘宠爱’‘喜爱’才能给予他?
‘滋滋——’
在疏白不留神间,一道激光射在了肩膀上,瞬间烧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小洞。
疏白轻吸一口气,在不断寻找间终于发现一处缺口,这一刻他猛地凑近那人的身后,不知何时握在手里的陶瓷片猛地划开了对方的后脖颈。
如果是被控制的话,这里定然有......芯片?
疏白看着只有血肉的伤口,心头一震。
没有芯片?
这时对方已经反应过来,另一只手迅速一抬,便在他腹部射进一颗子弹!
“嘶——”
疏白迅速捂着伤口退开,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个被控制的心腹。
他们后颈没有芯片,那难不成在大脑?在心脏?可这需要极长的时间安装,如果不是景斓亲自装的,那定然会被发觉才对!
疏白紧皱着眉,他深吸一口气,在下一束激光射来的瞬间忽然抬手。
只见红光从手铐间闪过,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疏白一面躲避一面松了松被勒出血线的手腕,下一瞬就见他一个闪身进了房间将门锁死,随后在房间内翻腾起来,破门的速度非常快,他勉强找到了武器和护甲。
护甲没时间带了。
他握着装了燃石的刀俯身从下盘攻了过去,在对方射击地刹那撞上了对方的手腕——弹道偏了。
‘砰!’在墙上轰出一个小洞。
在第二发子弹射过来的刹那,因为门口的窄小他直接从对方侧边钻了过去穿到了另一个心腹的身后,没来得及收手的子弹砰的一声打穿了那个心腹的胸口。
呼.......
疏白粗重地呼吸两口,不敢停留冲到了遮挡物后,又是砰砰几声重音响在耳旁。
他紧紧咬了下牙,将之前摸出来的小刀死死握在掌心,刀身装了燃石上面泛着足以将皮肤灼烧的温度,一不小心就会伤人伤己。
在激光停歇的空隙,他从侧方冲了出去,在见到那个被射穿了胸口依然行动如常的心腹时,不免心头一冷。
那两人就好像没有痛觉一样。
疏白在几番打斗后,汗混着血迹已经将衣服浸透,两个心腹也挂了彩,但这对他们的行动没有丝毫影响。
疏白用尽了法子都没能摸到两人的致命处,后来拼着打入胸口的一颗子弹,他将匕首牢牢刺入了最近心腹的心脏。
刹那间,唇边的血迹与敌方胸口的血迹一同喷溅出来。
“咳......咳咳......”
疏白压抑着窜上来的疼痛,猛地将匕首一绞,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被剜了出来。
心脏被从中间刺开,落在地上时就碎成了两半。
但是里面......没有芯片。
疏白已经顾不得震惊,他连忙躲开旁边人的袭击,滚到了储食柜后短暂躲避密集如雨的子弹。
此时被子弹和激光射中的敌方已经疼得烧心,特别是射中胸口的那枚,仅仅是呼吸一下就抽疼的厉害。
疏白靠着储食柜半阖着眼睛,汗水将落在眼睫上将视野掩盖的朦胧,他一次次喘.息着,意识越来越模糊,头也越加昏胀。
他勉强爬了起来,稍稍看了一眼,在见到那被剜了心还拖着身体行动的心腹时,惊骇已经难以形容此刻的情绪。
哪怕是控制芯片,也得不到这样的效果,这个心腹不是改造人,根本不可能在失去心脏后存活!
像是怪物。
念头落下的瞬间,他们就左右袭了过来,疏白迅速翻出了储食柜后,握着匕首的手已是鲜血淋漓,他稍稍调整了呼吸就再次迎了上去。
搏杀持续了很久,直到被剜了心的心腹被砍了脑袋倒在血泊后才彻底没了动静。
疏白也已是伤痕遍布,他吃力地靠着墙壁,脑中不断闪过心腹被砍了腿划了脖子后依然不断向他爬了过来,直到脑袋彻底落地才失去了迹象。
不是像怪物,他们就是怪物。
但疏白用尽力气也不过杀了一个,这些心腹本就是景斓手下的精英,用于监视他的必然经过精挑细选,他本就打不过,何况他们还不死。
背靠着墙,疏白无力地顺着坐了下去,在红色点落在眉心时他甚至升不起躲的力气。
好像,真的不能活下去了。
这个想法突然出现时,他意外的没感到恐惧,他想,大约是没什么留恋的。
短短二十多年,早在十三岁时,最疼爱的他的老人和小狗已经死掉了。
激光从枪.口.射.出,疏白倒地是偏了偏头,但因为长久的体力消耗反应远远比不上之前,红色的光线瞬间穿透了他的耳骨留下一个黑红色的血洞。
但这点口子对于一身疼的疏白来说不算什么了。
他闭了闭眼,在对方靠近的刹那忽然起身,匕首瞬间穿透了最后一个心腹的脖子,但他的胸口也骇然多了三个血洞。
枪压在他胸口毫不犹豫地连开数枪,疏白死死抓着匕首硬生生将对方的头颅撬了下来。
黑红色的血液溅满了他的脸庞,将白色的睫毛浸染上血珠,从眼眶的边沿蜿蜒着留下。
他抓着尸体站立着半响没动,直到口中的血大片的溢出,才颤抖地跪了下来,胸口被大面积打穿几乎成了一瘫烂泥,他半阖着眼跪坐在旁一动不动,除了唇角时不时冒出的血迹就好像已经死去一般。
沉寂许久后,疏白将匕首刺入了心腹的脑中,他将大脑挖了出来。
在里面翻找许久后,他没有看到芯片,而是一只......猩红色的虫子。
几乎在疏白触碰的瞬间就开始撕咬他的皮肤试图钻进去。
疏白浑身是血,他轻咳两声,将那只虫子捏死。
原来是,虫子。
这不是三大星域的东西。
疏白轻轻闭了下眼,血顺着他的眼皮一点点流下。
之前种种一闪而过。
他好像有点清楚了。
童笙爱的不是景斓,他‘爱’的是这片星域或者世界,他想要这片广袤无边的地方。
他想要通过景斓从这个世界上谋取什么。
他带着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来到这里,而这些东西不在他们认知范围内,所以不能勘测。
他的最终目的,是这个世界的某样东西,但是,是什么?
疏白忍不住低咳两声,每咳一下胸口便渗出更多的血,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令他晕眩不已,他微微弯下身近乎蜷缩着。
满是猩血的手缓缓抚上心口的位置,与被炸掉半边身体但未伤及要害的原上将不同,他这里......已经......
但救治及时也未必不可能活着,疏白被鲜血浸透的眸中却没有半点渴望。
好累......
正在他几欲闭上眼时,忽然周围响起清晰的通报声。
“0371飞行号已到达曼地星,0371飞行号已到达曼地星.......”
到了?
疏白近乎模糊的神志好像清晰了些许,他踉跄地爬到操作台打开了舱门。
达曼地星正处于寒冬,外面的雪铺了厚厚一层,或有五六米高。
疏白有些怔愣地看着,在这大门之外是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星球,风和细细的飘雪肆无忌惮地吹了进来,仿佛试图牵住他的手,带往自由极乐之地。
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缓缓流失,四肢也变得不再受控。
满是血迹的手缓慢地攀着漆黑的地板带着身体向外行去。
越是靠近门口,便越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疏白却好似没有感觉般,他坐在门口微微仰头向天望去,银白色的眸子被鲜血浸染的浑浊不堪,偶有雪飘落在他的眼皮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或是知觉的消散,疼痛的感觉已经不太明显更多的是无法动弹的疲惫。
他从舱门离开,滚落在了雪地上,身上滚热的血在身.下晕开,大片大片的红色从雪地上蜿蜒蔓延开,胸口碎烂的肉零星的流了下来,在半途又被雪水封住。
疏白静静地躺着,看着顶上与中心岛不一样的天空,竟莫名觉得舒畅。
他好像没那么不甘,也没那么痛苦,到底是逃不过的命而已。
早被猩血染成淡淡红色的头发散落在地,大片晕开的血像是绘出一幅画,躺在中心的人在片刻后长睫轻动一点点阖上了眼,皮肤上勾勒的血痂像是开在雪里的玫瑰,艳丽又刺目。
这里并不算曼地星的偏僻处,已有三三两两的人聚了过来,穿着破洞衣服的孩童小心的缩在母亲身后看去,却被蒙住了眼。
“乖,别看。”女人的声音很温柔。
但孩子并不听话,他悄悄向漏出的一点指缝看去。
——巨大的飞行器旁有一片血泊,像是盛满了红宝石的池水,里面似乎躺了一个人,苍白近透明的脸上带着令人宁息的平静。
不像死去,更像是永远的沉睡。
那孩子愣愣地看着,在这时身后忽然笼罩下一片阴影,将他轻轻拨开走了过去。
黑色的靴子踩在雪地上,悄无声息,冰冷的金属光泽闪过好似与这冰雪的寒意化为一身。
......
“域主!”
门口骤然响起的声音,让景斓猛地回神。
他紧皱着眉,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走神,最近似乎总是这样,有些心神不宁。
而这种不安和不适在门口的声音喊起来时达到了顶峰。
他有些暴躁地走到门口,倏然将门拉开,阴冷地盯着门口的心腹寒声道:“说!”
如果不是他费力培养的心腹,恐怕早让他丢去了斗兽场,在他身边这么久居然这样沉不住气。
那心腹也来不及揣测景斓的神色,甚至语气都维持不住恭敬:“钦三和谷深死了!”
景斓一怔,垂落在身侧的手倏然收紧,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忽然加快的心跳和脊背隐约渗出的冷汗。
“说清楚!”
心腹连忙道:“就在去往曼地星的当日他们就失联了,后来我们跟随之前设置好的线路前去,那里没有任何踪迹,我们抓了些人问才知道全出事了!”
全出事?
景斓蓦然双手抓住心腹的上臂,心慌地近乎捏碎对方骨头,他近乎低吼道:“那疏白呢!”
心腹这才稍微回了点理智,他强压下心头升起的寒意,颤声道:“他.......死了。”
第十九章
“他死了。”
走廊的灯光在这一刻似乎闪烁了一下,心腹看着域主的神色只觉得越加阴寒,忽然,他猛地跪了下去!
“域主!不如让属下再去查查!他们肯定不会这样容易出事!”
他浑身颤抖,身后不停冒着冷汗,只觉得自己好像再晚上一步就会身首异处。
景斓垂眸,他缓缓将双手背于身后,没什么神情地俯视着他。
只是在看了许久,看得心腹近乎将整张脸压在地上要蜷缩时才缓缓道:“查,去查清楚。”
话落,将一道调遣讯息传到了心腹的终端上,“带多少人去都行,但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刚才的结果。”
他一字一句,像是巨石压在心腹肩头令他忍不住轻颤,在稍作迟疑后,咬牙应下,
“是,域主大人,属下一定查明结果。”
说完,那心腹忙不迭就走了,生怕晚一步会被域主当场杀了。
他一边快步离开,一边还冒着冷汗,双手早就因恐惧死死紧握着而青筋暴起,颤抖不已。
想到域主说得话,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他当时已经调查了大部分线索,虽然飞行器和尸体全都不见了,但那些人亲眼所见三人都死了,恐怕不会有假。
可是......域主完全不愿接受。
心腹想到此,只能硬着头皮召集了许多人,只要找的人越多那担责任的也就越多,他应该也会安全些。
......
“终于死了。”
环绕四周,巨大的露天温泉里,一个面若少年模样的人靠着身后的石头,他微微抬着头看着虚空,那模样像聚精会神看着什么。
事实上,在他面前是063传来的疏白画面。
“啧,死得真惨。”童笙幸灾乐祸道,眼中带着无比的快意,要知道就这一个疏白,弄死他不知道花了多少积分!
想到这点就觉得这家伙怎么死都不够解恨。
童笙轻哼一声关掉了画面,随后打开终端跟一人联络起来。
‘这次多亏原上将了。’
‘不必,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侯办到。’
童笙瞥过这几个字眼,不屑地挑了下眉,慢悠悠回道:‘急什么,现在域主身边只有我,你想要的我肯定为你拿到手。’
‘何况,就算域主给不了你,我也可以。’
见识过童笙手段的原上将,在见到这句话时陡然静了下来。
许久后回了句,‘那就拜托您了。’
语气显然恭敬了很多。
童笙见状也干脆关了终端不再回复,他扫了眼063自言自语道:“现在疏白死了,那么多冤枉事就再也说不清了,景斓最喜欢事事握在自己手里,就算疏白再讨他喜欢又怎么样,只要被怀疑,那下场就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疏白确实讨景斓喜欢,就算这样景斓都没舍得杀,表面上将人赶去叛乱星让人监视着,实则是保疏白不死。
童笙冷笑一声,既然景斓下不了这个手,那就让他来。
这次的南部剿灭计划和那两只蛊虫可都是他花了大把积分换来的,贵得他都肉痛,景斓恐怕万万想不到自己派去的人会置疏白于死地,要是单单驱逐,那么远的距离他还真不一定做得了什么。
见童笙心情愉悦,063机械的声音犹豫很久后,在他耳边响起,‘宿主,目前景斓对疏白的好感度已经到达了满值。’
“不急。”童笙并不意外,“到底有点感情,突然死了只记得对方的好也是正常。”
他不急不缓,好似胜券在握,“等他疯过这段时间,再时不时上点眼药,很快就过去。”
“死人确实无可代替,但是活人才有改变事情的能力。”
童笙已经开始幻想大量的气运向他招手了,像他这种偷渡者,只能依靠吸食这个世界大气运者的气运维持一切,而吸取气运取决于拥有气运者对他的重视程度。对方越重视,他能蹭到的气运就越多。
景斓不算这个世界气运最大的,却是他这个身份最好接近的。
他在这个身体五岁时就被投放进来,自那之后就有意无意的跟景斓亲近,逐渐他在对方心里有了一席之地,要是这样一直下去那对方源源不断的气运绝对会成为他最大的口粮。
可惜他是偷渡者。
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总有若有若无的排斥,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时间一久,就容易被高纬度也就是制造‘系统’的维度发现异样,一旦知道他偷渡者的身份,那等待他和063的就是无尽的追杀。
所以在察觉磁场不稳定时,他被迫藏了十年,等磁场恢复稳定后才出现。
童笙不知想到什么,唇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要说疏白为什么这么讨景斓喜欢,也是有迹可循的。
063作为偷渡系统多少能推测什么,这两人恐怕本来就是一对,可惜被他横插一脚,想到景斓跟疏白在一起的这些年心里念着的却是他,就忍不住心底暗爽。
哪怕命定的伴侣又怎么样,还不是这个下场,也不过如此。
甚至在外人口中还是他的替代品。
童笙越想越愉快。
现在疏白死了,景斓定会带着对对方的误解重新爱上他。
“宿主,再没有能量我就......”063忽然开口道,却被童笙打断了,“你再撑撑,很快景斓的气运都属于我了,到时我不仅还你,还能双倍还你。”
063见状也没再说话。
疏白骤死,童笙没有立马去触景斓的霉头,他给自己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好好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拿了些点心往景斓的房间去。
在进去房门前,他稍稍调整了下神情,随后抬手敲了敲门,“阿景哥。”
声音落下,里面却半响没有动静。
童笙又轻轻喊了一声,依然没有回应。
他见状面不改色,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探出一点视线往里望去。
然而房间内漆黑一片,莫名泛着阴冷的寒气。
童笙轻拧了下眉,看了一圈后才在某处角落的桌旁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小心地走了进去。
现在景斓恐怕还不信疏白死了,正是心底不稳的时侯,他也不必要多做什么,只用悉心陪在对方身旁让人觉得贴心就好。
待对方从疏白的死讯中回神,就会发觉永远站在身后的他,这种后知后觉的感触才是后劲最大的。
童笙垂下眼帘,端着温热的点心走上前,他站在桌旁温声道:“阿景哥,他们说你晚上没吃,我给你做了些点心。”
他没有问任何关于疏白的事情,好像单纯的什么都不知。
然而景斓还是没有回答,甚至都没转过身。
童笙心底略有不耐,但还是故作乖巧地上前,想要将点心放在桌上,“那我先放在这阿景哥记得吃,我做了好久的......”
但话还未完,背对着他人却忽然开口道:“拿出去。”
声音有些冷,在黑漆漆的房间内令人脊背发寒。
童笙沉默了一下,将姿态放得极低,带着些委屈温软道:“我就放这,你想吃的时侯再尝尝,饿了对身体......啊!!”
突然,童笙尖叫一声。
只见景斓忽然将他手中的盘子掀翻!
瞬间,一盘子的食物全部砸在了他的身上,滚热的茶水尽数泼到了领子里将他的皮硬生生烫掉一层,血红一片。
杯壁同样滚热的杯子也狠狠砸在了他的下巴上,硬生生撞出一块儿青色的印子。
“你.......”
童笙蓦然瞪大了眼睛。
“我让你滚出去,没听见?”
一双阴冷的眼睛好似毒蛇般,在黑暗中死死地凝视他。
第二十章
童笙捂着胸口的手轻颤了一下,只觉得脊背不停地冒着冷汗,胸口灼烧的疼痛也越加剧烈。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然而他这片刻的迟疑似乎引得景斓不满。
只见对方大步靠近直接一把抓过童笙的领口,硬生生将人往外拖拽出去,他动作很快童笙根本来不及反应,踉跄两步就趴倒在地被硬生生拽了出去扔到了门外。
‘咚’的一声,狼狈的人砸到了地上。
这声音在静谧的走廊里很是响亮,甚至是大片大片的回音,引诱得站岗侍卫或是路过的侍从忍不住看过来。
童笙顶着他们异样的目光脸色骤变,刚要发出怒火,他欠着063的气运面板就跳了出来。
见此,童笙只得硬生生憋回去,他低垂着头强做出被辜负的神情,可怜地抹了抹眼睛端着盘子和一身狼狈默默离开了。
那些侍从看了,不免升起了点同情。
域主还真是着魔了,怎么对那么好的童笙阁下发脾气?
而这边,脱离人群后童笙快步向回走去,他简直要气疯了!
他料到景斓会有些不正常,但没想到会直接发作!
胸口呲啦啦的疼痛搞地童笙烦躁不已,他不停让自己沉住气沉住气,只要疏白死了的风头过去,景斓就会将目光重新放在他身上。
时间才是一切!
......
童笙离开后,房间内似乎更加死寂。
景斓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就在刚才他的终端上收到了一条信息。
是一段录像,疏白死前的录像。
多孔弹枪抵在疏白的胸口,按下的瞬间无数子弹从炮孔冲了出来将对方穿透,胸口在这一瞬间鲜血淋漓。
而开枪的——正是他派去护着疏白的心腹。
在拿到录像的那一刻,景斓几乎要发疯,他狠狠将面前地东西尽数砸烂也没能将火气发出。
直到整个如同废墟,他才稍稍冷静。
他不知道这个视频是谁发来的,也完全查不到,疏白失踪的地方飞行器和人全都不见了。
疏白定然是被人带走了!
想即此,景斓不免恨得牙痒痒,他到现在依然不相信疏白已经死去的消息。
他想,一定还活着,哪怕还有一丝一毫的迹象,他一定会将人救回来。
而带走疏白的人肯定也没必要带走一具尸体,恐怕是还有生命迹象用来威胁他威胁灵穹星域的。
景斓越是这样想就觉得可能性越高。
谁会去带走一个尸首?
念头落下,他迅速联系之前派出去寻找疏白的心腹。
“立马封锁灵穹边界和曼地星!”景斓一字一句阴狠道:“碍事的叛军全部灭了!一天之内带着疏白的人走不出灵穹星域,你们现在曼地星全面搜查,然后向周边的跳跃点搜查,一定将人找到!”
他一番命令下达,那边却是寂静无声。
心腹握着终端的手都在不停发抖,他咽了口唾沫,好半响都不敢说出疏白真的死了这样的话。
他们一天调查下来,一边抓捕处于当地的叛军一边询问。
疏白的确被人带走,但也确实死透了。
“队长......”旁边的人见心腹迟迟不开口,不禁低声提醒道。
那心腹猛地回神,一时冷汗淋漓,他改怎么说?
说人已经死了根本没必要找,还是说找回来的只能是尸首?
——他都不敢说。
最终,心腹只是恭敬地应下,“是!”
在关闭终端的瞬间,旁边的人连忙低声问道:“队长,您怎么不跟域主说疏白死了?找一个死人多费时间啊。”
心腹听此,刚才的憋屈一股脑地撒了过去,“只需要按照域主的话做事!多什么嘴!”
他是没说过吗?他说过!
想到域主当时的语气,和刚才联通终端时处于黑暗的房间中与他对视的目光,心腹就不禁脊背一寒。
算了,反正照着域主的意思做就行了,至于带回来的是死人和活人也不是他能干预的。
总之他现在劝不了域主。
而景斓这边将发给他录像的账号丢给了技术院,要求全部人手去查这个信息的来源,也就是这时那边传来了另一个消息。
“域主!您当时让我们查的那段录像终于破解出来了!”技术院的人语气兴奋,他们常年在院内对外面的消息滞后性很强,连疏白被流放的消息都不知道,更别说疏白已经没了。
疏白死了这个消息就算是外面很多岛上人暂时也不清楚,只有景斓和那些执行任务的人知道。
“什么录像。”景斓皱着眉,他在终端中显出的面孔有些暴戾,眉心深深的川子,看不到半点以前伪装的温润。
那技术员愣了下,如实道,“就是您之前交给我们的,徽章从口袋里调出来的录像。”
听得是跟疏白有关得东西,景斓立马急切道:“查出什么了!说!”
他的神情和语气让技术员也开始紧张快速道:“那断录像确实是假的,但造假的技术特别高不是我们能破解的,我们只能发现一点异常程序,证明是虚构。
还有那一天里中央监控室周围的录像没有问题,确实没人进出改造录像,所以我们猜测我们的中央系统可能被高阶系统找到了漏洞。”
假的?
景斓只觉得脑袋一蒙,眼中竟出现了几缕迷茫。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监控系统,所以得到录像的时侯他已经默认疏白跟靳文修有联系。
哪怕对方解释再多从逻辑上的不可能,他也更倾向于自己的证据。
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追究疏白,已经足够宠爱他了。
结果......真的是假的?
真的,是他冤枉了疏白?
刹那间,好像想起他离开时疏白叫住他说的话。
‘景斓,你还是不相信我。’
房间里,疏白站在那静静地看着他,漂亮的眸中带着略显失望的神色。
那个时侯,疏白似乎还愿意跟他解释,跟他说通,但他不信。
景斓倏然觉得胸口刺疼,他紧皱着眉半天没回神,而终端对面的技术员也终于也很眼色的闭了嘴。
因为域主的神情实在太过可怖,他毫不怀疑再多说一句对方能撕了他。
很久之后,景斓自己挂断了终端。
他沉默地站在房间里,随后快步往童笙的房间走去,他的步伐很快很重,带着骇人的戾气。
与此同时,童笙这边刚收拾好怒气想着接下来怎么做,大门竟被直接撞开!
门轴的地方不堪负重瞬间崩掉了一个,只留下一个勉强拉扯着门。
“阿景哥。”
看到阴沉着脸进来的人,童笙吓了一跳,随后讨好的笑了下看着温柔又乖。
以往景斓最吃这一套,总在这个时侯就没了脾气,童笙要什么就给什么,但无往不利的方法似乎在这一刻失去了效用。
景斓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他手劲不小,童笙脸上瞬间肿了成了一个青色的包,嘴角也被打出了血。
“阿景哥,你干什么!”他痛得脸色骤变,眼泪当即就出来了。
景斓神色不变,冷冷地看着他缓缓道:“那个录像是假的。”
“什么录像?”
时间太久,童笙也愣了一下。
景斓却是冷笑一声,手一松将人摔到地上,“你当初让我去查的,徽章从疏白口袋里掉出来的监控。”
童笙还没从摔下来的疼痛中回神就被这句话惊到,但他反应迅速,捂着脸上的伤委屈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就是我亲眼看到的,录像假不假我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景斓没什么表情的反问。
“我又没能力改监控,我怎么可能知道。”童笙哭着道。
景斓没有回话,而一边的童笙继续呜咽道:“阿景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突然对我这么凶还打我,我为了你回来,连我父亲.......都不顾了。”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为什么连这种事也怀疑我。”
他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质问。
这么做似乎有些效果,景斓从自己的情绪中回了点神,他看着狼狈地蜷缩在一起抽噎的童笙,有些沉默。
是啊,他喜爱的不是阿笙吗?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伤害对方。
可......
“他也被我们冤枉过。”景斓凝视着童笙轻声道。
这个‘他’指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童笙近乎惧怕的目光下景斓慢慢蹲下身,“视频是假的,不是片段篡改而是完全的伪造,也就是说这一幕根本没发生过。”
“阿笙,你真的看到了吗?”
他一字一句道,声音落入童笙的耳中却格外阴森。
他不禁心头发冷,硬着头皮道:“我真的看见了。”
“好。”然而景斓仅仅是回了他这两个字,就起身离开了。
留下童笙坐在原地发愣,待对方彻底消失不知多久后才猛然回过了神,竟发现身上寒凉,心里更是有些怎么都不安定的恐慌。
‘063,063!快点帮我完善证据,不然被景斓查出来就完了!’他连忙将系统叫出来。
但063并不配合,‘宿主,已经没有能量再借你了。’
童笙顿时脸色一变,威胁道:“你要是不给我,得不到气运我们一起死!”
063却没有回应。
童笙恼道:“要不是你造假掉链子,景斓怎么会发现!怎么会掉我好感!”
063这次开口了:‘宿主,没有能量维持的情况下能造假为你争取那么多时间已经是极限,现在你欠我积分太多,为了维持运转我不能再借你。’
“你!”童笙气得说不出话,他深呼吸了好一会儿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不能急,这个事情不算大错,何况景斓没有他做这事的证据,他不会有事的。
现在必须要等。
景斓只是因为疏白突然死了受了刺激,等过了这段时间对方就会冷静下来了,到时他再全力出手让对方的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
......
景斓回了房间,一人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相比于怒气冲冲过去时的样子,现在的他看起来平静了许多。
他稍稍靠在座椅上,看着本来一片狼藉的房间被机器人一点点打扫干净。
他双手捂着脸,极不稳定地呼吸着。
他想,他最喜欢的应该是童笙才对,他怎么能因为这些两次对对方动手,可他一想到疏白受到的委屈就忍不住迁怒,哪怕那些委屈都是他纵容的。
他才是罪魁祸首。
此时理智和情绪似乎分成了两面想在这一刻将他撕裂。
他一边告诉自己冷静,不能伤了他最喜爱的阿笙,一边又控制不住的难受发狂。
疏白失踪这件事远比他想象中更加令他在意,更加牵扯他心神,甚至令他很多时侯面对童笙都感觉对方不那么重要了,就如刚才——
他只剩下想要疏白这一个念头。
景斓一个人独自待了很久,直到第二天他才如梦初醒般。
他没再去追究童笙,而是让技术院继续严查录像造假的途径,随后继续注意着寻找疏白那支队伍的进度。
然而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最后那心腹扛不住压力了,崩溃道:“域主,我们几乎将半片星域都搜遍了,真的找不到疏白!那些看到的人都说他死了!”
景斓冷眼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如果死了怎么会被人带走?继续找。”
“域主.......”
“闭嘴!”景斓打断他的话,厉声道:“就算他真的死了也要把他的尸体找出来!”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表情几欲狰狞。
那心腹被吓得闭了嘴,认命地带了所有人继续搜查。
之后又是几天,不仅寻找疏白的事没有任何进度,就连技术院内的人也没有任何进度。
不管是当初那条诬陷疏白视频的来历,还是给景斓发来疏白死前录像的去处。
通通没有线索,通通查不到。
一切好像就断在了这里。
景斓这几日闭门不出,房间里堆满了酒瓶子,中途童笙试图来找过他几次。
想要像以往一样温声安慰他,可不知怎么,以前那样讨喜的人,景斓现在看到便觉得烦躁。
童笙跟疏白不像,一点都不像,但却有跟疏白一样颜色的头发,乍一眼时总会令他想到疏白。
他会想疏白可能真的死了,就像视频里一样被无数子弹打穿胸口血流得止都止不住,但童笙却好好的甚至下人将他当成了未来的主人越来越恭敬。
疏白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但这是什么原因,景斓自己也知道。
都是他造成的。
而现在疏白死了。
景斓想到这又咽了一瓶酒,他不想承认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但事实如此,事实如此......
他是最清楚疏白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的,疏白以前什么都没做错过,什么都没有,他一直很懂分寸,不管是交往前还是交往后,都没有要求过任何过分的事情。
反而他一直将疏白拘在中心岛,对方也没有冤言只是安静的陪着。
直到阿笙回来后,疏白才好像做了很多‘错事’。
但视频那件事已经是假的了,疏白没做过,那其他的呢?
景斓抓着酒瓶窝在座椅里一身的酒气仿佛烂泥,他不断回想以前的事情,越是回想越是难以自拔。
直到童笙又来找他。
这次可能是喝得多了,也可能是不愿意接受疏白死掉的事实,他一时间将童笙当成了疏白。
景斓一反之前的常态将童笙搂在怀里,童笙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对方低低唤道。
“疏白......”
童笙脸色骤变。
他一直听疏白被戏称替代品,自然也觉得那家伙是个赝品,而现在陡然自己被当成了一个赝品,一时间觉得羞辱不已。
他蓦然将景斓推开,“阿景哥!你好好看看我是谁!就算疏白死了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啊!”
最近疏白死了的事已经瞒不住了,全岛都传遍了。
童笙抹了抹眼角,带着哭腔委屈道:“阿景哥,我确实冤枉过疏白,但我是嫉妒他啊,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有什么错,但我又没真的伤害过他,你却为了他不是打我就是凶我,你不是说过最喜欢我的吗?”
景斓被他的哭声稍微拉回了些意识。
他习惯性的想要将人宠着哄着,但莫名心底没了波澜。
他也奇怪,怎么会呢?
他不是最喜欢阿笙吗,为什么现在却怎么都没了心情。
看他这个反应,童笙心底一凉,手握系统的他最清楚景斓对他的好感度,之前好感就因为疏白直线下降,现在更是几乎跌到了谷低。
其实在疏白死之前,景斓就没那么喜欢童笙了。
但童笙绝不允许这种事情,所以他必须趁着景斓还没回过神,以为还爱的是他时尽早弄死疏白。
这也是他迫不及待的理由。
只要疏白死了,他的好感可以慢慢磨回去,五年十年总能回去的,怎么都比疏白活着永远占据景斓的心好。
可现在看来.......
不行,要忍,要忍。
童笙垂眸咬了咬牙,一定要忍到这段时间过去。
童笙强忍着擦掉眼泪,故作委屈温柔地想帮景斓收拾一下,只要他保持下去,等疏白死的刺激一过,好感一定能触底反弹。
但他还没碰到景斓的衣服,手就被甩开了。
“童笙,你先出去。”
这次景斓没有叫他‘阿笙’。
童笙咬了咬牙,勉强笑了下,“好,阿景哥,刚才是我说得多了你别在意,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行的。”
这番话任谁听了都会动容些许。
但景斓仅仅是点了下头,就让他离开了。
童笙屈辱地离开房间后,那些侍从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大概都心里有数。
他们有些唏嘘。
没想到童笙也开始让域主不耐了。
不过域主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当初喜欢疏白的时侯就什么都给,童笙一回来,前脚还在给疏白准备婚宴,后脚就能毫不留情的全部拿去给童笙做欢迎宴。
现在疏白死了,域主忽然又在意上了,那转头就对童笙态度差也是正常。
正在这时,景斓忽然推开了房门,他的目光在几个侍从身上扫过,缓缓道:“去把明冯带过来。”
明冯,就是之前给疏白下情药的那个侍从。
没人知道景斓为什么突然要见他,但都不敢耽搁,很快将明冯送了过来。
人刚被押进来,就看到坐在狼藉室内唯一座椅上的域主。
景斓微微抬着下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大门在身后关上,明冯立马就跪了下去,颤声道:“域主大人。”
景斓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这些天他除了醉酒除了想疏白还有就是那些停掉的线索。
他想怒斥那些废物无能,但相比之下他更需要尽快得到结果。
今天童笙过来说的那些话倒是又让他想起一件事,就是很早之前被童笙亲口承认的,派人给疏白下情药和靳文修私约的事。
这其中有蹊跷,但是他看在童笙的面子上没细查,而现在.......
景斓垂眸,他稍稍靠在椅子上,冷淡道:“童笙给了你什么?”
明冯一顿,立马明白过来,他摇了摇头正要装傻充楞。
可现在的景斓别说是脾气的,他连耐心都没有一点,只见他手中一转便出现一把枪。
下一刻,一道激光直接射出瞬间划过了明冯的肩膀。
‘滋啦——’
这一瞬间太快,明冯只觉得肩膀一轻,一条胳膊缓缓从切口处滑了下来,露出血淋淋的皮肉。
明冯眼睁睁看着,一点点瞪大了眼睛,紧接着恐惧地尖叫起来。
“啊!!!”
景斓面无表情,甚至将激光的瞄准线打开,只见下一刻红点就落在了明冯的额心,“再发出一点声音,你知道什么下场。”
刺目的红光落在眼前,明冯立马闭上了嘴。
他痛得脸色胀紫,眼泪和鼻涕一齐流了出来,他颤抖道:“域主饶命,域主......”
“说。”景斓淡淡道。
这下明冯什么都不敢瞒了,一股脑全都吐了出来。
“童笙阁下,哦不,那些药物全部是童笙给我的,那天他知道靳域主的位置,就让我用您的名义将疏白先生引出来,他保证您不会伤我,报酬是事成后给我十八军队第五支军的统帅权。”
听到这话的瞬间,景斓几乎冷笑出声,“第五支军的统帅权,你还真敢想。”
“不敢不敢!”明冯连声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景斓却是吐出一口气,“说吧,童笙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他有能力给你这个位置。”
明冯这时猛地一顿,但下一刻激光就瞄准了他的眼球,吓得他连忙道:“童笙给了我一段造假的秘辛!”
造假?
明冯早就吓破了胆,一骨碌全吐了出来,“就是目前第五支军将领跟外族私通的监控录像。”
这话完全在景斓的意料之外,他想过童笙用什么特殊的东西收买但觉想不到是这些!
而且,第五支军将领的录像流出的事情就在几天前,现在那个将领已经被暂时关押了,而那段录像他们也没检测出问题。
刹那间,景斓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禁深吸一口气,立马命令让技术院的人像当初查疏白的录像一样深度去查这段录像。
景斓不敢相信,他手下的技术院竟然接二连三的未能查出这种东西!
恼怒之下,景斓捏着枪的手几乎摁下把明冯吓得屁滚尿流,他越是这副样子景斓越加知道对方没胆子骗他,那恐怕.......是真的。
童笙.......
景斓真是万万没想到童笙居然有这样的手段!
而且为了陷害疏白不惜赔上第五军队将军对灵穹的衷心!
这样一来,之前疏白的录像保不准就是童笙做得假,要是疏白说的是真的,他还能无视疏白房间的最高权限偷走徽章,下药时能精准知道靳文修的位置......
景斓心里极度不平静,他挥手让人将明冯关押起来,略略思考后将童笙一同捉拿。
现在不仅是童笙做了这些事,而是他居然有这样的手段却没漏丝毫风声。
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他为什么能做那么多?还有他隔了十年才回来,他真的不在乎他父亲的仇?
景斓就是如此,一旦怀疑上了,与之沾边的任何事情都会不可信。
对一直待在身边的疏白是如此,对童笙更不用说。
难不成是敌方?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景斓就联想到了致使他将疏白流放的剿灭叛军计划泄露的事,该不会.......
垂落在身侧的手倏然紧握,手背上蓦然青筋暴起,景斓立马开始组织人手调查童笙回来后的所有事。
一桩桩一件件。
能坐到这个位置,景斓的狠厉和手段自然是不用说,之前只是不在意不在乎,但现在不同。
一时间,中心岛上的动荡极大,有时景斓不高兴了之前嘴过疏白两句的侍从就被拖去杀了,其他侍从们见状纷纷将自己的嘴巴闭牢。
而在景斓没再压着一些消息,甚至开始全面调查后,很多信息也不胫而走。
他们终于知道了那些打着疏白名义搜罗来的珍宝去了哪里,他们也知道疏白没有勾结过其他星域的域主,他们知道让剿灭计划泄露的另有其人,而域主正在调查此事。
这些在外人看来都格外震撼和唏嘘。
告诉他们这些,不亚于告诉他们晚上的天空是蓝色的。
他们认为疏白是个恶人认了八年,现在突然告诉他们真相,只觉得像是被开了天大的玩笑。
所以,他们都错了?
所有人都错了?
不过不管如何,反正域主是疯了。
童笙在那天见过景斓后,就直接被关了起来,起初他还不明所以,直到清楚是明冯将他透露出去了。
这让童笙气得面目狰狞。
放在疏白出事前或是若干时间后被透露出去他都能尽量挽回,但是刚刚好卡在疏白出事的现在!
之后无论是童笙怎么在牢房里试图见景斓一面都没用,直到被关了大半个月后,景斓终于来见他了。
还不等他高兴,在看到那些刑具时骤然变了脸色。
“阿景哥......你这是,做什么。”他有些颤声道。
景斓只是冷眼看着他,淡淡对身旁的人道:“动手。”
刹那间,牢房里响起了童笙痛苦的尖叫。
那些人上手就没有半点含糊,一上来没有拷问童笙半句话,直接将他十根指头的指甲硬生生拔了下来。
瞬间血液将地面滴得满地都是。
“不!不要!阿景哥!不,景斓!”
“景斓!景斓你让他们住手啊!”
童笙痛得面目狰狞,手臂抽出,他不停叫着063给他开痛觉屏蔽。
但是他长久的透支,063早就没有能量给他开屏蔽了。
“废物废物!”童笙痛得大叫,他开始痛骂开始哭着求,但都没用,景斓过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看着那些人将刑具招呼在他身上。
指甲片被掀开,连着血丝的皮被揭了下来。
腿骨被硬生生打穿
不知道多久后,景斓才慢慢喊了停,而童笙已经不知道哭昏又被泼醒多少次了。
他一睁眼就颤抖着哭求道:“不,不要这么对我,看在以前的份上你放了我吧,你放了我吧。”
“我为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回来找你,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
然而,景斓只是在牢房外静静坐在软椅上看着他。
一双幽深的眼睛中没有半点情绪,像是能将人吞吃的野兽。
“可是你还活着,疏白已经死了。”
他轻声道。
这些时间里,他将所有事情都查完了,剿灭计划泄露的事也全部翻了个明白。
“原上将竟然能跟你串通,真是好本事啊。”
他低声喃喃着。
“但就是这么小的一个手段,就让我的疏白死了。”
因为他不去细查,因为他不相信疏白,因为他.......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外面已经翻了个底朝天了,那架报废的飞行器出现了,那两具心腹的尸体出现了,唯独疏白的。
找不到,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但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证据所有见过的人,无一例外都指向一个结果。
疏白真的死了。
他的疏白再也回不来了,甚至尸体都被别人偷了去。
“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童笙已经顾不得什么了,他连忙求饶,“我求求你,我求你放过我,我帮你一起找他好不好,我帮你一起,我一定可以找到的。”
景斓却没有理他,他来这里似乎只是为了看童笙受刑,看了会儿就站起身离开了。
然而童笙还来不及露出欣喜的神色,就听他道:“继续。”
继续?
童笙闻言愣住了,呆呆地看向身旁的站在刑具边的几人。
.......
景斓回去了房间,准确的说是疏白的房间。
这房间现在被他牢牢地密封起来,进去时似乎依稀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他想到很多。
想到自己不听疏白的解释,一意孤行的认为对方背叛了他,一次次不听一次次冤枉,直至最后将他赶去叛乱星被人有机可乘杀死。
可是他的疏白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是他错了。
是他愚蠢、自负。
景斓一直都清楚自己是怎样自负自私的一个人。
当初童笙回来,他将疏白留下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也怕自己有一天会更爱疏白。
那些权贵玩得花的多了去了,得不到想要的人找个相似的也多了去的,而一旦得到想要的人他们就会将相似的替身处死。
有的很释然,跟自己原本喜欢的人开开心心过下去,有的人后悔了,发现自己喜欢的是替代品。
景斓是那样自以为是的人。
他觉得自己有点喜欢替代品,所以他就强制留下了,他一面是给自己留个后路,万一自己后悔了那两个人都在手上,想要哪个就哪个,一面又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被那些可笑的感情绊住,只是习惯性给自己留个后手。
所以,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分得清的。
以为自己爱的是童笙,疏白不过是自己后悔时能够回头的备用品。
直到现在.......
不,或者说是更早,在他对疏白说出那赶走童笙的话时,他就动摇了。
他或许,早就不喜欢童笙了。
只是他过于自负,过于自信,觉得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廉价的替代品,是他不忠于自己的心。
所以,疏白死了,永远再也不可能留在他身边了。
景斓有些狼狈地搂住床上的被褥,上面的气味已经很淡了,他紧紧贴在鼻尖仿若饮鸩止渴。
他真的很想,很想疏白。
对不起,对不起......
但凡他少自私一点,他放疏白走,也不会是如今这个结局。
......
自那天事情查清后,景斓就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日日缩在疏白的房间试图保留下那些气味,但不管他怎么做,该消失的依然会消失。
在气味几乎闻不到后,他就搂着那些柜子里的衣服睡觉,他小心翼翼的,一件件一件件的用。
但依然有用完的那一天。
等所有的气味消失,他就开始在这个房间酗酒。
酒瓶子放的到处都是,挤满了房间没有落脚的敌方。
而童笙日日被关在地牢里,他死不掉,景斓将最好的医疗仪器都搬了过去。
有时候间隔几个月,景斓也会去一趟,童笙早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第一次去的时侯,童笙哭着求他。
第二次去的时侯,童笙质问他,难道不会后悔吗。
就像,对疏白那样,对他后悔。
这话确实留下了景斓的脚步,他怔怔站在原地,在童笙心底升起一点希望时,他笑了下缓缓道:“没关系,这次我有经验了。”
经验,什么经验。
童笙满是血迹脸上,两颗眼珠恐惧地转了下。
“只要你活着就好了,就算我后悔了也随时可以回头不是吗?”景斓淡淡道,话落就离开了没管身后崩溃的童笙。
这句话很熟悉不是吗?
就像景斓曾经对疏白做的一样。
怕自己后悔,所以将想将人永永远远的囚在牢笼里,供自己享乐。
第三去的时侯,童笙趴在牢笼边,低声下气道:“我知道你想疏白对不对。”
他蓦然抬头看向对方,颤声道:“我很像他,我可以做他的替代品,我可以学他说话,学他的表情,我甚至可以制作他身上的气味!”
景斓站在外面,垂眸看着如同烂泥的人。
“你给我机会,我求求你!”童笙尖叫道:“我可以学得很像!你试一下你试一下!你很想他的对不对!”
“你放我出来,还有我会的那些技术,我都可以告诉你,我帮你入侵其他星域,我帮你......”
他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大堆,但口齿有些不清,昨天刚被拔掉了几颗牙齿嘴巴里全是化脓的血水,混着张口时流出来的口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景斓过来就好像只是为了看戏,听了两句就觉得没趣走了,独留下童笙在那里发疯。
他过来其实也想看看自己对童笙还有没有感觉。
事实上,景斓半点波澜也没有。
但当初见着疏白受伤他还是会心疼,他会难受,所以他为什么没发现呢。
他为什么宁愿相信自己,以为自己分得清以为自己喜欢童笙,也不愿意真的感受一下对疏白的喜爱。
景斓日日缩在疏白的房里,当初的事情早就查清了,唯独剩下一件事。
他依然没弄清为什么那两个心腹杀了疏白。
他解剖了他们的尸体也没有发现任何芯片的残留和药剂残留,他让底下的人拷打童笙也问不出来。
他想,等哪天技术成熟,就把童笙的脑子剖出来看看能不能读取些东西。
这样混乱的生活持续了不知多久,直到白洞星域以势如破竹之势一路攻了进来。
起初景斓以为是边境的小打小闹,但不知什么时侯内部也有了对方的军队,被里应外合彻底攻破。
他长久的敷衍或不参与星域边防让武装方面极为松散,被白洞冲入的第一时间没能完全抵挡,之后节节败退。
没人知道为什么本来针对环冗的白洞突然之间攻破了灵穹,这在所有人史料之外。
仿佛他不停的骚扰环冗像是迷惑灵穹的假象。
战争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靳文修攻破的那天,一如以前那样随意散漫,将枪口抵在了景斓的额头上。
中心岛所有人暂时被监禁。
有趣的是,景斓被关到了童笙的笼子里。
在听闻外面的事情后,早就被折磨疯的童笙放肆大笑。
“景斓你活该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还不死!你快去死啊!哈哈哈哈哈!”
这么久的折磨早就让童笙人不人鬼不鬼,他的头发和睫毛都被景斓拔得血淋淋一片,只因为对方不想在他身上看到任何跟疏白相像的敌方。
景斓靠在血迹斑斑的墙壁上,手中捏着一个酒瓶子,对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太久太久的时间,他始终没能走出来。
陪了他八年的人死在了他手里。
在最开始景斓也以为时间会冲淡,他会有释怀的一天,但没有。
他还是很想很想。
他想起疏白困的时侯会轻轻靠着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气,跟他学习格斗对练时哪怕知道打不过他也会留下三分余地怕伤了他,他不喜欢看终端上的字,喜欢端正得坐在中心岛的古图书馆座椅上看书。
他会做很多事,也喜欢很多事,他在中心岛的每一处都有留下痕迹。
所以,他始终不明白,疏白对他那么重要,他为什么能一时鬼迷心窍害死了他。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下那样的事,为什么要做下那样的事。
“疏白,喜欢我吗?”
还记得当时他带着玩闹的心态,有些懒散地笑着道,手轻轻穿过对方的发丝轻抚着耳朵。
疏白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么直白的问题。
呆着看了他好半响,那是景斓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有些可爱的表情。
“怎么,不喜欢?”景斓再次激道,手指温柔地捏了下耳廓。
疏白稍顿了会儿,缓缓道:“喜欢。”
他说着这话时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会错开视线不再看他,只低垂着眼帘看着书,长长的睫毛微微落下遮盖住眼中的神色。
景斓越是回想,每一幕也越加细致。
清醒的时侯想着只觉得难受,喝了酒想着就仿佛沉溺在了过去,所以他这些时间再也没离开过酒。
外面的战乱似乎已经停歇。
靳文修在深夜来到了关着他们的牢笼前,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给他们放了一段录像。
是那两个心腹暴起杀疏白的录像。
这些录像全部来自于飞行器上的监控,当时是他将录像带走,发给景斓的那些只有最后一点画面,并没有前面两个心腹被挖了心脏还能行动的场景。
景斓起先只是痴痴地看着疏白,直到后面才发觉了不对。
那两个心腹,俨然与怪物无样。
“这两个心腹体内有种可以麻痹精神并操纵躯体筋脉乃至骨骼的虫子,很新奇的东西,我从没见过。”靳文修一面看着录像一面慢悠悠说道。
“对了,应该是你这个.......”靳文修说着,似笑非笑地瞥向了童笙,像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一样。
夫人?还是......
“总之是你的东西对吧,你身上应该还有很多其他有趣的,接下来一段时间就要麻烦你了。”靳文修看着他,唇角始终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令人脊背阴寒万分。
麻烦?怎么麻烦?
童笙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之前景斓怎么拷问他他都没说蛊虫的事,就是这东西在这个层面影响太大怕被上层发现,不说还能苟活要是被发现跟他有关肯定会被抓到直接抹杀的。
而现在彻底被眼前这个人抓到了。
童笙眼底浮现出一丝恐惧。
“果然还是你.......”这时,耳旁突然传来一道喃喃声。
一转头,只见景斓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带着拨皮拆骨的仇恨。
“你干什么!”
童笙看着他一步步走来,不禁往后挪了挪。
“我本来就认定是你,但你不是什么硬骨头怎么拷打都没说,我也就往别处去调查了。”景斓蓦然伸手死死掐住了童笙的脖子。
“贱人!果然还是你做的!还是你!”他带着恨意嘶吼道,骤然收紧的手瞬间将对方掐得泛起了白眼。
“啊......”
童笙挣扎着抓着他的手,但他根本抵不过对方的力气,喉咙被硬声声地挤压出血。
靳文修看着挑了挑眉,让身旁的人上前将两人分开。
景斓疯狂想要挣脱被敲碎了腿骨失去了力气。
童笙又恨又恐惧地看着他挣扎着要爬过来的样子,情绪也终于崩溃,“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景斓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你我还得不了手!”
他几近癫狂地笑道:“要不是你跟狗一样,我说什么你都信,他能死哈哈哈哈哈哈!你可是域主你多大的权势啊,你不肯的话,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是你杀了他!景斓!是你杀了他!”
“你有什么脸怪到我身上!”
“他妈的是你有了一个还想要一个,是你犯贱,是你弄死的你还怪到身上!”
想到自己活不了了,童笙也彻底疯了。
他嘲讽道:“你是不是查到现在都破不了那个录像?对,你们这种下等人怎么可能破的了!哈哈哈哈哈!真他妈想不明白你这种废物以前怎么会拥有这么大气运!”
他疯得越久,骂得越多,透露得也越加多。
靳文修见状给旁边人打了个手势,让人上前将景斓的嘴捂得严严实实,安安静静听着童笙的骂。
而从童笙嘴里知道的东西,也越来越让周围的人愕然。
什么系统?什么上层?什么气运?什么天命?
等童笙说的够多了,够累了,他也慢慢停了下来,奄奄一息地靠着墙壁。
这些年给景斓折磨的,也只是用治疗仓维持生命了。
“对了,我还告诉你一件事。”童笙突然扯了扯唇,恶意地看着景斓笑嘻嘻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跟疏白在一起吗?”
“不是因为他像我。”
“而是因为......”
他耷拉下满是血的眼皮,拉着满是血迹的唇角一字一句道:“天命里你本来跟他就是一对的。”
“你们会一同促进灵穹星域的繁荣。”
“两个人一生一世,直到安度晚年。”
“可惜了,现在一个死,一个成了阶下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些话瞬间刺激地景斓双目发红,他开始疯狂地挣扎,死死瞪大的眼中满是可怖的仇恨和杀意。
靳文修让人松开他的嘴。
景斓恨很地嘶吼道:“靳文修!你让我杀了他!!!”
然而靳文修只是玩味地看着笑了下,“这么大的仇?”
“我记得当时不是流放的人吗?我以为你跟那个小宠物才是仇人。”
话落,景斓蓦然死死瞪过去,“是你带走的!”
靳文修笑了下,不知可否。
“他没死对不对他没死对不对!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景斓猛地将人挣开,趴在牢笼嘶叫着。
他声音因为酒精和吼叫早已嘶哑不堪。
靳文修倒是平淡,他说道;“不,已经死了。”
说完,他一边站起身一边淡淡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居然以为他跟我有关系。”
靳文修嗤笑一声,“景域主误会了,我跟他还真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看他.......”景斓话还未完就被打断。
只见靳文修俯视着他,慢条斯理道:“我很欣赏,他是个有潜力的胚子,要是好好培养足以有超越你的能力,可惜了......”
“放在你身边果然暴殄天物。”
话落,靳文修不再停留,直接转身离开。
童笙该说的估计也都说完了,那两人再也没什么价值。
关在一起,大约很快就死了。
果然不超过半小时的功夫,童笙就死了。
他是被景斓硬生生用手剔骨死的,死前的惨叫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看着童笙的尸体,景斓依旧不能回神。
对方说的话不停地在脑中回响,那些话好像带着魔力,一句句都能令他想到那样美好的画面。
他每次都能幻想到那样梦幻的画面,但每次回过神面对的不是疏白无奈地帮他蹭去眼角的汗,而是盛满血迹的墙壁。
后来,景斓自杀在了牢狱里。
......
若干年后,三大星域被统一,星域模块消除界缝彻底合并在了一起。
冰冷的底下室,泛着冷气的空间内盛满了漂亮的冰晶,令人一眼侧目。
在冰室的中央,摆着一具冰棺,里面躺着一个白色发色的男子。
他轻轻闭着眼,漂亮的眼睫轻轻落在眼睛上,点在眼角的痣显出一丝妖异,他的脸庞覆着一层薄薄的冰,安静的模样像是永远沉眠在了这里。
不知多久后,地下隐约响起了点声响。
“域主,我们找到了更好的地方放置这具身体。”
跟在域主身旁的男子眼观鼻鼻观心,对于自家域主保存别人身体的行为不闻不问,只是恭敬的陈述所发现的事情。
“就放置在这。”
靳文修拒绝了。
他缓缓走到冰柜旁,看着里面的人一如数年前的容貌,在注视间缓缓将手放了上去,似想透过玻璃触碰里面的人。
说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将这人留下。
当初他前去灵穹星域的欢迎宴就是为了将白洞星域里藏着的钉子拔出来,那时身边的下属不小心弄乱了对方的逃离计划,他其实并不在意。
左右这样是逃不出去的,整个灵穹都在域主掌控下抓一个人简直一如反掌,反正他也欣赏对方,不如等他摆平白洞的事再将他接走。
相比于那时极其动乱、战火连天的白洞,灵穹反而相对安全。
他的计划很有成效,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回去后按部就班的将那些冒头的钉子拔掉,就想着将人抢过来,以后好好养着定然有极高的成就。
但没想到,短短两三天的功夫,对方就面临了死境。
之后带回来的一切救援自然只能算作尽力而为,但之后将人封在冰棺里却是鬼使神差。
靳文修说不上什么,他只是总感觉,他跟这人......不应该止步于此。
一旁的那人见自家域主跟变态一样摸着玻璃,只觉得毛骨悚然。
“走吧。”等靳文修出声时,那人也猛地回神。
他小心翼翼地跟着自家域主,等出了地下室后才试探问道:“域主在研究将人救活的方法?”
“救活?”靳文修似乎嗤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是不可能的。”
什么意思?那心腹有些懵懂。
靳文修见心腹这个蠢样,懒懒地指了指上面,“但可能,上面可以。”
上面?
那心腹陡然想到童笙说过的话,再看向域主时,只见那双眼中,满是露骨的野心和疯狂。
哪怕跟在域主身边多年,心腹依然会为对方时而的想法感到震撼。
他深吸一口气,恭敬地俯下身道:
“是,我们会永远追随您。”
————————
意识随着躯体的冰冷逐渐沉寂。
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疏白的意识在一片空蒙的空间中起起伏伏,混沌的感觉似乎要将人吞噬。
直到不知多久后,他好像在极致的漆黑中感到了一丝光亮,耳边也缓缓传来像耳鸣般的刺音。
那刺耳的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直至在某一个瞬间像是将灵魂彻底拉扯出来!
‘铮——’
疏白倏然睁开了眼。
刺目的光芒照进他的眼底,使得他没忍住眯了下眼,刚醒来的他极为茫然。
还活着?被抓回去了?
疏白定了定神,待眼睛适应这光芒后才发觉只是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他轻拧着眉,缓缓站起身环顾四周,只见房间里的摆设熟悉的刺目。
正是他自己的房间。
真的......被抓回来了?
疏白略无奈的念头尚未升起就猛然发觉不对,他垂首将自己身上四处看了看,他正规整的穿着一套礼服,不仅没有当时血战留下的伤就连个疤都没有。
这不对劲。
疏白直接跑去了浴室,在面对镜子的那一刻不禁顿住了。
镜子里是一张较为年轻的面孔,漂亮、精致,略显少年人的稚气,只是那没什么神色略显冷漠的银色眼睛,将那种稚气压了下去,显得拒人千里。
这是疏白,但绝不是23岁的疏白。
疏白轻吸一口气,垂眸细细扫过这身华贵的礼服。
这套礼服的设计和材料是少有的昂贵,整个灵穹都不出两件,所以疏白对此有些印象,是他十八岁成年礼那日景斓为他准备的。
十八岁,成年礼。
疏白有些不敢相信,他在身上房间里找了很久的证据,最后确认了这个事实。
他重生了。
真是......不可思议。
疏白站在原地沉默许久,脑中有些混乱,他怔怔地看着房间不知道在想什么,大约是震撼太多一时没能回神。
直到这时,一阵熟悉的燥热感窜了上来。
熟悉的躁动让疏白面色稍变,瞬间拉回了注意力,这药物很猛瞬间便令他腿脚发软。
疏白踉跄两步,手‘砰’地一声压在桌上,稳住了身形。
是了,他就是在这一天跟景斓发生了关系!
在他十八岁成人礼的生日宴上,景斓在他的酒杯里动了手脚。
第二十一章
这天晚上,是一切关系转变的开始。
在此之前疏白一直将景斓当作可敬的域主,直到他因为酒水里的药物发作。
他向来是能忍的,不明情况的他准备忍着去拿药物或者冰水压下药效,结果在这时,景斓进了他的房间,并将房门关上了。
将他们两人关在了里面。
景斓半扶着他跟他摊明了心意,诉说对他的喜爱,但最开始的疏白是不能接受的。
“域主,我从没想过对您有这种感情。”那时的他很茫然,哪怕因着性格看着比旁人冷淡些,但到底只有十八岁,对这突然的感情有些无措。
他甚至没想过,景斓通过下药表白其实是很下作的。
“我知道你一时不能接受。”景斓半支着他,皮肤像触的地方像火烧一样滚热,他温和道:“你现在是不是不太舒服,我先帮你。”
再怎么没接触过,疏白也多少懂一些,他拒绝了,一个人去了浴室。
但药效太烈了,景斓将两种药掺和在了一起还放进了酒水中,光是冰水根本缓解不下来。
疏白昏昏沉沉地缩在冰水盛满的浴池里,身上炙热,眼中满是朦朦胧胧的雾气,后来一个人打开了浴室的门在门口一件件褪去衣服走了进来。
“疏白,我爱你。”他说。
那天晚上就这样模模糊糊发生了关系。
到底是男人,疏白本来就抗拒,更抗拒在下面,景斓在无奈过后选择了容纳他。
他的迁就是令疏白没想到的,那样手握权势高高在上的人要什么没有,对方本就收留他给了他几乎一切,而这种事情竟也愿意随他心意。
疏白多少有点触动,何况之后景斓挑明了心意,明面上和暗地里的追求都极为热烈,这才令疏白慢慢跟他走到一起。
谁能想到,结尾是一场骗局。
不,开头也是骗局,只是那时的疏白太过年轻,被对方牵了鼻子走。
而现在受了一遭回来,疏白自然不会想跟对方再有任何瓜葛。
趴伏在桌子旁,疏白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将汗湿的头发剥到了耳后,随后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他打不过景斓,现在跑也没时间对方应该在来的路上。
疏白蹲下身刚翻腾两下就觉得礼服碍事,起身将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的白色丝绸衬衫,再继续翻找。
没一会儿后,就摸出一支小麻醉枪。
这东西还是景斓以前送给疏白的,一支的麻醉量很大,要是能命中让对方睡上一天绝对绰绰有余。
疏白将麻醉枪口拆了下来,这采用的是可分离设置能安装在手腕处作为出其不意的暗器使用。
他压在带子在手腕缠绕,刚扣好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疏白将袖子落下靠在桌边静静地等待着对方进来。
‘叩叩——’先是响了两下敲门声。
在没听到回应后,外面的人终于慢慢推了进来。
只见白发少年模样的人半阖着眸子靠在桌旁,外套早被解下扔在了床边,仅仅身着白色细软的丝绸挂在肩头,勾勒锁骨的线条和肩膀的轮廓,领口的位置的带子略有散开,露出大片光洁的皮肤。
他的面色有些红,眼角在药效和灯光映照下格外艳丽,修长的睫毛轻轻落下留下一片阴影。
这于景斓来说,无一不是致命的。
他喉结轻动,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拉上了门。
“疏白。”他走近几步直到在疏白身前停下,随手小心抬手似想触碰他炽热的脸庞,“你怎么样?”
景斓的声音略显低沉,带着记忆中熟悉的温雅。
疏白却条件反射地避开了。
这一动作令景斓一愣,眸中有些错愕,不过他也没在意转而想将人扶着,却照样被疏白躲开了。
疏白贴着桌沿,手支撑着往后退了一步。
景斓这才发觉了不对,但以为疏白是被药效影响不想他接触,只好无奈道,“你别担心,我只是想扶一下。”
“药是你下的。”
然而疏白却果断揭穿了这件事。
前世,疏白是跟景斓在一起很久之后才知道的,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是讨厌他的侍从下的手。
后来与景斓感情逐渐深厚,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没再追究。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景斓果然变了脸色,他强压下疑惑,轻声道:“谁告诉你的。”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们没胆子,只有你能这么做。”疏白淡淡回道,他本该是很冷淡的,可药效下声音总带了些暧.昧的气息。
景斓压根没仔细听他的话,注意力全在别的地方去了,待疏白的声音落下才勉强回神,“应该是下人会错了意思。”
他看起来很认真的解释道:“我让他们给你放些解酒粉,这东西没味却能散点酒气,我想着这样你喝了不会难受,但也怪我当时没说仔细,只让他们放些东西却没想到放了情.药。”
说到这,景斓也露出了些尴尬的神色,看起来像真的一样。
要是以前的疏白肯定愿意相信他这些话,而现在,疏白只是笑了一下。
他轻轻翘了下唇角,又很快就收了回去,带了点嘲讽。
但景斓没发现到那点意味,注意力全被那转瞬即逝的笑意吸引去。
他早就知道,疏白这样好看却从不会用这张脸,哪怕是出现一点表情也足够惑人,现在,倒是越让他想看对方情.动的样子。
景斓垂下眼帘,“今天是你的成年礼,没想到下人出了这样的错搞砸了这些。”
疏白没开口,药效使得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费劲,他平静地听着对方继续说道。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说。”话到这,景斓轻咳了两声,他走近几步将疏白环绕在自己和桌子之间。
一手轻轻捏住对方炽热的手腕。
“疏白,我喜欢你。”
景斓低低道,语气带着格外的珍重和严肃。
捏着疏白的手也好似情不自禁般微微用力,显得他看似稳重直接,却有了一丝不自信和紧张。
这种紧张放在一个拥有这样权势地位的人跟你表白上,于常人而言是怎样的一种吸引力。
疏白却没什么反应。
他垂着头避开了对方故作深情的目光。
这些细节处的小手段是景斓惯用的了,前世或许没有察觉,现在感受过来却处处是痕迹。
“疏白......”见他半响没动静,景斓捏着力度又紧了些许,他低哄道:“是太突然了吗,对不起,只是今天我见那么多人的目光都看着你,实在心里难受。”
“我不知道什么时侯发觉的心思,但确确实实很喜爱你,我.......”
“景斓。”
不想听他跟前世同样的一番话,疏白打断道。
他突然出声和直呼其名都令景斓愣了一下,疏白很少会叫他的名,通常只会喊他域主。
只见疏白倏然抬眸,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你。”
他拒绝的果断,毫不留情,不再如以前一样的迷茫和无措。
景斓被这出乎意料的拒绝弄得一下没回神,也在这一瞬间,疏白忽然抬手抚上了他的脖颈。
这一刻,他绝对没有对疏白设防。
甚至因为轻抚而扰乱了心神,但在下一瞬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疏白看着顺利被麻醉迷晕的人,心口堵的气也吐了出来。
他知道他突然的拒绝会让景斓乱了阵脚,如果不能出其不意,就算是麻醉也容易被对方反应过来。
当然,现在的环境现在的处境现在的他,天然的不会让景斓设防。
将人随手塞进被子里蒙住后,疏白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他一面将门关上,一面对旁边的侍从道,“域主休息,不要打扰他。”
说完,就快步的离开。
如果条件可以,他希望现在就跑,但依照前世的经验没有外力是很难离开的,所以当下还是先找个地方把药效熬过去。
刚才要是继续留下他毫不怀疑对方会选择强.上。
前世不就是么。
他不接受,景斓还是说着软话跟他做了。
只是那时的他被对方的一腔‘真心’和自降身份所惑,还觉得亏欠了对方。
疏白迅速离开众人视野后,药效几乎到达了一个顶峰,刚才的强撑也到了极限,他迅速扶住墙的瞬间差点跪了下去。
他不能去管事处拿药,那边是知道景斓想做什么的,也不能随便找个房间冲冰水,因为他前世药效到一半就被景斓解了,他也不知道这药物会持续多久,后续又会神志不清到什么程度,如果有侍从进来或是景斓提早醒来找他就麻烦了。
念头到这,疏白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抬首看了眼周围的监控,寻了个视觉盲角一点点往某处摸了过去。
直到在一处漆黑的走廊尽头,他顿下身从墙角处摸索出一个摁扭,上面积了许多灰,看起来有些年岁了。
疏白将灰尘拍掉些许,轻轻摁了下去,瞬间面前就出现了可容纳一人的小通道。
疏白没有迟疑,踉跄地扶着墙走了下去。
这处是他小时侯刚来中心岛时,景斓给他打造的私人地下室,那时的他对周围的一切人和物都不敢接触,每天都紧紧跟在景斓身旁,抓着对方的手或是袖子。
对方一旦外出做事,他就会不安地缩在某处不吃不睡。
所以景斓给他打造了这处密室,里面的设施很完善,也给了他很好的私人空间。
之后再外出时,他就会待在这个密室里。
不过长大习惯后就没怎么来过了,因为外人不能入的原因,可能也只有小机器人定期启动打扫一下。
这个地方连疏白自己都快忘了,想来景斓也不记得,就算对方想起来他记得密室里还有反锁的装置,能拖延很久的时间。
应该足够拖到药效过去。
进入将密室的门关好后,疏白也稍微放松了些,他扶着墙一点点往下挪,时间越久药效成倍的发作。
等到最底下时,他没撑住直接跪坐在了下来。
静谧漆黑的地下室内,却泛着淡淡熟悉的气味,哪怕现在状态不好也多少让人安心些许。
疏白静坐在原地,粗重的呼吸声在封闭的空间中格外清晰,他逐渐意识模糊,就想挣扎着挪去小浴室给自己放点水打算将药效强忍过去。
可不等他挪动两步,这时,漆黑的角落里陡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什么声音!
疏白倏然精神紧绷,他拧着眉看了过去,手立马紧张的捏住了袖子里麻醉器。
这处地方除了他还有什么?
误入的动物?不可能。
疏白惊疑不定地紧盯着发出声响的位置,正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角落处的暖光忽然亮了起来。
这只是一处很小的辅助灯,能照亮的范围非常有限,而在落下暖灯光的不远处,一个人影缓缓从角落中出现。
第二十二章
阴暗沉寂的地下室内,角落忽然亮起的暖光旁,一个人影慢慢从架子后踱步而出。
他一步步向前走近灯光,昏黄的光从他的脚尖直至照亮了脸庞。
凌乱的黑发散乱在耳旁,半遮不遮着漆黑幽深的眸子,身形高大动作却略有懒散,身上的衣服到处破开了口子露出满是猩红的血迹和伤口。
他稍稍抬眸,与之对视的刹那只觉得凶戾非常,宛若深渊中的凶兽。
然而,疏白警惕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的瞬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因为那阴冷凶煞的气息,而是......那张脸。
“靳域主。”
他不禁低声脱口道。
这对他来说确实太过震撼,靳文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是前世他毫不稀奇,可现在是五年前!五年前的靳文修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不过,他忽然的称呼也让逐渐靠近的靳文修顿住了。
他随手拨弄了一下额前凌乱的头发,清晰的露出那双漆黑若深渊的眼睛,没什么情绪的目光直直落在疏白身上。
“靳,域主?”他道。
在说到后面两字时陡然加重了语气,带了些玩味。
他在疏白紧张地目光下一步步走近,随后在对方身前半跪下。
忽然,一只手猛地探出掐住了疏白的下颚。
呼——
疏白脑中的警铃顿时拉响,他全身瞬间紧绷不敢轻举妄动,不像刚才对毫无防备的景斓下手,现在靳文修的注意全在他身上,他毫不怀疑敢动手的话下场不会好。
疏白与那双眼睛对视,紧抿着唇,有些紧张地动了动喉结。
对方靠近后,血腥味更浓烈了,几乎冲进了他的鼻腔将他包裹,周围更是充满了铁锈气。
靳文修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紧紧捏着疏白的脸,手上的血液尽数蹭到了那张白净的脸上。
他记得这个人。
景斓身边较为得宠的宠物,今天能让他混进来的成人礼正是给这只小宠物举办的。
没想到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靳文修的目光从疏白略急促呼吸而轻启的唇上划过,最后落在了那双哪怕警惕也克制不住泛着雾气的眼睛上。
被下了药?很漂亮,但是可惜了......
靳文修的另一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小刀突然压在了疏白的脖子上,刀锋相触,瞬间出现了一条血线。
疏白瞳孔微缩,他看着对方冰冷无情的眼睛,瞬间想起前世对他的评价。
暴戾,杀人如麻。
只是因为前世的几次见面,对方特殊的态度让疏白淡忘了这些,但现在......
疏白呼吸一紧,迅速判断了对方杀意的来源,他冷静而快速道:“我不是景斓的人!”
这话一出,对方果然停下了些许。
同时也让疏白稍稍推断,对方并不是真的滥杀无辜的人。
想到这,疏白捋了捋思绪,试探性地缓缓道:“你应该能看出我的状态,他下了药我不愿意就逃了。”
靳文修听闻,虽然神情不变,手中的刀却松开了些许。
疏白静静地看着他,呼吸却在死亡和药物的双重压迫下有些乱,他知道危机并没有过去,靳文修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再判断他有没有威胁。
“你既然在这里,应该也知道我的身份。”
靳文修没否认,疏白继续说,“我的确是由他带来,但今天他对我做了越界的事情,我怕再呆下去对我不利所以迷晕他逃了出来。”
听到‘迷晕’两字,靳文修挑了挑眉,像是不太相信一个域主竟然会中这种招。
“他当时对我放松了戒备。”疏白看出他的情绪补充道,随后轻轻抿了下干燥的唇,知道接下来说得话才是重点,“我不会再回去了,打算离开灵穹星域。”
他说的很慢,一边说一边想,最后决定道出部分真相。
他直觉说假话瞒不过面前的人,而且他必须要将自己跟景斓划分界限,才能让对方感觉他不是威胁。
除此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只要景斓惦记他一天,他就一天走不出灵穹,他需要外力,还必须是很强的外力。
那么,面前的靳文修显然是很好的选择。
他前世从不知道对方来过这里,那想必能来也肯定能带他走,其次若是去了白洞,以靳文修的性格也不用再担心景斓找上门来。
疏白舔了下唇,脑中闪过许多与靳文修接触的片段。
对方或许没有传闻中那样黑白不分,暴虐成性,毕竟他自己也吃过流言的威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或许可以......
“离开?”靳文修反问道,略显慵懒的语气下带着深深的质疑和试探。
显然,只要确定疏白有一星半点的动摇,使得刚才说得话只是对景斓的气话,气消了就会眼巴巴地回去,那么靳文修会毫不留情地杀掉他。
毕竟,是敌人。
“是。”疏白面色不改,“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不容的地方,只是这是我跟他的私事。”
靳文修见状,终于松开了手,疏白本就没什么力气又被对方抓着,这一松手差点趴到了地上,好险勉强用无力的手撑住。
“你恐怕没能力离开这里。”靳文修带了些玩味俯视着他。
疏白不敢轻视,清楚对方的每一句都在判断和试探,但他没再打哑谜,挑开天窗道:
“我的确没有,可您有不是吗?”
大约没想到他这样直白,靳文修似乎起了点兴趣,唇角的弧度拉扯了几分却不见笑意,反而令人徒生寒凉,他没说话只是这样盯着疏白,示意继续。
“靳域主能悄无声息到这里定然也能悄无声息出去,这处地下室是我以前留下的密室,所以我才会躲入这里。”
疏白强撑道:“能够碰见您的确为意外,但靳域主若是能带我离开,我定然愿意奉上您想要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要什么。”
疏白似乎早有所料,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淡淡道:“我了解环冗星域的边防。”
在前世靳文修第一个下手的就是环冗。
果然,话音落下时周围瞬间安静。
疏白静静地凝视着对方,落在身侧的手略紧张地收紧,然而靳文修只是久久看着他没有反应。
直到好一会儿后,药效下疏白的呼吸越发重了,对方才缓缓凑近,错神间,竟然几乎贴到了他的脸庞。
靳文修侧着脸贴近他,一时间呼吸也好似交融,唇的角度更是无限接近。
疏白不禁摒住呼吸,他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下一刻,只听一道带着轻笑的声音在耳旁想起,“你的条件很不错,但是我想知道,你对我就这么自信?”
疏白一愣,什么意思。
“域主?”靳文修的的指尖轻轻落在疏白的耳边,落入发缝,粗糙的手指轻轻蹭过皮肉。
“从刚才起你就叫我域主?你怎么那么笃定我能坐上这个位置。”
这话一出的瞬间,于疏白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
靳文修现在还不是白洞星域主?
疏白连忙回想,才勉强从记忆中扒拉出一些蛛丝马迹。
是了,好像最开始白洞星域的主人的确不是他,只是换成靳文修后名声太大,白洞发展的速度更是飞快令人不自觉以为他一直掌管白洞。
疏白立马稳住心神,低声道:“您可以的。”
简单又笃定的话似乎愉悦到了靳文修,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颗药丸抬手摁进了疏白的口中,指尖的血将对方的唇瓣染得晕红。
“那就跟我走吧。”他终于给了疏白一颗定心丸。
也没在意对方是不是下毒,疏白将药物咽了下去。
几乎在药物吞入没多久,那种极度的燥热就有了缓解的迹象。
“情.药没很好的解药,得忍忍。”靳文修慢悠悠道,说着又轻轻抬起疏白的下颚看了眼脖子上的那道伤。
疏白不自然地偏过头,“这个没关系。”
靳文修闻言哼笑一声。
“我给景斓下的麻醉是一天的量。”疏白想了想,将自己的情报交给对方。
他不打算建议对方做什么,不然容易惹了怀疑。
“嗯。”
然而靳文修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疏白的目光深得可怕,像是将什么都看透一般,令疏白有点不适。
接下来他就什么也没做,漆黑的房间内他就坐在疏白身旁也不知道想干嘛。
疏白见状也没再管他,彻底脱离来自对方的危险后,他终于放松了许多自顾自地闭目养神专心去压药效。
又是好一会儿后。
疏白身上依然不停地冒着汗,汗水早已将衣服浸得湿透,粘连在了皮肤上,呼吸也还有些重,但能感觉到一点解药的发挥,他蹭了蹭下颚的汗。
心里正想着接下来的打算,那本来不知看向哪里的靳文修,却忽然看了过来,他抓过疏白戴着终端的手,似笑非笑道:
“你好像给我带了点小麻烦。”
疏白一愣,他看了眼终端眉头轻皱,“已经关掉了。”
靳文修没有回答,而是抬手将代表着终端的光环往外拉,拉到疏白足以见到里面的程度,手指慢条斯理地指向了一个位置。
只见一个花纹的中间有一个蓝色的点,乍一眼像是镶嵌在花纹中间的饰品。
微型定位。
看到的瞬间,疏白脑中顿时蹦出了这几个字。
疏白略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前世的画面一闪而过,他心中陡然发寒。
难怪,难怪他去到哪里......
疏白心口一窒,倏然咬紧了牙,他万万没想到景斓在这个时侯就给他装上了。
‘嗒嗒——’
也几乎在这一瞬间,顶上的地板陡然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
来了?
不对!麻醉有一天才对。
疏白心底骇然下又立马看向靳文修,这不仅是他药物的失效,还代表着他给了靳文修假消息,并且暴露了位置。
对方会怀疑他。
然而,意想中杀意澎湃的神情并没有出现,靳文修甚至还饶有兴致道:“居然还是灵穹星域的最高技术,用机器都难测出。”
话落,他才抬眼看向疏白,“紧张什么。”
他笑着道,看着那样的无所谓和肆意。
“我......”
疏白想要解释,可连他都觉得这个局面下的解释有多无力。
但话还没出口,就听咔擦一声,失去信号的终端从他的手腕掉了下来。
疏白一愣,随即微微睁大眸子。
他的终端被景斓改造过,擅自解下会触动中央的警报。
疏白立马想要说明,却被靳文修捂住了嘴。
“嘘——”
那人慢条斯理地将一根指头竖在唇边。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任何事情。”
“这个终端确实被做过手脚,但这点手段还不够看。”
他半眯着眼,带着无比强大的自信和桀骜。
疏白怔住了,忽然只见对方一把将他抱住,不等他反应两人就落到了一旁的柜子顶上,疏白被放在上面靳文修则是趴在他身上与他紧贴在一起。
身上本就炙热难忍,这下连空气都好似被火灼烧。
疏白汗湿的衣服紧紧贴在了一起。
“别出声。”
这是对方说的最后一句话。
紧跟对方将他半搂住紧紧想贴,扯出一条好似透明的布将两人罩在了一起。
也就在这一刻,顶上的机关被人打开。
第二十三章
“人就在里面,快找!”
顶上传来急促往下的脚步声。
嗒嗒嗒,嗒嗒嗒......
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大,直到落在地面的瞬间几乎震动了耳膜。
疏白摒住呼吸静静地躺在窄小的柜子顶上,他热得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底下的声音又一遍一遍刺激着他的神经。
在侧首触碰到身上那人的衣服时,他默默将头埋了进去,用衣服将自己依然略粗重的呼吸掩盖。
那条遮盖到他们身上的布应该是变色布,肉眼很难发现,需要专门的灯光检测。
与此同时,底下的讨论声不断传来。
“没有。”
“这里也没有。”
“房间没有。”
“不可能,最后的信号定位就在这边。”领头的人严肃道,他扫视了周围一圈,命令道:“继续找。”
在众人散开后,他也走到一旁仔细搜索起来,直到在角落处看到一抹淡蓝色的光点。
领头人面色一凝,他将那点亮着微弱光的东西捡了起来,认出是微型监控的瞬间蓦然愣住了。
随后迅速招呼道:“都停下!”
众人齐齐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他,就见领头人紧皱着眉捏着监控站了起来道。
“人不在这里!是监控被发现丢在这了。”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了下,紧跟着问道:“那队长,这里还继续搜吗?”
“有没有线索。”领头人道。
“没有。”他们都摇了摇头道。
见状领头人摆了摆手,“那换地方搜。”
话音落下,他们整齐有序地就要往外走,闷在靳文修衣服里的疏白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他半阖着眼意识几近模糊,生怕自己恍惚中发出声响。
然而正在这时,所有人的脚步又顿住了。
“域主!”
“域主大人!”
他们齐齐道。
景斓?
疏白呼吸有一刻的不稳,也在这瞬间被靳文修压进了怀里,刹那间声音被掩埋,呼吸间也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
浓烈刺鼻的血腥气夹杂了点......沉木的香气?
嗅着莫名有些安心。
“人还没找到?”景斓的声音沉沉的,还有些沙哑。
或许是麻药的效果还没过去,整个人显得有些疲累。
疏白眉峰轻凝,想不明白能作用一天的麻醉怎么不到一小时就失效了。
“是的,域主。”领头人回答。
也在他话音落下时,空气也好似沉闷了些。
中间安静了很久,景斓没有说话,那些人也不敢动弹。
直到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道:“去查查那些宾客,看疏白在不在他们手里。”
领头人一怔,域主是怀疑疏白被绑走了吗?
“还有......”景斓轻咳一声,“如果在别人手上,先保证疏白的安全,其他的不重要。”
众人立马领了命令出发,景斓则是在众人离开后才跟着后面慢慢走出了地下室。
他以为是自己太越界将疏白吓走,导致对方被抓,否则监控不会被发现也不会被故意丢弃在这误导他们前来。
疏白可能是被人跟到地下室后带走的。
想到这个可能,景斓心底难免焦躁不安,但身体麻醉量还没过只能略有吃力的离开地下室。
门关上的瞬间,那条布被掀开了。
靳文修支起身将半昏的疏白带到了地上。
情药和缓解药同时发作,疏白浑身几近湿透,头发根部尽是湿漉漉的一片,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他紧闭着眼,脸上晕红一片,轻轻垂落的睫毛上也好像挂着细密的水珠。
“走了?”
感到动静,他疲累地支起身体问道。
药效相冲下实在太难受了。
靳文修贴到他滚热的皮肤不禁挑了挑眉,寻思着他倒是能忍,口上轻慢道:“走了,看起来对你很关心。”
疏白顿了下,没有马上回话。
他是最清楚景斓以前对他有多好的,除了一些不经意的小手段外,确实对他有求必应。
所以在童笙回来后,他也是最不敢置信的。
他想不通一个人短短时间内怎么会变化这样大,怎么能将所有感情顷刻放到另一个人身上。
但现在,他不在乎了。
“假的。”疏白闭了闭眼,轻声道:“他有喜欢的人。”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就很大了。
毕竟景斓刚准备对疏白下手让疏白逃了,结果还有喜欢的人?
不过这些事情靳文修并不会多问。
他起身去浴室放了些水,回来见疏白勉强站起的模样上前搭了把手——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疏白:?
他抗拒地抵着对方的胸口。
“别动。”靳文修道。
下一刻,就将疏白放入了水中。
在冰水没过胸口时,浑身的燥热终于得到了缓解,疏白忍不住轻吸一口气。
他撑着浴缸的边沿仰头看向站在一旁调整水温的人。
靳文修头也没回道:“他们时刻监控着,这边用水久了会被发现,在这里待上半小时后我们就离开。”
疏白垂眸看了眼湿透的衣服,脑子也冷静了许多,“时间够了,多谢。”
他想了下将湿透的衣服扣子一颗颗解开,然而正脱到肩膀时,靳文修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疏白:!
他倏然拉了回去,面无表情道:“什么事?”
“没有。”大概是发现了他的小动作,靳文修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你先泡着,我去给你找套衣服。”
疏白耳根的红色一点点蔓延了上来,他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
待靳文修离开后,不禁懊恼。
本来都是男人脱个衣服也没什么,他拉回去反倒欲盖弥彰。
“衣服放在门口,我在外面等你。”
去而复返的靳文修将衣服放在门口就直接离开了。
疏白也清楚现在时间紧迫,约莫泡到二十来分钟感觉药效在他的忍受范围内后,迅速起身去门外拿衣服,而在将衣服握在手中时猛地意识到了不对。
这衣服的款式......怎么这么眼熟?
疏白翻过来一看,正是中心岛上巡逻士兵的衣服!
这靳文修......
疏白眉峰轻皱,虽然不清楚对方怎么弄到手的,但他很快就将自己整装好。
等他拿着帽子从浴室出来时,靳文修早就穿好了,那身带着血迹的衣服也被收到了空间纽里,只是在用终端沟通什么,听到声音后就收了起来转身走来。
疏白那头醒目的白发一眼被他注意到,罕见的头发凌乱地落在耳旁,上面沾染了点点水汽看起来有些雾蒙蒙的。
他抬手将对方落在肩膀上的几缕头发挑起,柔软湿润的发丝轻轻绕在他满是厚茧的指尖。
“可以用黑带子绑起来。”这点疏白有经验。
靳文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拿出两条皮筋,一条将疏白的刘海撩起来扎了个小啾啾,另一条将剩下的头发盘了个丸子。
疏白这个年纪并不像后来剪了短发,这时的头发约莫在肩头的位置扎起来倒是方便很多。
做完这些,靳文修直接将帽子扣在他的头上将白色尽数遮盖住,接着往疏白手中塞了个面具。
“这张读取过数据,直接戴上就行。”
疏白也不客气。
然而等他看到靳文修戴上的面具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这张脸太熟悉了!
正是时常守在他住所下的其中一个巡逻侍卫。
疏白的目光实在明显,让靳文修想忽略都不行,他侧眸瞥了一眼。
疏白也在这时问道:“脸的主人呢?”
靳文修眯了眯眼,“很关心?”
疏白沉默了一下,摇头道:“他时常在我住所附近当职,所以......”
“放心没死。”靳文修笑了下,“等我们离开,他们就没事了。”
他们?
想到刚才递到自己手中的面具,不难猜靳文修做了好几手准备,只是疏白很好奇对方将人藏到了哪里居然这样自信。
说来,前世这个时间点好像确实发生过什么,但是因为他跟景斓发生关系后独自在房间呆了很久,所以......有些事情记得不清。
疏白眉峰紧拧,总觉得好像靠近了他很熟悉的场景却一时想不起来。
但接下来的行动不容他多想。
他一路跟着靳文修,精神紧绷本以为来去会非常困难,却见对方熟门熟路的避开死角,等到了一处避不开的无死角厚竟顺理成章的直接跟某个巡逻队混到了一处。
然后直接被分配了岗位。
疏白:?
他看着靳文修熟练地跟对方交流暗号交流岗位轮换,不禁瞳孔微缩,直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了上来。
靳文修,竟然在这么多年前就这样熟悉中心岛的布局。
什么时侯?
他什么时侯了解的那么多,又是什么时侯开始混进来的。
光是一个念头升起,疏白就觉得细思极恐。
他这样熟悉这里,显然不是一朝一夕摸透的,或许......在更早之前他已经潜伏过这里。
不应该的,以中心岛的安全系统不应该的。
因为靳文修的游说,队长将靳文修和疏白一同安排在了他们原来的岗位,也就是疏白原来住所的下方。
没有选择立刻离开,靳文修显然还想在这里做什么。
疏白低垂着眸子在门口所要守的地方站定。
看着自己的位置,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不禁袭了上来,在他侧首看向靳文修所在的位置时那种感觉达到了巅峰。
他紧皱着眉想了半响,也在这一瞬,他猛地抬首看向了自己房间的位置。
他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当初他在和景斓有关系后确实独自在房间闷了许久,但在刚结束时他曾下去散过心。
并且,给门口的守卫递过去一瓶灵川雪水。
也就是在这一天,前世的他给伪装成侍卫的靳文修递了一瓶灵川雪水,而对方回了他一枚徽章。
第二十四章
原来,是发生在这一天。
他们很早就相遇过了。
疏白沉默地收回目光,侧眸看了眼靳文修。
这人装得倒是有模有样,如果不是亲眼看他戴上了那个侍卫的面具,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就是未来满身凶名的靳域主。
他们现在站岗的时间是深夜。
靳文修带着他老老实实站到了后半夜,疏白在门边看着景斓带着人进进出出的寻他,心底有些奇妙的感觉。
惊险、刺激,但又意外的有安全感。
很快到了后半夜的换岗,疏白跟着靳文修被调去了另一处地方巡逻。
这里是中央宫殿的后花园,对疏白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而现在却以巡逻侍卫的身份站在了花园外围。
只见花园内里灯火通明,巨大的花园中央被装点上各式各样的水晶灯,摆上无数巨大的点心塔,装扮优雅贵气的女性和男性在其间举着酒杯游走说谈。
这是为部分前来参与的贵族准备的小会场,供他们在宴会结束后继续玩乐奢靡。
疏白清楚,靳文修来这里绝不会是单纯的看看,他想做什么或是找什么人。
在花园外围站了半响后,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几个身着环冗星域贵族服饰的人迅速被景斓带人围了起来,大概是私底下找疏白无果,他打算直接正面来了。
这次成人礼来的宾客中除了灵穹星域其他星球的贵族,就只有环冗星域的几位,白洞星域拒绝了出席。
要说最可能带走疏白的,自然是环冗,灵穹内部的人只要一天在景斓手底下,就一天没这样的胆子。
“景域主,您的人失踪了把我们围着做什么。”环冗星域为首的人倒算镇定,他仰首喝光了杯中的酒水后才缓缓站起了身与景斓对视。
“余三主阁下。”景斓从分开的侍卫中缓缓走出,负手立于他们身前,眼中带着冷意却语气温润道:“我的爱人失踪了,这次搜查并非只针对你一人,只是其余宾客都为我灵穹的人,待会儿一个个慢慢搜查也不迟。”
余癝环视一圈,冷笑一声。
说得倒是好听,只差没明着说这里只有他们这些外星域的人,千万不能给跑了。
看着那些侍卫做足了准备,余癝清楚完全没有硬碰硬的可能。
“景域主,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余癝沉着脸,他想了下淡淡道:“您先搜查我们无可厚非,我只问您一句,您可知道中心岛里另潜入了个贼!”
贼?
景斓眉峰轻皱。
事情到这,余癝也不打算瞒了,反正说出来对他们也有利无弊,他缓缓道:“我们这次奉环冗域主的命令来您这,不仅仅是为您......爱人的成人礼,更是因为上次我们星域主设宴有人偷潜入城中心读取了防御系统,虽然这不足以对我们造成威胁,但那个贼人我们肯定得抓到手!”
“我们根据上次的线索,猜测那小贼会以同样的手段潜入灵穹中心岛,果然我们所想不差,确实也在这里摸到了那小贼的踪迹。”
余癝将话说得这样明白,也是在确切的告诉景斓,这贼偷了环冗偷了灵穹,那肯定是白洞那边派出来的人手,那他们的敌人是一样的。
以及,也很可能是带走疏白的人。
就在花园外围,疏白远远看着被侍卫围在中间的景斓和环冗星域的人,环冗星域的人神情激动似乎在说些什么,疏白看着他们的口型,有些费劲地去拆解他们的意思。
这时耳中忽然被塞进了什么,声音瞬间清晰了起来。
“......您可知中心岛潜入了小贼!”
疏白:?
他瞥了眼将一只窃听器塞入他耳中的靳文修,继续听后面的内容。
“我们根据上次的线索......确实摸到了小贼的踪迹。”
疏白:......
他沉默地又瞥了眼靳文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环冗的人口中的小贼肯定就是靳文修了。
但看靳文修现在这早有准备的模样,显然很清楚这些人来这的目的,甚至,有可能是他故意引来的。
不仅如此还在这些人身上装了窃听,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如果作为敌方,那毋庸置疑是个很烦人的角色,但如果是友方......嗯,微妙。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怎么相信你们的话。”景斓心底怎么想没人知道,面上倒是不为所动。
余癝急了些,“我们确实没有证据,但我们更没有理由带走您的人,您要是不信就派人去中心室查一查看看有没有被读取的痕迹!当然现在时间紧迫,那个小贼很滑溜,我建议您一面派人去查看,一面封闭中心岛将那人抓出来!”
景斓沉吟片刻,便挥手让人将消息递给中心室。
“不急,等那边消息传来。”他没什么情绪地扯了扯唇角。
余癝见状也只能耐下性子,但他知道那个小贼肯定读取过,现在系统里恐怕还留有痕迹。
虽然不知道对方读取防御系统有什么用,毕竟每个星域的中心为了防范,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重构一次防御系统,对方总不能有自信几个月就打穿到中心星球。
但无论如何这样内部的信息被读取,都必须将人抓到。
事情进展到这里,耳边的人忽然道。
“走了。”靳文修不知何时站在了疏白身旁,“再过两分钟就要交换岗位,我们会经过他们。”
他稍俯下身在疏白耳旁轻声道:“我这有两样东西,很重要。”
“如果留在我们自己手上会被景斓追踪到,但要是留在环冗星域人的手上,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不知是他声音压得很低的缘故或是其他,总觉得带了些蛊惑。
疏白抬眸看去,依照靳文修的说话习惯瞬间就感到了不对劲。
对方没必要跟他说这些。
所以,他是什么意思?
这边靳文修已经将两样东西拿了出来,只是他们被单个的布包着的同时又绑在了一起。
疏白眼眸轻动,轻声道:“我去。”
是了,哪怕靳文修从头到尾都带着他行动,看起来也对他很放松,但这不代表对方交付了信任。
不代表对方轻易相信了他这个曾经景斓身边的人。
对方在试探。
或者说一路过来都在观察着,一旦他露出半点异样就会被除掉。
疏白毫不怀疑对方的手段。
但他并不反感,至少对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而不是将他判了死刑。
只要他没有心存异念,就会安然无恙。
而从某种角度说,靳文修对自己的能力是相当自信的,没有人能在深入敌军营地的情况下还冒险收下一个前敌方阵营的人,而靳文修敢,他将人收在身边考察,不动用暴力和控制药物,单纯靠自己判断,丝毫不担心阴沟里翻船。
疏白抬手将两样东西接过,靳文修满意地眯了眯眼,抬手将他漏出的一点发丝别到了耳后。
两分钟后队伍开始交接,他们与内部的巡逻兵更换位置,在路过环冗星域的人时,疏白很自然的将东西悄无声息的放在了最后一人的口袋。
那两样东西非常轻,在疏白的手法下没有任何感觉。
交接完成后,靳文修低笑了一声,“不错。”
大概也没想到疏白完成的这样完美,本来想暗中施的手段也收了回去。
疏白没回话,他想到前世偷贵宾的身份卡,结果偷到靳文修身边的人身上去了,让他第一次没能跑成功。
不过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左右景斓在他的终端上动了手脚,永远会定位到他的位置。
交接成功后,靳文修就没再多逗留,带着疏白在巡逻到众人视野盲区时迅速离开了。
而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后,景斓那边就传来了中心室的消息,边防系统确实有被读取的痕迹。
余癝顿时激动起来,想要联合景斓封锁这里抓捕小贼,但又一条通报传来。
“余三主阁下!”那个侍卫队队长迅速跑来,急声道:“为什么你们所分配的休息殿内有我们中心岛的守卫!”
这声一出,余癝着实愣住了。
什么?
景斓也倏然将目光看向余癝。
余癝:“不可能!”
他急促反驳道,随后像是想到什么,“我确实抓了三人,但他们是那小偷的帮手!”
“胡说!”侍卫队队长怒道:“他们明明是中心内围的三位巡逻士兵!”
这下余癝蒙了,他道:“你带我去看看,我们确确实实只抓了三个帮手,绝不是你们的士兵,你们是否找错了地方。”
那侍卫队队长气笑了,他们内围的士兵他还能不认得?
正要再说什么时,景斓挥了挥手打断了,“先去看看。”
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人还没来得及出发,中心室内又传来消息。
疏白的终端有位置显示了!
“域主!原来应该是被屏蔽信号关闭了电源,现在电源虽然关闭但信号似乎有所泄露。”
“将位置发过来。”景斓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那边也行动迅速立马将位置发了过来。
景斓将全岛的全息定位打开,只见面前浮现了一张巨大的岛屿全图,随着定位不断精准位置,画面也跟着一次次放大,直到——上面的图片放大在了环冗星域的某人身上。
定位,在他身上。
景斓猛地将视线看去,那环冗贵族茫然又惊悚地跟他对视了两眼,随后就见他一字一句道:“把他扣住!”
一声令下,侍卫立马上前将人压倒在地。
“喂!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搜!”景斓咬牙切齿道。
......
两道身影飞速地在草木间穿梭过,直到接近岛屿边沿。
疏白看着不远处的巡逻兵,低声道:“出岛需要通行证。”
只有通行证才能通过士兵以及防护装置。
“不急。”
靳文修看了眼,果然慢条斯理地靠着一旁的树,悠闲地从怀里摸出一根古式烟,黑色的烟体上勾着无数白烟状的花纹,乍一眼好似跟他手背上宛如火焰的暗红色纹身融在了一起。
“很快就会调兵走了。”
他轻轻点燃了烟体。
疏白瞥了他一眼,想了下问道:“你给他们塞了什么。”
“物归原主而已。”靳文修慢悠悠笑了下。
物归原主?
疏白稍稍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一番后不确定道:“录取的边防信息?”
靳文修随意地点了下头,“有备份。”
当然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边防信息。
疏白抿了下唇,“还有......我的定位?”
靳文修一手捏着烟,一手将疏白的帽子摘了下来,手指探入对方的发缝随手一拨弄将两条皮筋尽数拨了下来。
一头软发随即散落下来。
“但不是留在地下室了吗。”疏白不解道,落下的发丝弄得皮肤微痒。
“地下室的......”靳文修稍稍俯下身,贴近些许道,“是定位。”
“终端早被拆开了。”他唇角扯开一丝弧度。
疏白一愣。
他看着对方肆意的神情,顿时表情古怪,只觉得这人实在是......
但既然终端和边防信息都被放在了环冗星域那些人手上,疏白几乎能想到那边此刻是怎样的乱象了。
他定了定神,将对方拨弄他头发的手挥开,自顾自地先整了整头发和衣物,平静道:“等他们回过神就会很快发现端倪。”
“只怕他们不发现。”靳文修似是直到他的心思,慢悠悠补充道:“闹得越大越好。”
闹大?这对靳文修有什么好处。
疏白还来不及细想,略呛鼻的气味涌入鼻尖,他神情一顿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靳文修似是发现了动作,垂眸看了自己只吸了一口的烟。
细细的黑色烟体夹在指尖,白色的烟气轻绕着飘出。
他笑了下,指尖摁在了星火上,“怎么,闻不得这气味?”
第二十五章
疏白捂着鼻子的手不禁轻轻在鼻尖蹭了蹭,“也没有,只是不习惯。”
靳文修见状没说话只是将摁灭的细烟塞进怀里。
窃听器那边还在继续,景斓果然在环冗星域几个星球主的身上搜到了所谓的边防信息和疏白的终端。
这两样东西各被一条布包裹住,又缠在一起,最开始想将纠缠的两样东西拆开时,只见它们死死粘连在一起根本撕扯不开,最终只能剪开。
疏白想,如果他拿着两样东西准备拆开只交过去一样,试图迷惑靳文修视线的话,那恐怕会因此当场暴露。
“把人交出来。”景斓看着递交上来的终端,熟悉的纹路令他格外恼火。
他冷眼盯着几人,“你们该知道,用疏白威胁我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不把他交出来就算跟环冗开战我也会留下你们!”
话落,景斓立刻命人将余癝所带来的环冗武装军看住。
每个从外星域来的贵族为了保证自身安全是允许带一定外军的,但这些外军更多的是用作双方表面上的平衡,真较量起来肯定战不过地头蛇。
余癝见状有些急了,看着被搜上去的终端,心底清楚根本没人去抓什么疏白。
他环视周围一把把抵着他们的光枪,尽量镇定下来。
肯定是被那个小贼算计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侯将东西放在他们身上。
“景域主,我们哪怕为了自己小命着想也没必要骗您!我们确实没抓人,自然也交不出来,就算你把我们全部留下我们也拿不出来!”
余癝深吸一口气,“相比之下,域主不如先封锁中心岛,避免那小贼逃出。”
与此同时的疏白这边。
岛屿附近的武装军在收到命令后确实被拨走了一批。
靳文修向后瞥了一眼,“走吧。”
疏白看了眼间隔较远站着的巡逻兵们,现在天色极暗,如果速度快的话打晕出口的士兵溜走也未必不可行。
“别这么暴力。”像是猜到了疏白的念头,靳文修轻笑着从怀里摸出两张通行的身份卡。
疏白:......
真是一打眼就知道哪里来的了。
莫名熟悉的手法。
靳文修将一张卡塞到疏白的手中,疏白一面将帽子戴上一面跟着他往外走去。
他们的面具还挂在脸上,唯独疏白的头发漏了出来,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通行证。”
在走到门口时果然被拦了下来,现在天色极晚,两人都褪去了巡逻服只带着一个黑色看不清晰的帽子,将帽子下压时阴影刚巧盖住了大半张脸。
“快点,我们要给阁下拿东西。”靳文修不耐烦地催促道。
门口的侍卫将通行证刷过,又看了两人一眼,因为帽子遮着都看不清脸,就是那白色的头发有些引人注目。
他仔细瞧了瞧,见露出的下颚有点点胡渣皮肤也黑黝黝的,顿时有些失望的放行。
还以为是疏白呢。
要是找到了,景域主肯定会记他大功劳。
因为这边的人被调走,他们的出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离开后中心岛前往相邻岛的途中,两人一边走一面将面具和帽子褪了下来。
“他们很快会注意到,这点时间不够离开灵穹。”疏白快速跟着靳文修的脚步急促道,对这方面他拥有很不美好的经验。
虽然知道靳文修能够离开,他还是提醒了一句。
然而,靳文修只是侧首看了他一眼,“谁说我们要离开灵穹了?”
疏白一愣。
在他出神的功夫,对方倏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猛地往阶梯上一拉,眼前骤然出现一阵剧烈的强光。
“殿下!”
下一瞬,疏白踉跄地迈入了飞行器内,尚未适应灯光的眼睛半眯了一下,同时身边传来迟疑的询问:
“殿下......这位是?”
“别废话了,先关舱门!”旁边另一个人拍了下询问者的头,连忙道。
话落,他们迅速回到各自的岗位,操纵舱门关闭并立马启动飞行器。
他们行动极快,眨眼的功夫飞行器就开始运行,接着便往中央星球外围急速飞速前去!
疏白一怔,好似才回过神般,蓦然将视线放在了紧闭的舱门上。
他这是......真的能离开了?
在舱内其他几人聚精会神的操纵飞行器时,靳文修将疏白拉到了一旁的座椅上,在坐下的那一刻疏白的神经好似终于放松了些许。
靳文修缓缓抬手指了指耳朵。
窃听器一共有两只,一只在他的左耳上,一只在疏白的右耳上。
疏白瞬间明白过来,聚精会神去听那边的动静。
在余癝的再三保证和请求下,景斓先跟着他们去看了所谓抓到的三个小偷的帮手。
结果自然是抓错了。
“这不是冯三吗?”
“他们就是我们内部的巡逻兵啊!”
“喂,这环冗星域的人什么意思。”
余癝听着旁边人的讨论,顿时脸色一下青一下白,他咬牙道:“那恐怕他们是跟小贼勾结,我赶到的时侯他们正跟那小贼站在一块儿。”
防御系统在他身上,终端在他身上,就连抓的贼都是中心岛的人,现在真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余癝也不免有些上火。
景斓面色难看地看着这混乱的一幕,这时身后一个士兵突然道:“等一下,我今晚明明看到冯三去了后花园巡逻啊。”
他这一声像是落入静湖的石子,瞬间几个本来不确定的士兵也接二连三道。
“我也看到了,他们还巡逻了两圈。”
“他们还在左偏殿的底下站过岗。”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
周围讨论声渐起,景斓倏然转身阴冷地目光扫视众人,将他们吓得立刻噤声。
他的视线一转,最后落在一个人身上,冷声道:“你出来,说,什么时间在哪里看到!”
这位就是之前跟‘冯三’有过接触的小队长,他连忙将自己给他们安排巡逻任务的时间说了一遍。
而看到希望的余癝也连忙道;“时间对不上,我是在昨天抓到的人。”
景斓面色沉沉,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亲自上前在冯三的耳后摸索了一下,随后冰冷道:“这三个是真的,今晚巡逻的那两个是假的。”
“他或者他们,借着环冗的手处理了三个侍卫,也正好利用这几个侍卫的身份潜入,而一旦拆穿就完全查不到踪迹,线索在环冗手上断了。”
景斓冷笑道:“蠢货!”
这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环冗的这几个还是没能看出自己人的小队长。
众人的顿时都沉默的低下头,余癝等人的面色更是难看。
事情到这里,疏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靳文修这么大胆的用那两个侍卫的身份,原来是给人陷害到环冗手上了。
这样也确实安全,只要环冗不被景斓发现,就不会放那几个人走。
而什么时侯被景斓发现,这个时间也是可控的。
就比如在将足够吸引景斓的东西丢到他们身上后,例如疏白的终端,那么景斓的注意就会被他们全部吸引,接下来景斓便会去查他们,同时查到那几个被抓的侍卫,这时才会揭穿有人假扮这件事。
但是事情到这里,景斓注意力在那边,他们可以顺利离开的同时,也因为兵力被调遣就算景斓很快反应过来短时间也不能让那些被调过去的兵追过来。
就留给了他们充足离开的时间。
疏白这个念头刚刚落下,那边就传来景斓接下来的布置。
“现在去调今晚上后花园巡逻队的监控。”景斓又道:“还有将看着环冗的侍卫队调回来一些,其他地方没关系,把看好岛屿的关口处,不能放任何人进出!”
话到这里,景斓似乎顿了下,语气急促道:“等一下先去封锁灵穹星域内围!马上去看刚才有没有人进出关口!”
“他们要封锁内围。”疏白一手摁着窃听器,眉峰轻拧。
景斓察觉和反应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
如果封锁内围,他们不一定赶得上,不过靳文修也说了——不离开灵穹。
“嗯。”靳文修慵懒地靠着椅背,手痒的将烟捏在手中。
疏白看着他这副闲适的样子,猛然想到,靳文修早就拿到了通行证,不管离不离开灵穹,刚才也完全可以早点离开中心岛等他们调遣兵力,那他故意拖延时间又是为了什么?
他忽然记起对方那句。
‘闹得越大越好。’
所以他是故意留下,控制景斓会封锁的区域范围。
就在疏白想到这里时,靳文修慢悠悠地抬眼看了看他,扯了下唇角,“待会儿跟我去灵川星。”
灵川星,资源特殊所以属于三大星域的共同开发星,但位处灵穹星域内围所以在其星附近开辟了通往各个星域的通道。
星球附近拥有除了灵穹星域外另外两个星域安排在此处的跳跃点,但又因为星球位处灵穹星域内围,所以附近设置了专门的保护屏障和爆破装置。
一旦另外两个星域企图通过此处入侵,将会开启屏障和爆破,在短时间内将星球包括跳跃点以及入侵者全部炸毁。
但那是极其特殊,也就是三大星域混战的情况下。
而现在景斓只下达了封锁内围,并没有想到封锁灵川星,所以他们完全可以通过灵川星到达别的星域。
不过要通过灵川星的跳跃点前往别的星域,则需要其他星域的‘钥匙’。
疏白知道靳文修肯定有白洞的钥匙,可他觉得没这样简单。
靳文修刚才说的是,‘跟他去灵川星’。
而不是离开灵穹,也就是说对方打算直接前往灵川星做什么。
“那他们呢。”
疏白忽然问道,显然指的是飞行器上其他人。
“自然是回白洞了。”靳文修有问必答。
所以让那几人回去白洞,制造贼人通过灵川星跑回白洞的假象,那么景斓就不会在回过神后严加看守灵川附近白洞的跳跃点。
那么,一来靳文修可以毫无顾虑的在灵川做他要做的事情,不需要担心追捕,事后也能毫无障碍的离开。
二来,因为贼人跑回白洞,景斓甚至环冗必定会将矛头瞄准白洞,也就是现任的白洞星域主!
毕竟能去偷防御图的除了是白洞星域主指示还能是谁?其他人根本没必要。
而靳文修现在还不是白洞星域主!
这事情若成功了就是一举三雕,既得到了中心岛的防御信息,又嫁祸给了现任白洞星域主,而靳文修只需要隐身在灵川星做自己的事情就成了。
难怪,靳文修说闹得越大越好。
可不就是越大越好吗!
毕竟矛头针对的都是现在的白洞星域主,消耗的也是对方的实力!
疏白相通的瞬间,倏然将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
靳文修,难怪日后白洞不顾三大星域的平衡对环冗星域开战,景斓也不敢从中插手。
他到底是有些手段。
与此同时,景斓那边拿到监控后也彻底查清了。
他死死看着将终端丢入环冗星域人口袋的‘侍卫’,又将视角调到岛口处他们离开时,那个白色头发的‘侍卫’身上。
疏白.......怎么会是疏白!
景斓不敢置信,他不敢耽误让所有人严查内围,并且立马展开搜索,同时将两个伪装成‘侍卫’的人的所有监控视频全部翻了出来。
他一遍遍的看,看着那个伪装成侍卫的人带着同样伪装的疏白瞒过小队人员的眼睛,然后再去监控,再指示疏白行事,最后将疏白带走。
景斓越看越是愤怒,直到最后他狠狠将面前的桌子拍碎!
“找!给我找到他!”
他不认为疏白是自己跟着走的,定然是被那个潜入的人胁迫!
该死的!
在他发着怒气时,一旁的余癝也是敢怒不敢言,他早就让景斓将岛屿封锁了,现在好了人溜了。
哪怕封锁了内围,但内围这样大的范围哪里是中心岛可比的。
到时找起来必然费时又费力,还容易生变数。
......
飞行器在黑茫中快速行驶。
靳文修几人在上交了白洞星域的开采凭证后被灵川星外的士兵放了进去。
他们一面放人一面奇怪的嘀咕道:“这白洞星域不是自己有进来的跳跃点吗,怎么还特地跑我们这边来。”
“可能是刚参加完宴会吧。”另一个站岗的人不在意道。
“那个疏白的成人礼?”起先开口的人不屑道。
“是啊,除了他还能谁让域主办这样大的全岛宴。”
“......但我听说白洞星域没宾客来啊。”
......
“殿下,待会儿我们会按照计划通过跳跃点离开,您......确定要带上他吗?”
眼下脱离最危险的境地,刚才挤在操纵台的几个心腹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其中一人在环视一圈后来到靳文修身前,低声询问道。
偶尔看向疏白的目光带着淡淡的警惕。
“嗯,带着见见世面。”靳文修随意道。
那心腹听了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先不说对方来路不明,就说这次要去灵川星做的事情,本来就极为危险,无论是带上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被拖了后腿,还是让对方跟着丧命了,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心腹知道自家殿下决定好的事不会改主意,只好沉默片刻后恭敬应下,不再质疑。
总归殿下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而且殿下没有立马将人介绍给他们,想来还不算真正的自己人。
不过,如果这次对方能跟殿下一起活着从灵川星回来,应该就会成为新同伴了。
疏白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大致也清楚了靳文修的心思。
他不介意,对方能将他带走已经是很大的恩情。
而且离开了灵穹星域,他本就一无所有也无处可去。
何况,对方愿意一直带着,在给了一个机会的同时也给了容身之处。
这让疏白对未来的期望又多了些许,他想,靳文修对他是没有私心的,也不会再如景斓一样禁锢他。
对方会是未来的白洞星域主。
如果能抓好机会,或许他能够得到前世没有权势和自由。
所以,这次跟着对方的行动也格外重要。
疏白想到此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相比于前世现在的身体稚嫩许多,对于危险的反应和近战时肌肉的条件反应也不会多好,这次的行动要小心行事。
飞行器在灵川星某处峰顶缓缓降落,靳文修拿出两套装备一套让疏白穿上。
等飞行器完全稳定停下时,两人正好穿戴整齐。
“殿下,注意安全。”心腹面色凝重道。
靳文修淡笑着点了下头,潇洒地转身离开。
疏白紧跟在他身后离开了飞行器。
在踏出舱门的刹那,疏白被灵川星极致的寒冷冻了一下。
刹那间,他似乎想起了那一幕。
他卧躺在厚雪上,仰头看天,看着那些雪纷纷落在他的眼中,红色和白色混融在一起,最后一切都尽数变得漆黑被他带入了沉眠。
他重生不过一天多的时间,但现在想来竟然有些遥远了。
那些痛处似乎也记不清了。
这时,身后骤然响起飞行器启动的声音,疏白回首看着飞行器迅速飞起没入无边的天空。
“这边。”靳文修的声音陡然响起,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疏白看去,靳文修已经找到了一条下山的路,只是在雪的掩埋下显得格外陡坡。
“先扶着过来,然后装个稳定器。”靳文修站在下面一处由石头作为的平台上,自然地向疏白伸出一只手。
疏白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随后搭上他的手接着力道跳了下来。
这里确实很滑很难站稳,疏白略有些踉跄,不等他扶助旁边的雪山壁,就被面前的人抓住手肘稳稳扶助。
“有底子,但身体跟不上。”靳文修简单道,调侃的语气中带了点嘲讽道:“景斓就是这样养苗子的?”
疏白拉了下厚实的衣领,淡淡道:“他教得一般,以后就请您指教了。”
虽然声音没什么起伏,但话中的内容显然令靳文修感到愉悦,他将人扶好,意味深长道:“正确的人,我会好好养的。”
话落,他将稳定器拿出来给彼此装上,叮嘱道:“跟着。”
疏白稍稍活动了下脚跟,很快跟了上去。
他很少见到这种天气,中心岛四季如春,寒冷或是极热都是数年才有一次,而他又很少外出,最近的一次就是那天的莫地星。
但现在的雪大片大片的落在他的身上,却好像没有上次那样寒冷。
疏白看了眼不远处见他慢了些便放缓速度的背影。
或许,这次是真的逃出去了。
第二十六章
灵川星,也是如今盛产灵川雪水的资源星。
这里常年冰寒,通常情况下温度在零下一百三十度左右,最近每过一年就会全球降温一到两度。
恶劣的环境下几乎没有生命体,人在此处行动不仅要完善装备,更需要在皮肤上擦能够结成保护膜的药品。
疏白跟着靳文修一路下了雪山,今天来的时间不巧,正是风雪刮得厉害的时侯。
但等景斓反应过来,哪怕知道他们‘跑’回了白洞,也会不死心的搜索灵川星。
所以在此之前,要先找到藏身的地方。
疏白一路无话,紧紧跟在靳文修身后,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远远比不上一年后。
他记得在和景斓在一起之前,对方对他的限制比在一起之后多得多,练武场几乎是不让去的,也导致现□□力有些跟不上。
但疏白素来是能忍的。
他一声不吭,发觉靳文修偶尔会慢下来等他后,也尽力跟上不耽误行程。
这就让两人很快就到了山底下,靳文修山底附近摸索了一下,带着他进了一个很崎岖的山缝内,没有外面极致的冷气和寒风,路总算是好走了许多也没再那么冷了。
疏白轻轻呼出一口气,热气在面罩上化为淡淡的白雾。
这处山缝极为狭窄,只勉强容下一人侧身通过。
两人侧着身在狭隘间缓缓前进,这样极度狭小的空间总令人产生不安,就好像下一刻石缝会合闭将他们压扁,或是顶上落下石块令他们难逃。
下山的路约莫用了三四个小时,疏白的腿隐隐发痛。
毕竟在中心岛被‘娇’养了五年,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那样和平的生活,陡然从温和的环境转到这样恶劣的天气下爬上三个小时,确实有些受不住。
他们一路进了山缝深处,而在深入后,狭窄的通道豁然开朗。
只见面前突然出现一块儿平地,平地后是一座巨大的石洞,环绕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外面能入的山缝到了里面后顶上就封死了。
想来只有刚才进来那一条路。
疏白从最后一点山缝中挤出,腿上近乎僵硬的感觉令他踉跄了一下。
靳文修稍扶了一下,很快就发觉了不对。
他轻蹙了下眉,没说什么,只是从空间钮中将暖石拿了出来,找了个较为平坦的地方铺上一条毯子,又将暖石放了上去。
开启能源石,乍现暖光的同时,附近也变得暖和起来。
靳文修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坐。”
疏白顺从地在一旁坐下。
“裤腿卷起来。”靳文修又道。
这次疏白稍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动作。
靳文修没再废话,下一刻便倾身向前一手捏住了对方的裤脚。
疏白连忙将手压在了上面,“靳......”
条件反射想叫域主,转而想起对方现在的身份就改口道。
“殿下......”
靳文修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又冷冷的,令人感受不到任何笑意。
“既然叫了这么一声,我的命令怎么不听。”
疏白一双银白的眸子静看了他片刻,轻抿了下唇,捏着裤沿的手松开些许。
靳文修直接拉了上去,映入眼中的大片青紫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这样大面积的瘀伤显然不像疏白表现出的那样轻松。
疏白垂下眼帘,淡淡道:“上点药就好了。”
靳文修没说话,他将手套脱了下来,略有些粗糙的炙热手心轻轻摁在了疏白的小腿上。
带着厚茧的指腹在柔软的皮肤上压出一点凹陷。
疏白轻颤了下,克制住想要避开的冲动,轻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靳文修瞥了他一眼,从怀里拿出一盒药膏擦到掌心随后一边摁压一边揉搓那大片的淤青,“你揉不开淤青。”
随着他的话落下,手上的力道也逐渐加重,密密麻麻的疼瞬间蔓延上了神经。
疏白轻轻闭了下眼,额间隐约冒出些许细汗。
半响后,一条腿上完药,换了另一条腿。
等全部上完,靳文修慢条斯理地用湿纸擦去了手心的药物。
“谢谢。”疏白低声道谢,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落到了别处。
“我不会苛待身边的人。”靳文修道,“以后这种事情不用忍耐。”
疏白没有回应,他自觉话是这样说,但没有任何人会希望身边有个拖后腿的存在。
就算靳文修也不例外。
他目前还没有展现出令对方留下他的价值,更不能拖了后腿让人抛下。
“先吃点东西休息,明天入山洞。”靳文修指了指身后数十米高的巨大洞口,一眼看去尽是漆黑,像是能将人吞吃的巨兽嘴巴。
疏白点了点头。
接着手上就被分到了一份盒饭。
盒饭大约两个巴掌大,上面附带了一根小勺子,打开后三份小菜和白米,都是浓缩过的一口下去能顶很久的饱腹感。
疏白默默打开饭盒,勺了一口塞进口中。
他确实很饿了,而且因为喝了下药酒水的缘故,胃里也很不适。
靳文修这边三两口吃完了饭又喝了一瓶营养液,随后就侧首看着疏白,他跪坐得端正,摘下防护面罩后头发自然垂落下些许又被别到了耳后。
他一口一口吃着,在礼仪这块似乎被教导的不错。
大约是注意到了目光,疏白看了过来,冷冷淡淡没什么情绪的目光落在了靳文修的身上。
如果忽略他因为塞了一口饭左边有点鼓起来的腮帮子,看起来确实挺唬人的。
靳文修莫名手痒想捏一把,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以为手犯病了,就从怀里摸了一只烟出来捏着。
疏白其实吃得并不慢,只是相较于靳文修不算快,他吃完后将饭盒合上放进了自己的空间钮里,然后又从里面拿出一个睡袋。
这枚是靳文修下飞行器时连着装备一起给他的。
靳文修则还是坐在暖石旁,将功率调得大了些。
两人似乎这时才真正平和下来相处。
疏白靠在暖石旁褪去外身厚重的保暖装备,然后坐进了睡袋里。
他看着还扒拉着暖石,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靳文修后,想了想道:“谢谢......殿下。”
“你好像很想叫我域主。”靳文修嗤笑一声。
疏白面色不变,捏着睡袋的手却是紧了紧,指尖默默扣紧了睡袋边沿。
“喜欢的话,就这么叫吧。”靳文修懒散的话中带了一丝狂妄,“等从这里离开,那老不死的确实该滚下来了。”
“嗯。”疏白轻轻应下。
他踌躇片刻后,继续道:“能够离开那里是您帮了我,我会兑现当时的话,告诉您关于环冗边防的信息。”
靳文修似乎并不在意地随口应了。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愿意.......为您效力。”疏白轻吸一口气,缓缓道。
他从来都懂得权衡利弊,之前在景斓身边,他能明显看到彼此之前的差距,所以他清楚一旦景斓收手那他也将一无所有。
但当时的疏白就算明白,也愿意后退一步给彼此一个机会。
他想着就算景斓真的不爱他了,他大不了离开那里从头开始,可他唯独没想到对方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而现在,虽然处境已经跟前世大不相同,但只要对方一日是灵穹星域的域主,只要对方一日还想着将他带走,那他都不会是安全的。
留在白洞星域确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但还不够。
如果能留在靳文修的身边,成为对方不可或缺的力量,或许才会更加安全。
疏白的话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应,他想了下还想继续说什么,下一刻,靳文修不知何时倾身靠近了他,“你觉得我能把你带过来代表着什么?”
那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是,但我更想要您确切的回答。”疏白回答道。
他猜想过,但也因此感到疑惑,他现在看上去并没有让对方留下的价值。
靳文修像是看穿疏白的心思一般,唇角扯开一丝笑意,“你不需要质疑什么,无论是我还是......你的能力。”
他伸出一只手,指尖缓缓点在了疏白的胸口,“我既然能带着你,自然是有我想要的东西,你最珍贵的我会自己去拿。”
“你只需要跟着我,相信我。”
他的话带着强大的自信和信服力,没有一个跟随者能抗拒这样的领导力。
疏白与他对视的目光轻动。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前世哪怕白洞星域主声名狼藉也依然有着无数忠实的追随者。
他强大,可靠,他可以自己判断一切。
而追随者仅仅需要跟随他的脚步,仅仅需要交付全部的信任,那面前的人就可以实现你的所有价值,赋予你想要的东西。
当一个势力只拥有一个头脑的时侯,那所有的猜忌和矛盾就会化为乌有。
靳文修有这个能力成为头脑,满足所有人,利用所有人。
疏白深深地看着他,目光不偏不倚,他的眼中并没有欲.望和狂热,只是那样平淡的与之对视,
“是,域主。”
靳文修挑了挑眉,一手抬起他的下颚,看着面前的人坦然的和他平视。
修长的眼帘下,白色的眸中异常的平静。
靳文修似乎轻笑一声,他缓缓松开手,低声道:“早点休息。”
疏白轻轻应下。
他想,确实是位亲人又有威严的领导者。
疏白也真的有些累了,他缩进睡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旁边的暖石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在他侧脸上映照出淡淡的暖光。
靳文修没有拿出睡袋也没有想要休息的迹象,他坐在疏白身旁,在对方睡着后才侧首看去。
像是想到什么,他的指尖从修长的睫毛上划过,略略的痒意刺激着那小片的皮肤。
他其实不是第一次见疏白了。
毕竟他潜入中心岛也不是第一次,前几次宴会曾潜入过也见过。
见过疏白安安静静的跟在景斓身边,像是个小挂件似的,虽然瞧着冷淡些但对景斓的确很特别。
他只远远地看了几眼并没有放在心上。
是个不错的苗子但不仅半废了,也不是他的。
所以,能在地下室看到对方,听到那番话多少有些诧异。
景斓的心思昭然若揭,也有些手段,疏白跟了景斓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反倒,逃出来才令他意外。
疏白,变得很不一样了。
靳文修有了些兴趣。
而且与那双眼睛对视时,更感到了点趣味。
他见过太多人的欲.望,无论是为了复仇、或是权势,为了更好的日子或是奢靡的生活。
他向来对这些很敏.感。
尤其是仇恨和杀戮。
但是疏白很奇怪,他很纯粹,单纯的想要离开想要往上爬,这本该是欲.望,但他身上看不到这些东西。
他好像只是认为这是一条他需要的该走的路,所以义无反顾。
这样的人并不固执,相反在发现道路错误时会修正的比任何人都快,他没有太多负面情绪的干扰,但也正是因为过于干净纯粹,就容易——
成为某个人的专属。
呼——
大约被脸上的痒意影响到了,疏白轻轻闭了闭眼,往睡袋里又缩了缩。
靳文修见状没再碰他。
他们现在位于灵川星深处的核心入口,一切信息被切断,终端也无法使用,他便将之前收集的中心岛边防系统拿出来开始拆解。
像这类边防系统确实如余癝所说,一段时间更换一次对星域中心的影响不大。
但哪怕边防系统更改,每个星域使用的核心程序的逻辑性却有一套规律。
只要能拆解,日后破解新的防御系统也更加有迹可循。
......
疏白终于睡了个好觉。
在前世几日挣扎后就接着这一世的奔波,现在在极度冰寒的灵川星下竟少见得睡了个舒坦。
他从睡袋里钻了出来,正要穿上防寒装时被靳文修阻止了。
“里面就不用穿这些了。”
疏白看了眼身后不远处漆黑的山洞。
“里面不会有外面冷,但防寒服起不了什么作用,暖石能源的效果也会很小。”靳文修给疏白递过去几瓶药剂,主要用于保护身体内部,一定程度维持体内温度。
疏白接过药剂,药剂只能保护身体受到的损害减少,但也意味着要硬生生扛着里面的寒冷。
他没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打开药剂喝了一瓶。
在飞行器上时,靳文修的心腹就说过,这里很危险。
显然并不单单指灵川星上的天气。
在被带来这之前,疏白从不知道灵川星上有这么一处地方,看起来似乎通往灵川星的某处核心。
这倒让他想起来,前世靳文修好像确实是靠着什么掌握灵川星命脉的东西,拿到了灵川星十年独属开采权。
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就是这次了。
“走吧。”
靳文修往疏白怀里塞了块儿能源暖石,带头往山洞内走去。
能源石在怀里散发着炙热的温度,热量好似能透过皮肤传递到全身的每一处,没穿防寒服而导致的寒冷瞬间被驱散些许。
然而,等疏白拿着能源石跟着进入山洞的那一刻,极致的寒意重新席卷而来,甚至比刚才更加阴冷。
——————
灵穹星域中心岛。
“找到没有。”景斓负手立于大殿中央,他褪下了平日看似温润的面孔,冰冷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心腹身上。
心腹低垂着头,低声道:“域主,没有线索。”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空气都仿佛凝固几分。
大殿内半响没有声音,心腹也跪着不敢起身,背后不停地冒着冷汗。
不知多久后,面前的人终于出声道:“去联系白洞星域主。”
景斓目光沉沉道:“问他什么条件把人放回来!”
第二十七章
疏白清楚了为什么不需要穿防护服。
这种寒冷好似透过了所有皮肉直直地刺入骨髓,怀里的暖石几乎没了任何效用,仅仅只能温暖皮肤而不能温暖内里。
‘哧——’的一声,靳文修打开了用于照亮的电筒。
周围的景象也在这瞬间映入眼帘。
山洞内全面由冰面覆盖,顶上悬挂着片片冰柱,尖锐的冰尖倒悬着指向他们的头顶,看着极为可怖。
疏白仰首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紧跟在靳文修身旁往深处去,越是往内那种寒冷也越加分明。
“灵川星一直作为三大星域的特殊物质星存在,他们主要开采灵川雪水作为平复精神或是给予精神愉悦的养料,但其真正的价值实则在于内部。”
靳文修一面走,一面说道。
“灵川星核心的某物,才是令雪水拥有平复功能的源头。”
源头?
疏白一手抵着下颚略略思考了下,“域主的意思是作为源头的核心,只要利用得当,那么所谓‘平复精神’的效果可以作用于任何您想要的东西上。”
“不错。”靳文修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依照前世的路来看靳文修定然是拿到了那样东西,而对外公布是‘灵川星十年开采权’实际上是‘核心’的十年使用权。
要是合理作用在自己的星域上,那效果多大自然不用说,研究出成果的话甚至能多一个‘灵川星’。
疏白逐渐将一些事与前世所听闻的串联在一起。
两人越走越是深入,里面的温度也越加的低,寒气像在争先恐后地钻进骨子里似的,令身体忍不住颤栗。
疏白不自觉双手抱胸将自己环了起来,胸口紧贴的暖石几乎没了效用。
走在前面两步的靳文修看起来倒没什么异样,手稳稳地拿着灯。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面前陡然出现一片巨大的冰湖。
冰湖上零零碎碎的飘着些冰渣子,水覆盖了所有的路,只有穿过冰湖才能到达对面的通道。
在接近这片湖面的瞬间,疏白就不免晃了下神,也就这一刻的功夫他的眼前好似闪过前世重重,极大的不甘疼痛怨怼骤然涌了上来。
死前被猩血覆盖的场面好像在刹那浮现。
不对!
疏白克制地退后一步,在远离湖面的下一瞬刚才奇怪的感觉也随之消退。
他轻皱了下眉。
这湖水......似乎有着跟灵川雪水相同的作用,只不过这个湖水的作用是相反的。
它会扰乱人的精神。
念头落下时,疏白倏然将目光落在靳文修身上。
只见对方冰冷着眉眼,眸中依稀可见骇人的戾气和杀意,但在目光看向疏白时,那些情绪又像是幻觉一般悄然消失。
“这里的湖水有半身高,抓着我。”
靳文修向疏白伸出手。
疏白想了下刚才精神混乱的一幕,还有这看不真切的湖水,便将手搭了上去。
他好像没这样正式的跟靳文修握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温度寒冷的缘故,他们的皮肤很干燥,触碰时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略微粗糙的纹理。
很奇怪的感觉。
靳文修感受到手心的触感后没有半点迟疑,直接拉着疏白下了湖水,他率先下去,湖水瞬间淹没到了胸口的位置。
深度跟他之前说的半分不差。
疏白跟在后面下了水,在碰到的瞬间,几乎刺痛神经的冰冷瞬间袭了上来,他立马腿一僵就要摔下去,幸而跟靳文修抓住手腕拉回了身边。
疏白本来就稍白的肤色,顿时被冻青了大片。
太冷了,像是冰钻进了皮肉,身体控制不住的轻颤。
与此同时,刚才那种几欲扰乱精神的感觉又袭了上来。
疏白抿了抿唇,撇去脑中那些胡乱的想法和画面,他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其实并没有那样的痛苦绝望,这些事情不应该干扰到他。
像是为了映衬他的想法,那些画面和几乎让人发狂的情绪逐渐褪去。
但湖水的冰冷却是不可忽视的。
疏白不自觉地死死抓紧了靳文修的手,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些痛苦。
相比于他靳文修看起来影响更大,只是这人就算受了大影响也不明显,疏白只能从感觉上判定对方现在情绪非常的不稳定。
表面上却看不出来。
在冰湖里的每一步都如刀割一般疼痛僵硬,疏白轻垂着眼帘掩饰下难忍的痛楚,默默跟着对方走到了对岸。
就这么几米的距离,他们竟也走了十来分钟。
上岸的那一刻,疏白只觉得解脱,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默默蹲下将自己环抱在一起,下半.身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如果不是进来之前喝的药剂,恐怕肌肉已经坏死了。
“再擦点药。”靳文修半顿下身从怀里拿出一瓶之前用的药膏。
大概瓶子是特制的缘故,里面的膏药并没有结冰。
疏白冻得不想说话,极度的寒冷下他近乎没了想法,对方说什么就做什么。
他刚将裤子拉到腿.根,就听对方道:“脱了。”
疏白:?
他默默看了对方一眼。
“你想穿着湿衣服进去?”靳文修反问道,说着将备用的衣服和毛巾都拿了出来。
“先上药再穿衣服。”他又补充道。
疏白请呼一口气,默默将裤子褪了下来留下里面的短裤,衣服湿漉漉的下摆垂了下来黏在了大.腿.根上。
现在这种寒冷的程度,穿不穿一条裤子已经影响不大了。
靳文修将药物像之前一样擦到他腿上,只是这次的面积大了许多,他顺着大腿中间的位置一点点揉捏到脚踝处。
他的手法确实很特别,在捏过后配合药物会产生些许热量,令人感觉身体的温度正常了一会儿。
疏白的目光紧紧落在对方的手上,看着对方的手摁压过的地方,带来阵阵酥麻的触感,他有些不习惯的缩了缩,却又给对方拽回去一点。
直到腿上的药物上完,终于有了知觉后他跑去旁边将身上湿透的衣服都换了。
等他回来时,靳文修已经将自己收拾完了。
“谢谢。”疏白道,想了想又加了句,“你下次可以教我。”
被人触碰这些地方,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就算以前跟景斓在一起的时侯,他也不怎么习惯。
靳文修听了,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两人随后继续往甬道内走去,这次通道窄小了许多,冰锥几乎抵在了靳文修的头顶。
疏白稍好一些,他前世跟靳文修差不多高,这一世还在长身体比对方矮上一点,在这处穿行也没有对方受到的限制大。
一路往内走后,道路总算又宽敞了些,但与此同时耳边似乎传来轻轻的‘沙沙’声。
刹那间,好似有一物直冲而来!
‘砰——’
一只冰蛇的头在疏白身后爆开!
疏白倏然转身,看着从空中掉落在地,因为爆头而抽搐两下不再动弹的冰蛇,握着腰间枪柄的手死死收紧带着些许颤抖。
他意识到了,但没怎么训练过的身体却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靳文修将枪别回腰间换成了匕首,淡淡道:“注意些。”
疏白轻应一声,也将匕首取出握在了手心。
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悉悉索索的声音也愈加清晰,只是迟迟不见那些东西出现。
直到......
‘嘶嘶——’
只见疏白指尖一动,半空瞬间出现一道刀痕,袭来的冰蛇被劈成了两截掉在了地上。
这种蛇通体晶白,就连砍断后都没有多少血渗出。
而这一只蛇像被拉响的机关,下一刻无数细蛇从四面八方迅速袭来!
它们的身体近乎跟周围的冰晶化为一体,肉眼极难分辨,只有窜出来时才能看清些许。
疏白抓着匕首,手起刀落利落地砍向它们的七寸,不消片刻地上就躺满了冰蛇的尸体,成片成片的蛇体掉在地上,但又有无数蛇争相恐袭了上来,数量之大视野所及遍地都是。
顷刻的功夫,脚边的地上就爬满了白色的蠕动的蛇体。
“快一点。”
靳文修利落地砍掉扑过来的蛇,又用火能枪随手轰击左右两侧,攻击成片的蛇群。
两人一边砍杀,一边飞快地往通道外跑去,但是通道很长看不到尽头根本不知道还要跑多久。
而随着蛇群的大量涌入,前方的路被蛇体堆满,一脚下去就软塌塌的触感甚至会在瞬间袭上来!
见状靳文修给疏白丢了一把枪,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墙壁上蜂拥而来的冰蛇,快速道:
“交给你。”
他让疏白轰击左右两侧的蛇群,而他去清前方的路。
“好。”
疏白简洁地应下,砍杀扑上来的冰蛇的同时,完全不耽误另一只手的射击。
靳文修清理路的空隙看了两眼,见他虽然略有勉强但没什么问题后就放心下。
只是,心底却有了一丝疑惑。
这边,疏白轰掉一片聚集的蛇群,在飞快避开一只扑来的长蛇后,反手将其砍断。
看着擦着皮肤而过的蛇身,他不禁轻瞥了眉,自己身体的反应完全跟不上意识。
随着快速前进,两人面前的通道依然没有尽头,而前面的蛇群也堆积的更多更加难清,在这样的极冷下疏白的脊背却已经有了冷汗。
他快速地喘.息着,肌肉因为不堪重负而微微颤抖,但下一刻依然精准的抬手轰击掉刚要聚集的蛇群。
血迸溅在了他的脸庞。
就算冰蛇的血少,但在这样长时间的击杀下依然不可避免沾上。
他的裤子已经全是猩红的血迹,衣服上更是大片星星点点的红色。
疏白深吸一口气,眼前因为汗水略有雾气,然而就在他因疲惫而晃了下神的瞬间,白色的蛇头突刺到了眼前!
他倏然睁大了眸子。
尖利的蛇牙几乎要在下一刻咬上来!
‘哧——’
一道子弹从蛇身穿透,巨大的冲击将冰蛇冲到墙壁上,瞬间将那片区域的冰蛇轰击粉碎。
“快了。”
靳文修将疏白一把拽到身边,迅速带着人往外冲去,只有最后一点路了!
疏白迅速回神,精确的瞄准冲击而来的蛇群继续射击。
源源不断的冰蛇堆积在脚底下,活的死的,蠕动着攀爬着。
不知跑了多久,在脚底下已是杀不尽的蛇,一脚下去满是粘腻滑溜的触感时,眼前的通道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
疏白的腿脚已经酸痛不已,每一步都好似在撕扯着肌肉,肺部更是像是被火烧一样灼热。
他捏着枪的手满是汗水,在脱力的最后一刻连开数枪将周围的蛇群清光,也在这一刻,身前的人握住他的手腕猛地将他拽了出去!
巨大的力道让他没能站稳直接扑了出去,但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呼——
疏白趴在靳文修怀里重重地呼吸着,他颤抖着抓着对方的肩膀,用力地青筋暴起,低垂着头抵着对方的胸口,汗水源源不断地顺着脸颊落下。
相比之下靳文修的呼吸声没那么重,但从胸口地起伏上来看他的频率也不慢。
疏白垂着头平复了许久后才慢慢从对方身上爬起来,也正是这一抬头,就注意到靳文修被蛇血覆盖的衣服上,几个刺目的血洞。
“你被咬了。”他眉峰紧拧。
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性。
“嗯。”靳文修不在意般,淡淡点头应下。
然而疏白见他这随意的态度,却猛然想起刚才那条冲他门面的蛇被靳文修的子弹冲开的一幕。
当时一切都太快了,但他好像还是看到......
疏白扒着靳文修的肩膀去看对方的肩胛处,那里果然有两个血淋淋的大洞。
这两个洞是在帮疏白时,被背后的冰蛇咬的。
而其他的,恐怕是拽过疏白时,帮疏白清理附近的蛇,而没来得及清理自身周围的蛇导致被咬。
“有没有伤口。”靳文修将趴到他身上的人拽了下来,问道。
疏白仔细看了一圈,摇了摇头。
“我没事,倒是你......”
他的话已在不言之中。
“有一点毒性,但没关系。”靳文修环视了周围一圈。
疏白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出了洞口后的平台极大,这里的地面明明是结着冰却长出了白色的花朵,遍地都是,而刚才对他们奋力撕咬的冰蛇全都缩在洞口,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这边,看起来很畏惧这些白色的花。
“我先去躺一会儿。”
靳文修说着要站起身,也在这时,疏白猛然注意到了不对。
就连他在刚才的情况下也大汗淋漓,但靳文修不仅没有一点汗,甚至......皮肤还有些发寒。
他蓦然伸手再次握住对方,这一次,寒冷的感觉越加清晰。
“致寒?”
疏白惊疑不定道。
这蛇毒的效果是致寒!
靳文修将他的手摁住,缓缓推了下去,“不要贴太近,容易被寒气入体。”
疏白紧皱着眉,“没有药吗?”
“没有,就算有蛇样品也没有解药。”靳文修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这里使用的所有药物和武器都需要特制。”
原来如此,难怪目前所使用的东西这样有限,使用的武器恐怕是涂抹了特制膜,而不管是特质膜还是使用的药物都需要这个山洞里的东西作为样品,针对性制作。
靳文修之前来过,但因为灵川星是公共资源星,所以能带走的样品非常有限。
能针对性制作的东西也非常有限。
话落,靳文修径直往角落走去,那有一块儿石板,只有这上面没有长出白花。
疏白连忙跟上去,但刚起来就踉跄了两步,腿已经酸痛的不行。
他面不改色,稍微缓了缓就跟了上去。
就这片刻的功夫,靳文修的皮肤上竟结出了薄薄的冰霜,疏白见状难免不安。
前世靳文修确实是活着出来了,他当时有没有被咬谁也不知道,但对方现在却是实实在在受了蛇毒。
还是他的缘故。
疏白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对方没事人一样平静地坐在石板上。
或许是猜到疏白的心思,靳文修轻笑一声,“撑过几个小时就可以了。”
“域主试验过?”疏白问道。
“没有,不过有人试验过。”
“那人怎么样了?”
靳文修笑道,“死了。”不过,那是个叛徒。
疏白顿时沉默下来。
“我休息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用惊慌,安静等我。”靳文修随意道,口吻很是轻松,他一边拿着新衣服一边道:“你在附近找找,这花丛里有一片红色的叶子,那是我们入洞前所喝药剂的原料,可以直接服用。”
“一定时间内不会再受这边温度的影响。”
“能不能解毒。”疏白瞬间想到。
“不能。”靳文修却果断又缓慢道。
话落,他就着石板躺了下去,毒性发作的更快了,他皮肤上大片大片结了薄薄的冰霜。
他现在全身冰寒,在疏白面前表现自如,实际上肢体几近不能动弹,没过多久后就会被毒性吞噬所有能量陷入昏迷。
这个毒要抗,只能在昏睡下扛过去。
清醒时尚且能靠意志,那么昏睡了该怎样强撑着住身体。
疏白抱着干净的衣服,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地看着,好一会儿后才在周围翻找起来。
他扒开一片片花丛,按理说红色的叶子应该是很明显的,但他找了许久最后在墙角被无数花遮盖的角落里找到了那片叶子。
疏白回首看了眼,靳文修已经彻底陷入昏迷。
他捏着叶子,没什么迟疑地塞入了口中。
叶子入口即化,它的效用非常快,顷刻间便像一股热流涌入体内通向四肢,不出几分钟全身就暖和了起来,一切都恢复到了正常的温度。
刚才从热汗中席卷回来的刺骨冰寒也很快消失不见,肢体更是不再僵硬,只剩下一点剧烈动作后的酸痛感。
疏白站起身稍稍感受了一下,确定自己身体回复到了正常状态,并且没有副作用后回到了靳文修身边。
对方身上的冰霜越来越多,几乎要将整个人覆盖。
这仅仅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要是数个小时下去又该怎么办,身体又该怎么扛过来?
疏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靳文修上一世有没有中毒。
但看对方这样准备充分,再结合上一世的表现来看,应当不会轻易出事。
疏白仔细想着,试图从以前的记忆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但事实上,如果不是靳文修带他来,他从不知道灵川星有这样的核心要地。
景斓恐怕后来也知晓的,却从没跟他透露过。
看着躺在石板上闭着眼,眼睫上结满冰霜的人,疏白犯了难。
他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伸手想要将对方皮肤上结的冰霜拂去,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比看着对方被冰掩埋的好。
念头落下的瞬间,疏白的手也抚了上去,在触碰的刹那,极致的冰寒好像能窜入大脑一般陡然令他轻颤了一下。
疏白将冰霜统统抹去,本以为这么做后自己也会被影响,但他手的温度依然如常,只是令他感到了些许冷意却没有影响到自身的温度。
既然如此,他更加没有顾虑。
他一遍遍抹去靳文修皮肤上的冰霜,手上的手臂上的胸口的,但这次,擦着擦着疏白发现些许不对。
他看着在指尖化掉的冰霜目光微凝,随后试验一般,小心翼翼将手放在了对方的胸口上,他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融化。
这显然并不是疏白本身,而是那片能恢复体温的红叶子带来的效用。
疏白紧拧着眉,他的手依然没动,静静地压在那块位置,只见本该继续结出的冰霜没在出了并且随着几分钟十几分钟下去,那小块儿的皮肤有了一点点温度。
试验了足够长的时间后,疏白收回了手。
本该迅速结出冰霜的皮肤,这次在缓了很久后才慢慢的重新结出一点霜来。
靳文修说过红叶子并不能解毒,那......食用了红叶子的人呢。
疏白不知道有没有真正的效果,但就目前来看至少是有变化的。
他看着靳文修没怎么被照顾到的腿上已经结出了碎碎的冰晶,沉默片刻后将手贴了上去,这次的效果更加明显。
冰晶很快融化掉了。
疏白见状,拿过旁边的衣服用手隔着贴上去却没什么效果,拂去冰霜也更困难些许,得到这一结果后,他安静地在旁边站了很久。
柔软的白发此时沾了点点血迹,乖顺地垂落在脸庞。
银白色的眸子沉静地看着躺在一动不动的未来星域主,许久后,疏白轻吐一口气,仿佛决定了什么。
他缓缓抬手将指尖搭在了自己的领口,一颗一颗解开了扣子。
大开的领口顺着肩头徐徐滑落下来......
第二十八章
冰寒的洞穴内,结着无数冰霜和倒悬的冰锥,视野所及尽数为冰覆盖。
唯独站在石板前的人,尚且没什么大碍。
疏白低垂着眼帘将扣子解开,衬衫的领口大开顺着肩头一路滑过手肘落在了地上。
除去防护服外,他穿得衣服并不是很多,褪去上衣后露出白皙劲瘦的腰肢,手臂上可见一层薄薄的肌肉。
既然做了第一步,自然不会迟疑第二步。
他上前将靳文修胸口的衣物解开,血淋淋的布料此时被寒气冻得极硬,没有丝毫韧度,疏白将其撕扯的有些破烂,但总算扯开了。
他触碰着对方冰冷的胸口,森森寒气仿佛瞬间透过皮肤钻了进来,刺得他骨头发寒。
疏白一手支在靳文修的胸口沉默了很久,手底下的触感冰凉又硬,像失去了生机一般。
他想到靳文修昏睡前说的话,那样的自傲笃定,像真的不会发生任何事一样。
不是疏白不相信,只是他不想去赌这个可能。
靳文修要是真的没了,那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心底决定后,疏白也没再迟疑,他坐在石板边,撑着对方的胸口小心地趴了上去。
大面积皮肤相触的瞬间,他冷地打了个寒颤。
吞下去的红叶子带来的暖意瞬间消失殆尽,只留下与之前浸泡在冰湖里一般的寒冷。
疏白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后,小心地将腿脚挪了上来,随后静静地卧趴在靳文修的胸口,他低垂着头埋在对方的脖颈间,柔软的头发顺着动作落在对方的肩头。
疏白被寒意冻得深吸一口气,他将靳文修之前丢给他的干净衣服拿了过来裹在了身上,将他们两人都罩了进去。
随后疏白就缩在对方的胸口一动不动了。
实在是太冷了。
他轻轻闭了闭眼,将脸紧紧埋着,似乎这样能汲取些许暖意。
他真不明白,在这种寒毒下,靳文修到底是有什么把握能够撑住,那怕他吃了红叶子也仅仅是这样贴着就冷得不像话,更别说中毒本身。
想到此,疏白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衣物压低身子更紧地与对方贴靠。
呼——
疏白轻轻呼出淡淡的热气,试图缓解肺部冷得抽痛的感受,只见眼睫和落在脸庞的发尾上都结了薄薄的冰霜。
再撑一段时间就好了。
疏白心底默念着时间,像他刚才将手放在靳文修胸口十几分钟而慢慢有了热量一样,在长达半个多小时后,对方的胸口终于有了些温热。
只要两具身体都有了热度,那就会从单方面的给予温度变成互相取暖。
感受到些许温度后,疏白终于不再因冷意而绷得死紧,身上的肌肉放松下来,动作也自然了许多,半张脸被衣服遮盖着,埋在靳文修的脖颈上。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彼此的温度,周身的温度也都慢慢正常起来,除了手脚还有些冰凉,但较为关键的胸腹已经完全暖和了。
疏白半阖着眼寻思着给对方暖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就起来。
想到这,他给自己又调整了个好躺又不至于压到对方的姿势,毕竟要躺几个小时,当然还是得舒服着来。
想法是很美好的。
空躺的时间里,只觉得万分无聊又漫长。
或许又过去一小时两小时,疏白有了些困意,被衣服罩着的身体也有了暖意,他时而轻轻闭上眼又忽然睁开,只觉得困倦不已。
不知多久后,疏白毫无知觉的睡着了。
......
五个小时转瞬即逝。
按理说沉静于睡梦中应当只是一闭一睁眼的功夫。
靳文修却觉得格外漫长,他在昏沉中极力拉扯着那点潜意识,保持身体的机能。
只要撑过几个小时,蛇毒就会慢慢退却。
这些时间里,与其说是昏睡不如说是进入了意识的更深层,用比清醒时更加强百倍的意志力维持着那点神志,而不是跟随着寒冷沉眠。
起初确实格外艰难,后面他似乎感到了暖意,但并非蛇毒的褪去更像是蛇毒的减弱。
这像是一个开头,之后抵御寒毒越加的轻松,直到陷入真正的休眠。
待他意识逐渐清晰时,寒毒也将彻底褪去。
四处亮着冰锥的洞穴内,石板上的人在五个小时的昏睡后终于有了动静。
先是搭在石板上的指头轻动了一下,下一刻,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蓦然睁开。
靳文修清醒的瞬间就发觉了不对,他条件反射地要将靠近的人扭断脖子,但在下手的前一刻就嗅到了点熟悉的气味。
淡淡冷冽的香气落在鼻尖。
靳文修慢慢回过了神。
他觉得身上有点沉,胸口似乎躺了什么,脸庞总有毛茸茸的东西时而蹭过,在皮肤上瘙起一阵痒意。
他稍微侧首,余光所见是一片白色。
白色柔软的头发轻轻搭在他的肩头脖子上,落得眼前一片都是,怀里微微蜷缩的身体也较为韧性,触感上有些软有些滑。
而被躯体所接触的皮肤也相较于别处更加的温暖,如果忽略这片冰洞的话,几乎和在普通温暖的被窝里醒来没什么两样。
靳文修反应极快,眨眼的功夫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而在这时,怀里的人似乎睡得正熟,迷迷糊糊地在他脖子上蹭了下,柔软的皮肤蹭过胸口,微凉的发丝轻轻扫过。
他眸色微暗,最开始想掐向对方的咽喉的手缓缓抬起,隔着衣物搭在了对方的腰上。
正是这一个动作,让疏白缓缓醒了过来。
他本就有些警惕的,对方这一动他就有了反应。
但他刚睡得正熟,陡然从困倦中醒来半阖眼帘稍稍想了两秒才猛然反应过来。
霎时间睡意猛地一扫而空,他立马直起了身,近乎惊悚地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的靳文修。
只见对方安静地躺在他身.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搭在他腰间的手也掉了下去。
疏白:...............
冰冷的空气中一片死寂。
两人大眼瞪小眼呆了好半响。
疏白脑子里有些乱,他万万没想到他睡着了,更没想到醒来后会是这种......
他们对视了不知道多久,直到靳文修挑了下眉,建议道:“先穿件衣服?”
疏白这才蓦然想起来自己没穿,他条件反射的想遮一下胸口,但却忘了自己正用手支着身体,双手去挡住那大片皮肤的瞬间整个人又重新砸回了靳文修怀里。
疏白:..............
这次他安静了,很久都没有半点动静就这样趴在靳文修身上,只是身体不自然的轻微颤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靳文修见状,不禁胸口有些起伏。
他压下那种近乎无奈地笑,一手扶着疏白的腰带着人坐了起来。
接着随手将盖在他们身上的衣服抓来看了眼,见是之前给疏白新拿的便收了回去重新拿了套出来。
而被扶着坐起来的疏白,依然环着自己的胳膊沉默地低着头。
靳文修有点想笑,他将衣服抖开披到了疏白的肩上,刚才还懒懒落在他胸口的头发此时轻轻滑过他的指尖。
“多谢。”他低笑道:“作为报酬,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这话像是戳到了哪个点。
疏白蓦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用力扯过衣服硬邦邦道:“不必了。”
他耳根通红似乎羞愤到了极点,抓过衣服后就背着靳文修快速穿了进去,好像慢一分钟就要钻进地里去。
靳文修倒是随意,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换了身新衣服,将那被撕得乱七八糟沾满血迹的衣服扔到了一旁。
疏白整理好衣物后,就垂着眼帘没再说话,极其安静地站在一边。
倒是靳文修收拾完后凑了过去,他一手轻轻捏过疏白的发尾,在疏白惊到的目光下,轻笑道:“有些血帮你擦了。”
疏白抿了下唇,看得出来他不太情愿。
只要想到刚才的事他就尴尬地恨不得躲起来,更别说直面靳文修了。
对方醒来看到那样一幕,该怎么想?
疏白紧皱着眉,看着靳文修将他的发尾一点点清理干净,心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靳文修主动解释道,“我清楚,你是帮我解毒。”
“多谢。”他再次道谢。
疏白瞪了他一眼,随后用力闭了闭眼,修长轻颤的眼睫下,眼尾处依稀能看到淡淡的红色。
他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想说。
靳文修的目光也适时地移开视线,除开他眼中的玩味看起来确实在认真帮疏白抹去血迹。
擦干不过片刻的功夫。
靳文修处理好后便退开两步,看似回到了之前的模样,“后面的路还没探过,小心行事。”
说到正事,疏白也稍微回了些神,但依然有些不自然。
他走了两步跟上去,冷淡地轻应一声,“走吧。”
面无表情趋近冷漠的神情像是将刚才的事完全放下了。
如果忽略还有点晕红的耳尖的话。
第二十九章
靳文修状态回复得太快,似乎已经将刚才的事当作插曲抛之脑后。
不知道是顾及疏白心情,还是真的不在意。
但不管怎样倒是让疏白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毕竟实在太丢人了。
为了遮挡又重新摔到别人身上什么的.......
疏白想到刚才的情形就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他深吸一口气,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在这片白花之后又是跟之前一样狭窄的甬道,甚至更加窄小,别说靳文修就连疏白都稍微弯了身子。
冰锥的尖头紧紧地贴着头皮,稍有不甚就得头破血流。
他们俯着身撑着冰墙走过长长的甬道,直到尽头才终于有了出路。
靳文修出了冰洞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高墙,只见上面有无数个洞口,密密麻麻的仿佛某种动物的巢穴。
疏白见着这一幕也怔了一下。
靳文修上前,开始在几个洞口处摸索起来,他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选定了一个方向。
“这边。”
为什么?
疏白心底的疑问还没问出,靳文修就解释道:“这里有水流声。”
疏白听此,上前在几个洞口处探了探,却没有感到半分不一样,大约是靳文修五感超群吧。
这陡然让他想起前世。
他拿着望远镜看向远处时,靳文修却突然回首精准地看向他的方位。
令人可怖的直觉和五感。
两人进了选好的甬道内,这次一路上没再有什么意外,他们很顺利地走到了尽头。
但在要踏出通道的一瞬间,靳文修却停住了。
这处通道不算狭窄,能勉强并排一个半的人,疏白走上两步也就能透过空隙看到外面的场景。
是一片巨大的冰湖。
但相比于外面的清澈,这里的冰湖泛着森冷的黑蓝色,仿佛湖底沉溺着什么漆黑的东西,令人脊背发麻。
靳文修半蹲下身看了会儿,淡淡道:“没有带能抗住这种冰度的潜水设备。”
疏白少见的露出为难的神情,“我水性不好。”
准确的来说,他只会最寻常的游泳,其他的包括潜水都坚持不了太久。
“没关系,我先下去探探。”
靳文修将外衣脱掉放到疏白怀里。
但没有任何装备潜入未知水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疏白眉峰轻皱,却也说不出劝诫的话,
因为对方是靳文修。
前世对方曾完美的夺得了灵川星开采权。
在疏白沉默的时间里,靳文修果断的入了水。
水面的波纹轻轻荡漾了一下,很快就消失无踪,空间内也在这一刻陷入寂静。
疏白抱着对方的外套安静地站在洞口边等待,怀里的衣服有些冷,并没有寻常人身上的温度,上面还带了点淡淡的沉木香和血腥气。
时间一分一秒,将近十分钟过去水面上依然没有反应。
疏白又安静的等了会儿。
直到第十六分钟时,水面上终于出现了波纹,下一刻靳文修从底下冒了出来。
水滴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头发脸上下颚滴下,他随手抹去,游到岸边简短快速道:“湖底没有生物只有通往另一边的通道,灵川雪水的核心物质就在那边。”
最后看着疏白定定道:“你得跟我过去。”
谁也不知道将核心物质拿走后会不会发生什么,靳文修得保证疏白呆在自己身边,这才足够安全。
“我在水下撑不了多久。”
没人会将自己的弱点主动告知,但疏白现下也无可奈何,水确实是他一大弱项。
他最多三四分钟就撑不住了。
靳文修想了下将空间钮里面的睡袋取出来,他直接将睡袋上的保护层撕了下来,又用一些小零件做了个简易的氧气袋。
睡袋上的保护层是可以抵御寒性的,但这些小零件不行,所以氧气袋是一次性的。
靳文修随手做了几个塞进疏白的空间钮里,在撑不住的时侯拿出来用一个,而且要尽快,否则零件瞬间就会支撑不住被冰封上。
“跟着我就行,不用担心。”
靳文修将疏白怀里的衣服扔到一边,率先入了水中。
疏白盯着漆黑的水域,不免轻吸了几口气,这才小心缓慢地入了水。
进去的瞬间,就算他吃过红叶子也差点被冻得肌肉抽搐,僵硬的不能动弹,适应了很久后才在靳文修的指示下往水底潜去。
潜入的那一刻,他很不习惯,眼睛也难以睁开视物。
直到一只手拽住他,带着他往某处游去。
疏白不知道游了多久,这里的湖水给身体的压力很大再加上温度和黑暗的侵袭很难活动开。
他只是盲目地跟着靳文修,偶尔拿出氧气袋吸一口。
等游着的位置逐渐往上走时,疏白忽觉腰被一把框住下一瞬整个人被拽了上去!
‘哗啦——’
出水的瞬间,疏白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紧紧扒拉着靳文修的肩膀,靠在对方的肩头不断地呼吸着。
身体因为寒冷轻轻的颤抖,轻薄的衣物尽数贴在了皮肤上显露出清晰的线条。
靳文修静静地没动,任由疏白扒着自己,等半响约莫对方缓过来后,便将人带到了岸边。
“这边上去。”
疏白轻闭着眼,水滴顺着眼睫不停的落下,他抬手缓缓摸去随后爬上了岸。
太冷了。
白色的头发被浸得湿透落在他的肩头,黏在他的脸庞,只见他面色和唇色均被冻得苍白。
靳文修见状将空间钮里的塞满了暖石的被褥拿出来给他披上。
疏白见状,顿了下,“不用。”
这镶嵌暖石并完美融合的被褥价格不菲,里面的暖石跟寻常的暖石并不一样。
“用着,很快就要走了。”
靳文修爬上了一旁的台阶,他干脆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褪去,同样湿漉漉的黑发被他直接抓到脑后,利索地爬了上去。
而正在这台阶上,有一颗巴掌大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在漆黑的水里滚动着,上面有源源不断的白色光点流出被混入黑水重滚入冰湖。
靳文修先是在周围看了一下,摸了摸附近的冰壁最后确定了一个位置。
随后拿出一个盒子捞了些冰湖水,这才缓缓将在水中央滚动的珠子拿了起来。
捞起来的那一刻,珠子并无变化,靳文修见状也放心的将东西放入盒内塞进了空间钮中。
也正在这一刻,周围猛然震荡了起来!
轰轰——
顶上的冰锥顿时纷纷坠了下来在水中溅起大片的水花,疏白反应极快地拿出匕首将落下的冰锥用力打开。
与此同时,底下也开始剧烈摇晃震动,刹那间冰湖水立马涨了起来,瞬间淹没了疏白的脚踝。
“上来。”靳文修换了把枪,每一发都快速又精准的打掉几个疏白身边的冰锥,而他周围像是一块安全地带因为顶上稍微倾斜的缘故并没有多少大冰锥,小冰锥也在眨眼的功夫掉完了。
疏白借着对方的帮助很快爬了上去,他紧贴着靳文修跟对方站在一小块儿平台上,看着顶上数不尽的冰锥和冰块迅速大量地砸了下去,随着晃动越来越多,越来越猛烈。
他们站的位置很小也很挤,一不小心就会滑出去。
靳文修顺势揽住疏白的腰将人拉得进了些,低声道:“我们背后的冰墙很薄是冰山之外,这里坍塌出现的碎洞可以供我们离开。”
他那样的平静像是早就料到。
疏白忽然道:“你是不是什么都能料到。”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一路下来的经历确实让他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疑问。
靳文修似乎有些诧异他问出这样的问题,少见的笑意中没了那种若有若无的讽刺感,他道:“不,你这个问题我没料到。”
紧跟着便解答道:“不算料到,只是有这个可能性。”
在所想到的任何可能下,做好绝对的应对。
噗通——噗通——
底下的水涨得越来越高,落下的冰也越来越多。
很快水就涨过了平台蔓延到了他们的脚下,同时周围的冰墙也开始松动。
疏白能清晰地听到耳边冰块碎裂的声音,刺耳,清脆。
他紧紧贴在靳文修胸口,湿漉漉的衣服在这时几乎没了隔离感,有种在石板上时与对方的紧贴感。
不,感觉比那时更强烈。
因为现在彼此都是清醒的。
疏白垂着眼帘,将身上的被褥裹得紧了些,等水蔓延到中腰后他便收进了空间纽里。
与此同时顶上的大片冰块也有了坍塌的迹象。
靳文修拉着疏白又往边上靠了靠,他们紧紧贴着边只等待塌陷地那一刻冲出去。
水蔓延的速度似乎比塌陷更快,顷刻间就淹没了两人的头顶。
疏白静静地屏息,听着耳边沉闷的轰塌声。
轰,砰,砰——
还有巨大的冰石擦肩而过在皮肤上磨出浅浅的擦痕。
视野被漆黑幽深的湖水覆盖,阴暗中片片黑色浮浮沉沉,像是潜藏在其中的生物。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身后的冰块大片大片的坍陷,靳文修带着他往外面钻了些许。
疏白紧贴着,但这面冰墙尚未完全塌陷,还有薄薄的一层,而这时的氧气袋已经用完了。
他面色惨白,一声不吭地靠着靳文修的肩头,手因为窒息的痛苦紧紧捏住了对方的手腕。
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的反应,沉默地等待身后的冰墙彻底崩塌,而大脑也因为缺氧变得昏沉起来。
在他近乎栽倒的那一刻,忽然一只手掐住了他,被迫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紧接着,柔软却格外强势的触感紧紧压了上来。
呼——
冰寒的湖水之下,疏白半阖着眼,近乎朦胧地看着眼前放大的面孔,对方漆黑的眼睛似乎比这湖底更加幽深可怖。
他被紧紧框在某处怀中,嘴上压着的力道没有松懈反而越来越紧,同时渡过来的气也越来越多。
疏白实在是有些混乱了,他开始反抱住对方,贪婪地去剥夺。
在这会儿的功夫,身后的冰墙终于彻底碎裂,同时外面的湖水也开始涌入。
这座冰山是埋在灵川海之下。
靳文修看着不远处淡淡的白光将疏白拽下来抱在怀里,随后迅速向上游去。
这一拽,疏白猛地呛了一口水,但没过多久,他们倏然冲出了水面。
哗啦——哗啦——
涌出的瞬间,大片的水花溅开。
疏白死死抓着靳文修的胳膊,用力胡乱地喘息着咳嗽着。
他用力低咳着,似乎格外难受疼痛。
身体里已经说不清是火烧一样的灼疼还是被冰寒冻到极致的钝痛。
他咳嗽呼吸了很久很久,才勉强缓过了神。
大脑在这一刻混乱不已,视野也极为模糊,他只是本能地抓着‘救命稻草’。
又是过了很久后,他终于恢复了些许意识,只觉得好像有人带着他缓缓向某处游去,动作很慢,像是在水上荡一般令人昏昏欲睡。
直到在刺目的光照闪过,顺着还滴着水的头发看清靳文修侧脸的刹那,他缓缓地慢慢地睁大了眸子——彻底回过神了。
与此同时,刚才发生的画面也瞬间以极其清晰的角度冲入脑中。
靳文修帮他渡了气,然后他迫切地抓着对方.......
疏白:?
疏白:???????
刹那间,经常平淡着脸的疏白,第一次有了格外精彩的表情。
像是发现疏白清醒过来,靳文修靠着一块儿浮冰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
“怎么?不够?”
疏白:.......
第三十章
“不够?”
疏白沉默着。
他一动不动,像是死一般寂静。
靳文修靠着冰沿,一手很自然地将人拖住,笑看着他。
疏白在他那几乎凝成实质的目光下终于回神了,他默默扒开靳文修的手面无表情道:“域主对其他下属也会做这样的事吗?”
靳文修眸中略显诧异,很快笑着否决道:“不。”
“那为什么......”
他打断疏白要问出口的话,手掐着疏白的下颚大拇指摁在了对方的唇上,轻声道:“你特殊一点。”
疏白将他的手掰开,“那对于其他下属,您会怎么处理。”
靳文修挑了下眉,“直接打晕。”
反正就这么点时间溺不死人。
“不过你的话,冲着你最开始那样救我,我就不该这么粗暴。”
疏白垂落在身侧的手蓦然收紧。
靳文修这么一提,简直把他前面的心情和现在的揉到一起去了。
他紧紧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冲上来的羞愤,耳根子已是一片通红。
平复下情绪后,疏白没什么表情道:“那麻烦域主下次也把我打晕。”
靳文修淡笑着,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转移话题道:“能游吗?”
疏白见他转移的迅速,也不再回想那些丢人的事,便点了点头,“没问题。”
“这里离岸边也不远了。”靳文修指了指不远处冰海岸,“走吧。”
话落,他转身向岸边游去,疏白见状连忙跟上。
但也正是这一转身,令他见到了靳文修背后的伤痕。
大片大片血红的擦伤在冰水的浸泡下变得发白,伤口边沿的痕迹也格外清晰。
疏白目光轻顿,这些应该是在水下冰墙坍塌时被砸到了,想到此,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
除了手臂上在最开始被划出一道淡淡的痕迹外就再没别的了。
他轻敛着眉眼,稍稍出神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落后了许多后才抓紧追了上去。
等彻底从冰水域出来的那一刻,竟然觉得久违的暖和,相比于冰海水内的温度,灵川星的雪山温度几乎都算不上什么了。
疏白薄薄的衣服尽数被浸湿紧紧贴在身上,湿透的头发也胡乱沾在脸庞。
先一步上岸的靳文修有取出一套暖石被披在他身上。
“........我空间钮里有。”疏白抓着被子不自然道。
“动作太慢。”靳文修嗤笑一声。
疏白轻抿了下冰凉的唇。
接着,靳文修在附近看了一圈,找了一处合适的洞穴将他带了过去。
里面是久违的干燥和石地。
靳文修稍微打理了一下就取出了垫子睡袋和一堆的暖石,用暖石将周围铺满后瞬间暖了起来。
这时,他才将自己身上的水擦干,在准备套上新取出的衣服时,旁边的人忽然出声道:“等一下。”
靳文修的视线转了过去。
疏白看着他背后的伤,轻瞥了眉,淡淡道:“先上药。”
靳文修似乎浑不在意,他甚至没看一眼伤,只是直直地看着疏白道:“行。”
话落,他自己将药膏取出来放在疏白手心。
疏白愣愣地看了下手心的膏药。
疏白:?
“你觉得我能摸到后面?”靳文修反问。
疏白:...
他轻吸一口气,“你坐下。”
靳文修很顺从地背过身席地而坐。
疏白也顺着蹲下身,打开手心膏药的盒子后从里面取出一些小心地擦在了对方背后的伤口上。
伤口每个都不大,却成片成片的,一眼看去红色的血迹和白色泡发的口子混作一片,触目惊心。
疏白擦着也短暂忘了刚才的事,他认真地给对方上完每一处擦痕,指尖不轻不重地划过伤口带出丝丝痒意。
十几分钟后,疏白收了手,轻舒一声:“好了。”
靳文修也顺势将衣服套了上去。
疏白早在靳文修打理洞内的时侯就收拾好了,现下披着个擦干水的暖石被褥暖烘烘地窝在暖石旁取暖,跟在冰海水下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享受。
他忍不住往被子里埋了埋。
靳文修取出一份餐盒递了过去,一面道:“吃完睡一觉,明天出发。”
疏白接过盒饭也没问为什么这么赶,他勺了两口塞进口中,对那么久没进食还消耗大量体力的他来说,再没比这更美味的食物了。
但直到他进完食准备休息,靳文修也只是喝了两瓶营养液,看样子也不打算睡的模样。
“你昨天也没睡吧。”
疏白想了下还是低声问了句。
他没记错的话,昨天进山洞前靳文修也没休息,虽然他很早睡着了,但醒来后从对方的状态不难看出这一点。
再加上对方在岛上恐怕也没休息......
“睡觉。”
靳文修没解释,只是简洁道。
疏白见状也不再多说,自己缩进被暖石裹着的被褥里睡了,一旁的睡袋倒是被孤零零丢在一边。
而在他睡着后没多久,靳文修便出了洞口一段时间,直到一两个小时后才回到里面。
或许是太累了也或许是精神彻底放松下来,这次疏白足足睡了八个小时,睡得足够饱了才醒来。
一睁眼就见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旁边躺着一颗暖石发着淡淡的光芒和热量,而周围的东西尽数被收了起来。
“靳......”疏白蓦然起身,口中的名字还没说完,就见对方从洞口走了进来。
“别慌。”靳文修道。
疏白沉默了一下,“我没有。”
靳文修不再废话,直接点明道:“换个地方,景斓的人搜来了。”
什么?
听此,疏白一惊,整个人都精神了。
但也在这一刻,前世对方怎么都甩脱不掉的感觉又再次袭来。
哪怕知道有靳文修在,但现在他们来到了这种地方,待了那么久对方依然阴魂不散实在令他忍不住担忧。
“都说了,别慌。”靳文修气定神闲道:“我能让你睡那么久,自然不用担心被抓走。”
疏白定了定神,很快起身将东西收拾好,顺便穿上了防寒服。
“我们该怎么回白洞。”他问道。
要知道钥匙已经给了飞行器上的几个人,而且要回白洞还会被用专门的仪器检测空间纽内灵川星的物质,保不准核心会被发现。
“光明正大的回。”靳文修笑了下,慢悠悠道。
“不过,你这张脸还是要遮一下。”
他拿出一张读取过数据的面具贴在疏白的脸上,又抓过疏白的手背在上面点了一个黑点,像一颗痣。
“那头发?”
疏白道,他最明显的就是这发色,也是处理起来最麻烦的。
没有谁会随身带着一次性染发液。
“不要紧。”靳文修不在意道,他甚至意味深长地挑起几根发丝轻抚道:“而且这么漂亮藏着可惜了。”
看他胸有成足地模样,疏白有再多疑问也没再问了。
他知道对方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
现在距离离开中心岛已经过了几天,景斓肯定也跟白洞星域主打上了交道,但估计闹得不怎么好看。
因为景斓那边笃定了来偷边防系统的是白洞星域主的人,但白洞星域主根本交不出疏白。
至于那几个拿了靳文修钥匙被放回去的人,疏白猜测他们明面上并不是靳文修的势力,反而是现任白洞星域主的势力。
通俗来说,他们是靳文修放进去的间谍,这样一来放他们回去就可以完美将靳文修从这次事件里剥除掉,并又给了景斓一个烟雾弹,更确定了是现任白洞星域主下得手。
疏白猜想了一番,觉得八九不离十,因为这么做很符合自己跟靳文修接触下来对方的作风。
靳文修果真带着疏白光明正大毫不遮掩地走到了明处。
这里虽然位于灵川星边缘,但是没有太多高山遮挡,如果真有搜寻队很快就会被发现。
“我们的人大概还要两个小时到,如果景斓先来了,那就陪他玩玩。”靳文修先给疏白打了个预防针。
至于他的人为什么这么远,那自然是因为谁也没想到那处冰山缝隙的出口会在冰海这边,而他的人正巧在冰山的另一面与海完全相反的地方搜集灵川雪水。
可能会正面碰上吗。
疏白难免有些紧张,以前一次次几欲离开结果都在最后一刻失败的记忆开始反复出现。
他强压下被扰乱的情绪,安静地跟在靳文修身侧。
直到对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握在掌心道:“还记得在进山洞前我说了什么吗?”
疏白一顿。
靳文修慢悠悠道:“留在我身边的第一件事,就是相信我。”
疏白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应下,“......好。”
“对了。”
随后,在他们继续走着的路上,不知是无聊了或是别的,靳文修忽然问了句。
“给你渡气,介意吗?”
疏白没想到他会在过去那么久后突然又提起,一时声音堵在了喉咙不上不下。
半响后,才低低地回答,“不介意。”
毕竟......是为了救人,也是情急之下。
“是第一次吗?”靳文修又道。
疏白耳根一红,面上冷淡道:“靳域主问得太多了。”
听此靳文修果然不再问。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大概是在往靳文修下属的方向去以尽快汇合。
但可能确实路途更远些,或他们运气更差些。
相比于下属,他们反而更早碰到了因为搜查兵汇报的消息而迅速从附近赶来的景斓。
也在景斓出现的那一刻,之前潜藏在暗处的搜查兵迅速跑了出来,他们接到过景域主的命令不能打草惊蛇。
而现在景域主到了,自然也不用再藏着。
景斓在赶过来时,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和隐约的白发已经眼前一亮,他看起来面色疲惫,眼下有些淡淡的黑色,显然这些时间没能睡好。
他一直在找疏白,这段时间也跟白洞星域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进行了几次小摩擦。
再找不到疏白他真得快疯了!
他不相信一个人会凭空消失,也不相信疏白会心甘情愿地跟着对方走,他想疏白是被掠走的。
只要想到对方会因此受到折磨或是伤害他就烦躁不已,从睡梦中惊醒已是常事,这几天几乎没能再睡着。
与此同时,疏白在看到景斓的那一刻不自然抓紧了靳文修的手。
不管面上怎样强作镇定,再在这种情形下见到这个人的时侯依然难免有心里阴影。
而且根据对方赶来的速度以及靳文修刚才打的预防针。
疏白瞬间明白过来,其实在他睡着的那段时间对方的搜查队就已经在附近徘徊,只是靳文修故意抹去或扰乱了线索踪迹,令他们混乱了一段时间,但这只是第一波过来探查的队伍。
因为景斓对灵川星近乎地毯式的搜索,没多久后对方另一只搜索队就会进来地毯式搜寻,到时不管是躲得彻头彻尾没被抓到,还是躲到一半被抓,都是很麻烦的事。
不如光明正大的出现,光明正大的离开。
毕竟离开灵川星还要经过守卫人的查探,总归是躲不开景斓这一关。
像是发觉疏白的紧张,靳文修轻轻回握了一下。
与他而言,跟景斓口头上糊弄,只不过是因为杀戮是目前的下下册。
跟景斓现在对立,百害无一利。
靳文修轻眯了眯眼。
但要真不能顺了心意,也只能除去这些人了,反正接手白洞不过是几天的功夫,景斓也不可能为了这些虾兵蟹将跟白洞真正开战。
景斓,行事狠厉却狠得不够彻底,只要牵扯到极为珍贵的东西,例如‘星域’,他必然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甚至因此被蒙蔽视线难以做出判断。
所以,不足为惧。
“疏白!”
景斓从小型飞行器下来的瞬间,就快步跑来。
在即将靠近地那一刻,靳文修轻飘飘地往前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景域主,你这是做什么?”
他懒散地垂眸俯视着对方,其实景斓只比他矮上一点,但他这样的姿态倒像是将对方踩在了脚下。
“靳文修?”
景斓多少还是被吸引去了些,他紧皱着眉看了半响,才勉强想起般缓缓道。
毕竟靳文修只是白洞星域主身边一个不受宠的养子,自然引起不了什么重视。
对方行为低调,经常见不着人,许多甚至白洞星域的子民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看来景域主知道我。”
靳文修的语气像是意外,但唇角的笑意却始终带了点讽刺,令人不适。
景斓冷冷道:“当然,不过我没空跟你废话。”
他抬手想将人挥开,但还没动手,靳文修已经退后一步站回了疏白身边,这也使得景斓看清了疏白在防护罩下的脸。
他急匆匆地出来防寒服也没穿,此时冰雪落在脸上显得格外苍白,在看清疏白脸的瞬间更是惨白了几分。
“不是?”
他喃喃道。
随后不相信地上前想要扒开疏白的防护服,然而这自然被靳文修再次挡住了。
“走开!”
景斓紧皱着眉,强压着心底翻涌的焦虑和烦躁,寒声道。
“景域主,听您的意思是要找人?”靳文修施施然地搭着疏白的肩膀将人揽到怀里,“他是我带来的,胆子小,您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
疏白听此,配合地贴在他身边,不去直视景斓。
“不需要,我看看他的脸就放你们走。”景斓找人心切,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疏白身上。
“这可不行。”靳文修直言拒绝道。
在景斓倏然看来地目光下,慢条斯理地笑了下,“我的人可不能让别人乱碰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挡,让景斓有了火气,他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气氛似乎在瞬间冰寒了下来。
靳文修黑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深邃幽黑的颜色像是能将人卷入的漩涡。
景斓被他眸中阴冷的神色刺地回了下神。
只听靳文修依然笑着道:“我当然不算什么,白洞星域主手下一个无名的养子而已。”他轻轻勾着唇,却没有半点笑意。
但语气却轻松地补充着,“不过,再怎么样也是白洞的人,景域主应该不想闹什么不愉快吧。”
“我这人坏习惯多,不能给别人碰的就绝对不能。”
他眯了眯眼,隐约间似乎有些许戾气流露,但细看又好似无物。
景斓沉默了一下,的确稍微冷静了点。
正在他要说什么时,靳文修主动给了个台阶道:“不过看您刚才的样子,好像急着找什么人?”
“.......不错,同他一样是白发。”景斓的目光紧紧地落在疏白身上。
“因为同样的发色,质疑我的人是你的人?”靳文修反问道。
景斓不置可否。
见状,靳文修抬手解开了自己防寒服的扣子取下了面罩,紧跟着又在疏白略紧张的目光下取下了他的面罩。
这下疏白的脸更加清晰的暴露在了景斓的视野里。
景斓紧紧地将目光放了上去,只觉得对方除了这张脸无一不像疏白。
不管是身形还是发色或是给他的感觉,都几乎跟疏白一模一样。
景斓激动地上前想要去试探,但在他触碰的前一刻靳文修已经将疏白拉到了自己怀里。
“你.......”
在景斓不悦的目光下,靳文修却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接上刚才的话道,“这个简单,您想验证他不是你的人,那么只要我验证他是我的就可以了对吧。”
要怎么证明?
景斓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只要摸一下耳后有没有面具自然又快又明确。
就在他要强行自己验证时,只见靳文修忽然捏住疏白的下颚,在他的目光下直接亲吻了下去。
嘴唇相触的瞬间。
周围顿时沉寂了下来。
景斓的手僵在了空中,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而疏白......
疏白:?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放大的面孔,近得能在对方漆黑的眸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等一下,靳文修你在干什么!
与之前水下模模糊糊地接触不同,现在是直接的清晰的异常明显的感触。
温热的唇紧紧贴靠在了一起。
疏白条件反射地死死抓住对方的手臂,被这一动作刺激的头皮发麻。
就在他要推开之前,靳文修刚好卡在临点松开了他,随后若无其事地揽着他的肩膀压在怀中,冲着景斓点了下头,“您的人不会跟我接吻的对吧。”
刹那间,景斓的脸色极为精彩。
他的手在空中停了半响后缓缓收回,只见他嘴唇嚅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沉默的狠狠地咽了回去。
“走!”
他带着搜索队,面色难看地快步离开了。
他的疏白当然不会跟靳文修是这种关系,简直是玷污!
看景斓这神色,这段时间只要有人离开灵川星就会去搜查的他,大概直到靳文修离开都不会再带人来检查了。
也就在景斓离开没多久,甚至疏白还没回神时,靳文修忽然看向一个方向,淡淡道:“还不滚出来。”
这时,几个全副武装的身影跌跌撞撞从冰石后滚了出来。
正是一路紧赶慢赶的‘自己人’。
在看到景斓想对他们殿下动手时,他们已经安装好了武器,可人还没冲出去呢,就看到了就看到了......
几位‘滚’出来的人均是低垂着头,手瑟缩在身侧,压根不敢正眼看自家殿下。
他们万万没想到会见到这种情形,真恨自己赶得太快。
老天,看到自家整天杀人放火的老大跟别人接吻,简直是眼睛都要瞎了。
他们甚至怀疑殿下会在下一刻咬掉对方的脑袋!
嘶——太恐怖了。
哦不对,他们死定了。
第三十一章
两方相看,寂静无声。
长久的默然下,还是小队带头的人有勇气,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
“殿,殿下。”
靳文修没有回应,只是目光森森地落在他们身上。
目光带着审视压力,在众队员身上扫过,在将他们看得胆战心惊后慢悠悠收了回来,若无其事道:“走吧。”
队员们先是呆了一下,随后如释重负,像生怕靳文修反悔似的带着人飞快往飞行器走去。
他们一面快步走,一面想着殿下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不应该让他们回去加练吗?
而缓慢跟在身后的疏白,在发现那么多人后,已经心死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匆忙赶路不敢回头一眼的队员们。
只觉得两辈子的脸都被靳文修丢尽了。
这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对疏白这种跟人亲密只会在房间里在私底下,外面顶多拉拉小手的人来说,在这种场合下亲吻实在是......过火了些。
就连本来面对景斓的紧张和担忧也被打消的一干二净。
靳文修.......
疏白深吸一口气,而且还怪不得对方。
甚至还是他的缘故让靳文修回去的路上受到了阻拦。
反观旁边的靳文修,没事人一样走在队员们的身后,像是赶着驴前进的地主。
众人很快回去了飞行器上。
踏入的瞬间,暖气便笼罩了上来,久违的温暖令疏白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些许。
而其他队员自然是关舱门的关舱门,启动飞行器的启用飞行器。
靳文修褪去防寒服随手挂在一边的椅子上,见疏白依然站在那处便凑过去伸手贴在他耳旁,在对方退开之前精准地撕下了面具。
“介意了?”他明知故问道。
疏白轻抿着唇一言不发,但似乎他不说话靳文修就要一直盯着他似的。
被看了半响后,他终于还是道:“......没事。”
疏白第一次感到憋屈,但却完全不能怪到对方身上。
“那就好,我担心你生了气。”靳文修慢条斯理道:“权宜之策。”
“......是。”疏白硬着头皮道:“我明白的域主。”
在他们对话的空隙,那些看似忙碌的队员们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使劲往这边听。
什么?
权宜之策?
少放屁了,殿下那心眼子有多少法子都不知道。
嘶——哪个小可怜蛋啊被殿下啃了。
吗的,好好奇。
几个心底痒痒的队员,小心翼翼地把余光往后瞥。
嗯?头发是白的?
刚才在底下匆匆忙忙压根没看清的几人,现在注意到那独特的发色时陡然一惊。
上了年纪的?殿下口味这么重?
不对,听声音不像啊。
他们顿时心更痒了,一个劲儿地想往后看,然而下一刻......
叩叩——
轻轻地敲桌声响了起来,几个队员直接吓得眼观显示屏、鼻观显示屏。
这边,疏白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忽然敲了下桌子的靳文修,随手将身上的防寒服褪去,在对方的指示下坐在了桌子边。
靳文修连接着终端似乎在录入什么,片刻后不知从哪拿出一枚盒子推到了疏白面前。
盒子装饰精美,木制雕刻,意外的和靳文修的烟一样,很有古朴的气息。
疏白将木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只浅紫色的终端,无论是形状还是模样都是现在市面上没有的款式。
却是未来白洞星域全民使用的终端。
疏白没有犹豫地戴上并录入自己的信息。
他的一举一动落在靳文修眼中,似乎令对方很满意,随即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
与此同时,飞行器已经驶出了灵川星,或许是靳文修的举动确实让景斓受到了刺激,对方并没有亲自出来查离开的人,而通道口的守卫在拿到他们离开的钥匙后也直接将人放走了。
不过,两把钥匙?
疏白稍稍想了下,便转过弯来。
想来靳文修在第一次进入灵川星时是带着之前那批进入,而后又让现在这批下属接取灵川星任务来带他离开。
至于回去后白洞星域主发现不对劲......
疏白想到靳文修在入山洞前说得话。
想必,这位置要换人了。
进入通道口前,一架大型仪器安装在门口,飞行器通过时会直接检测内部含灵川星物质,但最终只检查了灵川雪水的分量,靳文修所带的核心却没能检测出来。
要么是机器无法检测,要么是靳文修在之前提取灵川核心物质时在装载的盒子上做了手脚。
总之他们一行人很安全的离开了灵川星,也彻底离开了灵穹星域。
在出去的那一刻,疏白看着显示器上的路线图,难免还有些恍惚。
对于自己真的离开了那个地方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他终于,彻彻底底的逃离那个地方了。
逃离困了他一世的牢笼。
“以后还会回来的。”靳文修看着显示屏轻声道。
疏白蓦然将目光看向他。
“当然......”靳文修缓缓侧首看着他,扯唇道:“你会想亲自将景斓踩在脚下的,对吧。”
这话瞬间在疏白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他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对方。
他不是没想过,但他不敢想。
景斓只需要挥挥手,整个星域都为其所用,他无权无势根本无法逃离。
但靳文修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疏白心底几近烟消云散的火把。
并不是他有多恨景斓。
他不恨,他已经不爱了自然也不会恨。
只是,如果能打败也将代表着对方永远丧失了捕捉他的能力,或许也是另一种跟过去彻底割裂的选择。
他不再是前一世的羔羊。
“先不急。”靳文修收回目光,淡淡道:“你有底子,但就我看来你的近身技巧破绽百出。”
“是景斓教你的吧,他的手法并不适合你。”
疏白沉默了下,“他说我学得很好。”
他还记得当初那人怎样耐心地教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
靳文修嗤声道:“不合适的东西再好也要丢掉。”
“他的手法很激进偏向重招,但他下盘稳,出重手时也能较好的躲开要害或者规避重伤,你的下盘没他稳,出重手时身不稳难以躲避,且手法较轻,要是用他的法子比较容易受伤,并不自觉的瞻前顾后。”
他三言两句将利弊说清,最后道:“你要跟着我,就得把之前的都抛了。”
“我会给你最合适的东西。”
疏白再一次清晰感受到靳文修是怎样一个人。
对方说的没错。
疏白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终端,手指放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应道:“好。”
但心底却并不盲目。
做靳文修的下属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因为会被剥夺大脑。
不是傀儡甚似傀儡。
疏白不打算变成那副样子。
飞行器穿过与白洞星域连接的空间隧道,飞速行驶入白洞星域内,哪怕外空一样漆黑,但疏白莫名觉得是跟灵穹不一样的光景。
靳文修那边似乎安排下去了什么事。
而这边也到了饭点。
之前一直绷紧守着操纵台的众位队员们终于松了口气。
吃饭了吃饭了。
并不是多想吃,纯粹是想光明正大的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几个队员已经转过了身开始搬餐桌,余光开始疯狂往疏白这边瞟。
第一眼,嘶——
第二眼,卧槽
两个队员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别说,单纯是因为这个发色异样的人出乎意料的好看。
两人开始疯狂眼色交流。
队员A(释然):我说呢,殿下怎么这么反常。
队员B(痛心疾首):肤浅!太肤浅了!
队员C:换做是你,你想不想?
队员B:.......我还不想死。
队员A:行了,别不正经,主要是你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吗?
队员C:眼熟?谁?现白洞域主的亲儿子?
队员A:......别扯了,你快仔细想想。
队员B: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了。
队员C:等一下,他妈的这不是前两天那个灵穹星域主找疯了的那个什么......
队员B:!!!
队员B:我想起来了,那个据说灵穹星域主的恋人对吧,前几天还给对方办了成年礼。
得出这个结论几人具是惊恐地互看一眼。
他们说那个灵穹星域主怎么无缘无故逮上门,原来自家老大把人家恋人拐走了。
这特么换谁不找上来。
队员C:不对,要是这样的话,就算老大把他嘴亲烂,灵穹星域主也不会放我们走。
队员A:面具吧,殿下的老手段了。
队员B:嗯,换张脸亲一下,就算真恋人景域主都吓走了,更别说这疏白跑出来了,两人恐怕有猫腻。
队员C(惊恐):他不会爱上我们老大跟老大私奔了吧。
队员A:少扯淡了,你再掰扯小心殿下把你砍了,你看那疏白像坠入爱河的样子吗?
队员C:可是老大真的很变态啊,当着景域主的面亲他的恋人。
队员A:......
队员B:......
队员B:这点无力反驳。
几个人一边搬杂物一边挤眉弄眼,眼神间疯狂碰撞交流,毫无障碍。
直到有人忽然拍了拍C的肩膀,他一顿,不耐烦地瞥了眼:别打扰我们聊天。
拍人者:.......看身后,傻缺。
队员C满脸不在意地看了下,正是这一看魂都吓飞了。
只见自家老大慵懒地靠着椅背,笑看着他们。
这目光直令人毛骨悚然。
“殿下,您想吃点什么?”队员C跑到储食柜旁,看着极为端正且尽职尽责道:“上次王厨听说您爱喝古茶,特意给您准备了很多。”
“不用。”靳文修果断道:“脚步略虚,下盘不定,手握力度松,回去加练三个月。”
话落,周围瞬间响起低低的抽气声,接着就是一片死寂。
通常的加练,自然是基础练+强度练以及实战,以这三点为小循环一个月。
加练三个月就是循环三个月,以靳文修定下的强度,三个月出来只能在地上爬。
一时间,周围更加无声了。
疏白正安静地看着终端,兀自想着事情,等一抬头就发现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低头苦干。
吃饭的吃饭,打扫的打扫,整理的整理,调整航线的调整航线。
总之没有一人闲着,也没有一人交头接耳,一个个神情严肃的仿佛下一刻就要上战场。
主打一个训练有素。
唯独有一个人如丧考妣。
疏白:?
看来,这里的制度比他想象中要更严格,以后要多加注意了。
第三十二章
行驶回白洞洞心城的路上,靳文修好像忙碌起来,他开始接连发了几道讯息下去。
之后直接离开了操纵中心去了后面的隔间。
也在这时,始终小心翼翼的队员们也松懈了下来,大胆的已经纷纷去瞅疏白。
只见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桌旁研究自己的新终端,侧脸看去柔软的头发纷纷落在耳旁修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银白的眼睛看着有些冷淡,薄唇轻抿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怎么看,怎么不像会跟殿下有那种关系的样子。
而且他在此之前跟景域主关系匪浅,队员们开玩笑归开玩笑,该有的警惕还是不会少的。
毕竟现在殿下的事情正在紧要关头上,如果被这外来的坏了事就麻烦了。
疏白也隐约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目光,但这些人反应极快让他抓不到把柄,视线转去时都是认真干活的模样。
他清楚或许惹了怀疑,但这无法避免。
疏白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只要靳文修给他容身之处取得信任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一段时间后,靳文修从隔间出来。
他走到操纵台旁,目光落在显示屏上却对身边的人道:“通知一下吕斯,我们快到了准备对洞心城下手。”
坐在操纵台主位的人利索应道:“是!”
紧跟着很快用飞行器发动了讯息。
“虽然廖林生手上没几张牌,但也不可掉以轻心。”靳文修淡淡的提醒道。
“殿下您放心。”操纵台的人连忙回答道:“您的所有布置全部安排妥当,再三检查没有纰漏,现在只等您说一声就可以立刻执行。”
廖林生,正是如今的白洞星域主。
不过这些年来他的权力早已被架空只剩下个空壳,身边埋满了靳文修的钉子,只需要一声令下。
那位置上换个人,只在一夕之间罢了。
疏白远远坐着,关于这些他插.进不了分毫。
时间到了晚上,靳文修又去隔间处理事务了,他似乎回来后就特别忙。
晚饭时间,一个人见疏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便随手拿了两份饭坐在了他旁边。
正是之前使用操纵台的人,也是此队的队长戈煜。
“喜欢吃哪个?储食柜里还有些面条、面包、白章鱼球。”戈煜报了一堆东西,语气轻松看上去很友好。
疏白回过神看了眼两份餐,随手拿了最近的一份,“这个就好。”
戈煜看了眼,好家伙最难吃的粉海带盖饭。
他怎么拿了这难吃玩意儿出来?
不对,特么的王厨怎么给他们准备这东西!
戈煜刚想说什么,在看到疏白干脆地打开用饭时,话全噎在了口中,欲言又止。
嘶——这难吃东西也能吃?
戈煜顿时沉默。
他不知道对方是不好意思说,还是真的口味奇特。
看着疏白用很标准的仪态吃了几口,他速度不快但也不满,没什么神情食用的速度也很均匀。
戈煜不免纠结了一下,好奇道:“你喜欢吃?”
疏白一顿,看了眼米饭上堪称漂亮的粉海带,仔细咀嚼了一下淡淡道:“还好。”
味道很一般,但对他来说能下咽就行。
戈煜顿时一言难尽,“你吃得下去?”
疏白点了下头,“嗯。”
应了一声后,戈煜不再说什么,他就继续吃。
对其余人来说吃美味是一件格外享受的事情,但对于疏白来说似乎只是在完成某样任务,毫无波澜地将这些东西送入口中。
戈煜看着他这模样都快清心寡欲了。
他转而从储食柜里拿了自己最爱吃的,在疏白身边大口吃起来,看起来格外的香。
似乎想以此镇住疏白那清心寡欲的劲儿。
正在这时,靳文修推着门出来了,一眼看到了疏白面前吃了一半的粉海带饭。
他上前直接将碗拿起来,“谁让你吃这东西的?”
这明显是王厨混进食堆里恶搞队员们的,毕竟这海带饭就算不吃,闻闻都觉得没胃口。
刚才还吃得津津有味的戈煜顿时噎住了,一把抓过旁边的水杯给自己灌了下去,匆忙要转头解释。
但话还没说出口,疏白就道了,“我选的。”
靳文修看了眼桌上的盒饭又看了眼戈煜,指了指戈煜道:“他拿了两份给你选的。”
疏白心想这有什么差别吗?
他没回答就是默认了,靳文修将目光落在了戈煜身上,戈煜的毛差点要炸了。
“不,不是殿下,我就随手拿了两份,他说味道还可以我就,就没管了。”
还可以?
靳文修知道疏白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委屈自己,但总不能真觉得这东西好吃,要知道这东西最开始就是为了在面具派对上作为恶搞食物存在的。
“你觉得好吃?”靳文修将盒子放了回去。
疏白顿了下,“能吃。”
好吃是真说不上。
“不好吃就换一样。”靳文修直接去储食柜里重新拿了一盒放在他面前。
疏白见状看了眼要被扔掉的海带饭,开口道:“没必要。”
靳文修直接扔了,随后回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蓝海星的生粉海带。”
“嗯,这东西在灵穹不会用来做饭,而在白洞也是为了派对的恶搞效果存在的。”靳文修走回桌边,低俯着他解释道。
疏白大约没想到是这样的,稍稍安静了片刻。
一旁的戈煜连忙解释,“我不清楚你不知道,我以为你真觉得还行。”
“下次不喜欢的东西就直接换了。”靳文修将自己拿来的盒饭打开。
这次的盒饭一打开就飘出了肉香,饭粒和肉酱裹在了一起,旁边还放了些解腻的小果子。
疏白看着明显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盒饭,心底说不上什么感觉。
他其实并没有很在意,因为是一种习惯。
不管现在过什么样的生活,他在垃圾星长大这一点无法抹去。
在那里不管吃的是烂的还是臭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有的吃那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哪里还顾得上健不健康味道好不好。
所以他不挑食。
后来去了中心岛,不说味道,光是食材已经是最好的了。
于那时的疏白来说,他寄人篱下更不会挑三拣四,所以景斓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
时间久了,自然对喜好的意识很淡薄,对于食物也并不敏感。
能吃,能咽就行。
他无法像别人一样因食物而感到美好和快乐。
靳文修也没再多说什么,就是拿了两瓶营养液坐在他身边,喝完了就开始处理终端上的事务。
飞行器已经进入白洞星域内围,开始无限接近洞心城。
靳文修下达的指示也越发多了起来,戈煜作为队长开始分配任务让队员开始联系通知,整合武装军队。
他有些兴奋。
按理说殿下这次行动的主指挥中心怎么都不该在他这,虽然等会儿吕斯到了就会被换走,但好歹也做了一时半刻的主指挥。
“域主,今晚就要行动了吗。”疏白在靳文修偶尔空闲下来时轻声问道。
不过,哪怕他声音很轻也被旁边队员听了去。
他们不禁轻吸一口气。
啧,这疏白对他们殿下还挺信心的,这一口一个域主居然就叫上了。
“想近距离看?”靳文修道。
“你应该没见过白洞星域主吧,见一面也不错。”
“只是可惜你看不到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靳文修笑笑。
疏白看着他,慢慢将这一幕与前世模糊的记忆对上了。
在前世,靳文修只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血洗了洞心城,不仅坐上了域主的位置,还将前任域主手底下的人屠得一干二净。
记得最令人哗然的就是北面边境,那里有一支前域主的精锐部队,里面的具是数十年来白洞星域的高尖人才,前域主甚至为了养这足足一万人的精锐部队,专门给了他们一个星球用作各种大型训练。
也任由他们使用那边的土地和资源。
这支部队立下的战功自然也不用说,而最后,他们全部被靳文修肢解扔进了那颗星球的湖泊里。
一万人几乎将湖泊填平。
因为这件事靳文修的恶名第一次彻底传开。
杀人如麻,心狠手辣,数不尽的词按在了他身上。
想到这,疏白落在靳文修身上的目光缓缓收了回来,以前或许并不了解,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并不觉得靳文修会是那样的人。
他果决心狠不错,杀人如麻也可能是真的,但并不是嗜杀成性,以嗜杀为乐的人。
或许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但前世这件事后,靳文修对此没有任何解释,不知他是不在意还是他另有想法。
“在想什么?”
靳文修见他只是看了自己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便问道。
“在想域主会如何行事。”再敷衍不过的回答。
靳文修没有计较,只是道:“你或许该想想别的。”
疏白起先没在意,下一句话却让他陡然看了过去。
“等廖林生让位后,跟其他两大星域会有一次‘友好’交流宴,到时环冗星域主和......灵穹星域主都回来。”
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三大星域互相牵制的局势已经维持了数百年,换一个星域主众人就聚集一次,方便初次交涉互相认识,也方便后面彼此间的小算盘。
“我打算带你去。”靳文修一锤定音。
第三十三章
可能是靳文修的能力给了疏白某种信心,再次听到跟景斓碰面这种事心里已经没多少慌乱。
对方这么做,想必有所计划。
“好。”疏白平静地答应下来。
随着飞行器越加靠近,似乎能隐约听到外面的战火声。
一架飞艇往这边飞速靠了过来,靳文修去了那边顺带把疏白带走了,而戈煜则是带着原来的成员去某个方向狙击廖林生的援兵。
“殿下。”
疏白见到了在飞行器上时众人频繁说起的吕斯,他的五官很端正但左眼上一条又深又大的疤痕破坏了这种感觉,使得其生出一股戾气。
而在他的身边跟着一个文质彬彬但莫名感觉不靠谱的男人。
居然是熟人。
疏白在扫过吕斯后瞬间被对方吸引了目光,他一眼认出来,正是前世被他偷了身份卡的人!
“你认识詹逾?”
他的视线注视的有些久了,令靳文修注意到。
疏白连忙回过神,摇了摇头,“不,只是见过。”
靳文修问过这一句后就没再在意,飞艇相比于飞行器要大得多,足足有三层。
他毫不避讳的带着疏白进了操纵室,飞行器入内便是操纵台旁边配备小隔间,而这里光是操纵室已经比飞行器大了好几圈。
“殿下,先锋队已经攻入了洞心城内部。”吕斯平静地跟靳文修汇报情况。
好像根本不意外这个结果。
“预计时间。”靳文修道。
“一天半。”吕斯回答。
一天半的时间控制边境并攻进白洞星域中心,就算是内反也足够狂妄,但他们的神情却好像理所应当,只是在完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靳文修淡淡点了下头,“詹逾准备通知其他星域主交流会的文书吧。”
那姿态,仿佛白洞星域已是囊中之物。
但疏白清楚哪怕看上去很离谱,却是实实在在的。
后面的事情并没有疏白需要接触的,他就安静跟在靳文修身边,像个小挂件由对方带着。
看似毫无意义,疏白却清楚对方在让他一点点跟内部的人接触,先眼熟再认识。
而且他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全程由靳文修带着,那在众人心底的分量自然就不用说了,至少在疏白单独出现时绝不敢怠慢。
之后的整整一天,疏白跟着对方奔波。
靳文修所领的战舰势如破竹攻入了洞心城,被无数战舰包围的那一刻,居住在洞心城的域主和其亲缘才发现竟遍地都是对方的势力。
身边的人至少一半都反叛倒戈,不知什么时侯起,在他们完全无知无觉下竟已被架空了权力。
所触碰的,所接触的,所使用的人,几乎都是对方植入的人手。
在身边绝大部分人都倒戈的情况下,攻破洞心城成了一件极其容易的事。
防御系统也被内部的人直接打开,将敌方放了进来。
面对重重包围,现白洞星域主完全无力抵抗。
疏白紧跟在靳文修身后,随着对方一同踏入灯火通明的大殿之中。
无数士兵将廖林生和他的亲缘围困住,一把把枪.支对准着他们的眉心。
他的儿子们他的女人们紧缩着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靳文修!你个贱种!”
在看到靳文修的那一刻,廖林生那最受宠爱的第十三个小儿子站起身破口大骂道。
廖林生见状眉头紧皱,一把将儿子拉了回来,“闭嘴!”
他虽然年纪大时而糊涂,但关键场合也分得清轻重,哪怕现在心底对靳文修最恨的是他,他也不敢表露分毫。
能不恨吗,将他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让他丢尽脸面让他丧失权势。
让他从一大星域主的位置跌落阶下囚。
区区靳文修,区区一个养子!
廖林生垂下目光,将眼底露骨的狠意压了下去。
那十三儿子还是不服气,他平时被娇惯的最厉害,也无法无天惯了,现在顶着枪口子也半点不怕,只觉得自己挨不上子弹。
“父亲!他一个捡来的垃圾凭什么敢反叛,要不是您他现在就是个地上爬的臭虫,哪里有本事碰到我们的势力.......”那十三儿子滔滔不绝,显然是恨毒了。
“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靳文修走过士兵们让开的道路,缓步到了他们面前,他尚且没开口正笑看着,一旁的詹逾倒是怒了。
殿下本就是白洞星域上上位主人的孩子,未来的继承人,如果不是廖林生杀害了殿下的父母白洞星域绝落不到他们手中!
但他刚要开口,靳文修便抬手阻止了他,淡笑着对廖林生道:“不知道叔叔对您儿子的话有什么看法。”
廖林生目光阴沉地看着他,嘴唇嚅动了一下,最终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靳文修见状,唇角的弧度扯开些许,没有丝毫笑意的神情显得阴冷万分,他道:“叔叔,您才是我父亲捡回来的臭虫您忘了吗?
不过父亲恐怕也没想到会被一只畜生算计了去。
父亲,自大了。”
这句话似在说那个已逝的人,也好似在说面前狼狈如同丧家犬的廖林生。
只见他轻轻抬了下手,旁边立马闪过一道微光,刹那间第十三子的双腿被横穿,爆破弹瞬间将他的骨肉炸得粉碎。
他猛然摔倒在地时似乎没反应过来,等看清那血沫横流的双腿后瞳孔骤缩,开始疯狂地尖叫起来。
“小利!”廖林生一惊,随后倏然看向靳文修,“你.......”
旁边除了十三子的母亲冲上来将十三子抱在怀里,跟着尖叫哭泣,其他人具是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缩成一团。
廖林生的眼球在惊惧下微微突出,只见眼珠子飞快地滚动了一下,他迅速道:“靳文修!我还有在边境的精英队,恐怕就算是你处理起来也很麻烦!只要你放过我们,我就让他们听从你的命令!”
靳文修没有回答。
廖林生顿时也焦急起来,他又恨又惧,但知道现在的局势除了求饶没有余地。
这个畜生将势力埋遍了白洞星域内外域,洞心城更是不用说。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侯埋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侯计划的,他只恨自己为了戏弄他没早点杀了他,以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想也知道,在对方势力遍地时,在他被彻底架空时,洞心城就成了一个满足他一人剧本的舞台。
所有人看着他表演,看着他笑话。
“是啊!你放了我们,父亲手上的势力都可以给你!”三子恐惧地跪了下来,缩成一团。
“你怎么跟他求饶!”旁边的二子恨铁不成钢,眼睛都恨红了。
“不然等死吗!”
“你个孬种!给我滚起来。”二子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别打我儿子!”一个女人扑了过来。
顿时场面乱作一团,吵得吵打得打,有跪在边上乞求原谅的,有大骂靳文修杂种的。
廖林生在靠着某个贵族女的势力下坐稳白洞星域主的位置后,就陆陆续续娶了十几个女人,儿子女儿更是不用说,家内的亲缘几乎将大殿中央的空位挤满。
不过廖林生本就是不知哪个底层星的人,他欲.望大野心大,早年还算有点脑子,但也尽是些下作手段。
等得到域主之位后更是连脑子都不剩多少,全无贵族的礼仪和修养,端的是土皇帝做派。
这样的人,培养的孩子还有杂乱的后宫自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其实就算靳文修不出手,他被贵族们拉下台也是早晚的事情,早年他暗害靳文修父母靠着他们的余威培养出嗜血的精英队镇住场面,但到后面,就是靳文修留着他的位置了。
作为挡箭牌和他势力的养料,也算不错。
廖林生看着这样的场面,脸色都沉了,但他还算沉得住气,“靳文修,落在你手里算我技不如人,我也没什么资格提要求,不过我还有些价值,只要你愿意留我一命,我可以将这些年暗藏的各星域各贵族情报,以及手头的所有资源私藏军队等等全部奉上。”
他没提别的,只想要一条命。
看起来很诱人的条件,毕竟打得半死也算一条命。
靳文修却静静地看着他,黑沉的眸子漆黑的仿若深渊,他像是看穿了廖林生的小算盘。
轻笑一声,“斩草不除根?”
“廖林生,我向来一报还十。”靳文修微微抬着下颚,俯视着他吐出的声音令人脊背发寒,“让我们算算总账吧。”
“如果算完了账,你还活着那你自然能活。”
话音落下,廖林生的脸瞬间白了。
靳文修不再废话,也不再废半点时间。
只见他往后退了一步,士兵们立马重新围了上来,里面的人群顿时明白了什么开始骚动起来。
“靳文修!你不能杀我们!”
“不,别杀我别杀我!”
“靳文修你个畜生!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哭喊声和子弹的爆破声瞬间混作一团,有的破口大骂到一半就变成了惨叫。
血肉瞬间绽开在半空,血溅高数尺又砸在了地上,无数肉块肢体被炸得四散开来。
血水很快在地上聚成了血洼,蜿蜒着流到了靳文修的脚下。
他笑看着,眸中毫无波澜。
这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悠悠地落在疏白身上,“看不得的话就去后面。”
疏白没想到他忽然注意到自己,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道:“没关系。”
烂尸死人,他见过许多。
靳文修见状不再多说,他们平静地像是游离之外的看客,观看着这场毫无悬念的杀戮。
在轰炸声落下后,有彻底死透的,也有缺胳膊断腿的,也有安然无恙的。
还活着人惊恐地瞪大眼睛缩成一团,在原地瑟瑟发抖一声不吭。
疏白见状有些意外,细细想了下好像也正常。
靳文修说的是‘算账’而不是干脆利落地全部除去。
看着这场面,他似乎满意了,留下人在这边收拾善后,随后带着疏白往殿外走去。
踏出大门的那一刻,萦绕在鼻尖浓重的血腥气终于散去了些许。
“你不能闻烟味,倒是能闻血腥味。”靳文修的口吻中带了些讽刺。
疏白默然了一下,“影响不大。”
靳文修看了他一眼,那双毫无波澜的目光在这一刻抬起与他对视。
靳文修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他带着疏白去洞心城其他地方将俘获的人以及机关之类的事处理了一下,随后将吕斯等人叫来吩咐了数桩事下去,一直忙到了第二天才堪堪将局面稳定下来。
殿中央的血已经被清洗,该杀的不该杀的都做了相应的处理。
各个星球主和贵族那边也全部恩威并施暂且压下。
总算该休息了。
其他后事全权交给吕斯等人负责,靳文修带疏白进到稍微偏远的小宫殿内,这是是廖林生在夺位后丢给他的。
在主殿没清理重装之前,靳文修不打算过去。
他带着疏白到了三楼,“先睡我房间吧,其他地方还没收拾出来。”
这是实话,这地方除了他睡的定了机器人清理外,其他房间已经数年没启用过,就算机器人清理也要些时间。
疏白稍稍沉默了一下,“我可以等。”
但其实跟着靳文修奔波了两天没睡,他也很累了。
虽然他起初只是跟着,但到来后来也分了些琐事来做,对方倒也让他去睡过,他没睡。
他想亲眼看看,这场在前世,传到其他星域耳中令所有人不敢置信的一天。
靳文修确实以摧枯拉朽之势攻破了这里。
起初他不明所以,但渐渐发觉这里埋满了暗棋后才惊觉对方的筹谋。
廖林生输,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至于刚才那满场血腥单方面的屠杀,疏白没有太多想法,靳文修不是个刽子手,听他们的对话恐怕是牵扯到了杀父之仇。
“嫌弃?”
反问的声音将疏白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顿了下,忽觉脊背发冷,强压下奇怪的感觉道:“......只是不习惯。”
靳文修果断道:“会习惯的,去休息。”
见状,疏白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安分地去了房间,而靳文修则是离开了三层。
关上门的瞬间,房间内变得寂静无声,还有淡淡熟悉的沉木香。
除此之外还有淡淡的怪味。
疏白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是他的衣服,哪怕没怎么触碰但因为在血泊边待着久了也染上一股腥臭。
他去一旁的柜子里翻找出一条干燥全新的浴巾和浴袍,随后将衣服褪去,拿着东西去了浴室。
第三十四章
这间房意外的中规中矩,并不算特别大,浴室里也没有寻常贵族都装的奢华浴池。
疏白将干净的浴巾和睡袍放到一边的筐子里,走进了淋浴池,温热的水头发顶落下时带来的舒畅令他忍不住喟叹一声。
仔细算起来他有好几天没认真梳洗过了。
手指穿过发间,将湿漉漉的头发一点点拨开冲洗干净,再是蹭着身上的皮肤。
擦洗间,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手臂上,当初被冰石划出的口子已经掉了痂,只剩下淡淡一层白色几乎愈合了。
他又是回想起靳文修脊背上零错的划痕。
那人似乎将近一星期都没休息,而伤口也就他给上过那一次就没再管了。
水淅淅沥沥地从疏白头顶落下,滑过眼睫从睫毛上一滴滴落下,略显朦胧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什么。
他应该是有些钦佩对方能力的。
只是他的到来终究是蝴蝶翅膀,靳文修为此似乎打算先跟灵穹较量上,而在前世对方先下手的,是环冗。
疏白不清楚靳文修有什么打算,按理说尚且没稳住位置就招惹上目前强势的灵穹是很不明智的决定。
他不知道靳文修之后的一切还会不会如前世一般顺利。
冲好澡后,疏白给自己套了件浴袍,因为没找到未拆封的里裤,准备这样将就着睡。
明天再备一套干净的衣服。
就在他想得完美,掀开蓬松的被褥准备钻进去时,突然——
‘滴——’
大门开了。
疏白顿了下,视线转了过去。
就见靳文修带着个端餐盘的小机器人走了进来,随后很干脆的将大门一关。
疏白:?
“域主?”他见这架势,心里陡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靳文修与他一对视,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便道:“我说过,只有我房间是干净的。”
言下之意,不睡这里睡哪里。
疏白哽住,想到自己里面什么都没穿,不免局促地拉了下浴袍的边角。
早知道他该洗澡前就问套衣服来,或者他就不该洗,直接去下面睡沙发。
不过,他忽然的沉默竟然让靳文修良心发现,留下送来小点心的机器人转身就要离开。
他这一动作自然引起了疏白的注意。
“您要去哪里?”他道,出于礼貌和疑惑的一句话。
靳文修道:“客厅也干净。”
意思是,他要去睡沙发了。
谁域主被人赶去睡沙发的。
疏白稍稍安静了片刻,忽觉对方身为上位者会这样照顾下属实在是不可思议,自己好像也没必要这么介意。
权当各退一步。
在对方离开前,他道:“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只是睡一张床确实没什么,何况这张床很大。
在他话落的瞬间,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速度之快,疏白甚至没反应过来。
见靳文修一脸无事发生地回到桌子边,他才回过神,面色略显古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对方就等着他这句话似的。
“先吃点再休息。”
靳文修让小机器人将食物一盘盘放在了桌上,主要都是些水果子,少量糕点,睡前吃一些也不会不舒服。
疏白本来还没什么,见到食物后才想起来一天没进食确实有些饿了。
他稍稍拉了下浴袍的下摆,慢步走到桌边,靳文修往他面前推了一盘果子。
晶莹的紫色果子已经被拨去了皮,像一颗颗小珍珠似的躺在盘子上。
疏白捏了两颗塞进口中,甜丝丝的味道顺着舌尖在口中弥漫开。
这应该是白洞星域的特产,他只有很小的时侯在灵穹吃过一次。
不知不觉,疏白就吃完了一盘,又吃了两块半个巴掌大的糕点就去漱口准备休息了。
他这浴袍本就挺长,要是前世的身高穿倒刚刚好,但这世到底矮了些,长长的下摆偶尔会拖着,得稍稍抓起来些才方便。
从浴室洗漱完出来,疏白抓着浴袍稍微往上提了点往床头走去,恰巧让靳文修看了去。
他道:“没有合适的衣服?”
疏白脊背一僵,将浴袍稍微拢得紧了些,轻轻应道:“嗯。”
“明天给你准备。”
靳文修又重新盯着终端,让疏白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待他躺回床上时,靳文修还坐在那边,他一边处理终端上的事务,偶尔吃上两颗果子,看这架势不知道还要忙多久。
疏白将大灯关掉,给对方留了盏小灯。
躺下后也不知什么缘故,或许是有人在附近也或许是吃了点东西精神还活跃着,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偏偏不能入睡。
疏白躺了会儿后,无奈地坐起身。
“睡不着?”
都在一个房间里,两人都是感官敏锐的人,靳文修注意到疏白状态并不是难事。
疏白应了一声。
见状,靳文修起身从柜子里翻出睡衣去了浴室,没一会儿后就吹干了头发到床头关掉了最后一盏小灯。
室内彻底陷入昏暗之中,繁复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睡吧。”靳文修上了床。
这张床确实很大,两人各占一边还有足够的空间。
他们共盖一条被子,可能是太过安静,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疏白更睡不着了。
越黑暗越安静,反倒越清醒起来。
靳文修睡在他身边总让他肌肉不自觉紧张,令他想起被自己刻意遗忘的,灵川星的一幕幕。
手不自觉抓紧了被褥。
“你这样,我睡得也不安宁。”身边的人忽然笑着出声道。
“.......抱歉。”疏白干巴巴道。
他迟疑了会儿,手支着被褥要坐起身,“我还是去睡沙发吧。”
然而他还没坐起来,身后一只手就将他拽了回去。
“别动。”靳文修淡淡道,“背过身。”
疏白顿时一僵,被触碰的地方在黑暗中异常的清晰,火辣辣地仿佛在刺着皮肤。
他强压下心底的异样,依言侧过身,背朝着对方。
下一刻,只觉得后领被拉下了些许......
疏白:!
他倏然抓紧了跟着散开的领口,“域主!”
靳文修似乎有些无奈,“别紧张。”
这样倒显得疏白小题大做了,他顿时略有尴尬,心底也不明白自己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抓着领口的手不禁松开些许,后领被顺利地拉到了肩胛骨的位置。
在疏白紧拧的眉峰下,似乎有温热的指头摁上了他的脊背,他抿紧了唇。
不习惯,不自然,还有脑中频繁跳出来的那些事情。
但他紧绷的肌肉在对方的几次轻摁下竟很快放松了下来,随着一次次摁压,他忽觉一阵淡淡的困意。
“差不多了。”靳文修说着,收回了手。
裸露的地方感到一阵凉意时,疏白才猛然回神,将落到肩膀处的衣服重新拉了上来。
“谢谢。”他低声道。
靳文修不在意地兀自转身休息去了。
两人睡觉都很安分,疏白意外的熟睡到自然醒。
昏暗的房间内,窗帘已经被拉开了一条小缝,阳光透过薄薄的帘子挤了进来落在了被褥上。
疏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困倦的回不过神。
他摸索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凌乱松散的领口滑到了肩膀处,紧束的下摆让他有些难受地扒拉了一下。
床上另一边的靳文修早不知道去哪了,疏白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没什么精神的耷拉下来。
他趿拉着拖鞋慢慢地往浴室走去,一面走一面打理着略乱的头发,待他稍稍精神些时人也到浴室边了。
浴室门距离门口很近,也正在这时,靳文修像昨晚一样带着小机器人走了进来。
约莫到大腿的位置,长得像鸡蛋一样圆润的机器人托着个托盘飞速跑到了桌边放早餐。
疏白因为这一动静停在了门口,奇怪的是,靳文修也停在了门口。
漆黑的眸色静静地看着疏白,令疏白清醒了些许。
怎么了?
他顺着靳文修的视线缓缓往下挪了挪,就见因为自己醒来时扯开的缘故,此时下摆堪堪盖着腿的边沿而中间大开,若隐若现的露出腿部内侧的风景。
这倒是没什么。
都是男的,不小心露点腿也就露了。
但是.......
疏白蓦然将下摆抓紧!
他里面没穿啊!
疏白面无表情,脸上看着倒格外镇定,平静地整了整拉回去的下摆,随后回视靳文修,实则盖在头发下的耳尖已经快热炸了!
恨不得以头抢地。
靳文修也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走向餐桌,但发觉疏白的目光紧紧落在他背影上,便回头补了一句。
“什么都没看见。”
疏白:.......
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几乎要咬出血了。
靳文修则在等机器人摆完餐后,又回头看了看,见疏白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白色漂亮的发丝下,露出的耳朵尖尖红得要命。
他缓缓走到疏白面前。
靠近时带来的熟悉炽热的气息令疏白意识回笼,猛地退后了一步,本就在墙壁前,这一退脚跟就贴上了墙壁。
靳文修见状挑了下眉,“真的,快去洗漱,待会儿跟我出门办事。”
谁知道真的假的。
疏白已经觉得对方只是在安慰自己了,但这次确实完全怪不得靳文修。
是他自己把这事忘了。
靳文修的一句话就像阀门,开始让疏白疯狂回忆刚才的一幕。
要是完全露出来他肯定有感觉,也绝不会这么没有礼数,所以说不定真的遮住了,但好像......有一点点露?
疏白不敢想了。
他转身就进了浴室,迅速地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开始洗漱。
靳文修站在门口,只觉得那关门速度快得仿佛吹出了一阵风,他抬手将落下来的几缕发丝拨到脑后,目光有些好笑地看了下紧闭的浴室门。
好像......有点意思。
他道:“确实考虑不全,里裤忘记准备了。”
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落在疏白耳中,他差点将脸埋进水里。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疏白第一时间冒出这个念头。
随后觉得不可能,靳文修怎么会调侃他。
他轻吸一口气,声音平稳地回道:“谢谢。”
接着迅速将自己收拾完离开了浴室,出来时,对方已经在桌边坐着了。
无事发生的样子,让疏白心底舒坦了点,但走到另一边坐下的动作还是有些僵硬。
他垂头没看对方,兀自夹了些小面包塞进口中,但是味同嚼蜡,浑身哪哪都不自在。
说来,只是短短半个月而已,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
没什么滋味地用完了早点。
靳文修让小机器人给他取来了衣服,包括刚订的里裤,里裤被很贴心地夹在了衣服里。
“你准备一下,我在楼下等你。”
他跟之前一样,完全没记着事情,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疏白抱着衣服本有些尴尬,但见他这模样,忽然想到对方所处的环境和平日所作的事,定然全将心思放在了谋划和弄权上,确实不会在意外物。
是了,域主不会在乎也不会记着这些。
这样一想,疏白多少放下心来,他很快换上衣服收拾好离开了房间。
靳文修果然在下面等着,他摒弃那些念头赶忙跟了上去。
等近了,他才发觉吕斯等人也等在门口。
昨天只是处理了洞心城廖林生身边那群人,今天要去几个对方的大据点肃清势力,先击垮大头,随后再瞄准小头,敲打各个星球主。
“域主,请。”
身边的亲卫已纷纷改了口,吕斯带着靳文修和疏白走出殿外的大门,上了战舰。
战舰上具是冲锋队的精英成员,而主站队暂且留在了内域包括洞心城在内的各处,镇压和肃清小势力。
疏白跟在靳文修身后进了战舰主控舱,面前的光屏将外界的景象一览无遗。
在确定人员全部到齐后,战舰飞速行驶至附近的跳跃点,开始跳跃多处大据点。
一天下来,有些选择投降,有些选择反抗。
总之杀戮必不可少。
而队伍里的人似乎很清楚,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
而每到一个据点,詹逾就会上前道:“域,域主,这是这次的名单。”
他文质彬彬,看起来有些局促,特别是面对靳文修的时侯总会有点害怕的样子。
靳文修接过资料就让他走了,一边看一边说道:“詹逾的记忆力很突出。”
现在身边没有人,这句话显然是跟疏白说的。
疏白看了眼詹逾的背影,对这个被他偷了身份卡的人记忆还是挺深刻的,毕竟也是对方招来了靳文修令他被景斓逮住。
虽然,那时候还是天真了些,以为不被逮住就能跑掉。
“他格斗怎么样。”疏白问道。
单纯是想到前世从对方口袋摸走钥匙的事。
“还可以。”靳文修难得夸奖道,“只是看起来一副没用的样子。”
话到这,他反问了句,“怎么,你想跟他练手?”
疏白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靳文修就道:“也可以,等过了我的训练,先拿他练练手。”
轻轻松松两句话,詹逾成了未来的小沙包。
疏白默然。
他们在战舰上待了几日,破了数个据点。
因为这次战事不在如之前一样紧张,所以疏白不用跟的紧,累了去睡饿了去吃,过得倒也舒服。
转眼就到了最后一个据点,也就是前世被靳文修全面屠杀的,廖林生手下第一精英队。
这支队伍在战斗初期支援了一部分出去,全死了,剩下的被靳文修手下早早安排在星球附近的爆破弹困在了星球内。
中途双方势力发生了数次碰撞,两方都损失极大,而最后为什么这支精英队安分留在里面了,纯粹是因为困着他们的那群人,完全是一群疯子。
全是不要命的打法,那股凶劲下毫不怀疑他们再试图离开,就会跟他们同归于尽。
所以一直对峙到了现在,直到靳文修腾出手来。
此时,无数战舰将这支精英队围困在某空地上,他们身后为巨大的湖泊周围却空旷至极仅有零星的几棵树。
廖林生错了。
如果是普通的军队想制服这支精英队确实是难事,但靳文修手底下的却并非普通的军队。
他们同他们的域主一样,是刀口舔血的疯子。
他们为达到必赢的结果,不惜一切。
“靳域主。”精英队的主统领知道,现在的反抗已经没有任何余地。
当初只有分队就能跟他们不相上下,更别说如今准备周全的主队。
不过他也并不慌。
廖林生败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非是换个主人罢了。
像之前那几个投降的据点不就没什么大事,只是被暂且收押。
而他们作为曾经廖林生手下的第一队,就算比不上对方自己的精英队,但价值也比普通队高,只要争取争取应该不会有大影响。
他臣服地跪在靳文修面前。
但是,靳文修却没有任何反应,疏白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忽觉有些许紧张,靳文修残暴的第一舆论将在此事后传开,但看面前主统领识时务的模样,疏白想不到他们被残忍肢解的理由。
寂静蔓延中,吕斯上前一步,做出了手势。
“域主不需要你们的降。”他的目光森冷地滑过这些人,一字一句道:“来战吧。”
随着他退后一步,一支精英队瞬间出列。
脚步重重踏在地上的声音几乎能让这片土地震动。
这一出跟精英队主统领预想的完全不同!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一句质问还没出口,吕斯已经发下了进攻的指令。
廖林生的精英队没办法只能应战。
但他们本就因为之前几场被对方的凶劲儿打的气力不足,再加上这几日已经存了降的心思,早就没了气势。
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场小规模战不知持续了多久,在靳文修的主没有出战的情况下,敌方一败涂地。
他们被卸掉装甲和武器捆绑起来,丢在了战斗后一片血泊和尸体的空地上。
那个主统领没死,他怒吼着质问着,问靳文修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为什么不能降!
“靳域主!我们也可以为你效力!为什么要下死手!”他不解又愤恨。
靳文修在飞艇的甲板上,仿佛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自然不会回应,而吕斯回了。
他不知去哪里,让一支队伍带来了一群人。
这些人浩浩荡荡地挤进了满是血水的战场,他们或是衣着破烂,或是风尘到极点。
里面有穿着脏衣缺胳膊断腿的男人,有穿着粗麻衣满身是伤的老人,有极为貌美衣着暴露的女人,有搂着个婴儿尸体的残疾孩子。
他们拥挤在一起,因为绝大部分残疾或受伤,他们脚步跌撞,互相扒拉着彼此挪了过来。
他们看着被俘获的精英队,一双双因为瘦得皮包骨而突出的眼球看了过去。
无数双眼睛,像是埋葬着怨灵般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精英队的众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不自觉地挪动着开始后退。
“靳域主!你们什么意思!”主统领有些慌乱道。
吕斯站在众人面前,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你们能不能活就看他们的意愿了。”
顿时精英队骚动起来。
“凭什么!”
“他们算什么东西!”
“让靳文修出来!我们可以做任何事!我们之前的功绩你们不知道吗!”
相较之下,人群反而很安静,他们像是幽魂一样静静地立在那儿。
吕斯道:“我们并不稀罕杀虐同伴的士兵。”
他冷淡地说完这句话,就退到了人群之后,不再听那些士兵的疯吵只见他打了个收拾,本来虚虚拦着人群的几人立马散开。
而人群也像是得到了指令般,一个个从麻木僵硬地状态回过神来,他们一步步向精英队靠近,神情也越加鲜活,越加......癫狂。
“啊!!!!!!!”
尖叫嘶吼痛叫和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笑声混作一团。
皮肉撕裂的声音在这一刻成了主旋律,地上源源不断地盛满了鲜血和碎肉。
疏白微微睁大眸子,看着这场乱象,下一刻眼前罩下一片黑幕。
靳文修一手遮住他的眼睛,淡淡道:“走吧,回去。”
疏白乖顺地跟着对方的动作转过身,随后那只手从他的眼前落下轻轻搭在了肩上。
只是这时他的注意力已经全被刚才的景象吸引,他轻皱着眉喃喃道:“他们.......”
“这支队伍是廖林生最费心思的,大方到直接送了一个星球供养他们,一个星球的资源供养他们绰绰有余,但他们不甘于此.......”
靳文修缓缓道:“之后将星球供养他们的人也带走作为了‘资源’使用。”
将人作为‘资源’,那这些人将是什么处境可想而知。
只怕是畜生不如。
疏白没再开口,那些精英队落在曾经肆意欺辱的人手上,下场也可想而知。
那之后,又为什么传出靳文修残暴的名声。
疏白帘下眉眼,恐怕是他自己承担了去。
或许他承担恶名另有目地,但不管怎样,他到底背了这个名声。
“后续的事吕斯会解决,这几天你回去休息,等我处理完事情就去训练营。”
回到飞艇内的路上,靳文修开口道。
疏白听此,顿时多了些期待和好奇。
自从上次靳文修说过那番话后,他就想知道对方能交给他什么适合的东西。
靳文修这边继续补充道:“训练时间一个月,星域交流宴的文书已经传到各个星域主终端上了,到时跟我去参加宴会。”
这件事疏白一直记得,并不意外的点头应下。
靳文修忽然托着他的下颚微微抬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独特的眼睛。
疏白顿了下,不自然道:“怎么了?”
靳文修看了会儿,才慢慢收回手,淡淡道:“没什么,对交流宴感兴趣吗?”
摸了摸下颚被触碰的地方,疏白答道:“有点好奇。”
靳文修似乎笑了下,他道:“我很期待。”
期待?
疏白看了他一眼,也是,毕竟夺位是一个节点,之后他就要开始下一步了。
他们进了飞艇的第二层,将疏白送到房间门口,靳文修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闭合的大门,随后才转身离开。
......
之后的几日,疏白回到了洞心城,那边新给他在主殿安排了一间打扫完的房间,也备齐了衣服。
与此同时,靳文修攻占洞心城,将廖林生赶下来的消息飞速蔓延出了白洞星域,跟着一起的,还有血洗万人精英队的事件。
这在另外两大星域和各个星球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景斓忙着找疏白忙得焦头烂额,压根没去细看这件事,对于交流宴的回应也极其敷衍,只准备去一天应个面子就回来。
这些天他脾气越发的差,人也阴翳了很多。
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消息了,他将疏白的物件收集起来放在房间里,沉默地抱着那件依稀还有些许气味的衬衣。
“......疏白。”
第三十五章
距离夺位风波已经过去了一星期,白洞星域也安定了下来。
至少,表面上彻底安定,而各个星球主也接受了一夕之间换了个域主的消息。
靳文修到底是上上任域主的孩子,于他们而言能接受度也大得多。
更何况,那手段虽没有廖林生那般残忍,却比其更加狠厉,挟制得各个星域主不敢吭声。
这段时间里,疏白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洞心城调整状态,并跟着詹逾熟悉这里的布局和各项事宜,直到靳文修腾出手来,带他去了洞心城附近的浮空塔。
与灵穹星域的核心位于中央星球不同,白洞星域的核心洞心城位于宇宙之中,在城外的巨大土地上建立起了屏障,而附近连接着多条绳索通往各个浮空塔。
每一座浮空塔都有其自身的作用。
左侧的第三塔就是用于训练的,只是之前被廖林生荒废了,最近才让靳文修重修起来。
疏白随着靳文修去了第三塔,这里的设计倒是人性化, 第一层竟然是包含了休闲区饮食区和游泳区等巨大的休息区,在这里拿了钥匙,才可往上塔去,从第六层开始是挑战塔越往上难度越大。
而四层及以下是自主训练区。
疏白自然是被带去了靳文修专门使用的第五层区域。
“我看一下你现在的进度。”
进入五层某间房后,靳文修退后一步,对疏白道:“朝我攻击。”
疏白稍顿一下,随后毫不迟疑地向对方出手。
他速度很快,但似乎总是会被靳文修抓到破绽从而迅速更换进攻方向。
数十招下来,靳文修蓦然抓住他双手手腕,迫使他停了下来,“可以了。”
疏白轻轻喘着气,额头间有些细密的汗珠,他轻轻动了下被桎梏的手腕,只觉得对方的力道极稳,轻易挣扎不开。
靳文修似是这才注意到,轻飘飘地松开了手。
“反应很快,对景斓那一套也非常熟练,这是很不好的现象。”他慢悠悠道,“我用的本身就是克制他的路数,换做他本人来或许还能多过几招,但你就不行了,这本来就是不适合你的东西。”
他说话很直接,直接到有些戳人心窝。
疏白能将景斓那些学个八九十自然是下了很多功夫,却让他一口否决。
然而疏白面上却不见异色,他虚心道:“那我该怎么忘掉。”
毕竟用了那么久,已经形成了反射。
“如果是别人可能还麻烦些,但如果是你的话......”靳文修似乎很满意疏白的态度,“应该很快。”
“这不急,先教你些别的。”他转身慢条斯理地打开一个开关,旁边的大门分开从里面挪出了几个机器人。
“你的身体时常跟不上反应,先适应。”
靳文修走到一旁开始操纵机器人给疏白做最基础的陪练,他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似乎在记着什么。
疏白见状,便依照着对方的说法一门心思跟机器人练起来。
这些机器人似乎被设定过路数,总是挑着疏白的痛点打,这也令他意识到自己的弱点真的很明显。
通常近身战斗时除了惯用的路数,最重要的是反应和随机应变,而他每一次根据机器人的攻击进行反应反击时,机器人总能精准发现他的弱点。
这说明哪怕是他随机应变的路数也尽数在对方的程序之中,甚至由机器人就可以演绎出反攻路数。
疏白不知道是设计程序的人太过于强大,还是真的破绽太多。
半个小时后,他跌靠着墙停了下来,同时面前的机器人也停下的动作。
疏白迅速调整着呼吸,汗水已将薄薄的衣物浸得湿透。
但不得不说,这样一通下来,他身体的反应力确实在快速的和思维同频。
“不用困惑。”像是知道他心底的疑点,靳文修上前递过一杯温水,解释道:“景斓的路数我研究过,机器人也导入的是对方反击程序,虽然这套不适合你,但你练得很不错。”
疏白伸出汗湿的手,紧紧握着杯子时有些颤抖。
他轻抿一口,并没有被安慰到。
“这不是你的问题。”靳文修再次重复道:“是有人给了你一条错误的路,如果没有他就算你自己在战斗中摸索出来的也比他交给你的强。”
“......我之前从没发现过。”疏白低低道。
“没有见过的东西,怎么能发现。”靳文修轻笑的声音中带了些讽刺,“养苗子不是这样养的。”
“你该明白,景域主养的是宠物而不是苗子。”
“正是因为这点,你才离开的不是吗?”
疏白却哑然。
靳文修说的没错,甚至直戳要点,前世在景斓的身边确实是与‘宠物’无二的存在,但是.......他并没有离开。
“.......是。”疏白有些干涩地应下。
不过没关系,这一世,他逃出去了。
疏白轻闭了下眼,“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靳文修只是看了他片刻没说话,随后转身打开了机器人。
他以训练半小时休息一次,随后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的递增,这样的高强度下到了深夜,在最后一轮五小时的训练下,面对一招用于反制他,而他始终没能找他破解方法的招数时,不知为何突然像是转过了弯,以一个全新的角度突破了反制。
但他还来不及诧异,就因太过疲累体力不支在下一瞬被打中胸口摔倒在地。
机器人也在这一刻关停。
刚好五小时最后一秒,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靳文修走到他面前,使得头顶的灯光被遮掩,就像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但下一刻便半蹲下身将疏白拉到了怀中。
“回去了。”
疏白已经累的一根指头都动不了,自然也完全注意不了对方的动作,他勉强撑着对方的肩站起了起来,腿上的肌肉都仿佛在打颤,酸疼到了极点。
靳文修一手环过他的腰,将他搀扶回了隔壁的休息室。
这些时间不回主城,不出意外就在训练塔住下了。
疏白轻靠在椅子上,极力调整急促地呼吸,在大约十来分钟后才终于缓了下来。
靳文修拿了两瓶药给他,他自然不去多想干脆利落地咽了下去。
倒不是他多信任,只是他确实没什么可图的。
他什么都没有。
“抓紧时间洗澡休息,明天六点准时。”靳文修很不讲情面道,现在已是凌晨两点,按照他给的时间,再不赶紧恐怕连四小时也睡不够。
疏白无力地轻应一声去了浴室洗漱,快速将自己收拾完后直接躺上了床。
这个房间不算大,甚至有些小,只摆了一张床。
还有没有别的床别的房间疏白不知道,他累得躺在床上时眼睛已经阖上了,身边的被褥陷了进去也没反应。
“睡吧。”
旁边的声音低低道,像是一句暗示,疏白几乎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
靳文修看了眼蜷缩在床角,只披着一件薄薄浴袍的人,抬手将那满是淤青的腿抓了过来,手轻轻摁在上面一点点将淤青揉开。
第二天六点,疏白准时醒来。
一边正准备叫他的靳文修见状,略有诧异。
疏白倒是没在意他,起身就去浴室洗漱然后开始吃早点,他行动利索毫不拖延,倒是比靳文修带过的几个心腹还要出色些。
紧接着就是去了训练室。
昨天的训练虽然强度很高,但靳文修给的药剂也是一等一的好,隔天几乎没什么酸痛感了。
但今天依然是跟机器人的训练,一模一样的程序练了大约三天。
从最开始被反制的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直到后面已经摸索出了打破反制的方法。
疏白渐渐感受到了靳文修所说的‘自己摸索的路’,他在逐渐挣破景斓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和习惯,开始在路数上有了自己的思考。
这是大量实战下延伸的结果,跟他原来只有几个公式化陪练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些陪练会交给他固定的东西也只会点到为止,但机器人却不会留手,打到身上的要害和疼痛都是实打实的。
而过了三天之后,靳文修更改了机器人的程序。
“现在来试点别的。”他依然没出手,站在一边记录疏白每一次训练留下的数据。
这次的机器人不再如之前那样,是专门为了反制景斓路数而做出的程序,这次的程序更像是一个活人,有多种路数和技巧。
因为它们的花样极多,疏白用了整整一星期才适应。
然而也在这一星期后,他似乎将之前的习惯忘却地差不多了,不因为别的,只是他每次使用景斓的路数后总会被抓到破绽,次数多了他也就慢慢抛却了。
短短十天左右的功夫,疏白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思维跟身体越加契合,反应速度更是上了一个台阶,而变化最大的自然是自身对作战的理解。
这些不仅用于现在和近身,也同样用于未来的战斗机操纵等。
在这天的训练结束后,疏白游魂似的回了房间洗漱,困倦地缩在床上下一秒就要入睡,身边的人却忽然道:“明天休息一天。”
疏白听此,稍微精神了些许,“为什么。”
“怎么,休息不高兴?”靳文修反问,随后才答道,“一般的训练大周期是一个月,小周期是一星期你很早就可以休息了。”
疏白大概是这些天高度训练练晕了头,听此有些恍惚,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就窝着睡了。
而靳文修还站在床边,他俯下身,将疏白粘在耳边的发丝拨开些许。
黑沉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人。
景斓,还真是丢了个好东西啊。
疏白已经沉沉睡去,靳文修缓缓在床边坐下同前几天轻轻将他的腿捏在手中揉捏,将那些大片的淤青甚至黑紫色的痕迹揉散开,再上些药。
这强度确实非常人能忍受的。
不过,疏白确实也如他心里所想。
他很喜欢。
第二日。
疏白准点醒来,见本来会同一时间打开门进来送餐的小机器人没出现,才想起昨晚靳文修说可以休息的事。
嗯,今天不用训练。
坐在床上稍稍出神了一会儿,竟难得有些不习惯。
随后,侧首看到身边躺着的靳文修时更沉默了。
他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对方跟自己睡了十来天?
只是前几天实在太累了,沾枕头就睡,醒来就匆匆忙忙赶训练,压根什么都没注意,此时猛地闲下来才注意到这件事。
疏白一时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想法。
与此同时,靳文修不知什么时侯睁开了眼,他很自然的起身穿衣,“今天确实休息,但还要去训练室一趟。”
“你这些天的训练做了总结,分析完利弊,会给你一套新近战思路,从明天开始你可以试着去实战融合。”
“好。”
疏白点头应下,半点没有休息时间被占用的恼怒和不悦。
他很快起身收拾了一下,睡一张床的事也暂且抛到脑后了,总之靳文修不会同景斓一样。
光从性别层面来看,确实没什么好计较的。
相比于他收拾的整整齐齐,衣服将扣子扣到最上一刻,打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一边的靳文修就显得随便很多。
他甚至只穿了间休闲的黑袍子,领口随意地敞开着显得格外慵懒。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
也正在这时,第五层万年没开的云梯忽然发出‘叮’的一声。
能进出这里的,只有终端上录入了信息卡的吕斯,他处理完了最近事务,准备跟数天都没影子的域主汇报一声,说说目前星域的总体情况和如今另外两大星域的反应。
这些天其实也遇到了点问题,但考虑到域主繁忙,而对方交给他也是信任看中他的能力。
吕斯自觉不能辜负,所以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该敲打的敲打该处理的处理,总算在今天解决完最后一桩。
从凌晨忙到现在没睡的吕斯没觉得累,反而有些成就感,而他的身边跟着两个部队的主将。
“你总算是忙活完了,等会儿跟我们喝两杯再去睡啊。”云梯内,其中一人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是啊,睡什么,东哥也等着你去喝呢,庆功宴拖到现在还没搞。”另一个人也附和着大笑。
“我们在罗兹星的云山上订了宴席去搓一顿,这次我请客。”
“诶诶,说好我也请大家伙的呢?”
他们正谈笑调侃着,下一刻,门开了。
吕斯正了正神色,一面思索着从哪里开始切入一面踏出了云梯。
但在下一瞬,他的目光顿住了。
只见圆形大厅内的休息室忽然开了门,他熟悉的域主半敞着松垮的衣服,慵懒随意地从房内缓步走出。
而他的身后,跟着之前那个一直在他身边的漂亮少年,白色妖异的眼睛轻轻敛下,明明看着那样冷淡但跟在域主身后的动作却瞧着有点乖顺。
他跟域主从同一房间出来后,顺带关上了门。
跟着域主数年,清楚对方从不跟人靠太近的吕斯:?
吕斯:???
等一下,这个时间点出来意味着晚上都在一起对吧?
所以.......域主您这些时间到底在忙什么?!
第三十六章
一会儿的功夫,靳文修已然注意到了他们。
“跟着来。”他随意道。
吕斯连忙就带着两位主将跟上了,然后......他们被关在了训练室外。
几人看着紧闭的大门面面相觑,最终无奈地在大厅找了个椅子坐。
吕斯这人嘴严得很,平时也最为严谨轻易不开口说什么,但身边这两位与他恰恰相反,开口就是一炸弹:
“域主这是谈恋爱了?”
“嘶——”另一位主将倒吸一口冷气,虽然敢想但不敢说啊!
他连忙做了个压低声音的手势,随后道:“不可能,应该是就是暖那啥的。”
最先开口的那位不屑道:“你忘记上次爬床那个直接被弄死了吗?”
“那个特么是间谍。”
“......总不能真谈了吧。”
两人越聊越过分,笑得也极其猥琐,吕斯在旁边看不下去轻轻敲了敲桌子,让两人严肃些。
结果他们转头就道:“喂驴子,你说说怎么回事。”
吕斯:......
“域主的私事你们不要多说。”他言尽于此,毕竟这里有监控。
两人见状不屑地轻嗤一声。
他们就见不得驴子每次都假正经的扫兴。
吕斯轻咳两声,“域主既然带他来训练室自然当作下属培养。”
“不可能,当下属睡一间房?”
“驴子说得也有道理,可能谈事情呢?”
两人又开始嘀咕起来。
吕斯见他们这样也不再多说,作为主将里面最啰嗦的两个已经不知道被域主罚了多少次,但并没有什么卵用,只是强健他们的体魄的而已。
与此同时在内的靳文修和疏白则是坐到了训练室内的隔间里,上面有个巨大的屏幕正播放着疏白这些时间里的训练视频,靳文修截取了部分片段。
他一面放一面讲解,跟疏白分析利弊。
这自然不是口头上说说就能成的,但现在说了就是埋下个种子,以便于在之后的训练中融会贯通。
一直讲到了中午,小机器人推着两份餐点进来,疏白意外地觉得很好吃。
他拨弄了一下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盒饭,里面的菜似乎都是他比较喜欢的。
“喜欢吗?”靳文修喝了瓶营养液道。
疏白默默吃了两口点了点头,但依然对口腹之欲没那么大追求,安安静静地吃完搁到了一边。
在结束了上午的分析后,下午开始讲解新的作战思路。
这是靳文修最近根据疏白的作战表现专门拟定的作战方向,彻底摒弃短板将长处拉到极致。
“你很灵活反应速度也很优秀,相比于力量层面更适合巧劲,对人体的弱点你要掌握地比别人更充分,以及学会在各种场景下借力打力.......”
靳文修放出了许多模拟作战视频和一些他这方面下属的作战记录。
“......詹逾倒是跟你一条路。”
放到詹逾的记录时,靳文修提了一句,“他作为你的训练对象确实不错。”
“你的短板跟你自身体质有关,与常人对比是正常的,但跟那些从小训练以及专门培养的死士战士相比就过于瘦弱,如果对上他们在这方面无疑是吃亏。”
“但他们的反应速度和敏捷力定然不弱。”疏白道。
“所以你需要将长处发至极致。”
在长处到达顶点的时侯足够掩饰那点不足。
“不过适当的体力还是要跟上的,韧性和强度确实差了些。”靳文修抬手捏过他的手腕,拇指在皮肉上轻轻摁压过。
疏白看了一眼,倒没觉得什么,坦然地点了点头,“好。”
他知道靳文修是对的,他也该这么做。
在下午粗略地讲过大概思路后,靳文修终于放疏白去休息了。
“去一楼刷终端,里面有定好的点心和休息套餐。”
忽然一下结束,疏白有点懵。
“去吧。”靳文修揉了把他的脑袋,“今天只给你简略说一下,后面再细谈,先休息休息。”
说完就将人领出了门,随后让等了一天快睡着的吕斯和两位主将进来。
等了那么久三人心底没点苦是不可能的。
但他们也不怨域主,毕竟域主从不会做那种故意折磨人的事,恐怕真忙忘了。
他们带着这个想法进去房间,在下一秒念头瞬间破灭。
“聊得很开心。”靳文修笑了下,轻飘飘地莫名令人脊背生寒。
那两个主将瞬间站得笔直冷汗淋漓,一个屁都不敢放。
吕斯闭了闭眼带着深深疤痕的眼睛,心想着早提醒了你们了两个蠢货,他那点轻微的自得还没落下就被点了名。
“吕斯,下次如果想跟着聊就说出声。”靳文修道。
吕斯顿时一僵,沉默半响后深深道:“不敢。”
不敢,不是不想。
————
乍然一下得了轻松,疏白还有些回不过神,大约是精神绷得太久了。
他没有下楼去休息,只用终端刷了点心让小机器人送上来自己就回房间洗澡去了。
热水从头顶冲下的那一刻令他忍不住喟叹一声。
他将身上擦干净,随后穿好了睡衣窝去一旁的沙发上,之后就将靳文修备份给他的视频拿出来看。
小机器人也在同一时间挪到了他的桌旁将点心端了上来。
“先生请用。”
这边的机器人用的是跟大号鸡蛋似的初级机器人,眨巴着那双光眼,用机械音巴巴道。
倒是跟别的地方用仿真机器人不同,靳文修似乎格外喜欢这种的。
疏白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光滑的小脑袋,机器人立马配合地眯了眯眼。
他看着,竟萌生出了点喜欢的感觉。
好像,确实比景斓那座岛上的仿真机器人有意思些。
之后疏白继续看着视频再偶尔吃两口点心和点茶水,说来这茶水的品质也比景斓用得讲究许多。
一直到了晚上靳文修推门回来。
房间不大,他一眼看到轻靠在沙发上全神贯注看着视频的疏白,已经洗过的头发柔软地落在耳边,睡衣规整地穿在身上,短裤下两条腿轻轻搭在沙发的边沿,脚无意识地压着拖鞋。
在关门的那一刻,疏白才像是注意到般抬起头来。
“域主,我有些新想法。”他认真道。
淡淡的光晕落在他的身上,有那么一刻仿佛与世隔绝,银白色的眸子趋近漠然。
靳文修走到他身边与他讨论,将近半小时后才算结束。
正在疏白垂眸回忆着刚才所讲时,靳文修却忽然道:“不用这么迫切。”
疏白一愣,抬眼看向他。
“我对所有人唯一的要求就是忠心,只要你足够忠于我就不会放弃你。”他缓缓道,这个‘他们’自然是指代那群下属,“无论能力强弱我都会让你们有所价值。”
他像是最富有统帅力的领导者,说着令身边人格外安心的话。
疏白稍作沉默,他低声道:“我明白的,但我既然说过为您效力也当然会尽我所能。”
这话是真的,但却没说全。
他所作的一切除了对得起靳文修的付出外,更是为了自己的绝对自由。
足够能力才足够拥有。
这个道理在前世,景斓已经彻底交给他了。
那条完完全全错误的道路他会彻底修正,不会碰上半点边沿。
为此,他会倾尽全部。
靳文修深深地与他对视,这一刻间像是一场无形的博弈,明明两人该是目标一致但这一刻又像是在争夺什么。
他清楚的,疏白看起来这样顺服,但他从来都没有彻底的服从与他。
跟那些下属是不同的。
不过......他也不需要那点服从就是了,这样才有有点趣味。
能够让他完全驱使的人实在太多了,正是因为足够不同才引人注目。
靳文修轻眯了下眼,像是缓和了气氛般淡淡笑道:“好,那过段时间的交流会就要看你的成果了。”
交流会需要武斗?
疏白也回了回神,但他没问,既然对方这么说那应该是有点用的。
他像之前一样乖乖应道:“我会尽力表现。”
靳文修挑了下眉,意味深长道:“也不用很尽力,正常发挥就好。”
说着,他轻轻点了下疏白的心口,“只要行动如心就行,到时候想怎么做怎么做。”
疏白见状越发不懂了。
但靳文修也没再解释,他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疏白看着他的背影盯了会儿,忽然意识到对方要跟他睡一张床时,猛地从刚才的事情中回神了。
那些不要紧,但他今晚真的要一起睡吗?
......
时间一转过去大半个月,疏白尽数在训练中度过。
越到后面强度越大,他经常刚开了房间的门就昏睡去,但第二天却能精气神很足的起来。
身上到后面也不免挂彩,医药小机器人带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时常杵在旁边,还会用忧伤的语气一遍遍道:
“先生又受伤了。”
“先生注意安全哦。”
“先生痛痛飞飞。”
一个月的时间,他闷在训练塔第五层一步没踏出过,直到在交流会的前三天。
——靳文修表示第一阶段的训练结束。
之后回到洞心城休息,准备前往交流会。
离开训练塔那天靳文修有事情去了外星,由暂时镇守洞心城的吕斯带他回城内。
距离上次见疏白已经是数十天前的事了。
因为接触不多所以印象也不深,唯一的记忆就是那张特别好看的脸。
而这次见到,却隐约感到了些不一样。
容貌一如既往的特殊,瞧着也依然冷冷淡淡,只是那眉宇间似乎多了点锋芒,连带着整个人都刺目了几分。
似乎越加引人视线。
“吕先生。”疏白蓦然看向他,修长的羽睫下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
大概是看得时间久了,被察觉了去。
吕斯倒挺平静地收回目光,口吻轻松的如同聊天般顺势道:“您好像变了许多。”
“是这样么?”疏白没关注这些。
不过吕斯就可以借着由头跟他东拉西扯了,就算疏白回应冷淡,他也能随口说些什么直到回到洞心城内。
作为靳文修身边的老人,吕斯对疏白还存着戒心。
毕竟对方的出现太过突然,而域主对他也太过特殊,所以也正好趁此说上几句。
最后自然是半点话套不出来。
吕斯静静地看着疏白回到宫殿内,将心思敛了下去。
没什么关系,日后再看。
......
回到宫殿三楼,疏白终于住回了那间专门给他重装过的房间,不过这次回来里面多了个胖乎乎的小机器人。
“主人好。”见到疏白回来,小机器人立马启动,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移了过来。
疏白抬手摸了摸小机器人的脑袋,随后开始收拾东西。
这次交流会要再见到那个人了,却意外的没有半点紧张。
收拾了半小时左右,疏白将东西放到一边就开始看视频回放复盘前几天的训练。
三天时间里靳文修都没回来,疏白也难得放松了许多,每天看视频再稍微练一会儿就继续休息。
如此直到最后一晚,靳文修终于回来接人了。
只是他回来第一件事并不是交流会,而是拿了个装饰古朴的盒子出来。
他在疏白不解的目光下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细细的手链,乍一眼就能感受到与其他视频极大的不同,上面的光泽和黑暗中隐约可见的碎光就可知价值不菲。
就算疏白不怎么了解矿石,也知道这是市面上没有流通的品类。
靳文修不由分说地抓过他的手腕,轻轻将链条放在了上面,细碎的光和白皙的皮肤相衬相映。
疏白却在一刹那抗拒地收了下手,只是被对方稳稳抓住了。
“不喜欢?”靳文修反问。
疏白却一时语塞,他有些抗拒地看着,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单纯想起来些不好的回忆。
‘疏白为了那些饰品求域主,域主当然只能应了。’
‘要不是仗着域主喜欢......’
那些仿佛许久之前的对话在瞬间浮现,疏白轻皱了下眉。
或许是发觉了他的情绪,靳文修缓缓道:“是件暗器。”
话落,他告诉疏白该怎么使用,只见指尖珠子的链条的某处轻压的瞬间,一颗毫米大小的珠子瞬间弹射出去深深印在了墙内。
“里面有剧毒。”靳文修慢悠悠道。
疏白这才稍稍回过神,心底清楚这件东西的打造废了些时间,但他确实......
“我交给下属的东西很多,或许你该多跟吕斯他们聊聊。”靳文修淡淡道,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但手却紧紧扣着疏白的手腕。
疏白:......
“谢谢。”他道。
靳文修这才松了下手,随后手指拉着链条顺着疏白的手腕往下,最后轻轻扣了上去。
“走吧。”
他彻底松开道,转身外殿外走去。
疏白顿了一下,垂眸看了眼那条镶满毒物却异常美丽的饰品,稍稍拉了下袖子掩盖下去,紧接着快速跟上。
这次同行的除了他们外还有一支小队,吕斯也在列。
所驶战舰在他们上来后便迅速启动,一道光束划过,离开洞心城直往三大域中央的独立空间站而去。
第三十七章
独立空间站自成一方,不属于任何势力,他们没有自己的武装军队,只能作为三大星域的中间品存在。
这次交流宴的消息一经发出,负责布置宴会的站点立刻忙活了起来,直到如今的一月之后正式邀请各方前来赴宴。
在开始的前三天,灵穹和环冗已经相继赶到,带着己方的战舰停靠在空间站附近,参与宴会的几位则是在站点的安排下进入公寓休息。
相较之下,在宴会开始的前一晚才勉强赶到的白洞星域就显得格外显眼和托大。
景斓和环冗星域主聚在一处,他们的面前摆了些酒水和点心,正闲谈着。
环冗星域主算了下时间,调笑道:“看来新上任的这位脾气不小。”
口吻轻松随意但显然是在嘲讽。
景斓没怎么理会,以往他还能神色温和地跟环冗主谈上两句,现在却时常心不在焉不耐搭理。
环冗主见状面上不变,心底却是骂了几句。
景斓这个蠢货竟真被一个从垃圾星出来的臭虫迷了魂,这些天对方疯找人的事儿他也听说了,够糊涂。
环冗主抬起酒杯轻抿了几口,“景域主还记不记得之前跟廖林生谈的那颗星球?”
这个话题倒是拉起了些兴致,景斓将视线转了过去,环冗主继续道:“那星球资源不少,您要是感兴趣不如跟新白洞主谈谈?到时我也帮你劝劝。”
话说得委婉,但摆明了是想在白洞星域主刚上位还没彻底站稳前咬一块儿肉下来。
景斓也不是吃素的,他笑了下,“那不知道环冗主感不感兴趣分一杯。”
“如果您愿意的话。”环冗暗叹景斓上道。
他倒是对那个星球不感兴趣,毕竟离他的星域十万八千里,就算拿到手也拿不住,不如帮景斓施压弄到手分点好处来。
“恐怕没那么简单。”正在环冗主想着讨要什么时,景斓却忽然泼了盆冷水。
“到现在为止,环冗主查到新白洞主的消息了吗?”他淡淡道,捏着酒杯的手轻轻晃了晃,里面的红色液体也跟着摇了摇从杯壁上缓缓流下。
环冗主一顿,“没关系,迟早的事情。”
景斓冷哼一声,“一个月了还能严守消息,背后的实力恐怕你我都还没摸清。”
既然都不清楚,那么明面上是帮景斓施压夺星球,实际上却是让顶着景斓的名义让对方先打头阵试探新白洞主的虚实。
都是千年的狐狸,这种时侯还不忘算计。
景斓轻轻将酒杯搁下,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音。
环冗见状,连忙讪笑两声不再提起。
现在已是宴会的前一晚,但那新白洞主却迟迟没到,两人也绝不可能等他,便在恰当的时间就散了。
回去公寓的路上,景斓兀自走着,他没带任何一个亲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路过某处湖水时,余光所见却被湖面波光粼粼的白光吸引了去。
这些天他时常这样,他太想念疏白了也担心的发狂。
他生怕对方遭遇了什么,可是这些天用尽了方法也没有半点消息。
起初他和环冗都以为是白洞星域主下的手,可直到白洞星域主被打下台都没将疏白交给他,他就知道这背后另有其人。
就在洞心城被入侵的那段时间,他曾向廖林生抛出过橄榄枝,只要对方将疏白还给他或者给他相关的线索他就能打破一次三大星域间的规矩,出军帮忙。
可惜,廖林生到死都说不出半点。
疏白确实不是他带走的。
景斓紧紧地闭了下眼,眉头紧皱着几乎要在眉心留下沟壑。
他心里烦躁忧虑本来是不耐烦来此次交流宴的,但想到若是能利用白洞和环冗的一同寻找的话或许还有些希望。
想到此,景斓的心稍微松了些许,他的目光从水池上倒映的刺目月光上挪开,重新往回走去。
也在这时,忽然见不远处走来一人,对方正带着些身边的人往北边公寓处走去,刚巧路过东边公寓旁的花园,也正好跟回东边公寓的景斓撞了个正着。
“是你?”景斓轻皱了下眉峰,就见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灵川星撞见的靳文修。
结合此时的地方,刹那间他就明白过来,如今夺得白洞主位置的不是别人,正是廖林生一直磋磨看不起的养子靳文修。
“你倒是有些本事。”景斓淡笑了一下,眉眼平静温和但口吻中的嘲讽就如何都藏不住。
“廖林生败在你手上,大约是犯蠢了。”
漆黑的静夜中,身旁树叶婆娑,遮挡着浅薄的月光将底下笼罩的一片漆黑。
靳文修黑沉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他,忽而道:“那是自然。”
他毫不吝啬的收下了景斓的话,仿佛根本没听到其中的别意一般。
只见他上前一步,站至景斓身前,他眉峰轻动眉宇间带着目中无人的轻蔑,“相比于景域主的有心无力,我确实比你多两分本事。”
这话说的。
这星域中三大星域主谁不渴望吞噬别人,但三足鼎立的局面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易下手,时间久了那些心思也就淡了可也从未消失。
所有星域主都是如此,谁都别嘲笑谁,但他确实将这话摆到了明面上。
景斓脸色一变,他冷笑一声,“不过是碍于星域间的规矩,如果我们出手你能否夺下白洞星域还是个未知。”
现在区区拿了个白洞,就敢这样狂妄!
靳文修半阖着眼,轻轻勾了下唇角,像是不屑般自顾自地侧身与他擦肩而过,只听他慢悠悠道:“是碍于规矩还是不敢不能,日后再看吧。”
一句话差点让景斓气得够呛,这摆明就是说他不敢也做不到,现在拿着规矩当挡箭牌。
而要想反驳难不成还真向两大星域出军?!
“你......”景斓冷冷地凝视着靳文修离开的背影,而对方身边的几个近卫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般转头瞪了他两眼。
景斓:?
你们怎么敢?
正在他寻思着明天该带些近卫时,忽见靳文修前往的路上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
......
这边,吕斯无奈地瞥了眼身边两个主将,没想到前两天刚被域主罚了还是这么不安分。
不过他之前还不知道域主为什么带这俩家伙出来,现在倒是悟出点味儿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很能达到域主想要的效果。
“域主。”这时,面前响起熟悉的声音。
清晰微冷的声线很有识别度。
吕斯抬眼就见先他们一步进来的疏白已经回身找他们了。
“东西收拾好了。”
早点上来也没别的,就是让几个人先来安排一下公寓里的东西摆放,毕竟接下来要住一星期。
“不错,回去吧。”靳文修轻拍了下疏白的肩膀,让人跟在自己身边,旁边的吕斯则是抽了下眼角。
啧,以前想从域主嘴巴里听到一句好话那可是比登天都难,现在对着这新人收拾东西都能夸句‘不错’。
这些天下来,吕斯算是有点信了那些主将的八卦。
虽然可能没那么夸张,但疏白在域主这有点特殊是肯定的。
想到昨晚疏白来找他,抬手就给他看那串闪瞎眼的手链,问他域主是不是都给大家送过,吕斯就特别沉默。
哈哈,送个毛。
如果送一套挨打套餐加黄金跌打膏算得话。
但这种话说出来,他肯定会被域主打成两半。
于是,吕斯轻咳两声,正色道:“通常来说域主是会给身边人一些东西,像之前入队的人就给了些有价无市能短时间里生出肉的膏药。”
挨打必备,每个人都有。
“暗器的话是特殊点,不过这些东西域主也不缺。”
流晶石打造的暗器,百年都出不了几克,真特么奢侈。
吕斯一面说着,一面拍了拍疏白的肩膀,宽慰道:“你放心拿着吧,域主从不会亏待身边人。”
域主从不做亏本买卖,你小子当心了。
疏白对于材料确实没多少研究,他看着吕斯那张有些冷淡甚至因为疤痕而有些恐怖的脸,莫名觉得安心,他又看了眼那条与众不同的手链点了点头。
“好。”
吕斯见他信了,默默松了口气,随后很快吩咐下去让那些人该说的不该说的给嘴巴封好了。
免得给域主抓去‘训练’。
想到这,他有些一言难尽,真不知道域主想做什么。
算了,反正对方的心思从来就没摸透过。
几人回去了所休息的公寓后,这边的景斓则是停在了原地,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只要想到那极为熟悉的感觉,他就心头挠痒的厉害。
他不能错过,他必须要去看个清楚。
景斓一面向北边公寓赶去,一面通知身边的心腹带些人过来,他急促快步地走在路上,沿途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侍从。
他将人拦住,快速道:“白洞主带来的人里有没有个白头发的!”
第三十八章
白头发?这样明显的特征任谁见了都能记着。
那侍从见他这样焦急也连忙答道:“没有。”
简简单单的两字,瞬间让景斓的心凉了下来,他蓦然抓住侍从的肩膀厉声道:“你看清楚了!真的没有?”
侍从吓了一条,像他们这种小角色别说是域主了,就是域主手下的小兵也惹不起,他连忙战战兢兢道:“没,没有。”
他强调道,“我没有看到,我不知道。”
景斓刚才还有些激动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捏着对方的手用力地有些颤抖,令侍从痛得嘴唇发白不敢吭声。
半响后,他忽然松手。
不可能的,他刚才明明看到了。
那样熟悉的身形,还有隐约可见的白色,就算晚上漆黑了些也不会看走眼成这样......
景斓沉默地站在原地,本来肯定的想法随着一分一秒又变得不确定起来,因为这段时间他确实经常看走眼,只是这次更加明显而已。
他不开口,那侍从也不敢离开,低垂着头心惊胆战地站在一边。
直到景斓之前叫的心腹和亲卫赶来了。
“域主。”
这个时间众人都准备休息了,心腹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过来,领口尚且都没拉稳。
他跑得气喘吁吁,身后的几位也是同样的境况。
景斓还是看着前往北边公寓的路迟迟没开口,他沉沉地目光死死盯着,似乎想透过这片黑色透过植物透过那些人将刚才一闪而逝地一幕看个真切。
许久后才轻轻道:“跟上去。”
......
疏白先进了公寓内,靳文修这边则是带着吕斯和两位主将在附近稍走了一圈看一下周围布局。
也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响。
“靳域主!”
不远处,公寓外的铁门旁逐渐出现几道身影。
正是紧跟来的景斓和他所带三个亲卫。
相较于刚才的轻浮,此时态度显得平和有礼许多,“靳域主,刚才走得有些快了,还没来记得多说两句。”
靳文修神色不变,饶有趣味地走到铁门边。
他们铁门大开,里外的情形都一览无遗。
景斓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往里扫去,仔仔细细不敢遗漏。
他思来想去还是追过来看看,这次的感觉比以往都要鲜明迫切,让他不敢轻视。
宁可错认,也绝不能放过。
“想说什么?”靳文修仿佛没看到他转动的目光一般,慢条斯理道。
景斓回过神温和地笑了下,“明天总是要参宴的,不如现在先跟您打个招呼,也跟您身边的人认识一下。”
“我身边的人?”靳文修缓缓重复道,随后迎着景斓急切的目光缓缓道:“可以,没问题。”
景斓听此顿时眼睛亮了亮,但还来不及欣喜,就见靳文修挥了挥手,“来吕斯,跟景域主打个招呼,还有你们两个。”
他说着,将三位下属招了过来,挨个跟景斓‘认识认识’。
“景域主,在下吕斯,在靳域主身边工作十年......”吕斯板着个刀疤脸,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做了个自我介绍。
他是很懂靳文修的。
对方一句话,他就知道要怎么恶心这位景域主。
要知道他们这种层次的自然没资格跟堂堂域主认识,对方开口的目的显然是看上域主身边的某人,但总不会是他们这些一眼能见着的下属。
真跟他们‘认识’,可是无端降了景斓的身份。
旁边的两个主将见状也恍然大悟有样学样,那自我介绍又臭又长,搞得要跟景斓拜把子似的。
景斓顿时变了脸色,他冷眼扫过这些凑上来下人,明白靳文修是故意埋汰他的!
想到此不禁咬了咬牙。
意外的是他竟忍下来了,硬生生等几位跟他介绍完,甚至对他动手动脚想要勾肩搭背。
景斓深吸两口气,最终没忍住将人推开,压着火气道:“靳域主,这些是知道了,应当还有别人能让我见见吧。”
话到这,他尽量稳下,“或者带着我走走北公寓,聊上几句也不错。”
一旁的吕斯见状就猜测是冲着疏白来的,本来突然敲门就很可疑了,更别提大晚上的还来聊聊。
恐怕是刚才疏白出现让对方看去了点影子。
这样客气要是在环冗域主那儿的确好使,但在他们家域主这......
“也就这么几人了,不麻烦景域主一个个看,还是回去休息吧。”靳文修折腾完一通也不松口,甚至懒得再废话直接抬手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都到这了,景斓当然不会走,他坚持道:“多说几句而已,靳域主也不必忌讳,毕竟明天跟环冗主就要聚上了,那人想法多跟我说了一二,我这边还没想好不如跟你谈谈。”
他在警告靳文修,再继续弄些幺蛾子,就别怪他和环冗主连手收拾他。
而且靳文修越是阻挡他也越焦急,盯着对方的目光更阴狠了些许。
本来就被这没态度的新白洞主搞得不爽快,那几个下贱的人还在指示下想同他勾肩搭背,简直是找死,现在更对他的要求再三阻拦......
景斓已经在心底琢磨,这次回去后该怎么连同环冗主一起收拾对方。
这些话里话外的意思落在靳文修耳中再清楚不过,他缓缓收回了请回的手势,在景斓以为他终于识相了时,只听他笑了笑,“那又怎么样。”
什么?
景斓一懵,没反应过来。
就见靳文修上前一步,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环冗主有什么心思你们只管商谈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至于你想进去?”
他彻底不再废话,额前的阴影下眼睛显得极为森然,“景斓,你还不够格。”
突然翻脸的话瞬间让景斓沉默下来,一时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对方竟敢这样同他说话。
几大星域之间的实力相差无几又互相制衡,彼此之间见面那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有什么不爽快也都是藏在话头里,从没人会这样敢这样直白嚣张的摆到明面上。
靳文修。
区区一个养子,一个刚上位的白洞主,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这样狂妄!
回过神的瞬间,景斓仿佛感到身后心腹火辣辣的目光,顿觉像被架在火上烤。
他眸色沉了沉,“靳文修,你自己说了什么!”
“当然。”靳文修笑了下,“字面意思,我也很好奇你们想做些什么。”
极度挑衅和狂妄的话瞬间点燃了景斓的理智!
只见他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人立马攻了上去,而吕斯也反应极快地挡在了靳文修的身前,跟对方交手起来。
靳文修慢悠悠地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眼交上手的几人,似乎对此完全不在意,更别说对另外两大星域的恐惧。
景斓见此,怒火又上了几层,他咬牙道:“你不过刚从廖林生那废物手中捡了些货,倒是真将自己当一回事了。”
靳文修勾着唇角不言不语,只是惨白的月光零散地落在他的身边,映衬的眼底愈加暗沉。
景斓眯了眯眼不再废话,下一刻直接朝对方攻了过去。
可正在这时......
“域主。”
那道熟悉进骨子的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
景斓手上动作一停,身体也猛然僵直。
刹那间周围杂乱的打斗声逐渐消弭,耳边只落下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两字。
域主。
以往的画面飞速转过,景斓呼吸蓦然急促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向靳文修身后看去,只见薄薄的月白光下,先是熟悉的白发从屋檐的阴影下露出,紧接着整个人缓缓走到了门口的灯光下。
全身浸落在月白的灯光下,仅仅是站在那里,特殊的发色和灯光就将容貌映衬得妖异到极点,他低垂着漂亮微翘的眼睛,眼角的一颗痣莫名多了两分媚意。
可他偏生没什么情绪,将容貌上的妖物感生生压了下来,光照下那样夺目却显得不可触碰。
他视线向下,薄唇轻抿静站着,似乎在全神贯注看着什么,直到发觉不对劲,目光才从终端上挪开看了过来......
不远处,景斓怔怔地看着数月未见的人,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对方又漂亮了几分又吸引人了几分,随之而来的就是疯狂的念想。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模样。
这些时间里压抑地想念喜欢和担忧终于彻底迸发,短短数月思念已宛若潮水,在见到人的这刻几乎令他失去理智,疯狂地想冲去将人紧紧抱住,永远绑在身边。
疏白,疏白......
而他自然是没成功的。
靳文修看似很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实则将人牢牢框在了原地。
“景域主,这是做什么?”
他没什么情绪道。
但这次景斓彻底不再压抑,“滚开!”
他带着极大的怒火,既是被阻挡与疏白相见的焦急,又是恼怒竟真是对方将他的人带走了!
他都不敢想靳文修对疏白做了什么,当初又是怎么威胁将疏白带走的。
疏白那么乖,那么好,靳文修怎么敢!他怎么敢去做那些下三滥的事情!
对了,还有那次.......
景斓像是想到什么,呼吸一窒。
他想到了那天。
在灵川星,被靳文修抓着亲吻的人。
是了,当时他就觉得那个人那样熟悉,那样......像他的疏白。
第三十九章
灵川星那一次相拥亲吻的画面在记忆中一闪而过,景斓彻底僵在了原地。
而不远处的疏白,在注意到他时不禁怔愣片刻,随后缓缓敛下眉眼中的情绪。
和景斓碰面是迟早的事,虽然现下很突然,但也能反应过来。
他原地站了会儿,接着在景斓的注视下平静地走上前,对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似乎有些空茫僵硬,不知想到了什么。
几步后,疏白在靳文修的身后站定,跟景斓隔了好些距离。
他张了张口,还没说些什么身前的人便道:“不休息?”
靳文修的一只手始终压着景斓的肩膀,他缓慢地侧了侧脸,朝着疏白问道。
疏白回过神,他道:“您交给我的事务,有一项的处理我没有把握想来问问。”没想到撞着‘熟人’了。
他看向景斓的目光有些漠然。
也正是这一视线将景斓刺得回了神,他人一动就要再次冲过去,就被靳文修死死抓着。
景斓已经快急疯了,他二话不说用举起另一只拿着枪械的手,顶着靳文修的脑袋,森然道:“滚开,靳文修。”
他一直坚信是有人威胁带走了疏白,一天没找到人便一天担惊受怕,而现在......
只要想到被靳文修强压着亲吻的人可能是疏白,他几乎快疯了!
景斓阴冷地盯着靳文修,手指紧紧扣着枪/支。
注意到那边的情况,吕斯立马就要回靳文修身旁,直到靳文修给他使了个眼色后才不再动作,静观其变。
“景域主,一把枪杀不掉我。”靳文修慢条斯理道。
景斓冷笑一声,“那就试试。”
枪声几乎和他的话同时落下,靳文修却在比他更快一刻偏了偏头。
子弹空了。
两人都并不意外,没有谁指望这一枪会中,但接下来的矛盾将更升数级。
景斓迅速拉开身位,掏出了另一把枪支,抬手就是连发数弹。
子弹的爆破速度几乎跟他摁下的动作持平,没有半分延迟。
靳文修却始终没拿任何武器,他看似随意走开几步,对爆破在脚边的子弹看都未看一眼。
很快听闻到动静的中心站工作人员赶了过来,他们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阻止道:
“景域主!您冷静一些。”
“景域主,几位域主有矛盾好商量,中央站不能交战!”
景斓一把将旁边地人推开,冷睨着靳文修道:“靳文修,你应该不想刚拿到白洞就跟另外两大星域为敌,把人交给我刚才的事情一笔勾销!”
“看来我刚才的回答,景域主是忘了。”靳文修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惧怕。
景斓又气又急,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地力度几乎将手心抠出血来。
他清楚急切无用,很快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情绪压了下来。
他不再理会靳文修,三两步走到疏白身前,也在这会儿功夫靳文修也回到了疏白旁边。
景斓的视线冰冷地从对方身上扫过,心知现在无法将人带走。
但至少人已经找到了,他总会想办法。
想到此,景斓已经镇定下来,他现在更多地是想跟那么久没见的疏白说说话。
“疏白。”
他看着许久没见的人,一时间心底情绪翻涌,无数想吐露的想念和疑问堵在了胸口,最终踌躇了半天,只能轻轻叫出这两个字。
疏白平淡地与他对视,在他的记忆力,面前的男人一直都是个儒雅的性子,直到童笙回来后他才得以见到对方的另一面。
一个与表面上完完全全相反的人。
按理说现在的景斓风评是很不错的,前世的这个时侯对方跟他有了关系,只觉得已经将他拿捏在了手上,再加上调整许多决策的方向获得了巨大收益,看起来相当意气风发。
而现在。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头发衣襟都略有凌乱,嘴唇干燥出淡淡的裂痕,眉宇中的疲惫怎么都掩盖不去。
倒是跟前世大相径庭。
反而有几分未来童笙归来后疯狂的模样。
是因为他吗?
疏白瞧着对方的目光很是清明。
不是的,他心想。
景斓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的欲.望没得到满足,因为自己的渴望没得到浇灌,他仅仅是因为现在想要的东西得不到,甚至摆脱掌控而不能忍受。
他是那样为己的一个人。
“景域主。”疏白回应着,疏离冷淡的几个字从口中吐出,使得景斓面色稍变。
刚才他的确有发觉疏白神情不对,但没深纠,现在却更直面的感受到了对方仿佛面对陌生人的态度。
不,似乎比对陌生人更冷漠几分。
他了解疏白的,就算平时不常表露情绪,但并不是一个真正冷血的人,相反他很安静也很听话。
愿意听他的话,也愿意迁就他。
会温顺地叫他域主,也会在他为某些事烦恼不已时,冷静地同他商讨疏散心底的忧虑。
那种干净平静的气质,时时能抚平他的心情。
他最喜爱的事情,就是能随时随地地将疏白搂抱着,凑到对方脖颈边嗅着沁着些许冷意却能压抑躁动的气味。
而现在,疏白看着他的目光很不对。
疏白向来不喜欢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一直都这样坦然。
深感不对的景斓,不禁再次想起那亲吻的一幕。
他强压下不好的感觉,忽视了身边的人,直直道:“怎么了?是不是靳文修伤你了威胁你了?疏白你不要怕,他算不上什么。”
景斓尽量平静道。
脸上也扯出温和的令人心安的神情。
不管怎么样,他要先该给疏白一颗定心丸,然后将人带走,至于那些事情现在不是说的时侯。
说不定,不是疏白呢?
疏白与他回视,看着对方强做出的温和,从没一刻觉得这样虚假。
那人以前是可以装得很好的,或许这次真让靳文修气到了。
不知为何,疏白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的目光瞥了眼身边的靳文修,竟不期然地跟对方撞上了目光,黑漆漆的眸子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仿佛就等待这一刻视线的碰撞。
疏白顿了顿,收回目光后才慢慢回道:“没有,靳域主对我很好。”
冷冷清清的声音落在景斓耳中,却令他神色苍白了些许。
他暗暗咬了下牙,“疏白你不要怕他,甚至我现在就可以开战带走你。”
“没有。”似乎不再耐烦听他的话,疏白撇开脸,“我说了靳域主对我很好,以后我打算留在白洞星域,这是我自愿的,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不可能!”
靳文修的话只是令景斓恼怒,但疏白所说彻底令他理智将近崩盘。
他压抑道:“是他把你绑走的!他肯定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有这些想法,这不是你自愿的!”
“我很清醒。”疏白打断道,他甚至当着这样多的人面直言道:“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这话令围观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看着景斓的目光也怪异了些许。
他们的目光不禁在疏白脸上扫过,虽然眸色发色极为怪异,但呈现出的容貌却很漂亮。
若他们有域主这样的权势,又喜爱男人,说不准还真会这么做。
这对于常人来说或许是极其难以启齿的,疏白却非常坦然的表述出来,他漠然地看着景斓重复道:“我非常清醒,景域主。”
而景斓也彻底变了脸色,他气息不稳道:“没有的疏白,我只是......我只是喜欢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逼迫你的。”
他有些无措,伸手想要去抓疏白,却蓦然被拦住了。
靳文修面无表情,“景域主,这是我的人。”
他总是知道怎么在最大程度上点燃一个人的怒火。
景斓本就是为疏白而来,现在疏白不肯跟他走,靳文修也跟他对着干,更说出这种暗示性的话,几乎让他火气直冲。
他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落在对方的脸上,阴翳道:“疏白是我带到的中心岛,也是在中心岛生活了多年的人,靳文修,你怎么得到他,又是怎么把他变成这副样子你心里最清楚。”
显然,他还是不相信疏白真的不想跟他走,只以为靳文修给对方下了暗示或是做了别的手段才会这样。
他的疏白,不会这样看他,也不会这样同他说话。
一定是靳文修一定是靳文修!
“那就发挥想象吧。”靳文修不无不可地挑了挑眉,“明天还有一场交流会,已经需要休息了,我的人也不愿意跟你走,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请你出去。”
靳文修!
景斓目光一戾,简直被戳了肺管子。
但这时的疏白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景斓一慌,连声道:“我不会逼你疏白!”
“你跟我回去!”
他想,是他错了,他太急了。
是他的急切害疏白扑进了另一个虎口,靳文修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是什么善类。
疏白闻言,回眸看了他一眼。
但他这次没说什么,仅仅是看了下便收回了目光。
银白色眸中的冷淡也让景斓沉默下来,疏白接二连三的态度令他有些许恐慌,仿佛对方真的对他没了一丝一毫的感情。
但是,怎么可能......
明明一个月前,他们还那样亲近。
靳文修收回了手,他瞥了眼愣住的景斓也没再将人赶出去,只是径直往回走去,在进屋前的一刻跟上疏白的脚步,轻轻抬手搭在对方的肩上,随后在景斓的注视下关上了大门。
走前还被刺激一通的景斓瞬间红了眼。
紧握的拳头上一滴滴渗出了些许血迹。
一边的吕斯等人见状也没再插手,等待着景斓离开的功夫,他跟一众中央站点的人站在一起。
若有若思地摸了摸下颚。
之前他怀疑疏白的来历,所以原来是因为这样?
但是域主并不是善心泛滥的人。
吕斯目前还没怎么见识过疏白的训练成果也不知道对方天赋如何,但域主对疏白的特殊他看在眼里。
光作为心腹培养不会是这样的。
而刚才景斓的话也给了他一些别的想法。
吕斯面露古怪。
不会吧,域主应该不会吧......
这特么的也不像啊。
上次疏白跟他训练的手腕上都是青紫,他都看到了!
第四十章
“域主。”
疏白偏头看了眼搭在肩上的手,不自然地将其拨开后,低声道:“多谢。”
他心知靳文修给他出了头。
靳文修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随手将外套解下挂在了门口的衣杆处,“好好休息,明天中午的宴会养足精神。”
疏白轻应下,片刻后,他看着靳文修的背影询问了一句,“是不是被伤到了。”
上楼的动作一停,靳文修侧过身唇角微翘道:“倒是观察的仔细。”
“第三颗子弹在您身后爆开的时侯,里面的碎片没入了手臂。”
疏白一面说着一面上前两步,抬手抓住靳文修的左臂,小幅度的卷起对方的袖子,只见在小臂处赫然有一道细细的缝。
因为速度太快,射.得太深,表面上近乎看不出什么,但随着时间这块儿皮肉会被灼伤大面积的爆血。
“学习有些成果。”靳文修浑不在意。
“我检查过,这栋公寓有初级的医务机器人,可以处理伤口。”疏白小心地抓着,相比于他手心温凉的温度,对方皮肤的温度要高上几分,摸着热乎乎的。
“你来。”靳文修却言简意赅道。
疏白稍稍愣了一下。
“只教了你实战忘记教别的了。”靳文修笑了下,“现在刚好。”
疏白被带去了靳文修的房间。
对方明明没来过却像很熟悉这里一样,从角落翻出了一个医疗包。
“这枚弹壳放了点火石粉,把旁边的烂肉一起切了。”靳文修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枚麻醉扎到了手臂上,随后将薄薄的匕首塞到疏白手中。
“有吸石器。”疏白指了指里面的辅助工具,能够探入肉内吸附弹壳。
“要是在外面不一定有这东西。”靳文修感到手臂上淡淡的麻意后便搁置到了疏白面前,“这外壳中间部分是厚壁,周围很薄,你把旁边再割开一些取出来,然后将烂肉也割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具体操作,冷静清晰地仿佛不是在割他的血肉。
疏白轻轻抓着他的手,手腕处的青筋突起触碰着极为分明。
他轻吸一口气,照着对方所说一步步来。
消毒、割肉......
大量的血从伤口处涌出,没入手臂下压着的棉枕上。
疏白想,明明不用那么急切的,想教会他大可以等回去洞心城后用模拟人操作。
握着小刀的手有一丝颤抖,他压下这种感觉,一板一眼地照着对方所说分毫不差地执行。
直到最后缝合好伤口,疏白看着歪七八扭的线条陷入沉默,他的额头隐约还有些汗水,目光怔怔地回不过神。
“可以了。”靳文修站起身将胳膊上的血抹干净,“很完美。”
如果抛却杂乱的线条和多割大的伤口和肉的话。
疏白这才蓦然回神,他咽了下有些干涩的喉咙,“你不需要这么做。”
“我想你再成长得快一些。”靳文修将擦完血的布慢悠悠放回桌上,他低垂着眼俯视着身边的人,随后抬手轻轻捏住疏白的下颚。
略粗糙的指腹部在细腻的皮肤上蹭过。
他微微俯下身,“你可以做到得疏白。”
在短短半年之内。
疏白看着对方逐渐靠近的面孔,温热的呼吸近乎落在脸庞,他不禁摒了气息。
直直地与对方那双暗沉的眸子对视,仿佛陷入了漩涡之中,阴暗沉闷地难以自拔。
但疏白没动,他安静地看着,直到靳文修缓缓松开他重新直起身。
“我会的。”疏白道,“但我可以知道域主想要什么吗?”
这些时间,靳文修放在他身上的心思确实很多。
但对方所做和他想要的并不冲突,他愿意倾尽全力。
“只是想看看,你本来的样子。”靳文修意味不明道。
他不再多说,转身将房门.......关好。
疏白:?
他站起身,“这是您的房间。”
他的在隔壁!
“在这休息,刚处理完伤口需要观察‘病人’的状态。”靳文修指了指小臂上的伤,“在没有药物且粗略的处理下我可能会发烧。”
疏白:.......
他将信将疑地顺着胳膊往上挪,直到对上靳文修坦然的目光。
这也是课程的一部分?
但不然对方为什么留着他,没理由。
疏白带着略微的怀疑应下了。
而晚上对方很正常也没有丝毫越界的行为打消了他的戒心。
睡觉前,疏白心底给自己掐了几个点,打算按时起来查看靳文修的情况,他是真将对方的话听进去了。
然而谁想到,他这一睡,直接睡到了早上。
这处公寓内的窗帘也很厚,能将白日的阳光遮蔽的丝毫不漏,疏白迷迷糊糊睁眼时以为是晚上,他翻过身,手轻轻贴在靳文修的额头上,对方的温度比他高一些手也摸不出来。
犹豫了一下,疏白凑上前将自己的额头缓缓贴了上去,他垂着眼帘,睫毛不禁轻颤了一下。
正常。
正待疏白回被窝时,身.下的人蓦然睁开了眼。
疏白:!
他顿时僵住了,但或许是面上没表情的缘故看着很平静,就带着这样的‘淡然’缓缓坐了回去。
“走吧。”好在靳文修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起身。
疏白见状就拧了眉。
现在不是半夜吗?
他忽觉自己好像状态也不错,连忙看了看终端上的时间。
很好,白天了。
疏白轻皱着眉没有松开。
这不应该的,他向来能控制自己的睡眠,既然晚上准备醒就不该睡得那么熟。
“没睡够?”一会儿功夫靳文修已经收拾完了,他站在床边,看着还呆呆坐在被窝里的疏白。
“我尽快。”疏白回过神,扒开被子就去换衣服了。
靳文修慢悠悠地看了一眼,俯身将枕头下的安睡草拿了出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客人,这是好东西哦。”垃圾桶说话了,机械音滋滋地冒出来。
靳文修抬手就关了垃圾桶的电源,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房间。
等疏白下楼时,桌上已经放了些点心。
“交流宴在中午,先吃点垫垫,时间到了再去。”靳文修将一杯奶白色的牛奶推到他的面前。
疏白顺着吃了几口,约莫等了两小时后,终于出门了。
一边的吕斯和两位主将因为昨晚的事也睡得晚,但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特别是两位主将收回了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站在靳文修身后时,凶戾的眼睛倒有了几分煞气。
他们在最后的时间,踏入交流宴的大厅。
先是走过冰晶的珠帘,紧接着满是富丽堂皇地殿堂展露在面前,巨大的大厅和顶上倒挂的晶莹,看装横和规模丝毫不逊色当初举办宴会时中心岛的大殿。
但不同于当初由各地贵族前来的宴会不同,这次的宴会主人只有三个人。
也就是三大星域的域主。
这里周围摆满了小餐桌,两边对称的呈现出无数桌的点心和香槟高塔,其余活动在内除了几位域主身旁的心腹,就是一些极为漂亮的女子和男人。
他们衣着清凉以优雅的姿态游走在宴会之中,但都很有规矩的避开中央的大桌。
那张桌子便是为三大域主准备的。
靳文修目不斜视,带着几人径直来到了中央的桌子前。
在左上方还留有一个位置,也就是历代白洞主所坐的。
“白洞主终于来了,我们还寻思着您有什么匆忙事敢不来了。”一旁的环冗主调侃道,他相貌普通,笑起来时也很和煦,看起来很是友善。
但这话里话外都在讽刺靳文修来得晚,不当回事就别来了。
靳文修走到椅子边的动作停下,他侧首轻描淡写地看了环冗主一眼。
明明是很轻的一道视线,落在外人眼中却仿若匕首的寒光,森冷阴寒,瞬间令环冗主脊背发凉。
待靳文修坐下,他才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吓出了冷汗。
这令环冗主的目光变得惊疑不定,又恼怒自己竟然被一个刚上位的小子吓住了。
然而一旁早已和靳文修交过手的景斓神色平静,唯独在看到旁边的疏白时,目光微顿。
但今天的他似乎已经从昨晚的种种情绪中拉回了神智,自然地收回了落在疏白身上的目光,心里在想什么却不得而知。
场面有些死寂,环冗主老好人地笑了笑,开了话题,“恭喜白洞主成了事,以后白洞星域就由您做主了。”
他不及景斓和靳文修年轻,今年已经将近四十,他能做那么久自然跟景斓的雷厉风行,靳文修的杀伐果断完全不同,他纯粹是靠着他的祖辈。
环冗星域的制度很适合巩固历代环冗主的位置,权力几乎紧握在他们的手中,而目前也没出现能夺权的人。
“那就敬一杯吧。”靳文修直接应了下来,他指尖一动,将桌上最烈的酒跟着半张桌子推到了环冗主的面前,而他自己也直接敲开了一瓶。
看着面前的烈酒环冗主顿时面色微变。
这酒确实烈得厉害,一般下肚就会烧的生疼,通常是一种挑衅。
更别说一瓶。
而这边靳文修已经拿起了酒瓶,笑看着迟疑的环冗主缓缓道:“环冗主,我不配敬你?”
他勾着的唇角,没有丝毫笑意。
环冗主轻吸一口气,强压下情绪爽朗地笑了笑,“怎么会。”
他站起身抓着酒瓶,深深地看了靳文修一眼后就直接灌了起来。
靳文修见状也一口将瓶内的烈酒全部咽下。
他比环冗主更快些许,喝完就将酒瓶子搁到了桌上,而环冗主喝完的瞬间就站不住了,胃里灼烧的疼痛瞬间就弥漫上来,口中也有了一丝血腥味。
反观靳文修,没事人一般垂下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捂了下胃。
两边候着的侍从连忙送了解药上来,一个送到了环冗主身旁的人手中,一个送到了疏白的手中。
几位域主聚在圆桌旁,个人身边只能带一个人,而其余心腹则是去外圈一点的小桌子边交谈食用。
靳文修将疏白留下了。
看着手心的小盒子,疏白刚要打开拿出一颗药丸来,就被靳文修压了下去,“环冗主,这点酒水还用吃药?”
这点酒水?
环冗主恨很咬了下牙。
这烈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毒药。
他抬眼面对靳文修轻蔑的目光,猛地挥开了旁边心腹的收,阴冷地笑了下,“当然不需要。”
两人重新做回了位置上,相反的是环冗主满头冒着冷汗,面色苍白。
开场白就是这样一出,周围候着的侍从们都胆战心惊起来。
但意外的是接下来的交谈都很和谐,至少表面上很和谐。
“白洞主南边的风星资源丰富,不知道愿不愿意跟我们合作?”
靳文修慢条斯理地挡回去,“这样说来,我倒是看中了环冗星的北星。”
北星,在环冗边沿和白洞紧贴的稀有资源星。
环冗主干笑两声,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
在聊了一会儿后,景斓终于开口了。
“靳域主,我跟你要个人。”
一句话落下,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就连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相互试探的心腹们也不再开口,纷纷小心看了过去。
而一边的环冗主见状,不动声色地喝了两口暗中掺了解药的水,心想着景斓终于沉不住气了。
昨晚两方碰面差点打起来的事他也听说了。
环冗主心底冷笑,这景斓还真够没出息的,为了一个男人闹得这么大。
不过也好,这新白洞主恐怕刚拿了白洞气焰旺的很,刚好让景斓去挫挫锐气,就算挫不成也可两败俱伤,倒便宜了他。
见状,环冗主不再说话。
只是悄悄抹了下翻涌着血气的胃,心底暗恨。
实在是太嚣张了。
“人?”
靳文修的声音很轻,他靠着身后的椅子,搭在扶手上的手慢条斯理地将疏白的手握在手中,缓缓举到自己唇边。
他笑着道:“要谁?”
明知故挑衅的姿态令景斓呼吸一乱,但多少比昨晚因突然找到疏白而失控的情绪稳定的多。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想将对方碎尸万断的心情,“就是您身边这位。”
“疏白。”
“他的来历相信靳域主也了解,我就不再解释了。”景斓平时总能表现出温文尔雅的模样,今天却装不出一点,他冷着脸将一份合同推到靳文修面前。
“他对您没什么用。”
“您想要什么人手我这边也可以帮你,培养的资源或是人脉,还是其他条件我们都可以商量。”
靳文修半阖着眼懒懒地扫了下合同。
“景域主怎么会觉得......”
他甚至没去碰那些纸张,笑了下,“这些东西够买我的人。”
第四十一章
靳文修慵懒地靠在椅背,轻捏着疏白的手贴在脸边,眼帘轻垂。
这副姿态落在景斓眼中带着满满的挑衅。
他搭在桌上的手颤抖了一瞬,下一刻紧握成拳,深深将火气压了下去。
“那靳域主想要什么。”声音中带着沁入骨髓的冷意,景斓紧紧地盯着对方,像是要在下一刻扑上去拨皮拆骨。
“你觉得价值多少?”靳文修慢悠悠地将话题抛了回去。
景斓胸口起伏了下,他起身将合同拿了回来,“灵穹星北部的高级资源星,不知道靳域主愿不愿意。”
这话一出,旁边悄悄喝药的环冗主差点喷了出来。
心底惊愕异常。
景斓是疯了,为了个男人交出高级资源星?
旁边一面听着,一面对靳文修的触碰而不自在地疏白,也不禁目光微动。
每个星域的高级资源星非常有限,而里面用于打造武器和实验的高阶材料更是市面上可遇不可求。
它是星域内最重要的资源之一,更是不可再生。
失去一个高级资源星,可能加重打造某种特殊武器的负担,而要是再想拿回来除非两边开战。
他抬眼像景斓看去,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眼中种种思念爱意糅杂,看起来用情至深。
周围安静了下来。
靳文修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景斓,忽然感到疏白反捏住他,力道有些许紧张。
他安抚地拍了拍,果断道:“不需要。”
随后在景斓骤然变化的面色下,继续接着:“如果是整个灵穹星域,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这摆明了不可能,就是在埋汰景斓。
‘砰!’
景斓狠狠重拍桌子,瞬间稀有木材打造的桌面出现道道裂缝。
“不识好歹!”他终于怒到了极点,难以忍耐。
旁边的侍从被吓了一条,连忙上前劝道,“景域主不要动怒。”
环冗主也迅速起身宽慰道:“小辈狂妄些也正常,景域主冷静些不要跟他计较,换不到人也就算了难不成还抢吗。”
他说着话,心里啧啧称奇,也寻思上这疏白有什么重要的地方,竟然用一个资源星都换不来。
要说一个景域主也就算了,好歹养了那么多年犯犯病也正常,这靳文修瞧着也不像个糊涂的。
环冗主嘴上说着打圆场的话,里里外外又是想压靳文修一头,而且他后面的话倒是提醒了景斓。
空间站不能交战,他们的兵力也不在这边,现在闹起来确实奈何不了靳文修。
但出了空间站可就不一定了......
景斓挥开环冗主阻止他的手,垂落在身侧的手死死握紧,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后还是将火气压了下来。
是的没关系。
他已经找到人了,把人弄回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既然靳文修不肯给,那也别怪他不客气。
想到此,景斓重新坐了回去,他拆开之前靳文修敬环冗主的那类烈酒,冷笑道:“好,竟然靳域主不肯让人那就算了,不知道我敬你这一杯你喝不喝。”
话是这样说,却已经让身边的侍从将一瓶酒端到了靳文修跟前。
这种酒烈得堪称毒药,刚才靳文修已经喝了一瓶,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没有半点反应,但喝两瓶就不一定撑得住了。
靳文修淡淡点头,“你敬我的,当然给您个脸面。”
这话说得,实在不中听。
景斓也不再管了,不过是趁些口舌之快,等他回去自然要对方好看。
将他和环冗主都得罪完了,这白洞主的位置恐怕要换个人坐坐了。
两人都是一口气将酒水饮尽,入肚的瞬间灼烧的刺痛即可蔓延上来,胃中翻腾着血气,猛烈得好像要在下一刻吐出来。
景斓强压住,面色不改,除了唇色苍白了两分。
反观靳文修依然没半点异样,两瓶烈酒就好像两瓶水,他甚至还抓着疏白的手懒懒地靠着,姿势都未曾改变。
景斓只当他是硬撑,恐怕离开这里就要修补胃上烧出的血窟窿了。
之后几人做着表面功夫,愣是说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散场了。
靳文修最先离开了大殿,倒不是他多迫不及待,而是另外两人都没动弹,直到他离开许久后才给彼此倒了杯温酒,缓缓交谈上。
“环冗主,好久没合作了......”
在大殿内,两人谈了很久,直到两小时后景斓才离开了这里。
按理说交流宴有好几天,但他已经一天不想多呆,离开后就径直往东边公寓去,而正是在回去的路上却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疏白!”
远远望见站在桥上的疏白,景斓顿时精神了两分。
他快步上前将人拦住。
疏白离开的动作一停,漂亮的眼睛稍稍抬起,毫无情绪的目光从对方脸上一扫而过。
“景域主。”他淡淡道。
这条桥是通往东边公寓的必经之路,北边公寓也可以在此路过。
昨晚景斓正是在这里望着湖面上的粼粼波光,想着记忆中熟悉的色彩。
“你有没有事。”景斓看着他,像是想到刚才的事,神情变得忧虑了几分,他有些激动地抬手抓着疏白肩膀两侧,“靳文修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他始终难以相信疏白真的不愿跟他回去,相较之下,他更觉得是靳文修做了手脚。
说着,他抬手去撩疏白的袖子,想要看上面有没有伤口,这一动作当然被打断了。
疏白用力挥开退开一步,声音冷了些许,“景域主,没事情的话就离开吧。”
“疏白你清醒一点!”景斓承受不了疏白这样的态度,他急促道:“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你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靳文修带走了你!”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疏白轻拧了下眉,再次打开景斓想要触碰他的手,“我记得所有事情,也是我自愿跟靳文修离开。”
“不可能。”景斓不相信的否认道,“就是我.......喜欢你的事吗?疏白,如果你不喜欢这样我可以像以前一样,继续做你的域主,我不会干涉你,也不会碰你。”
他苦笑一声,“你连这都不愿意信我吗?”
疏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但眼中表露出的冷淡已经给了回答,景斓顿时心下一乱,他道:“你与我在一起多年你都不肯信我,为什么相信靳文修!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担心吓着对方,景斓深吸一口气后,缓下声音,“对不起疏白是我不好,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也不要相信靳文修好吗?
这人手段残忍,上一任白洞主在他手下连全尸也没有,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在他身边我不放心,白洞星域太远,如果有什么事我难以迅速赶过去,疏白你同我回去好不好,你信不过我你就寻个灵穹域内你喜爱的地方,我给你寻些房子住着,你想怎么都可以。”
他这样的苦口婆心,似乎一心为疏白找想,刚才为了将人带回来更是打算付出一个资源星。
这放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不免被蒙蔽。
就如,前世的疏白。
“对不起。”景斓再次道,他一手似要轻抚疏白的脸,但又像想到什么又僵硬地收回,他神情温柔却难过道:“我不想害了你。”
疏白却在这一刻,眸中罕见的露出一丝不耐。
他轻皱着眉,终于道:“靳文修没对我做任何事,他带我走也是我拜托的。”
“你说让我相信你?相信下在酒里的药?”
话音刚落,景斓也瞬间安静了下来,好像连呼吸都轻了些许,就在他略略思考准备解释时,疏白就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直接道:“你给我下药,我问你时你是怎么同我说的。”
“你说是侍从下错了。”
疏白似乎都笑了下,“这话你信吗?”
“下药,试图欺骗,这都是你做的。”他面无表情道。
景斓与那双银色的眸子对视,一如以往的清澈却不再令他一眼看透,反倒像是看清他那些心思般。
他沉默了很久,在疏白将要转身时,他忽然回神将人拦住。
“对,是我做的。”他干脆承认道。
随后他无奈道:“是我不好,我鬼迷心窍了。”
“疏白,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我也怕,我怕你觉得我恶心。”他声音有些低,干涩地吐露一字一句。
“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喜欢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侯开始,但你那时候只当我是域主,而我也不敢冒犯。”
“我就想先这样守着,等到你懂些感情了我再试试,但直到你成人礼那天.......疏白你真的很漂亮很引人。”景斓蓦然抓住疏白的手腕,像是生怕人跑掉一般,压抑道:“那些人都看着你,我很嫉妒。”
“对不起我没能控制住,我想着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了,可以光明正大地阻挡那些目光。”
“我用错了手段。”
景斓深深道,最后无奈地笑了下,“你生我气没关系,但别拿自己犯险,跟在靳文修身边我怕你遇到不测我难以赶到,同我回去,你不消气我就不去找你。”
一大星域之主,本该高高在上的存在,如今却这样低声下气地讨好着。
他语气轻柔温和,带着克制的关心和感情。
就像真的对人用情到了极致。
疏白轻垂着眼帘,看着那只紧紧抓着他的手。
他想,为什么要扮演得这样真实。
如果是前世的他,或许听了这些话就乖乖回来了。
毕竟在童笙出现之前,景斓就一直是这样,就像是真的对他有感情,真的对他好,真的将他放在心上。
整整十年。
谁能不被欺骗呢。
明明有了喜爱的人,却装模做样的牵制他。
疏白缓缓抬眼,他凝视着景斓眸中的情绪,在刹那间就好像回到了前世。
那时对方带着童笙到他面前,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一如既往的温柔。
但他却带着这种深情,同他说出让他做地下情人的话。
他已经被骗过了。
就算重生了也无法改变,他确确实实的付出了代价,永远死在了那一天。
“够了。”疏白将他的手一点点掰开。
“我没有兴趣同你说这些。”他没什么情绪道。
也不再给景斓狡辩的机会,疏白轻轻闭了下眼,白色的眼睫轻颤,似乎是将前世种种压下,也似乎是再难忍耐对方的虚伪。
“我知道童笙。”
熟悉的名字以景斓绝对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此刻,瞬间令他僵在了原地,手也被疏白顺利扒了下去。
只听清冽的声音继续道:“也知道你当初带我回去的原因。”
“我很像他,对吗?”
刹那间,景斓只觉如坠冰窟。
第四十二章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疏白,却见对方只是平静的回视他。
他张了张口,竟一时哑然。
疏白却毫无影响地继续说着,“我感激你。”
曾经真切地感激爱戴,直到后面变成对伴侣的喜欢。
“我也曾疑惑过你为什么待我这样特别。”
后来知道了原因也付出了代价。
“现在趁我耐心没有耗尽前结束吧,你该知道你对我的纠缠没有任何意义,你有喜欢的人。”
“不是......”
景斓条件反射想说出反驳的话,却被疏白径直打断,“我不想再听到你说喜欢。”
“景域主,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肯说一句真话?”
疏白眉峰轻拧,“这几年来你从没喜欢过我,更别提成人礼上钦慕我所以犯下大错,你不过是为了自己,也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合格的替身。”
“你说靳域主为人不好让我回去,试问我回了灵穹星域可还有出来的一天?”
“你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让我在你喜爱的人回来前满足你的欲.望。”
“就算抛却这一切,下药、扯谎、往靳文修身上泼脏水,也尽是下三滥的手段。”
“景斓。”疏白冷冷地看着他,“你真令我恶心。”
景斓一席话顿时被堵在了口中,他的呼吸在疏白的注视下越加粗重,就好似被扒光了皮扔到了阳光下。
所有话最后被淹没,只磕磕绊绊地说出一句,“不是!”
但他心里清楚,疏白说的都是真的。
从他捡回来这孩子开始,就是因为跟阿笙相似的眉眼。
“你先听我.......”景斓深吸一口气,话说到半又蓦然一转道:“不对,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这并不重要,但的确是真相。”疏白冷淡地回应,脸庞柔软的发丝被他随意别到了耳后,目光清明地直视着景斓无措的神情。
对方在竭力保持冷静,但显然完全超出意料的事情到底令他一时没了对策。
他看着疏白,无论是本该型惯性说出的借口或者甜言蜜语尽数都吐不出一个字。
“你想说什么。”疏白却像知道一般,替他道,“说你曾经喜爱过,现在不喜欢了吗。”
就如景斓了解疏白一般,疏白也逐渐清楚了景斓真正的模样。
曾经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有这样巨大的变化,也一度找不到原因,现在倒是明白了。
景斓本身就是如此,从未有过喜爱他待他温和的一面。
所作所为不过是捕获猎物的牢笼。
一切都是欺骗。
景斓蓦然僵硬了神色,第一次面对疏白升起了哑口无言的感觉。
不应该的,疏白.......怎么会说出这些。
他终于感到一丝怪异,就算疏白发现童笙的存在,发现了欺骗,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就算再失望,心底多少还是信任他的,会听他解释。
不可能完全不信,更别提厌恶。
怎么会这样。
就好像,对他的所有都知根知底。
就在景斓惊疑不定间,疏白收了最后的话:
“就这样吧。”
“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们互不打扰。”
所有的恩情,在前世他已经彻底还清了,现在他只想远离灵穹星域过自己的生活。
“等一下!”
还来不及有些头绪,见疏白已经走出几步,景斓连忙上前将人拦下。
“.......别走。”
他一时说不出挽留的理由,第一次觉得语言这样干涩。
他深吸一口气,“不管怎样我们也真切的生活过多年,疏白,我没有害过你也不会想害你,你先跟我回灵穹我都会跟你解释的。”
疏白一顿,轻轻道: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前世他也曾问过,明明相处过十年,就算不爱他为什么连自由都不肯给他,一定要逼迫他做第三者,一定要作践他。
“什么?”
景斓一愣。
“我不会信你的,不管是相处五年或是十年。”疏白淡淡道,他想将对方的手拉开却只见景斓越抓越紧。
见无论怎么说都没用,景斓也没了办法,他上前将疏白紧紧制住,“对不起。”他低声道。
他要将人打晕带回去!
他的速度很快,却在将要碰到的刹那被疏白挡了下来。
景斓眸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不等他反应过来,肚子上猛地挨了一拳!
“嘶——”
疏白迅速退开几步拉开身位,同时眸底神色微沉。
一方面是景斓打算动手,另一方面是他发现景斓的手法是克制他的手法。
准确的说,是克制他从景斓那儿学到的手法。
根据时间线,这个时侯的他从景斓手中学到的东西不多,但也是未来所学的根基。
前世他没能看出来,但这世跟在靳文修身边看得多了也练习的多了,反倒发觉了端倪。
也就是说,对方从始至终都知道他不适合这种格斗方式,也知道他学习后所会有的弱点。
因为按理说景斓的那一套用在他自身上并不会被刚才的手法克制,但疏白与所学并不适合,所以才会产生破绽。
想到此,他的目光顿时冷了几分。
而景斓也被这一拳打得完全出乎意料。
他顿时明白了什么,倏然抬头道:“是靳文修对不对!”
这招式是靳文修教的,而他的一切恐怕也都是靳文修暴露的!
疏白冷着脸,“你没有资格说任何人,你从来就没想教给我真正有用的东西。”
见彻底没了办法,景斓冷笑一声,“就算他教了你,一个月又能学成什么!”
他会将疏白带回去的!
话落,他毫无预兆地冲了上去,从弯着腰到起身快得几乎肉眼难见。
疏白却在顷刻间做出了反应,他精准地侧了侧做半边身体,但同时他抓准机会进攻的手段也被对方瞬间拦了下来。
瞬息之间两人便过了数招。
在三招没能拿下疏白时,景斓已经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他竟然......一时看不出路数。
忽然,疏白顺着对方打过来的力道猛地撞上了桥杆,随后借着力道狠狠踹到了对方胸口。
脊背上的疼痛瞬间令疏白皱了眉,但对方下手有多重,疏白借用的力道就是其数倍,景斓倏然退后两步,捂住了翻腾着血气的胸口。
他惊异地看着疏白,紧跟着目光一戾,将血气硬生生压下丝毫不影响状态地再次攻了上去。
而这次他比刚才出手更加凶戾果断,也迅速根据疏白的反应临时调整了对策。
这次他不再留手。
到底是一域之主,疏白真正入门也不过短短一月。
很快疏白被逼退到了桥下,目光冷冽地看着逼近的人,一手抬起蹭去唇角猩红的血迹,一手捏紧了袖中的暗器。
在对方迅速上来制住他的刹那,一颗微小的珠子瞬间从手链弹出,没入了景斓的左臂。
这还是景斓躲得快的结果。
‘哧——’
一道轻轻的皮肉陷入声响在耳边。
景斓一僵,他垂眸看了眼,在见到那毫米大的伤口流出几乎不可见的透蓝色水时,经验丰富如他瞬间知道了是什么毒。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疏白,心底猛然窜上一阵难言的痛楚,“你竟然......”
这一刻他真正清楚,疏白别说确确实实不信任他,甚至厌恶到想杀了他。
这怎么可能!
景斓不相信。
疏白怎么可能会想杀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
明明就在一个月前,听说成人礼的事情还会真正开心地同他笑一下。
哪怕清楚接回疏白是为了阿笙,不过是个用来思念阿笙的东西,但亲眼看着对方动手的刹那却感到脊背发寒,像是心脏被捏紧的窒息和颤抖瞬间涌了上来。
不对,这不应该......
疏白怎么舍得下手。
就在他僵住地刹那,疏白已经将他撞开。
景斓还没回过神,但他条件反射地就要再将人抓回来。
然而伸到半空的手蓦然停住了。
一股力道重重捏住了他的手腕,骨头错位的细碎声在这一刻异常清晰。
‘咯吱咯吱。’
“景域主,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靳文修微眯着眼看着他,唇角勾着若有若无满是森冷的笑意。
“你的对手是我。”
第四十三章
骨头碎裂的痛楚瞬间刺入脑中,景斓额间的冷汗立马就下来了。
他以攻为守,径直袭了上去!
靳文修也顺着他松开了那只手腕,侧身躲开的同时,一掌击上了对方的肩膀。
他的力道远远比疏白强劲的多,景斓被拍上的瞬间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肩膀处也直接塌了一块儿,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凶戾地朝靳文修攻了上去。
远比对上疏白时下手更毒辣。
他们应是真动了手,过招之间快得几乎肉眼不可见。
疏白轻喘着气靠在树干上,将唇边又溢出些许的血迹蹭了去,而在这时吕斯等人也赶了过来。
他们本是回公寓收拾东西的。
“你怎么样。”吕斯见状拧了下眉头,拿出一颗白色药放在疏白手心,“等待会儿回战舰上检查一下。”
“谢谢。”疏白也不客气,将药吞了下去。
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交手的两人。
“不用担心域主。”吕斯宽慰道。
像是应了他这句话,没多久后景斓倏然倒飞出去狠狠撞上了桥边的栏杆,只见栏杆应声而碎!
景斓也兜头掉进了水里。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了几道急促的声音:“域主!”
是景斓的心腹。
吕斯见状迅速带着两个主将过去,将他们拦在后面甚至直接动起手来。
疏白则是在树干边轻捂着腹部的伤缓了片刻,而后走到了靳文修身边,他一眼看到滴血的手腕,不禁小心捧起,“你怎么样。”
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抽了回去。
只听靳文修口吻随意道:“皮肉伤,没问题。”
说着,目光还在疏白脸上的几处擦伤扫过,其中左脸有一道比较深血也渗出了许多。
他抬手轻贴着疏白的脸边,拇指轻轻蹭掉一些落出的血珠,“回去给你上些药。”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景斓已经狼狈不堪地从水中冒出了头,他头发衣服尽数湿透,乱七八糟地粘在身上,凌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猩红一片,脸上身上都有些细碎的口子。
他不断喘着粗气,抬头阴冷地看了过来。
只见脸色唇色都苍白地跟鬼一样。
他动了一下似乎想爬上去,但仅仅是这一下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僵在了水中。
他中了毒,左肩膀和右手腕都碎了骨,左腿也断了。
但即便这样,他似乎也强撑了一口气想要上岸,一点点缓慢地挪动着。
“再继续下去就是我胜之不武了。”靳文修站在岸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眉宇间带着戏谑。
“毕竟中了毒,您还是好好休养修养。”
景斓动作一停。
他蓦然抬首,死死地盯着对方。
靳文修不紧不慢,甚至抬手轻轻搭上疏白的肩膀将人揽到了怀里。
在疏白不明所以的目光下缓缓道,“至于疏白......”
“景域主,你好好看看,他哪里像灵穹星域的。”
“这张脸,这发色这眼睛,都是他从别的星带出来。”靳文修说着,指尖钩上了疏白的发尾轻轻捏起一缕,“除此之外,哪里像是你的人?”
他笑着反问道。
景斓呼吸一窒,森然道:“他在灵穹星域.......”
“嗯?在那里生活便是你的人?”
靳文修手上轻轻一拉就将疏白抱到了怀里,一手搂抱着对方的腰,轻轻颔首贴着对方的额头。
刹那间,疏白浑身都僵硬了,呼吸间隐约可嗅见熟悉的气味和淡淡的暖意,他不习惯的想要退开,但也知道靳文修想做些什么,最终还是很配合的没乱动。
只听近在他耳畔的声音缓缓道:“他所学所用都是我的东西,现在吃的穿的,身上带的......”
他轻轻抓起疏白带着手链的手腕,举到景斓面前。
“都是我的。”
看到手链的瞬间,景斓陡然呼吸不畅,瞬间明白这是将毒药射.入他皮肉的暗器!
靳文修面色不改,唇角的弧度却越深了些许,“要说唯一的,那就是他在灵穹星域被关了五年,那他将在我白洞生活五年十年百年,这样看来,他更加不会跟你有任何关系。”
“你放屁!”景斓终于忍无可忍,被气得怒火中烧。
心底的冷意却迅速蔓延开,他知道靳文修说的是对的,疏白处处像是以前的模样,但也处处不一样了。
处处......留下了别人的痕迹。
“甚至他也不想跟你离开。”靳文修似轻轻叹了一声,“你到底是基于什么才敢说他是你的人。”
“听你们说我很狂妄?”
他挑了挑眉,肆意笑道:“难道不是你景域主坐这个位置太久,已经分不清人和畜生了吗!”
“胡说八道!”
景斓只觉得神经瞬间绷紧,连忙慌乱地向疏白看去。
然而现在疏白被对方半拥在怀里,根本看不清神情。
“他是我带到灵穹的,是我培养了他!是我!”景斓愤怒到了极点,情绪激动下身体也开始颤抖。
但是没用,这些话苍白又无力,像是最后的宣泄。
他脑中不断闪过刚才疏白与他对峙的模样。
疏白说,“你的手段很下作。”
“真令我恶心。”
这不像他记忆中疏白会说的。
他又紧紧看着与靳文修相贴的身影。
疏白也不会与别人这样近,疏白......疏白.......
“.......是你把他变成了这样。”景斓一字一句道,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般嘶哑艰难。
只见他眼眶通红地看向疏白,“疏白,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回去?”
“我们在一起整整五年,刚刚给你过了成年礼,还有礼物放在你的卧室一直给你留着。”
“我.......”
景斓呼吸急促,胸口被打断的肋骨也开始抽疼。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一起那么多年,仅仅跟了靳文修几个月疏白会变化这么大。
“他不想。”靳文修径直打断道。
“看来景域主眼睛不好,不如再看看他哪里像是灵穹的?”他一面说着,一面松开了手,轻轻打理了一下疏白的头发。
银白的眼睫下,疏白只是淡漠地看了景斓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一刻,景斓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湖水太冰或是失血而导致的寒冷,手脚似乎都僵硬地难以活动,他怔怔地与疏白对视。
“走吧。”
不知沉静了多久,靳文修忽然出声打断,他微微向疏白抬手,“回白洞。”
疏白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握住。
靳文修反手捏在手心,
两人直接抛下了还杵在湖水中浑身狼狈的景斓往回走去。
景斓怔怔看着,似是回不过神。
他在想,明明只是个替身。
既然背叛了那就找个机会杀了,就算在白洞又怎么样,靳文修能看着他一辈子吗?
不如直接杀了解恨。
但是并不是.......
景斓微微弯下身,痛得脸上的冷汗不停地顺着脸往下滑落,与湖水混在一起一时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汗。
他为了这个替身竟然把自己折腾得这么难看,他也不想杀了,他就想抢回来!
心底被强烈的不甘和酸楚充盈,心脏也似乎在冷淡的视线下抽疼。
不应该的。
但他好像真的栽了,他没有不在意,相反他很想要,他想要疏白.......
“疏白!”
这时,他忽然大喊一声。
在疏白沉默地回头看他时,他忽然道:“那天在灵川星的,是不是你!”
景斓猩红的目光紧紧落在他身上,像是在寻求最后一个结果和希望。
但同时。
那微亮的一点光芒也随着疏白缓缓点下的头而彻底熄灭。
景斓彻底安静在了原地,他许久未动,在冰冷的湖水中看着他们一步步逐渐远去。
......
在那座桥和湖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时,疏白紧绷的精神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揉了揉一疼一疼的太阳穴。
想到刚才的场景,不禁紧抿了唇,一句话不想说。
他一点不想承认。
但的确是事实。
疏白轻轻舒出一口气,过了那会儿功夫身上的伤已经开始疼了。
他没太在意,看了眼身边的人,低声道:“多谢。”
他知道靳文修在帮他出头。
靳文修却没头没脑的笑了下,“不生气?”
疏白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域主的用意,单单让我对上景斓可以看出很多问题。”
为什么这么巧靳文修离开时碰上了景斓,为什么这么巧在事发前给了暗器,为什么这么巧靳文修出现了。
当时的情况他已经用了暗器,接下来景斓肯定不会再上当,要想逃离只能搏命。
靳文修出现的太巧了。
很显然他知道他们会遇上。
这样不仅可以试验他现下的能力,也能试探如今他对景斓的态度。
只要还有半点动摇,他大概不能再留在白洞星域。
疏白眸色闪了闪。
靳文修却摇了摇头,“不全。”
不全?
疏白愣了下,沉思片刻又说出几个想法却依然没说中要点。
那还有什么?
疏白轻皱着眉,纠结了。
靳文修见状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两人相握的手,疏白沉默,显然完全忘记这事,但他刚要收回却被死死拽住。
“没人有资格觊觎我身边的人。”靳文修直直地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格外森然。
“你既然身在白洞,景斓就要认清这个事实。”
“我会亲眼让他看到,让他明白。”
“现在的你才是本来的模样,而不是被打断手脚的畸形困兽。”
“你跟灵穹再没有丝毫关系。”
疏白认真听着,呼吸也不禁轻了些许,他心底是赞同的,他会用与对方毫无关系的手段与其搏斗。
也的确不再跟灵穹有半点关系。
只是话刚要说出口,靳文修就将握着的手抬起,没什么笑意的扯着唇,“你会在白洞五年十年甚至百年,你永远会是白洞的人。”
疏白陡然缄默。
这句话.......怎么这么奇怪?
之后,靳文修直接带疏白回了战舰。
在疏白疑惑刚才的事怎么善后时,靳文修淡淡道:“吕斯会解决的。”
随后两人进了之前给疏白安排的房间。
看了眼身后若无其事进来关门一条龙的靳文修,疏白一句‘您的房间在隔壁’还没出口,对方就道:
“衣服脱了。”
疏白:?
......
与此同时,在中心岛扫尾烂摊子的吕斯打了个喷嚏,一旁的主将见状像是抓着机会似的大声嘲笑,“驴子,我就说鼻子被打坏了吧!”
刚跟景斓那帮心腹打完的吕斯,看了眼面前的工作人员,表面淡定地摸了摸鼻头,“着凉了。”
实则恨不得回头给主将来一拳。
第四十四章
衣服.......什么?
疏白差点怀疑自己聋了。
在他茫然的功夫,靳文修已经转身拿了药箱过来,见他还怔在原地便将箱子轻轻搁在了桌上,“脱了,我给你上药。”
疏白条件反射地抓了下领口,发觉自己反应太过略尴尬地颤了下眼睫。
“我自己可以。”他道。
“后面不好擦。”靳文修从箱子里翻出一支药膏走近几步,面色冷静,带着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平淡道:“赶紧上完药,等会儿有其他事情要办。”
疏白见他这样认真也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他犹豫了一下,将扣子一颗颗解开,缓缓将衣服褪了下来。
随着柔软的衣服从肩膀滑落,白皙充满韧性的手臂、胸口、腰慢慢暴露在灯光下。
疏白如今并不算骨瘦的了,但他的锁骨很深,肌肉也很紧实导致身板看起来依然很薄,腰的弧度更是卓越的引人遐想。
“床边坐着。”靳文修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手感温润有些滑。
疏白抱着衣服去了床边,不自然地将外套卷成一团放在了腿上稍稍遮挡住腹部,等靳文修消毒完拿着药过来,身后的被褥陷下去时,他挺直了些脊背好让对方上药。
或许是皮肤过于白净,那片淤青显得格外狰狞突出。
大片的皮肤呈现青紫,还有些黑红的淤点。
靳文修见着似乎眉心动了动,他挖出一大块儿药膏放在手心刻意等了会儿后,才将被皮肤温热过的膏体擦上了淤青。
“忍忍。”他轻声道,刻意下手重了些将淤青揉开。
密密麻麻的刺痛瞬间从脊背蔓延开,疏白轻颤了下,不消片刻额间就冒出了些许汗珠。
身后略粗糙的温度在身后摩擦摁压着,或许是疼痛也或许是褪去的衣服,总觉得这一刻触感异常清晰。
好半响后靳文修才收回了手,药物吸收的很快没一会儿上了药的地方就已经干爽。
疏白在他手离开的刹那不禁呼出一口气,刚要上衣服却又被对方压了下来。
“别急着穿,腹部还有些。”靳文修道,随后在疏白僵硬的目光下挑了挑眉,补充道:“你自己上就行。”
是了,腹部可以自己上药。
疏白沉默地卷了卷放在怀里的衣服,看着只是起身走开几步却没离开的人,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擦药。
他拿过放在旁边的药罐子,已经被挖去了大半,便将剩下的取了出来径直往身上抹去。
贴上的瞬间被冰凉的膏体冻得头皮发麻,远不及靳文修擦得温和。
但疏白自然不会想太多,他很快将身上的擦伤和淤痕都上好药,刚要将衣服穿回去就被不知什么时侯又靠近的靳文修压住了手。
“换件新的。”靳文修将一套新衣服放旁边。
也是,身上那件早就因为打斗弄得很脏,要是平时疏白就直接换了,但今天莫名匆忙完全没注意这点。
“好。”
他接过衣服低声应下,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换衣服的功夫房间内安静的可怕,疏白觉得光凉的后背火辣辣的,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想起什么般询问道:“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
“嗯,先不回白洞。”靳文修淡淡道。
只听一道轻轻的按键声响起,墙上瞬间出现了一副星域分布图。
这是可遥控影像,从靳文修手中的储存盘投射出来的,他将投射出的分布图放大最后定在了白洞星域附近的一颗星球。
那颗星球从表面看是灰白色的,落在宇宙中显得平平无奇,似乎并没有能引人注意的地方。
疏白却在看清的刹那微微睁大了眼睛。
“特非星,目前新式电子烟最大的生产星球。”靳文修锁定星球后将其放到了最大。
在除了三大星域外,确实还会有些散落在外的星球,他们同空间站一样没什么武装实力,又因为初期没分配进星域,后期又因三大星域牵制而一直算作零散星。
“接下来要去这里。”靳文修道。
特非星。
疏白是知道这里的。
前世除了靳文修剿灭廖林生留下的那支万人精英队外,最大的动荡就是这里。
他屠灭了整个星球。
将特非星的大海染成了极致的猩红。
也是在这次事件后他犯了众怒,景斓和环冗主一同出手牵制他,但最终前去剿灭的军队铩羽而归,再没多久后灵川星的开采权也落到了靳文修手中。
但见识过那万人精英队覆灭的过程,疏白知道特非星的屠杀定然有别的原因。
而且,他可能很快也要看到了。
疏白看着墙上被投射的灰白色星球,仿佛能看到球体被红色覆盖的场面。
到底是什么能让靳文修对整个星球的人动手。
......
在疏白和靳文修离开没多久,灵穹星域的战舰就赶到了,一眼看去密密麻麻,显然景斓早就联系了边防让他们带军赶来。
结果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靳文修直接带着人跑了!
这让刚从医疗房出来的景斓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他身上已经换了干爽的衣服,能粗略处理的伤也处理了,最麻烦的就是胳膊上中的毒。
这放在普通人身上都是能瞬间毙命的东西,所以景斓在中毒时才那样不可思议。
疏白是真的想杀了他。
但能坐上域主的人自然都是惜命的,会去长期温养身体的抗毒性,所以这毒一时半会儿要不了他的命,得立刻回中心岛炼制解药才行。
“域主您先回去,让属下去找他们。”一旁的心腹道。
景斓沉着脸,垂落在身侧的手显出强烈的不甘,但他现在的状况只能作罢。
在沉静良久后,他给身边的人安排了任务,自己快速往灵穹赶了回去。
提前在战舰上联系了岛上的人,等回去后他的整条手臂已经被染成了刺目的透蓝色,整个人也难以动弹,早早等着的研究人员迅速围了上来,先给他打了几针压制毒素,随后将他扶到医疗舱内推了进去。
躺在舱内,景斓终于再难撑住因毒素席卷的困意......
他的意识陷入了混沌之中,起起伏伏始终没有安定,直到在某一刻眼前豁然大亮。
一望无际的晴日和无边大海映入视野,而在波涛海声中,一道清冽的声音极为清晰,顷刻间剥夺了他的注意。
“域主。”
在不远处的悬崖边,身着单薄衬衣的少年正站在那儿,他静静地望着无边无际的蓝海,风胡乱地吹动阳光下格外耀眼的头发,像是察觉到他的存在侧首看来。
“疏白?”
景斓皱了皱眉,他忽觉得自己想不起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唯独记得面前人的名字。
他上前两步,对方却跟着退开。
“我还没......想好。”少年远远看着他,白色的眸光轻动了下,声音带着犹豫。
这时,景斓忽然注意到他脖子上淡淡的红印子。
他的视线太过明显,少年蓦然捂住,有些沉默地回视着。
景斓想起来了,他们在三天前发生了关系,但并不是少年自愿的,是他下了药。
他想得到他。
景斓很快换上了温润的神色,平静地上前轻轻将对方的手握在手中,“是我乘人之危,疏白我很爱你,但你不用太在意,不喜欢的话就拒绝吧。”
少年没说话,只是收回了手,重新将目光落回了海面上。
他轻轻道:“我会考虑的。”
明明是还未定下的话,景斓却已经有了将要得到的兴奋感,他了解疏白,从没有拒绝开始那么得到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他们在悬崖边站了很久,直到傍晚时少年忽然道:“我好像,也喜欢你。”
说着,目光便看了过来,却与景斓想象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那双银白的眼睛格外清浅,里面没有浑浊的欲.望也没有热恋的爱意,他只是单单的说着这句话。
不是爱情。
只是很纯粹的喜欢。
少年只知道喜欢一直以来照顾他将他培养大的域主,但他不知道喜欢和情人间的爱意有什么不同。
他分不清,因为他没有感受过热烈的爱意,无论是来自自己或是他人。
但这对景斓来说却很好。
少年分不清没关系。
少年是个很好的人,就算不爱但只要当成了爱人,也会对他忠诚会对他好,会慢慢的真正的‘爱’他。
景斓故意流露出欣喜的神情,他激动地抓着少年的手,混淆道:“我也爱你。”
他做出得到宝藏欣喜难抑的模样。
明明对方说的并不是那个字。
少年茫然了片刻,随后只能懵懵懂懂的应了下来。
所以,这就是爱了吗?
他也爱域主?
一段时间过后,在景斓再三的示爱和热烈追求下,少年终于还是同意了。
之后的日子景斓只觉得格外满足,像是拥有了最想要最喜爱的东西,但明明不是的,他最爱的是阿笙。
可在现下他却实实在在的感到了安定和幸福。
这是从没在阿笙身上得到的感觉。
但他自以为清醒,自以为只将面前的人当作阿笙的替代品,他自以为这种幸福感是来自于对方像阿笙,让他觉得好像跟阿笙拨开所有仇怨重新生活。
他是那样自负的一个人。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某一天,一道光珠撕碎了面前的天空狠狠刺入了他的皮肉。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深蓝色在手臂上蔓延开,他身上忽然像是被浸满了血水,狼狈又肮脏。
而少年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收回带着手链的手。
那颗毒珠就是从手链中弹出的。
意识到这一点,景斓竟没有多少火气,他不解又委屈地质问道:“疏白!你真想杀了我!”
少年没回答,只是冷淡地回视着。
他其实一直是这样,对所有人都很疏离,但景斓却清楚他并不如表面上看着冷漠,他是最好的。
但这一刻,景斓却觉得不一样了。
“我不爱你。”少年道。
开口的话就令景斓心落谷底,但他不相信,他上前想要将少年制住带回去。
不管怎么样,少年都是他的。
也不会不爱他。
肯定是一些小事生气同他闹矛盾了。
但在景斓上前将人抓住的刹那,忽觉得腹部一疼,只见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全部没入了他的腹部。
他一怔,蓦然吐出一口血来。
他下意识地向近在咫尺的少年看了过去,却见对方冷着眉眼,毫无情绪道:“你的恩情我已经还了。”
“我们两不相欠。”
“再靠近,我会杀了你。”
这一刻,匕首拔出,猩血从伤口瞬间蔓延出来。
‘滴答——’
‘滴答——’
.......
“域主,注意安全。”吕斯深深看了房内的靳文修一眼。
这次的事情还是域主先行一步,还带上了疏白。
而他们要先撤离解决白洞内部的事情,再回来应对可能来自另外一个或者两个星域的围剿,必须要做足准备。
靳文修点了点头,让吕斯带着战舰上剩下的人全部开备用机撤回白洞,自己则去调一下战舰的航线。
疏白见状,将一旁的脏衣服抓起粗略的收拾一下就要跟上去,也正在这时一把小刀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他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捡起放到一边,将衣服内藏着的几把薄刀都收拾出来才重新装上后,随后离开房间。
如果靳文修没有及时出现,他一定会同景斓搏命。
杀死对方也在所不惜。
第四十五章
疏白跟着靳文修去了战舰的操纵室,此时的室内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跟着吕斯离开了。
他们垫后却也不着急。
或许是早就猜到了景斓会派来战舰,靳文修的时间卡得非常妙,既没有过早失踪引起对方的警觉,也能刚巧逃脱留下充足的功夫扫尾。
此时,他正站在操纵台前修改了战舰的飞行路线,将其定位在特非星附近的一颗小星。
“我们坐备用飞行器前往特非星,战舰丢在外面吸引另外两星域的注意。”疏白在一旁静静看了会儿,开口道。
靳文修点了点头,“不错,而且景斓中毒也能拖延很长时间。”
说着,他轻摸了下疏白的脑袋,像是在夸赞。
疏白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这拖延不了太久。”
“他想要清醒过来至少两天,在此期间只有环冗主会亲自留在这里。”
而仅仅是环冗主一人的话,单凭他调过军加寻找,至少也要两天,这两天内是绝对的安全期。
“那么两天过后呢?”疏白道。
“两天后他会离开。”靳文修目光不离面前的光屏。
离开?
疏白蓦然将视线转了过去,也正在这一刻对上了靳文修的目光。
对方不知何时视线离开了光屏落在了他身上,仿佛就等着这一刻般。
但他没再说什么,疏白见状思虑地敛下目光。
两天后,在景斓醒来时环冗主也会撤兵?
疏白一手抵着下颚,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目光不禁怔了怔,难怪吕斯回去的这样匆忙。
像是为了验证他心中所想一般,再次向靳文修看去时,对方正给留在白洞镇场子的詹逾发去了消息。
靳文修倒是没避着,光明正大地摆给他看,说明从景斓这件事后,对方已经真正将他划入了白洞的范围。
而詹逾。
按理说詹逾不比吕斯更能镇得住场子,在靳文修刚得到白洞就外出正是最不稳定的时侯,怎么都该留下吕斯而不是詹逾。
最终留下了詹逾,恐怕是为了引蛇出洞,将还残留在白洞的不稳定势力一网打尽。
吕斯匆忙回去就是要收拾惨剧,但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这件事是两天后环冗撤兵的原因,也是此时拖延时间的主要原因。
与其说拖延是为了特非星的事情,不如说是为了吕斯。
明白过来的瞬间,疏白却也越加不解靳文修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方似乎在刻意导致两方针对他的局面发生。
他站在旁边,一面回想着前世的有关细节,一面想着当下。
一会儿时间过后,靳文修已经调好了战舰的自动驾驶轨迹,拉上了疏白大步往外走去。
陡然被抓着了手腕,疏白还没能回神就被对方带了出去。
两人一路去了地下的备用室,这里空荡荡的,其他都被吕斯带走了,独独剩下一架在中央。
走到近前,靳文修终于松开了疏白。
他们上去了飞行器,里面竟装满了各种物资。
“坐好了。”靳文修理所当然地坐在驾驶位他调控了一下飞行器,开口道。
疏白点了点头,发觉对方没看过来后才应了一声,“好了。”
他看着靳文修利索地启用飞行器,瞬间整个机体从备用舱的门弹射了出去。
他们的目标定在特非星,过了刚启动的颠簸后,飞行器慢慢匀速平稳了下来,见状,靳文修直接将自动驾驶开了丢到一边从旁边的保温箱里翻了饭盒出来搁到疏白手心。
“补充一下。”靳文修道。
说来确实有很久没进食了,跟景斓打了一架还格外消耗能量。
疏白将饭盒拆开,发现是味道比较好的骨龙肉,他吃了几口挺喜欢的。
靳文修则是从旁边拆了几颗胶囊混着营养液直接咽下去了。
“不吃吗?”疏白抱着热乎乎的饭,看了他一眼。
营养液的味道很单调,之前训练的时侯靳文修很重视他的吃食,却没怎么看他自己吃过。
“方便。”靳文修简单道,随后补充,“我喜欢这样,如果你也喜欢你可以这么做。”
他强调着‘喜欢’。
疏白抱着盒饭沉默了片刻,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吃饭。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将饭一口口塞进嘴里,忽然又有一杯热水递到手边。
他确实觉得有点干。
“谢谢。”疏白道。
直到吃完盒饭,又坐了会儿困意便来了。
靳文修抬手将他的椅子放下来,从空间纽里拆了一套被褥出来丢到他身上,“先休息,到了我叫你。”
现在距离特非星应该也就半晚的路程吧。
疏白抱着被褥躺下,他窝在椅子里略带困意地半阖着眼,想了想还是道:“今天的事情很感谢。”
白天说的匆忙,总想认真地道个谢。
从重生遇到靳文修以来,对方真的帮了他很多,虽然.......有时侯怪怪的,但不可否认这样一个在前世声名狼藉,据说是杀人魔的人,的确很照顾他。
疏白缩在被褥里,规规矩矩地被子拉到了脖子顶上,将将贴着下颚。
靳文修听此似乎沉默了下,随后轻笑一声。
“那跟我谈点题外话吧。”
听此,疏白稍稍清醒了些,有点意外。
在他记忆中靳文修并不是个八卦的人。
“好。”他道。
靳文修真的开口了,“你离开灵穹不止是因为景斓想越界对不对。”
只这一句,疏白就清醒了。
单单看这一句话好像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要知道疏白第一次见到靳文修时,投靠的主要原因就是景斓越界。
难道靳文修怀疑了?
疏白轻皱了下眉,正要开口说什么便见靳文修摇了摇头。
“不对,这是原因,但是很小很小,他还有其他更令你厌恶的事。”
疏白开口了,“域主,这是我的私事。”
他不想说,也不可能说关于前世的一切。
“私事?”
靳文修目光一转,他伸手轻轻捏着疏白的下巴,迫使他微微抬起。
“的确,当初在地下室时你就是这样说的,抛给我一个可有可无的原因,隐藏真正的缘由,如果换一个人的话我会杀掉他。”
疏白将要挣扎的动作一停。
是的,在第一次见面的地下室,他试图说服靳文修的理由就是景斓想要越界,但这个理由不是根本,真正的原因他也不会说。
而靳文修当时就发现了,但为什么......
“但你是不一样的。”靳文修意味深长道。
“你可以放心。”他的手松开疏白的下颚,轻轻落在了对方的眼皮上,若有若无地触碰着纤细的睫毛。
在轻颤的羽睫下,他缓缓道:“只要你不背叛,白洞会是你永远的容身之所。”
像是被点中心底最致命的地方,疏白一怔,甚至无暇顾及对方轻碰的手。
“.......域主到底想说什么。”他沉默良久后低声道。
“不用将精力绷得那么紧。”靳文修淡淡道,语气随意轻松道:“也不用担心一个资源星能买走你。”
“我不缺那点。”
兜兜转原来话到了这里。
疏白一时愣住,甚至有些出神的想到了白天在那张谈判桌上,在景斓说出一个资源星时,他下意识抓紧靳文修的手。
但是过去了他也就忘了,倒是没想到......靳文修还记着。
那么前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靳文修算不上恶人但也果断,一旦存在疑点肯定留不得,但疏白是有疑点的人。
靳文修从始至终都知道他有所隐瞒。
哪怕这样靳文修也留下他了,所以他完全不必担心被换走,甚至不必担心任何这类事情。
是这样吗?
心情就像过山车似的,上一秒精神紧绷,下一刻竟就放松了下来。
疏白说不清什么心情,他闭了闭眼,轻声道:“谢谢”
靳文修随意地应了声。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告诉你。”疏白将脸贴在靠椅上,缓缓道。
靳文修没说什么,最后帮他拉了下被褥,淡淡道:“睡吧。”
疏白躺在被褥里,想了下,还是问了句:“为什么我不同。”
靳文修似乎消声了片刻,轻触着他睫毛的手缓缓抬起,浮空划过那双银白的眼睛最后收了回去,只听他道:
“我能看到。”
很奇怪的回答。
疏白眨了下略有痒意的眼睛,不再多说,既然靳文修不会问太多,他自然也不会。
或许是多少放下些心事的缘故,静卧片刻后,疏白便睡着了。
不知多久,靳文修侧首看了他一眼,又无声地移开了目光。
疏白的确是不一样的。
他喜欢那双眼睛。
很漂亮,很干净。
他能看到。
......
‘沙沙——’
耳边似有微风扫过的声音,混着鸟儿的鸣叫响在耳侧。
疏白再醒来时,眼前已经大亮。
漆黑的太空中并不会有这样的场景,显然他们已经到了特非星。
疏白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静躺了一会儿,待意识慢慢回复后,才缓缓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然而一回头却不见靳文修的影子。
疏白捂了捂被被窝熏得发热的额头,刚要打开终端询问,飞行器外的透明罩上就笼罩下一片阴影。
下一刻,罩子被打开。
“域主。”
疏白见是正要寻的人。
“我睡了多久。”
他轻皱了下眉,怕误了事情。
“时间够,吃点东西准备走。”靳文修将准备好的食物放入疏白怀中,顺便指了指旁边的一套衣服和面具。
疏白拿起怀里的果子吃了两颗,很甜很多汁水。
又吃了几颗感觉差不多后就拿起衣服去身后的林子里换上了。
这是一套非常普通甚至有些破损的短衫和短裤,上面有好几处补丁和丝线,将衣服套上后,疏白又将那张输入过数据的面具戴上。
然后又因为他特殊的发色,还多戴了个黑色的短毛假发。
全部换完后,疏白打开终端看了看,竟发现这张面具脸很引人视线。
既然换了这身装备应该要潜伏吧,按理说不应该用这么招人的脸。
正在他疑惑间,换完的靳文修也过来了。
他倒是换了张很普通的脸,甚至有些可怖,上面有一条丑陋又凶戾的大疤痕,从鼻子划到耳朵,身上却衣着华丽手上挂着金条子看起来像是小星球的土地主。
不等疏白开口,一串手铐和一条链子就被递到了疏白面前。
疏白:?
很快,靳文修道:“特非星强权暴力横行,奴隶泛滥,我用的是这里二级区域一个武器商的身份,他有个爱好......”
在疏白一阵不好的预感下,对方缓缓道:“养男人。”
第四十六章
“养男人。”
疏白:......
他深吸一口气,摸了下这张相貌不错的面具,“就没有别的身份了吗?”
靳文修稍稍安静片刻,开口道:“我们可以换一下,但你要穿高点的鞋子。”
疏白:...............
在沉默良久后,疏白妥协了。
接着靳文修给飞行器开启了修装功能,改变了整个机体的颜色和细节,几分钟后俨然成了一架新款的飞行器。
一眼看去黑色的表皮上镶嵌满金色的装饰,看起来格外奢华又带了点土气倒是符合靳文修这身派头。
疏白垫了垫手心的铁链,倒是比他想象中轻很多,外面摸着硬得膈手但内圈却是软的,带着也不会磨皮肤。
他将手铐戴上,摸着脖链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扣上。
看着连着脖子的链条,多少有些别扭。
随后他们重新回到了飞行器,由靳文修驾驶一路往第一区域去,路上对方跟他说了一下特非星的大致情况。
“特非星总共四级区域,最外围是放逐区都是些亡命徒和罪犯以及做危险生意的商人在其中游走,四级是奴隶区和贫民区,大型的奴隶交易市场。
三级区是平民区,而二级区就是划分天上和地下的中间线,从二级区开始便由各个大商分割土地并饲养军队,至于最内里的一级区也就是特非星的权力中央,目前权力最高的领者,没有星球主的名却有了星球主的权。”
像散落在外的星球通常任其发展,不会同其他星域一样有域主特定的星球主。
“前段时间我安排了些白洞的人在这里,他们潜伏的时间不长,唯二接触到高位的一个是‘阿文’,另一个‘六号’,也就是你现在这个身份。”靳文修轻轻转了下目光,落在疏白身上。
他继续道:“他杀死了二级区域最大武器商‘乌缪’。”
杀了吗?
疏白似乎顿了下。
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般,靳文修笑了下,“‘乌缪’喜好养男人,但也最喜欢虐杀,被他侵.犯杀死的人几乎能堆成一个小山包。”
“特非星没有法律?”疏白轻拧着眉。
“没有。”靳文修摇了摇头,“这是完全的野性星球,只要有钱有权就可以无视一切。”
“但其实和如今的星域没什么区别。”靳文修扯了下唇角意味深长道。
他说得隐晦,疏白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在各个星域之内,虽然有星域法和各种星球法,但实际上真正面对高权者时,平民依然无力。
就如灵穹星域,就如景斓。
只要他想要,就可以将任何人囚困,无视一切律法,也无人会指责他。
以强权肆意横行,本质和特非星没什么区别,只是特非星更野蛮更直接。
“我们这次要去一区拿到他们人口交易和贩卖禁品的证据。”靳文修轻点了点驾驶台缓缓道。
“人口交易?”
靳文修淡淡点了下头,“这里作为散星却是如今最大的新烟制造星球,敛财无数,但除此之外他们还在背后做着贩卖人口和禁品的勾当。”
“散星不能拥有武装力量,虽然夹在星域之中容易被牵累也无人照拂,但一定程度上也无人会管制,散星向来是最容易滋生黑色产业的星球,特非星尤其严重。”
既有人口贩卖那自然有异常失踪人口,如果特非星交易额巨大,那么很显然也会从各大星域里偷人。
“各个星域或者星球主不会去查失踪人吗?”疏白道。
话到这,靳文修似乎轻嘲地笑了下,“特非星能一直安然到现在,自然是因为有人照看。”
“作为一颗散星,特非星无人去管,但如果跟各个星域的权贵有所关联,那么哪怕那些权贵跨越星域也会维护他。”
“他们互相包庇互相协作,星域主们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安然苟活。”
疏白静静听着,很快明白了靳文修所说。
作为贩卖人口和禁品星,贵族们去维护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难不成他们也参与着贩卖的勾当?
那他们要卖谁?子民吗?
“也非所有贵族都知道这里,只有一部分,他们在面对自己同级的对家时,会设法带走对家的子女贩卖到这,单单贩卖一个人的钱他们并不图,他们更多的是和对家的仇怨。
除此之外,和特非星有合作,能够暗中袒护特非星的贵族们都会得到特非星的孝敬。
这颗星球每年敛财千京,就算是贵族也能得到一笔很客观的数字。”
所以只要是做下贩卖人口事的贵族,或是与特非星合作的贵族都会袒护这里,而和人口禁品沾边的也不乏星际上各种组织的海盗。
那么丢了人的哪怕同为贵族,先不说他们是否知道这,就算知道也难以撼动,更别说普通人。
再加上域主们视若无睹,特非星就更加安全张狂。
“这里的人,没有干净的。”靳文修道。
而想要处理一整个星球当然不能空口无凭,他们要拿到证据。
原来如此。
疏白轻轻闭了下眼,看着外面一眼看去荒凉的土地,似乎已经看到了结局。
飞行器在土地上飞逝,他们在进入四区后就上了专用轨道,一路穿过外面两区行驶往内部。
路上,玻璃外或是大腹便便一身绸缎的人或是骨瘦如柴脱着货物在地上踉跄爬行的人。
疏白静静地看着,白色的眼睛好似能将外面的景象映入眼底。
片刻后,他道:“阿文在一区接应我们。”
他记得靳文修说爬上高层的有两个,一个是他现在所用身份的‘六号’,一个是‘阿文’。
既然靳文修直奔证据和一区,想来已经有了证据的消息,而能得到消息的人就只剩下还没透露的‘阿文。’
靳文修闻言点了下头,笑了下,“不错。”
“证据的方位有了眉目,这几天内我们要拿到贩卖人的名单和禁品目录,离开的话不用担心,之前安排在这的人会全面撤离到放逐区,那里有早就暗藏好的战舰。”
他说着话的时侯那样自信,显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从离开白洞开始,所有的事情就一件接一件,但靳文修却游刃有余将其他安排的井井有条。
疏白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否成功,对方都能给身边的人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
飞行器一路到了一区,在靳文修用伪造的终端交付信息后就被放行了。
他们一直到了一区的中央,那里有一座巨大的城堡,远远就可见外面的富丽堂皇。
只见外壁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几欲闪瞎人的眼睛,其中还有数颗都是价值连城的红羽石。
但疏白不太认这些,除了知道几种昂贵的能源矿外,宝石钻石类的倒分不清。
他们将飞行器停在了外部的专停处。
下来后,靳文修快步走到疏白身前,在疏白尚未反应过来的目光下缓缓捏住他脖子上的链条。
疏白:?
疏白:......
这东西不重,倒是差点忘记了。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身份,疏白不禁有些沉默。
杂乱的黑发胡乱落在白到有些不健康的脸庞,这是张很标准的美人脸,眼和唇都偏向柔和,但在高权人眼中从不缺漂亮的,所以这张单单好看的脸并不多引人瞩目。
不过若是看向他的眼睛......
疏白将身上破旧的衣服稍微拉得工整些,但实在脏破没什么成效,他双手带着那对看着沉重的手铐,两边用链条相连,走动时会有清晰的哗啦声。
脖子上的铁圈和链条更是不用说。
靳文修轻拨了下他有些凌乱的头发,“走吧。”
随着这句话落下,他抓着链条的一头转身向前走去,疏白目光紧紧地落在链条上一会儿后,快步跟上。
在这里停下飞行器入城堡内的人不多,但也有那么几个。
他们身边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下人和奴隶,疏白偶有看几眼,忽然发觉靳文修已经低调多了。
那些人身边侍从基本在两个,奴隶更是不用说,他们有些还穿着件衣服,有些则是直接被狗链拴着衣不蔽体地在地上爬,无一不是黝黑的,骨瘦如柴的如同骷髅架子。
疏白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了一会儿,随后缓缓挪开。
他想起来前世景斓提起白洞星域时的困惑,明明那些民众害怕靳文修但整个星域却意外的团结,对于靳文修的封星域严外通的政策也接受良好。
疏白想,那时的白洞定然没什么藏污纳垢的角落了。
一直到了城堡门口,在靳文修给了通行证明后,疏白跟在他身后跟着入内。
门口的护卫本懒散地耷拉着眼皮,忽然像是看见什么稀奇的东西般抬起了脸。
一个戴着项圈的少年正被上面的链条拉扯着往内走去,他看起来身板有些薄,像这些奴隶消瘦些是正常的,但这样挺着脊背的却格外少见。
他戴着手铐的手自然垂下,虽然因链条所迫紧跟在别人身后,却挺直了脊背一步步跟着,没有弯腰狼狈,没有踉跄摔倒,就连眼神也平淡清冽没有任何情绪。
像是察觉了护卫的目光,他侧首看来,白色的眼睛稍微动了一下,又在下一刻收回。
一扫而过的目光,像是高高在上的审视。
仿佛所见的完全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那护卫不知不觉站起身,眼神直直跟了过去。
待人快消失时,他猛然回神,顿感一阵羞辱和不快,头一次在一个奴隶身上感到漠视滋味。
一个奴隶而已!装什么清高!
护卫心想,恐怕是个刚被弄来的小公子,还不知道后面有什么等着自己吧。
单看那张脸,就得是被玩死的命。
护卫不屑地收回目光,甚至琢磨起自己要不要去吃口剩的,虽然是个男人,但那副样子真想狠狠弄一下。
就在这里念头落下的瞬间,他的左眼珠毫无预兆地爆开了!
刹那间,凄厉地惨叫近乎划破天空。
疏白被身后这忽然地声音吓了一下,他稍微顿了顿才跟上了靳文修的脚步。
虽然靳文修抓着链条,但对方的脚速拿捏的很准,让他跟的轻松也不会被扯到脖子。
忽然,他注意到靳文修手上拿的一枚玻璃珠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
不等疏白问出口,靳文修就侧首像他看来,随手放了一颗在他的掌心。
“看着。”
就见指尖一转,刚还盘在手心的珠子就飞了出去,与此同时旁边正将一个奴隶踹得吐血的商人陡然惨叫一声,下一刻他的大腿上就多了个血淋淋的大洞。
从头到尾,靳文修看起来都没有丝毫异常,如果不是疏白亲眼看到珠子少了一颗的话。
“这东西材质特殊,弹出的轨迹和力道都可是可控的,用得好,手就是暗器。”靳文修慢悠悠道。
疏白见状,看着那颗珠子多了两分兴趣。
也在这时,他们到了大殿之前,一个侍从上前拦住他们,客气道:“乌缪先生,我们大人正等着您,请随我来。”
准确的说,是对着靳文修客气。
他们跟随着侍从进入主城,随着长廊到了左边的一处房间,到这后侍从便恭敬地站在了门边。
靳文修直接抬手将门推入,偌大的房间内空空荡荡,唯独中间有一张精致的圆桌,旁边有两个椅子,一个明显处于主位的大椅上坐着一个身着极其华丽,却瞎了一只眼的男人。
他伸出干枯地手搭在了旁边的权杖上。
“乌缪,过来这儿还不忘带上你的小宠?”
第四十七章
这个男人是领者手下的一大干将,称号简单粗暴,名‘独眼’。
这次乌缪以新型武器为由和独眼对接上,但准确来说,是六号杀死乌缪后用其身份对接的。
以便靳文修到来后替代。
“没办法,实在喜欢。”靳文修轻笑一声,大手拉了下链条直接将疏白扯到怀里,半搂着肩膀道:“您放心,我给他吃了药绝对没问题。”
‘药’在这边是控制奴隶的一大利器。
吃了药的奴隶每个月必须吃一次解药缓解痛苦和毒性,但毒药的效果依然不可逆,长年累月的侵蚀奴隶的身体最终导致奴隶的寿命锐减。
独眼对这点倒是不怀疑,但也不放心。
靳文修抓着疏白肩膀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他冷笑道:“我很喜欢他每天都带着,一个奴隶翻不出花样也走不开我的视线,您放宽心。”
“行了。”独眼摸着下颚沉思片刻,随后拍了拍桌子,“来吧,据说你们的新型能源炮堪比整个星域市面上的顶级能源炮,拿出来给我看看。”
“大人,真货还不方便拿来。”靳文修带着疏白在一边的软椅上坐下,但椅子只能容纳一人,疏白被对方带着坐到了腿上,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个子不算矮,坐在对方怀里需要微微蜷缩着脊背,才能将头埋在对方的下颚处。
靳文修倒是表现自然,压着他的肩膀搂在怀里,继续道:“不过我手头有记录下的实验片段,您先看看?”
一边说着,他操纵终端将一段视频发了过去。
疏白不自在地窝靠他怀中,紧贴着对方的胸膛,好似能听到清晰的心跳。
独眼接受视频的功夫看了眼,调笑道:“你这小宠好像不乐意啊。”
疏白眉头一跳,精神越加紧绷。
“嗯?”
略粗糙的指腹轻轻划过疏白的腰,将因为动作而卷起来的衣服拉了下去,把腰部露出的小片皮肤盖得严严实实。
“大人这您就不知道了,我就喜欢这样的。”靳文修无所谓地笑了下,除了搂着疏白的那只手,另一只也微微抬起搭在柔软的黑发上,他慢悠悠道:“平时一副不听话的样子,到某些地方玩起来就够味了。”
疏白:?
他紧紧窝在对方怀里,轻垂地睫毛颤了颤,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
靳文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独眼听懂了,他低笑两声,“那的确别有味道,你要是喜欢,这件事儿成了后我也送你几个怎么样。”
“哈哈哈,当然。”靳文修爽快道:“要是领者看上了这东西,那就麻烦大人您多说两句好话了。”
他这意思也代表着如果新式武器真入得了领者的眼,就全权交给独眼去献宝,让对方得了这份功劳。
独眼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起了传输来的视频,这是一段能量炮的使用片段。
上面采用了一种新型能源,能大大减少资源的损耗,同时将炮弹的威力提升到现在特非星所用能源炮威力的两倍。
独眼看了演示效果后直呼很妙。
这东西要是用到实战中去,那必然为他们带来巨大的收益,甚至能直接影响小战的战局!
想到此,独眼心情激动,连忙向靳文修要能源炮的解析图纸。
每一样武器的解析图纸都包括了武器构成和组装过程,是武器核心之一,一旦泄露也意味着会被人复刻,再不是秘密。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也不会轻易拿出。
就在独眼琢磨着该许些什么好处,怎么威胁,让靳文修乖乖交出图纸时,没想到对方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
“大人,这点小事自然没问题。”靳文修很干脆地应下了,倒是让独眼一腔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口,直到图纸摆到他面前时也收不回眼中的意外。
他没想到靳文修这么好说话。
看着那张代表图纸的信息卡,独眼连忙一把抓过,在验证真假后瞬间高兴得不能自已。
刚才看了视频,他已经料想到东西的绝妙,若是呈到领者面前一定会让对方满意!
而若是领者满意了,等着他的好处也决计不会少!
就在独眼摸着图纸爱不释手时,靳文修再次开口了,“大人您看这东西怎么样?您放心,我肯定是为您效力的。”
听此,独眼心底又舒服又轻蔑。
舒服对方对他的臣服又轻蔑于对方的愚蠢。
要知道乌缪的价值也就在这儿了,轻易将图纸交出来可不就连底牌都交了?到时候给什么好处可就都由他拿捏着了。
至于以后?独眼可不觉得对方能接二连三弄到新型武器,这次恐怕就是个运气。
但表面上独眼还是表现出了赞赏和褒奖,“做得不错,等我将东西给领主献上去,证实没问题后我定然好好赏你!”
话是这样说,却很空泛,明显打算到时候依情况来定。
独眼的眼角向下耷拉呈现出三角的形状,眼中若有若无地闪着精光。
而靳文修竟也像毫无心计般,大方道:“那就拜托您了,这次也是多亏了大人才能将这好东西放到领者面前,还是托了您的能力!”
这些话独眼爱听,他大笑着跟靳文修谈了几句,越看演示视频越觉得这东西妙,成事的可能性高,若是真得领者重用他肯定能再拿到一支军权!
而这乌缪要是识相,就给点汤喝喝打发了事。
不过在尘埃落定前,独眼还没急着换副嘴脸,他甚至跟靳文修有说有笑地谈了很久,最后还让这里的侍从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房间。
“你先回去休息,等我将东西献给领者,成事了定然少不了你的。”
独眼站起身重重拍了怕靳文修的肩,不经意间目光落在蜷缩在对方怀中的疏白时,意味深长道:“你喜欢的东西也少不了。”
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直到这时,埋在靳文修怀里的人才缓缓伸出一只手压着对方的肩膀,一点点坐起了身。
“域主。”
疏白坐在他的腿上,坐直了身子后视线比对方高上一点,他敛下眉眼俯视着靳文修,轻抿着唇有些难以启齿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从没这么进退两难过。
不能在独眼的视线下挣扎,但缩在靳文修怀里又浑身难受。
靳文修挑了下眉,凶戾的面具竟柔和了些许,他张了张口,竟然道:
“躺着不舒服?”
疏白陡然沉默。
他有种脑子宕机的感觉。
不,他想说的是这个吗?
被完全意料外的回答冲击了一下的疏白,好不容易回神,要说的话还没出口时,大门外忽然进来了一人。
“乌缪大人,这边请。”
疏白手一抖,靳文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腰,随后很自然地将人托着站起了身。
“知道了,你先走。”
侍从抬眼看了下被扶着站起身后衣服略凌乱的奴隶,连忙收回了视线,恭敬道:“是。”
说着,转身走出了房间。
疏白刚刚站好,就看到了侍从那别有深意的目光,整个人都安静了。
他不懂对方的意思,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因有着外人在,疏白静静地跟在靳文修身后,两人出了房间后就跟着侍从一路去了楼上的贵宾套房。
独眼的确给他们安排了一处不错的房间。
客厅卧室一应俱全,面积也不小。
侍从将他们送到这儿后,就躬了躬身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咔嚓’
关上的瞬间,大门也在这一刻自动落了锁。
疏白抬眸看着靳文修,两人相顾无言。
或者说,是疏白单方面没话说。
他觉得靳文修不对劲,但似乎也没那么严重,而且所作所为也很符合对方现在的身份。
“我不习惯......跟别人太近。”
思虑再三,疏白还是委婉道。
虽然靳文修行事严苛,但许多事情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果然,就见靳文修点了点头,“可以。”
这让本来觉得怪异而产生些许担心的疏白,顿时卸下了心思。
看来,没什么问题。
其实这些天他多少能感觉到靳文修对他的优待,和某些事情上靠得太近,他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想多,毕竟靳文修不像会有其他心思的人。
对方一心都在白洞上。
现在得了肯定的回答,疏白就更不会多想了。
他放松了心情,同靳文修说了一声准备去清洗。
接下来的晚上都不会有什么事,就等着独眼那边跟领者接触了。
疏白拿着衣服就要去浴室,在进去前,靳文修提了一句:“我出去一趟,面具不要摘了。”
他没要机器人的送餐服务,打算借着拿点心为遮掩出去办点事。
疏白点了点头,不需要对方的提醒,这点谨慎还是有的。
说完,靳文修离开了房间,他踏入了浴室。
面对镜子,他身上的链条早被解掉了,解开时靳文修似乎还轻轻蹭了蹭他的皮肤。
“疼吗?”对方问了一句。
他摇了摇头,从头到尾哪怕是在独眼面前表现出的用力一扯也并不疼,对方力道控制的很好而且有暗中给个先兆,他能顺势反应过来。
抬手轻轻擦了下脖子上淡淡的红痕,疏白转身将面前的开关打开,顶上的花洒立刻落下了水来。
他不怎么爱泡澡,通常冲洗完就直接出去了。
这次也是一样,他给自己冲完就毫不拖延地擦干净,然后吹干头发戴好假发和面具穿上浴袍离开。
假发是被他丢在烘洗一体机里清洗过的,很干净,有淡淡的香味。
收拾好后,疏白随意地在客厅走了走,发现有个书架子后便扫了一眼,随手抽了一本回了房间。
他拿着那本厚厚的有些旧的书稍微擦了擦,随后坐在床头翻看起来。
可能过了一会儿,也可能过了很久。
疏白没有注意时间,只知道门外忽然响起了开门声音。
他没有在意,以为是靳文修回来了,自顾自看着手上的旧书。
上面没什么特殊的,只是记载了特非星的一些历史,似乎在以前这里和其他星球并没有什么区别,和谐法制,直到脱离星域的束缚以及各方势力插手后就慢慢变了。
开始像疯狂的野人族,蚕食着同族人的血肉。
起初普通民众都安分过着自己的日子,但越有权者越希望将其改造成属于高位者的奴隶社会。
他们在剥夺特非星的一切资源,包括人和物。
疏白安静看着,直到外面响起关门声,直到一个脚步踩进了卧室,他才陡然发觉不对。
等一下,这个脚步......好像太轻了!不是靳文修!
脑中产生这个认识的瞬间,疏白的袖中就翻出了匕首,正要乘其不备攻上去时,所有的动作却在抬眼的刹那生生停住了。
嗯?
疏白顿住。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年,他衣着暴露,仅仅套着一身薄薄的红纱,除了重点部位多贴了几层纱布外,其余地方都是若隐若现妖艳非常。
但他正呆呆地看着疏白,脸上似有飘红。
花未是被命令来伺候这间房的大人的,像他们这种奴从来都是受人摆布。
来之前花未也听说过这乌缪的名声,听说长相可怖最喜爱虐杀男人,他本恐惧非常抱着将死的心来的,结果没想到......
花未刚入房间,看到正坐在床头安静看书的身影时就被吸引住了。
昏黄的暖光下,黑发的男人正垂着眼帘沉静地翻看着早被淘汰只能充当装饰的纸书,他骨节分明而又纤细的手轻轻搭在书页上,一页页翻过。
看起来安静又格外美好。
像是这脏乱世间唯一不可污染的清净之地。
然而下一刻,就见对方抬眸看来了。
清浅的白色眸子扫了过来,带着淡淡的疏离,他无需做什么便令花未觉得极为遥远不可触碰。
“谁?”
他开口了,声音也同神色一般清冽,带着微微的凉意。
花未陡然回神,他连忙跪了下去,心惊非常。
又是不敢相信对方是那位虐杀成性的乌缪,又是惊讶自己在看到对方的瞬间竟对赴死也不再恐惧,如果是死在对方的手下,那他.......
花未按压下不断跳动的胸口,跪着一步步挪到了疏白的脚边。
此时的疏白已经将书放到了旁边,人也戒备地坐到了床边,却没想到一步步跪了过来。
疏白:?
花未压制住内心波动地情绪,缓缓抬头,与对方对视的瞬间才陡然发现乌缪好像太过年轻了?
刚才他完全被其他吸引了注意,现在才看清这张脸。
不过没关系。
花未第一次觉得紧张,他颤抖地又往前跪了几步,膝盖几乎贴上了对方的脚尖,他轻轻挪动了一下试图更加贴近对方,随后缓缓将手伸向了疏白的腰带。
他弯下身子凑过去,低低道:“大人,我服侍您。”
疏白:!
他心底一惊,看着跪在腿前伸手的人,猛然反应过来,蓦然一把抓住了将要碰上的手腕。
嘶——
再怎么样,这么明显的意思谁能不明白!
疏白一时沉默地没了表情。
他轻皱着眉,死死抓着那只想要探过来的手,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吐出半个字......
‘吱呀——’客厅外传来一道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的声音。
门,忽然就这么开了。
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影很快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刹那间,似乎有极大的压力落了下来,室内的温度也仿佛寒了几分。
疏白回首,看到站在门口的靳文修。
疏白:..................
第四十八章
他们两人贴得很近,近乎挨到一起的程度,花未又是那样的穿着,连被紧紧抓着手腕都像某种情.趣。
“怎么,打扰了?”靳文修扯了扯唇角,语气中莫名带了些冷意。
疏白觉得他语气很奇怪,但没在意,只是头疼地揉了揉额头,随后轻轻松开了花未的手腕。
“应该是独眼的人。”
靳文修来这只跟独眼沟通过,或许就是他让手下安排的。
话落,靳文修的目光在茫然地花未身上一扫而过,漆黑的眼睛仿佛带着些许阴凉,令花未陡然发寒。
若有若无的熟悉戾气,使得他恐惧地往疏白脚边缩了缩。
像他们这种苟活着的人,最是熟悉人血的味道。
眼前这高大的男人显然是沾过的血的,还不少.......花未心底一惊,他想到外人对乌缪的描述和见到疏白时的怪异,瞬间明白过来。
这个男人才是乌缪!
下一刻,花未猛地看向疏白,眼睛缓缓睁大。
那这个人是谁?
据说乌缪喜欢养漂亮的男人,该不会眼前这个就是......
就在花未沉浸在震惊和惶恐之中时,一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花未一愣,就见穿着浴袍的人站起了身。
疏白理了下略乱的短发,淡淡看了脚边的人一眼,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靳文修身上。
“怎么处理。”
很明显像这种x奴如果毫无痕迹地被退回去,恐怕讨不了什么好,在这种人命不值钱的地方直接死了也是很正常的。
“以后白洞会接纳这些人的。”靳文修面无表情道:“先带着吧。”
带着?
疏白不反对,但接下来要做的事带着人似乎不方便,他很好奇靳文修打算怎么解决。
然而就见靳文修走近了些许,吓得花未紧紧缩在疏白的脚边,或许是见了疏白放松了情绪,现在面对真的‘乌缪’反倒忘了自己必死的心了。
他脑中一片混乱,一面想着自己认错了人会是什么死法,会不会害身边这位一起被罚,一面想着两人谈话的态度很奇怪,没有那样明确的主仆之分。
或许这位先生,就算是杀戮成性的乌缪也舍不得动他吧。
“从现在起给你换个主人。”靳文修扫了他一眼,道:“站起来。”
明明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其中的威势依然让花未毛骨悚然,他连忙就站起了身,半点不敢迟疑。
“以后你就留在他身边伺候着。”靳文修说着将目光转向疏白,口中继续道:“你主人那边我会说。”
这一番话,疏白和花未都愣了。
疏白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
“你认真的?”
疏白向来不习惯有人在身边候着,就算当初在中心岛也是这样,现在陡然塞给他个人一时不太适应。
“嗯,这两天你先留在房间。”靳文修不动声色地向前两步,他走向花未和疏白之间,将本就心惊胆战地花未逼得往旁退了退。
“你还有多久吃药。”他道。
‘药’这种东西在特非星并不是什么好词,通常不是治疗得药物,而是‘控制性药’。
花未顿了顿,老实回道:“明天。”
一般发药是由管理统一发的,要是忘了或者没领,只要不是特别重要就不会补发直接等死,而通常伺候一个客人都要好几天的功夫,花未这次来说不准第二天就拿不到药了。
“我会把你要过来,从明天开始我们管你的药,你只需要好好伺候着。”靳文修毫不客气道,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与这里的权贵们并无差别。
花未连忙就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是。”
他声音有些颤抖,作为奴隶伺候人是家常便饭,被贩卖更是再正常不过的,每一次被卖掉就会担忧着下一任主人是不是侩子手,但这一次他难得感到一丝高兴。
如果是伺候这位先生的话,就算死也会死得好看些吧。
“行了,出去吧。”靳文修三两句拍定了他后面跟随的人,然后将人赶去了旁边的卧室。
走时,花未还不免多看了疏白两眼,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
靳文修的脸色似乎沉了下。
待人离开后,门关好的刹那他点了点身旁圆桌的桌面示意疏白坐下谈。
正好疏白也有很多话想问。
“除了带在身边还有其他的法子。”他道,不解为什么靳文修这么做。
万一对计划有影响......
靳文修将外套褪去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懒懒靠坐在椅上,习惯性地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忽然又想起什么塞了回去。
说来他很久没抽了。
最后只是给自己和疏白各倒了杯茶水,缓缓道:“别忽视了奴隶的奴性。”
在疏白的目光下,他将茶水推了过去,“现在的他们不能够当作人来看,作了十几年奴隶甚至从出生起就套上了这个身份,要想掌控他们没有比‘主人’这个身份更好用的。”
“你觉得带在身边会危险吗?”靳文修笑了下,“不,只要成为了他的主人,哪怕是一天,他也能为我们送命。”
疏白呼吸一窒。
“奴隶难道不会受外物所惑?”他道。
“当然会。”靳文修道:“但是他们绝大多数不敢或者麻木,主人可以肆意杀死他们的恐惧早就刻进了骨子里,他们不会反抗。”
“外面那个也相同,就算前主人找他要消息,他也不敢说,就算对方能保下他他也不敢。”
“在奴隶的眼中没有交易,他们从未获得平等的交换,与其去赌别人不食言还是不背叛主人的好。”
疏白有些沉默。
“何况,从他被送过来开始,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收下要么死。”
靳文修端着茶杯,唇角带着一丝笑的弧度,但眼中却是漠然的毫无情绪。
疏白看着他,手中轻轻捧着温热的茶水,指腹在上面静静地摩擦过。
“好,我会看着他的。”他应道。
“不用。”靳文修挑了下眉,“我说过,他是服侍你的。”
疏白明白他的意思。
掌控奴隶最好的方法,就是使用他。
但疏白实在不太习惯,他掩饰地拿起茶杯咽了一口。
“不用太久最多一天,证据的线索已经有了,一份是在领者的房间这个我会亲自去拿,而另一份就在一区东部的白石矿洞。”靳文修道:“矿洞的线索藏在洞内的机关处,但开关却在领者房。”
“等我入了领者房内取线索和开关时,矿洞那边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疏白点了点头。
最难的已经全被靳文修接手,他只需要进去矿洞找到机关等对方开启就行了。
“明天白日我出去,你在这儿休息,差不多晚上开始会有进展。”仿佛一切都在靳文修所料之中,他神情自若地说着之后的事。
疏白自然也认真听着,说来以往跟景斓谈正事时总能说上几句,但和靳文修谈基本上只有听的份。
实在是太全面,无论是现在还是预测都非常准确,没什么好说的。
而这次靳文修又笃定会在明晚有进展,疏白没有询问,但心底已经有了猜测。
这次明面上靳文修将所有的主动权交给了独眼,但就疏白看来,他绝对留了后手,这个后手没别的用,就是为了跟领者搭上线。
能让独眼从本想独吞功劳到亲自引荐,除了武器上的问题就没有别的了。
能源炮的构造组装材料已经全权交给对方,剩下唯一没有给的,就是程序。
通常各种能源炮之间的程序大同小异,但疏白猜测,靳文修这台既然能大大减少能源损耗,恐怕是使用了完全不同的程序。
也就是说只是看着以及作用像能源炮,但实际上已经是另一种更高阶的武器。
疏白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好手段。
至于其他的,只要见到了领者那么一切好说,进入对方的房间成为宾客想必靳文修也有了切入点。
靳文修见他思虑着也没有打扰,将茶水饮了过半后,去客厅将自己带回来的点心拿进来放到桌上,随后转身去了浴室。
等他洗完穿着浴袍出来,疏白才刚开始吃点心,他吃得不多,吃了两颗就不吃了。
“不饿。”
注意到靳文修的目光,疏白干巴巴地说了句。
靳文修见状,上前将剩下的三两下就扫荡光了,“不饿就不吃,早就休息。”
疏白侧首看了眼大床,“好,我去隔壁。”
靳文修仿佛意料之中道:“给新来的奴了。”
疏白离开的脚步一顿,好像是的。
“睡吧,怎么跟我还不习惯吗?”靳文修拉过疏白的手腕好似调笑道,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
疏白:......
他回眸与靳文修对视,不知怎么总升起一种荒谬感。
靳文修不会是故意让那个奴住隔壁的吧。
等疏白躺回床上后奔波的疲惫已经让他忘却了其他事,他规规矩矩地将被子盖在肩膀处,‘啪’的一声灯熄灭了。
周围陷入昏暗之中,独独窗外的光落进来了几缕。
旁边传来熟悉的呼吸声和若有若无的沐浴香,疏白闭了闭眼睛,意识逐渐沉了下去。
说来,好像确实有些习惯了。
......
翌日,疏白醒来时床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坐起身,在柔软温热的被褥里坐了会儿,随后起来洗漱,待整个人收拾整齐了出来,就见昨晚的被送来的奴隶正站在桌边,费劲地拧着一罐子果酱。
他的手瘦得厉害,虽然算不上皮包骨但也细的仿佛能被轻易捏碎。
而这只一眼看着就无力的手正死死捏着果酱盖子,手上的皮肤都被蹭得血红。
花未正急得满头大汗,刚才乌缪放了些食物和果酱在桌上,让他替昨晚的先生搭配好。
他将食物分了两份盘子,摆放好桌上的花、餐布和筷子,结果没想到在开果酱这边卡住了,他就算吃得再少,也不至于打不开一个果酱盖子啊!
花未又急又是茫然,等看到出来的疏白时,神色更慌了。
先生不会觉得,他是个果酱都开不了的废物就不要他了吧。
然而疏白看着他,并没有什么想法。
他上前几步,在花未紧张的目光下准备将果酱拿过来自己开,但他还没伸手呢,东西就被人拿走了。
‘咔哒’一声。
盖子开了。
靳文修一手端着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一边将单手打开的果酱也放下。
他瞥了眼花未,结合他轻轻松松的动作,仿佛对方很没用似的。
花未吓得连忙跪下。
靳文修淡淡道:“以后要留在身边伺候就多练练。”
话中隐晦的嫌弃花未太弱。
花未迅速点了点头。
疏白看了眼淡淡道:“没关系。”
平时都吃不上什么饭,虽然开不了盖子确实羸弱了些,但也没什么。
接下来也用不到花未,靳文修自己将果酱勺出来给疏白的面包片铺上。
“有些奴隶能做的事情不多,还需自己来。”他对疏白道,然后将果酱重新盖上放到了一边。
话里话外的意思把花未吓得够呛,但也知道自己一个果酱都打不开实在没用。
疏白倒是没什么反应,缓缓道:“好。”
随后捏起一片烤的焦黄的面包片轻轻咬了一口,寻思着本来也不是真将人当奴隶,说这些话干什么。
就算弱了点也没关系。
事后,靳文修出门了,疏白去了房间里。
花未则是在收拾完餐厅后,悄悄地拿起那瓶果酱,他紧紧盯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拧了拧。
然而——
‘啪嗒’轻而易举地开了。
花未不免愣了愣神。
难道没盖紧?他拿旁边地钳子用力拧上,接着还是开了。
花未不禁松了口气,他就说嘛,他怎么可能废物到这种程度,就算缺吃少喝,但到底是个男人,怎么会开不了一个果酱盖子。
刚才应该是意外。
虽然给先生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以后肯定能弥补的。
这样想着,花未将盖子拧了回去,却忽然发现盖子有些扭曲,他仔细一看,就见瓶口的螺纹纹路和本来圆形的盖子都硬生生被压歪了。
这好像.......是拧得过紧的成果?
但他刚才有力气大到把盖子都拧歪了吗?
花未陷入沉思。
接下来的时间,疏白都在房间里,或是终端上跟靳文修联络或是看一些古书,一整天确实如靳文修所说都在房内度过。
吃午饭的时侯,外面的侍从送来了一道龙壳肉。
花未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忙活,打扫卫生或是擦洗,见上菜了也理所当然地给疏白布菜,但他刚要将龙壳肉拿去打开,那盘菜就被疏白端走自己撬了开。
花未:?
疏白想着花未力气小,开这个可能会费劲。
然而花未却生出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先生,他真的没那么废物。
......
一直到了晚上,靳文修回来了。
他跟疏白喝了会儿茶水,淡淡道:“白天我跟留在这的人对接上,等拿到证据就可以在掩护下撤离。”
而现在,时间上差不多了。
疏白不需要他多说,便明白接下来的意思,他安静地同靳文修一起等待着。
直到一个侍从急匆匆地跑来,“乌缪阁下,大人找您!”
来了!
疏白轻轻搁置下手中的茶水。
靳文修不慌不忙地看了过去,笑道:“是独眼大人吗?不知道他找我做什么。”
那侍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咽了口唾沫,纠结半响后就吐出来一句,“大人需要您。”
话落,靳文修重重放下了茶杯。
“行,大人找我我肯定要去。”他站起身,很爽快的应了下来。
这样的态度让侍从不禁松了口气。
但见靳文修拉过疏白想要将他也带上时,侍从的面色又不好了。
“大人,这是正经场合,带不了您的小宠。”
就如同答应的干脆一样,靳文修拒绝的也干脆,“不行,我可离不开他。”
说着一把将疏白拉过来,紧紧搂着肩膀压在怀中。
侍从见状似乎有些恼怒,还想多说几句,但终端那头就来了消息,显然是独眼催得紧了。
见状,他只好不再多说,“那阁下尽快吧。”说完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人一离开,疏白就退开两步去房间内将那条锁链拿了出来,这是这里的规矩,非主人家的奴隶凡是出去都得戴着锁链。
疏白一面走一面将锁链扣在了脖颈上,黑色的项圈紧缩压白皙的皮肤。
远远在角落候着的花未,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看还是能看清的。
他看着先生戴上象征着畜生的项圈,无端觉得心疼,他觉得先生那样的人怎么可以被束缚,但在注意到对方的表情时不禁顿住了。
先生神色自若,轻巧地将项圈扣好,随意地将发丝从被压住的项圈中拨出,仿佛这不是一件束缚而是一件饰品。
无论是否戴上与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影响,他看起来,依然是自由的。
没有任何可以束缚。
两人离开了房间,跟随侍从前往某处。
他们走到了楼下却又绕过了歪七八扭的长廊,走了可能有十来分钟的功夫,开了无数机关终于到了一处地下大门前。
随着侍从验证身份后,大门才缓缓开了。
这是一间藏于城堡之下的实验室。
里面的白光从头顶照下,将周围映照的惨白,他们一步步进去后,大门也随之关闭。
一路往内,坐着电梯到了最下层又穿过长廊,一路上侍从脚步急促并时不时看向终端,显然很是紧急,直到在一处门口停下了脚,才明显有了松口气的样子。
“领主,在下将人带来了。”侍从走进后在门边跪下,恭敬道。
只见透过门内的白光,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操作台,而在旁边围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其中有两三人格外醒目,因为他们身着精致华贵的衣物跟白色褂子格格不入。
其中一人穿着褐金色的礼服,披着黑色风衣,一眼能见可见华贵和威慑。
“领者。”靳文修上前,一手搭在胸前鞠了一躬。
这在常人看来很恭敬的动作,但放到他身上却莫名像一种挑衅。
好在只是一种感觉,无人能挑出错来。
“乌缪!终于来了,快来快来。”独眼连忙上前,他急得不行,连一旁的疏白也没管,只是迅速将人拉到领者身边。
“大人,乌缪就是这武器的制造者,他没带来成品只给了影像,我看这东西很真所以才带来给您看看,没想到根本无法模拟运作。”
独眼呼吸急促,语速很快,迫不及待地想将事情甩到靳文修身上。
要知道昨晚拿到视频和图纸,他就急匆匆来找领者了,结果在他们熬夜拼凑完能量炮导入程序开始模拟演示时却一个炮火都发不出,更别说像视频那样连发数弹了!
而且连模拟都做不出,实物更不用说!
独眼跟着这些研究人员忙了一天都没搞出来,现在领者上门看进度他没了办法只能兜底,跟对方交代清楚了这武器的来龙去脉。
这样一来,可就没法顶功劳,甚至还可能被罚。
“乌缪?”
领者的视线一转落在了靳文修身上,他是标准的三白眼,看起来阴翳非常,眼珠子微微透红像藏着若有若无的血色。
“领者大人找我有什么事。”靳文修倒是很平静地笑了下,他收敛了攻击性,看起来没那样突出。
“听说你送来了点好东西。”领者走到操纵台边,缓缓将手搭在了操纵台上,“不过现在看来出现了些问题,不如你亲自来验验。”
他微微抬着下颚,颇有些居高临下生杀予夺地肆意感,显然靳文修要是不能让他满意,这头是保不住了。
靳文修自然没受影响,他看了眼,“没问题,定然让您满意。”
他说得自信,话落就直接上前看了下模拟数据。
这是根据拼装模型输入程序后导出的模拟视频,他耐心安静地同这些人看了一半,随后将视频停了下来,淡定道:“程序是错的。”
果然。
如疏白心中所想,不过他这才发现靳文修装模做样的本事也不错,明明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甚至这就是他故意留下的漏洞,还偏偏装得很像。
像能源炮其实算一种较为基础的武器,它们的程序都大同小异没什么区别,所以独眼只要了组装和图纸并没有要程序,但他万万没想过,这根本不是能源炮,而是另一种与其相似的武器。
既然不是能源炮,那么所使用的自然不是类似的程序,而是完全不同的程序。
“这种能源炮的构造与其他不同,这里的程序需要调试一下......”
靳文修开始胡编乱造了。
不过这些人哪懂这些呢。
只是背靠部分权贵的掌权者,其资源当然远远比不上白洞星域所研制的新型武器。
没错,疏白猜测这就是白洞星域的新武器,只是目前还没拿到明面上来,就被靳文修用来忽悠人了。
当然,也不算完全的胡说,这次给的程序可以令武器发挥一定作用,但不能进行根本的运转。
不过用来糊弄人也够了。
接下来,靳文修跟众人侃侃而谈,他一边说一边顺手修改程序:“这边的程序跟机体的开口不能契合,需要修改几个按键,这边程序原本就有些漏洞.......”
经过他的几次调动,模拟画面果然开始运转了,顿时旁边的研究人员都兴奋起来,全神贯注地认真听着。
他们哪里知道,都是些屁话,假的。
等靳文修一通修改完毕,模拟效果就已经如他视频中一样完美了。
领者对这个领域并不精通,但他能看到结果,见模拟中的能源炮发射的威力比如今所有星域市面上的都更加强大,甚至燃料更低的时侯,他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
“很好,很好。”他连声道,阴森森地目光看向靳文修时也格外赞赏。
“领者过奖。”靳文修看似谦虚地应下了。
“不,你这次献上来的东西非常好!等完全研制出来后定然好好赏你!”领者大笑道,看起来特别激动。
这可是比如今星域上所有能源炮都强大数倍的武器啊!一旦真的研制出,无论是外售或是自用效果都是巨大的!
他看着靳文修越看越高兴,相比较的对独眼就不耐烦。
“你能将东西献上来不错,但对我隐瞒一事,我现在高兴,以后再跟你计较。”领者摆了摆手,“给我滚!”
事情解决,但对眼中容不得沙子的领者来说,独眼却很难讨到好了。
但他没有办法,谁让他一开始没问清楚,甚至自己没去亲自试验就迫不及待地交上去了。
独眼想要狡辩,但想到领主的性子,最后只能咬了咬牙,“是。”
说罢,暗中恨很地看了靳文修一眼,却在看过去地刹那与对方对视上了。
黑色的眼珠静静地看着他,上扬着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地嘲讽和傲气。
独眼本来就是暗吞这口气,被这一激顿时怒了,“乌缪!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领主压一头他不会说一句话,但这小小的乌缪一个二区的武器商而已,怎么敢跟他叫板!该不是以为领主给点眼色就可以骑到他头上了!
领者顿时扫了过去。
但在他看来乌缪非常的正常,并没有做什么。
“独眼,下去。”领者的语气已经开始危险了。
独眼连忙道:“领者,是这小子不安好心!他明明知道有问题却等我们找他才来!”
这倒是确有可能,明明程序差距这样大,为什么不早说,反而这时才说。
领者看向了靳文修,猜想对方定然有点小心思,虽然成果不错,但到底反感了。
然而哪想靳文修竟直接承认了:
“领者,的确是我事先忘了。”
独眼一蒙。
随后又听靳文修慢条斯理,不紧不慢道:“不过,我以为大人会先自检一番再给您过目,毕竟我一外人呈来的东西不检查通常不会放心才对,若是有危险......”
他认了,然后轻巧地将事情又推到独眼身上。
是啊,一个外人送来的东西竟然一点不检查就带来了,这次是正儿八经的武器,若下次被做了什么手脚呢。
领者听此,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这人本就多疑,虽不至给独眼定罪,但也多少不满上了。
独眼还待狡辩,领者怒道:“闭嘴!让你滚出去还不滚!”
见他眼中若有若无的杀意,独眼顿时不敢说话了,领者性子极其不稳,不快的时侯最衷心的手下那也是说杀就杀,何况是他。
就算他现在再多不爽也不敢说什么了,迅速连滚带爬的离开,生怕对方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领者的神色依然没有缓和。
靳文修便开始和他聊这样新式武器了,他没有说技术也没说程序,他知道对方爱听什么自然重点去夸大武器的作用,将其说得无所不能,直令领者忍不住畅想,渐渐情绪又好了起来。
他们从操纵台边,谈着谈着去了旁边的室内,疏白则是跟着停在了门口,静静听着里面的谈话。
“只要有了这项武器,任何星球都要忌讳三分,到时无论和域主们谈判或是.......”
疏白心想,他倒是能编。
偏偏就算是编造的话,他说得那样笃定严肃,没有那种虚浮之感令人忍不住相信向往。
一直说去了数个小事,疏白有些困意的半阖着眸子,但下一刻重点来了,
“领主,如今这种能源炮所使的能源已经大大减少了所耗,但就我所知还有更精进的方法。”靳文修懒懒地靠着椅背看着兴致很高的领者也不卖关子,缓缓道:
“白石。”
听到这一词,领者恢复了几分镇定,他皱了下眉,“白石不过是些普通硬矿。”
“若是用普通的用法自然只能作为硬矿,但我手头有些别的法子。”话到这里,靳文修道:“阿六,进来!”
疏白如今所使用的身份就是‘六号’,单单一个序号。
他在听得这一声后便转身走了进去。
看得他的瞬间,领者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艳。
黑色的短发略凌乱的落在白皙到有些苍白的脸庞,白色的眼睛轻垂着淡淡看着眼前的景象。
很显然,领者好这一口。
要知道被他折辱致死的傲骨数不胜数,他最喜爱先从床上开始,让他们承受凌辱、信念崩盘,之后再拨皮拆骨,最开始看着他们崩溃是最有意思的,后面就慢慢没了趣味。
“这是你的?”领者饶有兴趣的目光扫了过去。
看来刚才就在了,不过人太多倒是没发现。
靳文修似乎顿了顿,唇角的笑意冷了几分,“当然,正是他为我的武器带来了新的思路。”
“哦?”领者更有了些趣味。
靳文修的语速似乎慢了下来,“能令耗损减少的稀有矿石就是他发现的,他对于矿石构造有天然的理解,所以在我听说白石后就将他带了过来,打算让他去瞧瞧。”
听此,领者回过了神,“他能看出来?”
这句质问显然充满了不信任。
“当然,只不过解析一种矿石就会令他疲惫很久,领者您要理解这世上就是有许多与众不同的人,他很有用。”
“所以如果您愿意的话,不需要我去那个矿洞做什么,也不需要采集,只需要他去看一眼我就能知道白石到底适不适合用作新的材料。”
靳文修不给领者过多的思考,相比于过程,他直接将利弊摆在了对方面前。
非常简单,只用一个小奴隶去看一眼就能确定是否能提升一个武器的档次,这种毫无风险的事换谁都心动。
哪怕那个地方藏着最重要的东西。
但是一个二级区武器商,一个普通奴隶,他们哪里会知道什么?更何况矿洞守卫极多。
“领者,要是白石能够使用,那据我预测武器的耗损将在现在的基础上再少三分之一!”
这可是巨大的金额!
领者呼吸急促了些许,但还是没有立刻答应。
靳文修见状也不再多说,任他考虑着。
毕竟机关在对方房间里,没人开启矿洞的机关也不会开,只是一个奴隶进去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威胁,同意是迟早的事情。
果然,在思虑片刻后,领者答应了下来。
“行,过两天我让人带他去。”
领者还是谨慎的,他派了人手。
但已经是靳文修想要的结果,他应了下来,“没问题,随您安排,到时您让人带他去验一验就成。”
“若是快的话,他验完我就有了结果。”
他没有催促,但话中的快速反馈却给了领者极大的诱惑,不自觉地想要尽快得到一个结果。
两方又谈了片刻后,就离开了地下实验室。
只是在离开前,疏白只觉一道粘腻恶心的视线落在脊背上挥之不去,直到靳文修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人揽过来几分才缓缓消失。
他们走出了很远,一直到他们所住的底下时,身边的人忽然开口了。
“疏白。”
“嗯?”靳文修很少叫他的名字,倒是让疏白注意了两分了。
“一个人要是求死,是给他一个痛快好,还是慢慢磨着。”靳文修微眯着眼,背着月光的阴影处似乎格外暗沉。
但是,给他个痛快?慢慢磨着?
疏白沉默了一下,“他可以自己选择,不需要别人动手。”
“如果他一定想别人动手呢?”
疏白:?
什么嗜好?
他纠结了一下,“那给个痛快吧。”
靳文修附和道:“也是,留着也恶心人。”
疏白:?
“真的是他自己想死吗?”疏白狐疑道。
靳文修笑了笑,“是啊。”
随后将疏白拉进了房间,客厅的灯光一打开就见花未还蹲在角落里,见他们进来连忙跪着道:“主人。”
疏白见状刚想上前却被靳文修拦下,只见他毫不在意道:“可以了,进去吧。”
花未早已困倦地眼皮打架,听着这话恭敬地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却因为蜷缩太久而踉跄了几步,最后跌跌撞撞地爬回了房间内。
疏白看着没说什么,他知道靳文修是对的。
花未一直在室内,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他和靳文修之间和普通主人奴仆不同,要以防他生出异心就要保持住主人掌控他生死的威势。
他们已经没有其他人严苛,但最基本的得有。
对方不一定背叛,却一定要在事情结束前防住,只最后几天功夫了。
之后,疏白和靳文修进房休息。
和领者交谈的时间太久,晚上已经不剩下几个小时了,但疏白的生物钟依然在,早上准点就醒了过来。
外面依然是准备好的早点。
刚醒来时总有些散漫的,疏白在餐桌边靳文修的对面坐下,正放松的吃了几口早点,对方就给他带来了新消息。
只见靳文修慢慢将筷子搁置在盘边,发出一道清脆的响音,他懒懒地靠着椅背,平静甚至笑了下道:
“环冗主找来了。”
第四十九章
环冗主?
疏白手中的动作一停,在这个时侯找来了吗?
是了,靳文修说过仅靠环冗主自己大概在两天左右就能找到,但也会在两天后撤离,这其中估计有个时间差只要躲过去就好了。
想到这,疏白继续吃了口手里的面包。
靳文修也继续道:“但不要紧,他在下午就该离开了。”
疏白默默记下毒药使人意识不清的时间,环冗主离开也意味着景斓醒来了。
该做的已经在前两天解决,现在领者忙着招待环冗主,靳文修是彻底歇下来了。
就算是他也不打算现在到环冗主的面前,手头的证据还没拿到,前有狼后有虎,没必要去做暴露身份的事情,不如在房间里多休息休息。
用完早饭,花未连忙将餐具拿去清洗,该擦桌子的擦桌子,该擦地的擦地。
他没有使用小机器人,在这里能奴隶干的活儿是不会让机器人做的,不为了别的,纯粹是磋磨他们。
在环冗主还留在城堡的功夫,靳文修和疏白就待在房间内,他们没怎么受到打扰,但门里门外的检查却严格起来,城堡进出的关卡,每个人都要被专门的工具检查面部,看看是否有带面具。
城内还分了一批人出去专门巡逻检查,顺便将要求一级级通报下去。
看来在发现靳文修身边的疏白后,在中心站点的环冗主就跟景斓私下商讨过,都明白过来当初闯了环冗星域又闯了中心岛,最后嫁祸给廖林生的人到底是谁了。
是靳文修,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环冗主格外气愤,但也由此知道靳文修喜爱用的手段。
不过他应该想不到,短短两天功夫靳文修不仅成了这边二区的‘土著’更是领者身边的潜力股。
总之环冗主来的这几把火怎么都烧不到他们身上。
果然直到下午离开都没能查出些什么,风浪倒是掀得大,门内外戒备格外森严,路过的狗都得挨一下查,只是怎么都没查到上面来。
靳文修站在窗口静静看着下面的情况,他手痒地摸了摸怀中的烟,最后却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拿着又不能抽,不如直接扔了了事。
等环冗主一走,靳文修一直跟疏白待到了晚上才再次离开,出门前他同疏白道:“明天就会有人带你前往矿洞。”说着,他将一枚不起眼的戒指套到了疏白的小拇指上,上面镶嵌了一颗很黯淡的珠子。
是空间纽,里面放了武器。
然后又将一只耳麦塞进了疏白的左耳,那只耳麦能够隐形,以这里的科技是检测不出的。
“以安全为前提,听我行事。”
“如果发生了威胁性命的事就先撤离。”
靳文修嘱咐道。
疏白点了点头,看着对方离开了房间,不出意外是去见领者了。
将房门锁好后,疏白看了眼角落中低垂着头的花未,他一直都被安排在角落,房间很大距离门口很远,通常很难听清他们说什么。
但只要不傻,在他和靳文修未刻意隐瞒下多少能发觉异样。
不过没关系,并没有什么影响。
疏白照常去浴室洗漱收拾,睡前拿了本书到露天台随意翻看,台上有一张铺着软垫的躺椅,他靠在上面,头顶挂着白灯照亮了纸书上的字体。
“先生。”花未端了一杯热奶上来放在桌边,还有一叠小点心。
“这是刚准备的。”
他在桌边跪下,瘦削的脊背微微弯曲露出后脖处属于奴隶的项圈。
疏白眼睫轻动了下,淡淡道:“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再进来了。”
花未顿了顿却没有离开,他恭敬地磕了个头,缓缓道:“先生,我可以问您个问题吗?”
托着书本的手紧了紧,疏白注意了两分,他垂下视线,“你说。”
“先生......不是奴隶对不对。”
花未说出这句话时有一丝害怕,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说了就可能会死,但他实在有太多的疑问。
或许前两天还会有疑惑,但今天看了一整日乌缪和先生的相处后,他断定先生不是奴隶。
至少,在乌缪这儿不是。
奴隶没有这种自然和骄傲也没有自由的气味。
疏白停了下动作,他缓缓将书本合上搁置在桌面,静静地看着俯趴在地的花未。
没有窃听器。
没有监控,没有异常。
疏白一寸寸看过,最后在花未冷汗淋漓下平静道:“你想说什么?”
这话像是一锤子敲定了结果,花未陡然松了口气,知道不会被立刻处死了。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淡淡的失望。
先生没有正面回答,但也代表了答案。
对方的确不是奴隶。
花未心底陡然说不上的复杂。
奴隶们都向往自由,但却是他们终其一生不可能触碰的东西,所以他们时常连想都不敢想,能活过一天算一天,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奢侈。
他们麻木,他们沉默,他们得过且过没有盼头。
所以在看到疏白戴上项圈时,花未那样心疼和惊叹。
心疼于这样的人怎能被囚困,惊叹于对方囚困之下却也那样自由。
这令花未不免心有向往。
但到头来到底不是。
也对,奴隶不会是这样的,奴隶都是肮脏的发臭的,在阴暗中烂掉的污秽。
远不像先生这样漂亮。
花未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一点,先生不是奴隶就好了,愿先生......以后幸福。”
他是奴隶,生来就是,他说不出什么好听话的话,搜尽了脑子也只有这一句祝福。
话落,花未竟毫无预兆地摸出袖中切水果的小刀,直直地往胸口捅去!
他知道从问出这句话开始就不能活了。
这是主人家的秘密,先生愿意给一个答案已经是恩赐。
疏白:!
他完全没料到这一出,反应极快地在刀尖没入的瞬间死死扼住了对方的手腕。
‘啪’的一声。
因为剧烈的动作幅度,桌上的牛奶直接滚了出去掉在了地上,玻璃渣滓碎了一地。
疏白半俯下身,抓着对方的手用力地指腹发白,他沉了沉眸色。
“你做什么!”
花未面色苍白,握着刀的手不停地颤抖,他磕磕绊绊道:“我,我不能活了。”
疏白深吸一口气,他将对方手中的刀打掉,将人拽进房内快速拉拢了窗和窗帘。
“谁说你不能活了。”
他头疼地揉了下额。
“我知道这是先生和乌缪大人间的要事,不是我一个奴该知道的。”花未重新在疏白脚边跪得端正。
疏白站在那儿,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你先起身。”他揉了下略乱的黑发在床边坐下,随后从旁边的抽屉里摸出一个盒子。
花未也被刺激的不轻,脸色惨白惨白的,看起来刚才生猛实则恐惧到了几点,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手脚都软了,他踉跄爬过去,“先生.......”
疏白也不再多说,抓着他的手臂就将人拎起来放到了床上。
陡然坐到柔软的被褥上,花未显得越加惶恐,他的手不安地收紧抠着手心。
“上药。”疏白让他解开衣物,顺便从盒子中摸出一支药膏。
花未见状,顿时红了脸。
“我,我.......”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主人家,抓着衣物的手不停抠着,就是不敢掀开衣服。
明明以前伺候过这么多人甚至连命都抛到了脑后,到了这儿反而慌了起来,他甚至开始不断的回想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丑陋的地方,疤痕?或是什么?
“不用这样轻贱性命。”疏白轻叹一声,软和了语气。
花未低垂着头不敢说话,只是哪怕坐在床上也情不自禁地弯曲着脊背似乎随时等着下跪。
疏白看着他,恍惚间似乎想起些什么,沉默良久后轻轻抬手搭在了花未的头顶,在对方僵直的身体下揉了揉。
“先上药。”
他温和的语气对于一个只存在于阴沟的奴隶来说,简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花未的呼吸急促了些许,他颤抖地解开了胸口的衣物,随着缓缓划下的布料露出那片血液成痂的伤口。
幸好疏白制止的及时,只没入了刀尖,并不算太深。
他先将伤口擦洗干净,再厚厚地涂上了一层药膏又用药贴贴上,封好伤口。
过程中,疏白都全神贯注,倒是花未的胸口不停地起伏,紧张地手心冒汗全身颤抖,他从未这样心慌过。
比第一次被打断腿,比第一次被老鼠啃食掉脚趾头都要慌。
他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他本该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的人,竟然亲自靠近了他。
难以言喻的殊荣。
花未向来不理解那些甘愿为主人生为主人死的人,与他而言令他屈服只有对疼痛和死亡的恐惧,那些为主人一句夸赞就赴汤蹈火的人他一直看不懂。
但现在,他好像有些懂了。
一直到疏白顺手将花未的衣服拉上,对方才勉强回过了神,脚一软又要跪地上去给疏白抓着了。
将人扶了回去,他起身将刚才匆忙合上的窗户关得更严实些。
“对,对不起。”花未紧张地干涩道,“我不该直言,还麻烦您帮我.......”
疏白敛着的眉眼中似乎透露出一丝无奈。
花未更紧张了,他又从床沿边结结实实跪到了地上,胸口砰砰直跳,怎么都抑制不住。
“没关系。”疏白淡淡道:“只是你刚才想说什么?”
花未连忙摇了摇头,像是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疏白深深看了他一眼,将花未看得心虚,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
“说吧。”疏白到他身边半蹲下,银白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对方。
花未抿了下唇,一时没有出声。
室内陡然安静。
疏白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花未不经意抬眸与他对视的刹那,就差点陷了进去,平静的眼眸好似波比星拥有‘永静’之称的湖面,清澈而令人心宁。
花未不自觉被引去了目光,脑中陡然划过刚见到疏白时的惊艳,和对方戴上项圈时依然没有变化的姿态,出神间他道:“我在想,如果先生真是奴隶该是什么样的。”
话落,他猛然回神,身子蓦然往后一倒狠狠撞在了床沿,但他顾不得许多慌张地趴跪下将头用力磕在了地上,瞬间地上染上了淡淡的血迹。
“不,不是!先生我该死!”
他真是疯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花未快急哭了,“我只是之前以为先生是奴时,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您实在是太好了,而自己却不及您半分。”
“现在知道您不是了,觉得果然如此,先生这样的人决计不会是奴这样恶心的东西。”
他自己就是处于阴沟里翻不了身的老鼠,见到疏白时就想着原来哪怕是阴沟里也有这样的人,他向往,他忍不住被吸引,像是朝着黑暗中唯一的光束爬行。
但在得知那样的人来自于上面时,他又陡然失去了那点光芒。
他重新陷入黑暗,分不清方向分不清左右。
这令本来以为见到光芒的他难掩失落,在黑暗中十几年,好不容易见到一次却也是不属于他们的。
花未的期待消失殆尽,他想,阴沟就是阴沟永远不会有星芒在这儿诞生。
疏白没料到他反应这样激动,没能来得及阻止,直到地板上出现一个血印时,才死死抓住了对方的肩膀制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花未却眼泪流得不像样子,“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您的。”
他懊悔怎么就说了出来,这种想法简直该死,先生这样的人如果落进阴沟,光是想想他就惶恐不已。
疏白看着他狼狈地模样,沉默半响,在花未诚惶诚恐下蹭去对方脸上的眼泪。
他轻轻道:“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
花未神情一顿,陡然安静下来。
“我希望他们能够好好活着,但如果放在我身上只有两种结果。”
疏白的眼中没什么波动,他好似回想起什么,那片皑皑白雪中渗入的鲜血或者是匕首狠狠刺入脑中翻找出的虫子。
他道:“活着离开,或为反抗而死。”
......
花未已经收拾好了状态,想到自己刚才的模样就觉得尴尬不已。
“对不起,失态了。”他依然跪在地上垂着视线,怎么都不肯起来。
“就算先生原谅我了,我还是觉得我该死。”花未后悔极了,他光是想想对方处于那样的境地就脊背发寒,生怕玷污了去,更别提说出来。
他本意并不是这样,他只想知道这阴沟中会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希望,那希望又是什么模样,结果出口却成了那样的话。
或许是先生太像那星芒的模样。
疏白平静地摸了下他的头,“那也不该死在这里。”
花未看向他,松懈间顺势被疏白拉了起来。
“你叫什么,今年几岁。”疏白询问,说来他并不知道这对方的名字。
花未一听,顿时局促又激动道:“先生,我叫花未,今年,今年十五,不对,十六了。”
十六?
疏白一愣,这么小?
他多看了几眼,发觉对方确实年轻,但或许是被奴役的久乍一眼没有那种稚嫩。
花未被他瞧着手指忍不住抠着手心,随后就见对方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我知道了,回去休息吧。”
花未陡然松了口气,但他没有立刻离开,他道:“先生,但不管怎么样,能伺候你是对我来说最幸福的事情。”
话落,他在走到门口时再次跪下朝着疏白磕了下头,才缓缓离开了房间。
活着离开,或为反抗而死。
他想,是他错了。
黑暗中的星芒永远存在。
只是花未现在觉得,比起离开阴沟去见辽阔无边、灿烂耀眼的世界,他竟更想留在黑暗中守在星芒旁边。
星芒在光明中也在黑暗中,在光明中他找不到,但如果回到黑暗中他能一眼看到。
他想永远的做先生的奴隶,只要能看到先生。
花未离开房门,深深地回眸看了一眼。
他知道他不配,所以他不敢说出心里的念头,但只要能永远的做先生的奴隶伺候先生......
房间内只剩下疏白一人,也彻彻底底安静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将房门关好后也不再折腾直接上床休息了,今晚本该养精蓄锐为明天做准备。
躺在被窝里,疏白闭目了一会儿,脑中滑过一些事情又很快有了困意。
他模模糊糊地想着。
花未走之前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不过那孩子如果足够有想法的话,可以让靳文修看看能不能培养。
翌日。
疏白醒来时侯天还蒙蒙亮,他起床洗漱出房间后却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不再睡会儿?”疏白在桌边坐下。
花未摇了摇头,“我睡得少。”他面色红润看起来很精神。
见状疏白没有多说,吃了些早点垫了垫肚子,没多久后大门就被敲响了。
来了。
疏白打开了左耳的耳麦,这只耳麦是单边录音的,也就是靳文修能听到他这边,而他听不到靳文修那边。
对方传递消息是靠终端。
抬手将终端调整了方便接收信息的语音传入模式后,疏白上前打开了大门。
“你就是阿六对吧。”
门外站着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他目光轻蔑地在疏白脸上扫过。
“是。”
疏白点了点头。
“走吧,去白石矿场。”男人也不说废话,丢下这一句就转身离开。
疏白也吃得差不多了,打算直接跟上去,却被花未稍微拦了拦。
“先生......”
男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花未有些担心,想要陪着去。
“没关系。”疏白道:“我去去就回。”
他说得轻松,仿佛废不了多久般,花未作为一个奴隶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
站在门口,垂落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
花未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能够跟在先生旁边,就算是个奴隶是只狗都好。
......
疏白快步跟上男人的步伐。
他知道靳文修昨天一整晚都在和领者沟通,同时争取在他前去矿区的时侯继续留在领者那儿。
他必须要尽快。
有男人的带领,作为领者的左右手他拿着令牌,两人前往白石洞的路上畅通无阻。
直到在白石矿洞处落定。
疏白下了飞行器,只见面前的白石矿洞极其巨大,无数洞口连成一片,可想而知里面又是怎样的错综复杂。
要在短时间里找到矿洞内的机关,简直是天方夜谭。
疏白定了定神,跟着男人走了进去。
门外的工头看到男人时连忙行了个乱七八糟的礼,搓了搓漆黑粗糙的手讨好道:“大人您怎么来。”
说着,将目光落在了疏白身上,看到那脖子上明晃晃的奴隶项圈时,连忙道:“这是新送来的人手吗?正巧我们......”
“闭嘴。”男人不耐烦理他,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直把工头扇倒在地。
工头狼狈地趴在地上痛呼,其他几个闻讯赶来地工头见状都不敢上前搭话了。
男人带着疏白一路往里,路过无数正在采集矿石的工人和大片大片的白石矿,他随意指了一块儿地方,“去,不是说看看就行吗?赶紧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相比之下疏白就平淡许多。
“好。”他淡淡应了一声,就往旁边的矿堆走去,与此同时终端的消息也在耳边响起。
‘机关在矿石最东边,尽量争取离开对方视线的时间。’
疏白顿了顿,他拿起一枚矿石看了会儿,目光从上面的纹理一寸寸扫过,最后走回男人身边,“这批矿石的能源很弱,不是最适宜地产出的。”
他瞎说道。
听着也不太可信,男人狐疑道:“这还有讲究?”
“嗯,这批能源算不上优质,我需要多看一些。”疏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男人皱了皱眉,只能站起身跟着他看了几处地方,两人越走越多,越走越往东边。
时间用得太久,男人开始烦躁了,“吗的小白脸,你到底看完了没!”他带着火气恼道。
区区一个奴隶,要不是领主亲自下的命令,也不至于浪费他那么多时间!
疏白一顿,“没有,但是越往这边似乎矿石质量越好,里面有一个矿洞应该是最适宜矿石产出的。”
“真他妈麻烦!你给我搞快点。”男人暴躁道。
疏白不理会,继续往东走去,直到到了最东边,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矿洞,矿洞内有无数洞口连接四面八方。
要在这里找机关,依然如大海捞针。
疏白目光转了转扫过那些洞口。
他大概了解过白石矿洞,东部这边算是最早开发的,所以矿石量也急剧减少,最开始的人想要在这边设置机关,必然是在矿洞已经开发出洞口的时侯,也就是几条早期矿洞。
疏白装模做样地看过几处矿洞,随后拿起一块儿道:“这条矿洞是什么开的,质量还不错。”
男人见状随口回了个时间。
随后疏白又拿了几块,零零总总的问下来又把男人问得暴躁,他本身就瞧不起奴隶更别说这种长得好看,一眼就直到什么货色的东西,现在被支使着说这说那更是火气上涌。
“你不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货色吧。”男人咬着牙笑道,似乎打算在下一刻就叫人来检测疏白说的几个矿石能源到底纯不纯。
疏白竟也不解释,他直接道:“你耽误我就是耽误领者时间,我现在必须尽快多找不同的样本综合情况,你不愿意配合就换个人吧,不然领者该说我家主人办事不利了。”
“你!”
“快点,这个是什么时侯的。”疏白呛声道:“我不想惹怒领者。”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办出领者,男人再多火气也只能暂时憋下去,冷冷地给他吐了几个时间。
这样一通问下来,疏白大致知道了哪些是早期的通道。
也正在这时,靳文修发来了领者在特非星上位的时间,疏白瞥了眼飞快算了下后就锁定了五条矿洞,因为这里的机关据说最开始并不是为了放灰色产业的记录而存在的,而是放其他机密,直到领者夺权登位后才放入其他东西。
确定好矿洞后,疏白开始一条条进去。
矿洞内部又是一番错综复杂。
但如果作为藏着秘辛的机关,领者肯定时不时要来一趟,同时作为机关地周围矿工也会少,要么矿石遍地要么被清理的一干二净,但开矿洞并不是专门为了机关,机关也是在矿洞形成后存在。
那么大概率机关周围的矿石是已经被清理过的,而位置也通常会在某条矿洞分叉的最深处。
疏白选中一条矿洞后往内走了好几个分叉,一直到最里面时矿工少了很多,里面也陡然漆黑又安静下来。
狭小的矿洞内,仅能听到他和男人轻轻的呼吸声。
正在男人不痛快地要开口时,疏白忽然道:“领者说有一条矿洞的矿石质量很不错,你知道是哪边吗?”
男人一愣,皱着眉道:“没有,大人什么时侯说过。”
疏白的语气忽然变得急促又压迫,“你想想,领者就是说了,是不是在东边?这里的白石我看着比那边好许多,你快仔细想想。”
“等等等等。”男人也被他焦急的语气勾着走了,“可能是三、五号洞?”
话到这,疏白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行了,站着不动干嘛,去那边看看。”男人见状就道。
“三号还是五号。”疏白道。
男人皱了皱眉,想了下,“可能是五......”
等一下!
男人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突然阴冷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个白石遍地都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证据在五号洞,对吗。”疏白却忽然笑了一下,抬眸缓缓道。
男人面色陡然骤变,他抬手就向疏白抓去,却在下一刻抓了个空,紧接着腹部猛地受了一下重击将他狠狠砸到了地上!
一口血倏然吐了出来。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昏暗中迅速靠近的身影,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脖子一阵剧痛后直接昏了过去。
昏暗的矿洞内,疏白垂着头,随后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终端上有一段信息:
‘机关在矿石最东边,尽量争取离开对方视线的时间。’
他回道:‘直接打晕行不行。’
那边沉默了会而后,慢慢回了个:‘可以。’还附带了个‘笑’的小表情。
疏白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昏倒的人,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将对方身上的耳麦扒下来,再将人捆成一团丢在角落,接着又将提早录下对方声音的变声器掏出来戴上。
他从始至终都不打算一个矿洞一个矿洞的找。
他最开始就打着从男人身上套取信息的目的。
像领者来矿洞的话必然次次都奔着机关而来,就算他以前还有精力去别的矿洞走走迷惑一下外人,但到了如今的地位他只会直蹦自己的目标。
也就是有机关的矿洞。
那么无论下属是否清楚内情,至少也知道自己主子多数走的矿洞。
所以当疏白情急下问出那个问题时,他们会下意识说出领主经常走的,毕竟其他的矿洞领主没怎么去过,他们没什么印象,二来问的是领主说哪条矿石质量好,焦急下通常会直接提取关键的‘领主’‘矿石’两词,当成领主亲自去看而忘了有专门的人会检测,所以说出的答案也是领主经常去的。
经常走的,也正是机关所在地。
倒是不用担心对方一点不知情,以领者多疑的性子,有人自请来了白石矿洞,他当然也会找身边知道较多的人来。
而在知道机关大概方位后,直接用证据试探对方是否知情,如果知情就可以进行下一步利用,如果不知情就会麻烦些。
好在那家伙知道的不少。
既然人都打晕了,疏白也将终端的语音传输关了,他一耳带着靳文修的耳麦,一耳带着刚才抢夺来的耳麦。
他快速进了五号矿洞,一边往里面人少的地方钻,一边打开耳麦和变声器。
“大人不好了!那小子不见了!”
与此同时,男人的声音瞬间传到了领者那边,两人的耳麦都是属于关闭状态,只有有要紧事时一方打开另一方才会受到。
没一会儿后,领者沉沉地声音迅速传来,“废物!他人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啊大人,我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疏白面无表情地模仿着男人的语气。
“等一下大人,矿工说他进五号洞了!”
听此,领者的声音显然焦急了起来,“蠢货!快进去找到他!”
疏白停下了脚步,试探道:“大人,他跑进左边的洞了!”
这话一出,领者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随后用平静了些的声音道:“快点把人找到!废物这么会儿时间就看丢了人!”
疏白明白了,脚下一拐进了右边的洞,这里的小洞也极多但能在早期的洞口通常在贴着地面的那层,他搜了右边洞的两个分支没有线索,随后出去又找了几个。
他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但周围并没有多少矿工在意,他们麻木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一个个用满是骨头的脊背将矿石背到小车里。
疏白找了几个分支后,又故技重施诈了下领者,直到最后将目标缩小到了三条分支。
这时领者也察觉不对了,他道:“昨天交给你的事办完了没,现在还在这儿耗费时间!”
疏白一顿,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他思绪一转明白对方怀疑了,他一边迅速给靳文修发去了信息,一边拖着没回。
正在领者开始质问时,靳文修给了消息,‘瞎说。’
疏白默了一瞬,就道:“领者您没交给我什么事。”
领者那边好似松了口气,刚要继续说什么时,陡然传来一声闷哼,下一刻麦中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做得不错。”
熟悉的懒散又低沉的声音。
疏白笑了下,“快找到了。”
剩下的几条分支实在不能再精确,只能地毯式搜索,与此同时靳文修那边也大概说了下他的情况。
他昨晚到了领者那儿后,以有其他新武器为由吊着对方在那边歇了一晚,早上醒来多说了两句就让那边派人了,因为他跟领者又提了几种新武器。
更多武器的设想让领者变得迫切,就想尽快解决白石矿的事。
而在疏白在寻找机关时,靳文修就一直在忽悠。
直到刚才得到疏白扮演的男人递来的假消息后,领者去了隔壁,后面就不用说了,疏白诈了会儿他,将他能说的榨干后靳文修进来干了跟疏白一样的事——将人打晕了。
靳文修顺带还给他注射了几种安眠药,保准他睡得舒服。
随后他便潜入了领者的房间打开了密室,和矿石洞连通的机关在密室内部,而密室内部有什么样的东西还暂时未知。
两人一个在分支中地毯搜索,一个入了密室之内。
他们都在争分夺秒。
十分钟、三十分钟、一小时.......
疏白在分支中找得浑身是汗,矿石洞实在是太大了,分支内还有小分支,密密麻麻宛如蜘蛛的巢穴。
而且他运气不佳,前面的两处分支都没有一星半点的痕迹,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疏白咬了咬牙,他稍微拉了下汗湿后粘在身上的衣服,就算面具透气脸颊也已被闷得难受,他往最后一条矿洞钻了进去。
里面如之前那些矿洞一样少人昏暗。
他在里面飞速的寻找着,直到到了某处,这条分支看起来格外凄凉阴暗,几乎没有几颗白石。
疏白心底有了预感,他快速上前开始摸索起来,手指被锋利的岩石刮伤也顾不得了,他四处摩挲着终于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中摸到一点不同寻常的突起。
但是,这是岩石的尖头。
如果不是机关摁下去的话手指会被戳得血肉模糊。
疏白抿了下唇,不再顾虑直接压了下去!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与此同时旁边的石头陡然出现一条细细的暗缝,是这边机关启动的证明,现在就等靳文修那边按下,机关就会完全打开。
然而在一会儿后,靳文修那边传来声音,“我已经启动了。”
他这边已经拿到了藏在领者住处的证据,接着更加深入后才找到矿洞这边的机关。
疏白一怔,全神贯注地看着这边的机关,却没有半点动静,他眉峰轻皱,“机关没开。”
靳文修那边安静了会儿。
他似乎也有点意外,然而正在这时他那边传来了动静,只听他冷声道:“领者醒来了。”
准确的说,不是领者醒来了,而是被人解了药性。
以靳文修给对方注入的药量,正常睡能睡上三天,但好像是昨天环冗主吩咐检查人脸的那些队伍回来了,他们高效的几乎将一区所有人检查完也没有半点线索,现在来跟领者通报,顺便询问是否要查城堡内的人,结果正好撞上领者反锁在房内。
直到一旁的仆从疑惑领者没有午睡的习惯时,众人破门而入才发现了异常。
现在领者醒了,恐怕也意识到被骗了,正往地下室赶来。
身后脚步快速逼近,靳文修依然平稳地同疏白道:“如果两个机关是同时开启就需要两个人,领者疑心重,我想所有的机关恐怕只有他一人知道具体位置,那应该是延时机关。”
也就是两边同时启动后,会过片刻再开启,这样也就方便领者开启机关后赶到矿洞。
“我可以等,但是你那边......”疏白话说到一般。
那边的通话滋的一声就断了。
疏白将这只耳麦丢到了一边,将另一只拿出来,靳文修的声音也同时传来,“你那边......”
但是话到一半又断了。
靳文修那边已经打起来了,两个耳麦都在战斗中损坏,对方似乎是盯准了这个打。
他看着损坏的耳麦,还有接踵而来的攻击面色阴沉。
与此同时,领者已经快速反应过来自己的证据暴露了,虽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但他绝不允许证据流出去!
只要证据在他手上,哪怕特非星做了再多也没人能对他下手!
“给白石矿传消息.......”领者面露阴狠道:“封锁东边矿洞,炸洞!”
能直接打晕他的人再顶替,可想而知那个看起来纤瘦的男宠远远不是表面的模样,他在那边的人手恐怕一时半会儿制不住!万一给逃了就麻烦了,不如直接炸洞埋了!
看着没了消息的耳麦,疏白怔愣。
但同时旁边的机关以及开始运转,那个石头正缓缓的一点点打开。
疏白心底也有些不安,但靳文修应该不会有事,他将证据拿了就离开。
正在这时,终端陡然传来了消息。
‘撤离’
是靳文修发来的。
疏白看着这两字,又看了眼开到一半的石头,不禁拧了下眉。
只差最后一点了,证据的储存盘已经露出了一部分,只要石头再往上一点就可以了。
但是靳文修的话向来没错,可眼前的也只差最后一点时间。
疏白轻吸一口气,看了眼空间纽中的武器,如果是来了外援应该能对付。
他屏息看着上移的石头,就在储存盘将要完全露出的刹那......
‘轰隆--’
这一刻,头顶陡然传来一阵爆破的轰鸣。
疏白一怔,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去。
紧接着巨大的轰炸声密集地紧迫地一下接一下!
‘轰隆——’‘轰隆——’
随着近乎让鼓膜破裂的巨大轰炸声,头顶开始大片大片地砸下石头和簇簇灰尘,洞口也开始塌陷。
疏白深吸一口气,他们竟然要炸洞!
但是.......他看了眼只差最后只有几厘米的机关。
疏白蓦然捏住了储存盘的尾部,随着耳边越加炸响的轰鸣,他额头也不断地冒出一滴滴冷汗。
最后,最后一点.......
身上的汗已经浸透了衣物,顶上的石头砸到了身边,就在储存盘完全露出的刹那,疏白迅速抽了出来再不耽搁地往外冲去。
一路上已经满是碎石和被抛弃的小车和白石。
疏白快速地离开半塌陷的五号洞口,一块石头猛地从顶上落下在他的肩上砸出血窝,他踉跄了一下,没管太多向出口奔去。
衣物早已尽数粘在了身上,剧烈的奔波让他的呼吸粗重,胸口不断起伏贴着满是汗水的衣服。
周围已经塌陷了大半,就连出口也几乎看不到光。
疏白抿了下干裂的唇,一口的血腥味,正在他奋力靠近出口,几乎要贴近光明的那一刻......
‘轰隆’一声巨响!出口的炸药引爆了。
面前彻底塌陷,周围陷入一片漆黑。
第五十章
无数巨石从头顶砸落,看着刹那间封锁的洞口疏白的心也沉了下去。
背后的墙壁已经开始出现裂痕,整片整片地倒下来。
疏白见状迅速扫视了眼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一处角落,那里有一块儿作为支撑的架子,底下有一处三角区可以暂且躲避。
‘砰!’
又是一道巨响,尖利大石堪堪擦肩而过,将本来染了血的衣服扯出一个洞来。
疏白不敢耽搁,飞速向角落处冲去,也正在这一刻耳边又是接连的巨大轰鸣!
‘轰——’
灰尘如同倾盆大雨般倾斜,顶上的足有半圈矿洞大的石头轰然掉下!
疏□□神一紧,迅速往前一扑狠狠栽到了满是碎石的地上!
锋利的尖头密密麻麻地扎进柔软的皮肉中,与此同时那大块巨石也砸在了身后!
疏白沉默地迅速起身,但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着摇摇欲坠,他还没走出两步头顶大片的墙也跟着彻底塌陷。
只消片刻的功夫,疏白就反应过来这次是跑不了了,他头也没抬近乎在听到声音的刹那,就将空间纽中的护甲扯了出来披到身上随后蜷缩成一团。
这套护甲的材质是最顶尖的可以一定程度抵挡能量炮的轰炸,稍微抗一下塌陷不至于一下被砸成肉泥应该是没问题的。
至于后面该怎么活到救援.......
思绪转瞬即逝,听到声音到披上护甲、石墙塌陷也不过片刻功夫。
头顶上的阴影急速下落,清晰地能感受到有重物兜头砸下。
轰鸣声近在耳畔。
疏白捏紧了护甲,手心冒出密密麻麻地冷汗,心跳也随之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
‘咚咚——’‘咚咚——’
就在石墙砸下地瞬间!一道黑影闪过。
疏白只觉得被猛然压了下去陷入了一处温热的怀中。
‘轰隆——’
石墙砸下,掀起无数灰尘,带动整个山洞如雨水般密集的整体塌陷下来!
但疏白却觉得那阵几乎震破耳膜的轰鸣像是隔着一层布般被隔绝在外,莫名遥远。
周围静了下来。
他被笼罩在一片炙热和漆黑之中,身边围绕着重重的呼吸声和浓重到刺鼻的血腥气。
他与那人紧紧想贴,似乎有粘稠温热的液体滴到了脸上,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靳......文修。”疏白轻轻的,带着试探缓缓出声。
漆黑中许久没有回应,只是抱着他的力道似乎紧了些,好半响后才响起一声略带轻嘲的声音。
“是我。”
他说话总是这样,带了点若有若无的轻蔑。
但在此时沉重的情形下,莫名令人感到轻松。
疏白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些,“你怎么,来了。”
他难得有些磕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诧异和不敢置信,话落,他又倏然想到什么,迟疑地向靳文修身后摸索去。
“等一下,你不会.......”
伸到一半的手被蓦然握住,湿漉漉的有点粘稠,还有很多或大或小的伤口。
只听靳文修笑了下,“放心,我的背抵不住石墙,我开了防护屏障。”
这话一出,疏白似乎沉默了一下,随后缓缓松了口气。
只听靳文修继续道:“你的空间纽里我没有塞屏障.......”
那东西在打架的时侯确实没用,谁也没想到会炸洞。
“我猜到你不拿东西不肯走。”他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所以就借着那废物房中与这相连的通道来了。”
通道?
疏白眼中流露出惊异。
他倒没听过这消息。
“那密室除了机关和证据外还有一条连接这里的快速通道,应该是早期混战的时侯留下的,接连了东边矿石洞的休息室,这条通道内有机关门早期是双向开启,后来被他改成单向了。”
也就是只能从那边过来,而不能回去,看得出来领主是又要捷近又十分谨慎。
通道内有加速装置,靳文修就是借着通道进了东部矿石区的休息室,再从休息室内直奔而出找人。
疏白一时没有说话,身上的好像又贴近了些,紧紧压在他身上脸庞近在咫尺。
但是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充盈到极点的血腥气。
“最后的耳麦是被打掉的,我听到了炮火的声音,你是怎么知道通道的。”他缓缓问道,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在靳文修说了一半就断掉时,他就清楚那边战况不妙,靳文修的人还没完全赶来,那里又是领者的领地,双拳难敌四手。
但密道的消息他们是没有的,所以靳文修必然是刚才得到的
——在将领者制服之后。
“一群蚂蚁和一只蚂蚁并没有什么区别。”靳文修轻蔑道。
狂妄的语气任谁听了都忍不住侧目。
把领者和他手下的精英团比作蚂蚁也就只有他了。
他们陡然静了下来。
黑暗中,除了外面被隔绝一部分的轰炸和坍塌声,只有彼此的呼吸最为清晰。
靳文修在片刻后淡定安抚道:“不用担心,等他们找过来就行。”‘他们’自然是他的下属。
“嗯。”疏白轻轻应下。
他心底闷了些话正想着怎么开口时,那些血像是止不住了,一滴两滴的接连落在他的脖子脸上手上。
疏白一怔,抬手向血流的地方摸去,对方的胸口处有块血淋淋的口子,口子很大几乎从肩膀划到了肚子,就在他要继续往下时......
手又被抓住了,只是这次靳文修没再松开而是牢牢地压在了地上。
“别乱动。”沉沉的声音落在耳畔,却又像同那些伤一样击在心头。
“你不是说,一群蚂蚁和一只没有区别?”
疏白幽幽的声音传来。
靳文修似乎顿了顿,“蚂蚁的火力比较足。”
疏白:......
他一时滋味复杂,不知道说些什么。
忽然,他像是想起些事,在靳文修不注意时陡然用另一只手摸上了对方的脊背。
他记得刚才对方就在阻止他这么做......
摸上的瞬间只觉得指尖触碰到一团黏糊糊的肉馅,像泥似的,几乎让指头陷了进去。
黏糊糊,血淋淋的一团。
“你被石墙砸到了?”疏白很快反应道,这样大面积的伤只可能是在刚才......
安静。
身边的人许久没有开口,直到半响后,靳文修似乎笑了下,“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他们本就紧挨着,但还留有一些缝隙,这下靳文修彻底放松力道倒在了疏白身上,他一手拖住疏白受伤的肩膀不至于被压到,一面将脸紧紧埋在对方脖颈处,说话时的热气尽数洒在了对方白皙的脖子上,“都不是什么大事。”
疏白胸口的起伏似乎急促了些,他低低问道:“为什么要来。”
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前面靳文修并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没给疏白塞屏障,所以他来了。
“你知道,就算带了屏障进来,也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进来,就是对生命下了赌注。
这样的塌陷,这样的爆破,还有外面虎视眈眈的敌人,但凡在里面出了一星半点的意外,都可能会彻底沉眠再也无法离开。
他本可以不用进来的,带着下属过来将外面轰开找人是一样的。
这样做的话,疏白不一定死,但他一定能好好活着,完全不需要让自己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靳文修的脸轻贴着疏白的脖子,他静静地呼吸着,身上的血也粘到了疏白的身上。
他道:“好不容易培养三个月有了雏形,我看不得你出事。”
疏白却道,“你那么多的下属哪一个不是付出了心血,一个个都陪着几条命够你送的。”
话落,他抿了下唇,嘴唇越加干涩了,裂开的口子能品到铁锈味。
靳文修没有立刻回答,昏暗之中,疏白似乎能隐约看到对方的眼睛,漆黑幽深宛若能将人吞噬的深渊。
他眨了下眼,只觉得是个错觉,静静地看着埋在他脖颈上的靳文修,只听对方轻笑一声,终于低声道:
“那你就特殊一点吧。”
疏白一愣。
话顿时噎在了喉中。
他沉默了下来,‘特殊’两字不可避免地泛起些许涟漪,倒不是别的,纯粹是他想到来了白洞后的日子。
相比于其他下属,在许多地方,靳文修好像确实对他特殊点。
他不是没有察觉的,哪怕吕斯跟着极力掩饰。
但,为什么。
疏白没再继续问了,他安静地躺在那儿任由靳文修紧紧抱着他与他相贴。
漆黑的四周有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圈,肉眼几乎不可见,那是被打开的保护屏障。
他看着那屏障越来越小直到几乎贴着他们的边沿。
“屏障能源有限,缩小点节省。”靳文修道,热乎乎地气息落在耳旁和脖子上,将那片皮肤染得绯红。
疏白理解的点了点头。当然现在两人已经挤得他点头也很艰难了,整个人被炙热的一团包裹住,粘腻的血液将衣服渗透还有刚才奔波出的汗。
两人炙热的呼吸交替,这窄小的空间异常的高温。
他们沉浸在炽热的怀抱和漆黑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人再说过话。
直到不知多久后,疏白觉得身上的人更热了,对方贴着他的额头几乎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疏白顿了下,勉勉强强抬手顺着对方的肩膀触碰到脖颈,热火的温度瞬间从皮肤传递过来。
“你发烧了。”
疏白低低道。
想来也是,对方伤得实在太重了,前胸后背尽是伤口,皮肤几乎都被磨没了去,触手就是血肉。
疏白在空间纽里翻找了一下随后问道:“我这边没有药,你那边有没有。”
靳文修没作声,只是将一颗空间纽塞进了他的手中,也不知道什么时侯给他开了权限。
疏白在里面翻找半天后终于找到一颗白色的药丸,他取出来想要交给对方,但靳文修却一动不动就保持着一手拖着他背一手抓着他手的姿势。
疏白以为他意识模糊难以动弹,便将药放到对方唇边。
柔软的指腹轻轻压着药物。
没反应?
疏白用了点力塞了进去,刚放了一些对方就动了动凑过来含了进去。
温热的唇和指尖一触即离,疏白却像触电般收回了手,抿唇道:“醒着怎么不自己吃。”
“......累。”靳文修略沙哑的声音传来,听起来还真有两分疲惫。
这模样顿时打散了疏白的心思。
而且他感觉到靳文修的身体似乎往旁边滑了滑,恐怕真没什么力气了。
疏白轻闭了闭眼,想到对方将他笼罩在石墙时的一幕,不禁心情复杂,他抬手轻轻回抱住对方,将人稳稳托在自己身上不至于摔下去。
“谢了.......”
他轻声道。
靳文修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迷糊了,完全没有一丝反应。
好像又是几个小时过去,如果不是防护屏障光是稀薄的空气就能致死。
但现在屏障的光好像也越来越弱了。
黑暗中死寂蔓延,就连疏白也有些困倦了。
明明是这样危险的境地,但不知道为什么被热乎乎的包围着,竟然莫名安心。
规律清晰的呼吸,安定着彼此的心神。
就在长久的寂静,静到疏白几乎要睡过去时,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炸响。
如同惊雷般令人陡然清醒。
“域主!”
外面似乎隐约有声音传来。
疏白蓦然睁开眼,从昏沉中回神,他推了推靳文修,“他们来了。”
“嗯。”
靳文修轻应一声,搂着的手紧了些。
要说他有反应,却跟昏了似的就一点动静,但要说他没反应,多少还吭声了。
疏白见状抬手拍了拍被隔绝在屏障边沿的石头,发出闷闷地敲击声。
外面很快在安静片刻后很快有了回应,“这边!在这边!”
靳文修下属的行动还是很有效率的,没一会儿顶上终于从缝隙中透进来一股光亮。
疏白眯了眯眼,长久的黑暗让眼睛一时难以适应。
随着上面石块的松动还有些炮轰声后,顶上巨大的石墙被打碎,石头也被一块块挪开,光越来越多,能看到的天空也越加的广。
“快点快点!”
能清晰听到外面人急促的呼声。
没等太久,上面的石头终于被彻底搬开了,也在这一刻早已消耗殆尽的防护屏障应声消失。
黄色的屏障破开的瞬间,疏白额间后知后觉地冒出一滴冷汗。
如果再晚一些.......不说他,反应快的话还能转身用护甲挡一挡,但靳文修可就真成碎肉了。
“域主!”
上头冒出一张较为陌生的脸,应当是靳文修安排在这边的下属,是特殊任务执行队的大队长。
大队长乍一眼看到映入眼底的一幕时,不禁神情骤变。
只见被搬开的巨石下,露出大面积血肉模糊的皮肤,伤口深可见骨,干涸的血浆和碎掉的衣片粘在一起看着异常惨烈。
这时,靳文修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侧首看了眼惊呼的大队长,眸中的神色都让对方闭上了嘴。
接着他才一点点松开了疏白,同时一直扶着对方肩膀的手轻轻抽出,彻底拿开时在疏白面前一闪而逝,只能隐约看到上面有猩红的血迹。
不知是疏白的,还是他的。
然后他以肉眼难见的速度从空间纽中取出衣物随手披到身上,缓缓起身。
阳光下,疏白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对方胸腹部可怖的伤,呼吸似乎停滞了片刻,他撑着旁边的石头爬了起来,身上隐约有些划伤,还有肩膀处被血浸透的布料。
两人看起来都很狼狈。
但活着就好,别说是还能走能说,哪怕是剩下一口气都有的救。
大队长彻底松懈下来,他眼中有些血丝,想来是担忧和连夜地翻寻留下的。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靳文修道。
明明前一刻还趴在疏白身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却陡然精神地像没有半点事,该有的压迫感是一点不少。
大队长连忙答道:“附近领者的势力已经全部制住了。”
靳文修没回。
大队长继续道:“灵穹主的人包过来了。”
靳文修淡淡点了下头,“收整势力,准备迎战。”
疏白听此倒没有很意外。
他刚扶着旁边的石墙站起就因为发麻踉跄了两步,被靳文修稳稳扶住,用得另一只看起来没什么伤较为干净的手。
“先回战舰上。”
他对疏白道。
顶着刺目的天光,疏白目光落在靳文修身上时,忍不住皱了下眉,“你要带着伤去?”
“时间紧,没什么关系。”靳文修无所谓地笑了下。
“你还在发烧。”疏白道,他的声音比较轻,没有让身边的人听了去。
“吃药了。”
简短的三个字后,靳文修让大队长将疏白带上战舰疗伤,而他转头去了另一艘冲锋于前线的战舰。
他要跟景斓正面碰一次。
疏白皱眉看着他离开,没再多说什么跟着大队长去了战舰上。
一路上他都没什么话,面无表情的时侯看起来格外冷淡,让一旁的大队长忍不住侧目两眼就不敢多看。
在靳文修表示环冗会在景斓苏醒时撤离,再结合吕斯急着赶回去的举动时,疏白就想到了现在的局面。
就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
他们吸引环冗的注意拖延时间,并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是为了吕斯那边的部署。
早在靳文修前往中心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在离开星域前,他安排了詹逾镇守。
詹逾虽然有手段,但他的压迫力远远比不上吕斯,留下他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将白洞星域残留的部分隐患拔除,吕斯赶回去是为了处理这些隐患,同时也是为了部署军队。
因为靳文修知道会有一战,他也是奔着这一战惹怒两大星域。
景斓不用说,只要疏白在白洞那么双方对立是迟早的事情,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这不是靳文修的作风,所以他干脆将疏白放进了计划的一环。
用于引爆景斓的怒火,造成两方的极致仇视。
事情到了这一步,景斓必然会想跟环冗合谋,环冗主是个和稀泥的,如果对他没有威胁他不一定出手,所以靳文修稍稍拉了点仇恨,让环冗主也动了心思,但不至于不死不休的地步。
那么从离开中心站点开始,对方的围剿就开始了。
他们不一定想杀死靳文修,毕竟他身边带着人弄不好两败俱伤,两个星域主都不愿意当出头鸟给对方做嫁衣,所以他们恐怕仅仅是包围靳文修威逼利诱些好处。
但靳文修看不上这些小打小闹,要弄,就来个大的。
他丢掉了使用的战舰,带着疏白到特非星处理了事务,在这期间景斓因中毒回去,环冗主继续搜索。
在发现丢掉的战舰那一刻,环冗主就会意识到被骗了,他开始搜查痕迹就会发现靳文修的主力已经回了白洞,只有他自己流落在这附近。
到这里环冗主多少有了些心思。
既然靳文修的势力不在这儿,那不如干脆将人抓到弄死?
他开始搜索踪迹,而在这时景斓醒来了,抱着对白洞的厌恶,对方会比环冗狠得多。
得知情况后,他必然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端了白洞星域,反正三大星域鼎立许久,是该出现些变化了。
为了以防白洞的救兵,他会让环冗回去星域调兵先围住白洞,然后他再亲自带着军队围剿特非星。
两方下手,彻底断了靳文修的生路一绝后患。
但是,特非星有靳文修早早放入的势力。
为了让环冗更好压制白洞他必然分了一部分兵力给环冗,而以为只有靳文修一人的他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带过多的兵力。
所以靳文修留在这里的兵力是能够跟对方抗衡的。
同时去了白洞的环冗主的确可以围住白洞,但他们防不住夹击。
吕斯回去调整兵力分了一部分到环冗边界,在环冗发起进攻时......
“环冗主,您应该不想鱼死网破吧。”吕斯站在战舰内,看着星域外乌泱泱围了一堆的军队,不慌不忙道。
看到早有准备的白洞时,环冗主已经心性不定了,但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军队,有定心道:“你们不如直接束手就擒,到时我们拿了白洞,你们也是我们的子民,我们不是伤你们分毫!”
吕斯听此,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他也毫不掩饰地冲着光屏上的人笑了笑。
随后抬手将一段视频发了过去。
这是一段环冗内域的情景。
环冗主倏然脸色一变。
“环冗主不妨告诉你,我们域主不仅在特非星安排了军队,只等着景斓过去一网打尽,就连您在调遣兵力的时侯也被我方钻到了漏洞进了内域。”
“先别急着发消息,不然我不介意直接让我方军队攻城。”
环冗主不知道他们分了多少兵力过去,要是真的足以占领内域的兵,那么......
说来,靳文修上位的时间太短,他们还没完全摸清对方的底细!
环冗主不禁沉了脸色,吕斯见他安分下来又发了一段特非星的视频,便继续道:“以防您不信,不如看看现在的特非星。”
只见视频内,景斓已经跟靳文修碰上,一眼望去无数战舰,看起来势均力敌。
这下环冗主的脸色更难看了,如果靳文修不死或者跑了,他这边就算占了主城,但如果被对方反去攻了内域,或者整个白洞军队拼死反抗,他绝对讨不了好。
“域主的军队早已遍布了特非星,灵穹主恐怕难有胜算。”无论是潜入环冗的兵力或是特非的兵力,都存在夸大其词的成分,但吕斯面不改色,“您要知道,如果您现在开战,我们留守白洞的兵力定然打不过你们两星域联手,但咬下你们一块儿肉也是绰绰有余!何况我们还有留守在您内域的军队。”
“只要域主不死,我们会永远受域主驱使。”
说到这,吕斯忽然笑了下,“您仔细想想,现在您带的大军可是您自己的主力军,灵穹的军队又有多少呢,白洞再怎么样也是一大星域,所带领的兵力也不会少,您可不要被人当枪使了。”
环冗主身侧的手蓦然收紧,显然戳到了他心窝上,本来以为特非星只有靳文修时,景斓要自己去围捕让他来压整个白洞星域他就很不满了。
但嘴上还是道:“这就不用你们操心。”
可迟迟没发动的军队已经说明了问题。
吕斯也不在意继续着:“若是我们双方主力开战,我们必然全力以赴,到时您所带的主力必然伤亡惨重,至于从灵穹带来的兵.......”
他冷笑道:“谁知道会不会忠于你。”
环冗肉眼可见的变了脸。
的确,景斓的军队只是借他所用,如果这些人不尽力或是干脆躲在后场,他还真没办法甚至难以知晓。
他跟景斓本就互相猜忌。
这次只是觉得抓到机会勉强合作一把。
“您不如好好想想,跟白洞开战,您自己的兵损失惨重,而我白洞的兵也在你环冗内域,到时你我双方兵力受损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环冗主真的动摇了。
他的兵是主力,白洞更是直接在他后方埋了一手,如果他不撤的确有可能让景斓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等一下!
白洞既然在环冗埋兵,定然是早有准备!
环冗主仔细回忆了一下,陡然意识到从发现那架无人驾驶的战舰时,从发现靳文修下属一早就回到白洞时,对方可能就开始准备了。
靳文修料到他会带主兵来,所以在环冗埋了人,这是阳谋!
就是赌他不会让景斓占了便宜。
但他的确不会,毕竟这便宜可不是小便宜,要是真损失极大,甚至有可能被实力保存良好的灵穹吞了星球。
见环冗主面色阴沉,长久的沉默不语,吕斯终于缓和了口气,劝慰道:
“环冗主,您这样想,就算白洞真灭了,那么您有什么好处?您的军队损失惨重您的内域被袭,到时别说分割了,顶多灵穹主给您留点汤水,但等灵穹星域发展更大,环冗被灭不就是迟早的事了么......”
“您认识灵穹主的时间也不短了,他的野心您也知道,您觉得他跟其他星域没有矛盾是因为不想吞并吗?只是没有这个机会。”
“更别说我家域主在特非布置兵力,若是打赢了回来,您星域的其他兵一时半会儿也赶不来,到时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反观灵穹主一点事儿没有,不过是损失点包抄特非星的兵力而已。”
吕斯接连上了一串眼药,将要害跟环冗主分析的明明白白。
但事实上灵穹主有没有这个心思。
可能有一点,但不多,他都快气疯了哪里还有心思算计环冗主,他去特非星纯粹是要亲自抓人,还有他刚醒来行动不便思绪混乱,怕赶不上所以让环冗主先去调主兵,等他自己回过神了再亲自上阵,同时调兵给环冗。
不过现在的环冗主想不到这些,灵穹主一直是个不择手段利益至上的人,他本就警惕提防对方,现在又出现了对他来说劣势的局面,还是对方造成的,那必然更加不会相信。
两个本就互相猜忌的人,想要分割开只需要一点小手段。
“说了那么多,那你们想做什么?让我直接收兵?”环冗主冷嗤道。
这样做他也得不了好,虽然没有兵力损失,但既没对白洞造成威胁,又狠狠得罪了灵穹主。
可谓是进退两难。
所以靳文修给他准备好了退路。
吕斯淡笑了下,唇角扯动着脸上的疤痕显得不怀好意。
“我既然提出来,也是不想跟环冗闹得太难看,不如我和环冗主各自带几个人到场地中间单独谈谈?”
他看起来就一副坏人像,平时板着脸像,现在更像,看得环冗主眼中满是不信任。
他犹豫了很久,然后提出自己要多带几个,吕斯欣然同意了。
事情到这一步,基本也接近收尾。
他只带了一个人上前跟环冗主交谈。
他从怀里拿出一支瓶子递过去,“您看看这是什么?”
环冗主拿过装了淡绿色液体的瓶子,他谨慎地给身边的人闻了闻,那人回道:“域主,这是营养液。”
营养液?
环冗主知道肯定不会这样普通,他亲自拿来看了看,发觉里面有一种跟灵川雪水同脉的气息。
他顿时惊异地看向吕斯。
就见对方笑了下,“环冗主,灵穹主的野心你也看在眼里,这次也是他招惹在先,虽然我们域主说话是直接了些,但任谁抢人抢到面前了也不会有好脸色。”
环冗主听得眼皮一抽。
真够不要脸的,明明是靳文修把人从灵穹带走,现在转头说景斓抢人。
“我们域主只是想留个人而已,灵穹主却想直接入侵星域,恐怕抢人只是个由头,他真正想要的就是一统星域。”吕斯道。
环冗一怔,“有什么证据。”
“如果您觉得他现在的行动不算的话。”
环冗主沉默了。
吕斯继续道:“您要是现在听了他的跟我们战,那么必然两败俱伤让他得了利,但如果不战就与灵穹关系恶化了去,但您为什么忌惮还不是因为孤军奋战,如若我们白洞跟你们.......”
剩下的话尽在不言之中,如果环冗跟白洞联手,那肯定能将灵穹死死压住。
但环冗主也没被完全带了鼻子,他冷笑道:“你们打的好算盘,那照你们说我不如干脆撤兵回头继续跟灵穹筹谋,跟谁同谋不是凭什么选你们。”
“您说的在理,但是跟灵穹主同谋你安心吗?白洞倒了您猜下一个是谁?”吕斯慢悠悠道:“说句不中听的,灵穹最近研发的新武器很克制白洞吧。”
环冗主阴着脸一声没吭。
吕斯继续道:“何况您这次撤兵对灵穹主来说就是到手的鸭子飞了,你们之后的合作还能舒坦吗?”
这次失败后两人再合作只会有更多的猜忌,再加上环冗主又忌惮灵穹坐大.......
“我们域主显然现在没什么合并三域的心思,实话实话域主刚拿到白洞也确实不够稳,我们不会威胁到环冗,而且.......我们也不是没好东西。”
环冗主忍不住动摇了,其实早在愿意出来单独谈谈时他就已经被慢慢说服。
现在的局势打是他吃亏,不打也是他吃亏,灵穹主这人他是知道的,睚眦必报,就算表面装着样子保不准背后给你来一刀,何况他确实忌惮灵穹。
白洞就不一样了,本就就差另外两大星域一大截,再加上刚刚内战元气大伤,相比于和平发展那么久的环冗而言,至少得几十年才能勉强跟上来。
比灵穹好掌控的多,而且看对方的意思似乎还有好东西?
吕斯指了指那瓶营养液,随后低声说了几句。
环冗主顿时又惊喜又警惕,他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吕斯好像知道般直接道:“当初灵川星的规定只说取走物资,没说特殊物资,白洞算不得违规。”
合约治不了,跟灵穹又难以合作,那么想要这灵川能源的使用不如直接跟白洞。
反而还能压制灵穹。
环冗主捏着那瓶用能源特制过的灵川水,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吕斯心知稳了,做了个手势让身后的人去给域主通知消息。
......
疏白在治疗舱内躺了一会儿,调定的时间到了后,他缓缓清醒了过来。
一个小时,他伤得不算重,身体的状态差不多了。
起身从治疗舱内走了出来,液体顺着白皙的皮肤从身上滑落到脚跟,他去旁边做了冲浴换上了新衣服。
他用的是液体治疗,效果最好速度最快。
快速整装好后,他直直去了主控室,大队长已经去了前线应对那些人,其实他们方的兵力远远不及景斓那边多。
吕斯发的现场监控是动过手脚的。
环冗主留下的暗哨早被弄死了,传不了消息,所以就等着将环冗主忽悠走后,直接分兵出去给景斓两个两面包抄。
但在后援来之前,这边的形式并不可观。
现在留在后方的物资战舰留在特非星大队的副队长看守,疏白找到他,直接道:“给我一架战斗飞行器。”
后方有备用机。
小队长一愣,也没有阻止,他道:“域主说很危险。”
显然靳文修跟他说过,但也仅仅是劝一下,如果疏白依然想去......
“我知道。”
疏白平静道。
最后他上了战斗飞行器,启动后直奔战场而去,路上他打开终端看了眼,跟靳文修的消息停在他发去的大量文字上。
是他结合前世的记忆,总结了下景斓惯用的作战手段。
那边没有回来消息,想来已经空不出手了。
手......
疏白脑中不经意间划过靳文修垫着他肩膀的手抽出来的一幕,一闪而过的红色。
但很快被抛之脑后。
这次的战场直接在特非星边沿展开,靳文修这边的人显然少很多但打起来竟然勉强维持了个有来有往。
短时间没有太大问题,疏白见状稍稍一面参入战斗一面去寻找靳文修的影子。
不出错的话应该去找景斓了。
前提是景斓没有待在战舰后方,但疏白想就算对方打算缩在后面,靳文修应该也有法子将人气出来。
靳文修是要擒王,而景斓单纯是咽不下那口气。
果然。
在疏白刻意快速地搜索下,很快在主战场附近找到了他们,他们各自带领精英部队在此交战。
精英部队的火力明显比其他战舰大的多,如果放入主团容易令双方死伤惨重。
战火轰炸中。
其中一架飞行器内,景斓正坐在其中,他沉着脸色,左臂还呈现着淡蓝色的毒素。
他还没完全治好毒,刚醒来没多久就出来了。
他在这几天里好像做了个梦,很真实,真实到令他沉溺其中又在最后陡然惊醒,那种直冲上胸口的心悸令他难以忽视。
但是梦里的内容他都记不清了。
他就记得——疏白。
这让他越加迫不及待地想将人带回去,
正在他出神的一刻间,一道激光猛然从侧后方袭来!
‘砰’的一声将他的飞行器击的一个震动。
景斓目光一寒,手上一动就要回击时,目光却在扫过飞行器显示屏时顿住了。
昏暗的显示屏下,若有若无的白色和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手中的动作蓦然停住了。
第五十一章
在景斓愣住的时间,靳文修的攻击直接贴到了面前!
好在景斓反应够快迅速拦了下来,同时厉声吩咐下属,“去把后面那架飞行器控住!”
被吩咐的心腹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他很少见域主这焦急的模样,为数不多的几次全用在疏白身上了,所以这次他立马反应过来那架飞行器是疏白的。
但疏白也反应快,攻完一击后就直接绕回了靳文修身后的队伍里。
这下景斓的反应就极为剧烈了,他的攻势瞬间猛烈了起来!
靳文修......
他死死地盯着,眼中的厌恶和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这个人真是处处与他作对!
两方的交战并没有停歇,相比于刚才越加激烈。
疏白灵活地避开对面的炮火,景斓并没有留情反而打着将疏白飞行器击落的念头,调了几个人专门针对疏白的飞行器。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他心想,只要疏白能回到他身边,他一定好好补偿他,什么都给他。
疏白左手一滑,几乎在对方射击的前一刻就躲开了对方的动作,他冷静地看着逐渐将他包围的几架飞行器,眸色淡淡。
除了近身格斗外,战斗飞行器他自然也大补过。
而且某些技巧是和格斗通用的,例如对对手反应的预测,不过炮弹的攻击轨道他还不算熟,只记得最常用的,而这些精英部队的飞行器可不止普通炮弹。
炮火的轰鸣在耳边一次次炸响。
疏白的手心出了一层汗,并不是恐惧也不是紧张,仅仅是精神高度集中的结果,因为时间紧迫他驾驶战斗飞行器还未考核过,现在第一次展现就是在实战中。
还是跟精英队的实战。
一个不慎,左边的机翼陡然被炸了一个小窟窿。
疏白深吸一口气,面色不变。
目前双方看起来僵持不下,但他们要做的不是赢,而是拖。
拖到援军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后,靳文修那边的终端忽然回复了,“靠后点,可以休息了。”
明明是这样紧张的时侯,他的话里却带了些轻松和调笑。
疏白明白,援军来了。
他也不迟疑,不再跟面前的人纠缠直接将飞行器往后一拉,很快脱离了几架敌方飞行器的包围。
要说景斓反应也快,他在援军靠近时就发觉了不对,连忙发了数条命令撤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
无数架黑漆漆的飞行器瞬间将他们包围起来,数量俨然是他们的数倍!
景斓的脸色已经难看下来了,他拖着毒来,不稳定地情绪已经加速了毒素的蔓延。
他咬了咬牙,目光紧紧凝视在疏白的那架飞行器上。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就好像是在成人礼过后......一切都变了。
就在靳文修要进行最后的收尾时,景斓所带领的部队忽然一改刚才的谨慎,疯狂地向靳文修的方向进攻而来!
他们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炮火轰炸不开就直接机体撞过来!顿时场上一片爆炸和火花!
接连的轰鸣在众人耳边炸响。
众人一时都愣了,但很快向靳文修这边包围来抵挡对面的攻势,可在对面毫不保留甚至不惜撞机以一搏一时,竟抵挡不住。
后面的援军见状也飞速的敢上来,但完全挡不住他们硬要强攻的架势。
一架架飞行器在面前燃爆,靳文修见状冷下眉眼,操纵飞行器迎了上去,就在众人以为景斓是想跟靳文修同归于尽时,对方却在即将相触的刹那与靳文修的机体狠狠擦过!
‘滋啦——’
机体一闪而过,直直奔向后面的疏白狠狠撞了上去!
“疏白阁下!”
旁边对疏白熟悉的心腹见状立刻惊呼道。
景斓这一撞毫不留情,飞行器的头直接陷了进去,头部尽数破碎爆炸烧成了一团。
疏白被这突然的一撞猛地晃了一下,机体瞬间弹出了防护屏障,下一刻爆炸和火焰就整个包围上来。
他连忙离开驾驶位,出了屏障不可避免地被火灼烧了皮肤,到了后方后,他皱着眉捂了捂被撞震的生疼的额头。
正在这时,火焰中闯进来一道人影。
“疏白。”那个人道。
是景斓,他想要利用他离开。
疏白脑中念头落下的瞬间,对方已经攻了上来,速度极快显然有备而来。
疏白紧拧着眉,一个错神间肩膀猛地被打中使得他晃了下,他抿了下唇,全神贯注地应对。
但后有猛虎,景斓出手又快又狠,他必须抓紧时间!必须在靳文修进来之前.......
也就在一瞬间,被疏白抓住时机,袖口内的匕首滑了出来狠狠没入了景斓的腹部!
‘哧——’
血液飞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空气瞬间静了下来、
景斓缓缓低下头,看着毫不留情将匕首刺入的人,目光微愣。
血液瞬间沿着匕首和腹部一滴滴流了出来,剧烈的疼痛顷刻间蔓延开来。
意识停顿间,他好像模糊中想到了那个梦,本来几乎忘却的片段在脑中一点点浮现出来。
‘我会杀了你。’
‘疏白’带着冷漠的神情,眉目冰冷地看着他,决绝。
景斓突然陡然拧紧了眉,露出很难看的神色。
不敢置信、难过。
他眼中好像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眼眶微红,腹部的疼痛窜上神经,心口也不由自主地感到生疼。
他缓缓看向疏白,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这一刻显得怔愣。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疏白约莫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干脆,看着染红鲜血刀也不自然地顿了下,随后反应很快地就要拔出。
紧接着抓着匕首的手就被死死握住了。
景斓用力抓着他,任由刀一点点更深地没入腹部,“疏白.......”
他力气极大,疏白脸色稍变,冷声道:“放开。”
“不行。”景斓的声音有点抖,他猩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疏白,似乎怎么都看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狠心。
“我不想伤你,我就想带你回去。”他低低道。
随后另一手猛地去抓疏白的手臂,他动作很快疏白反应也很快,脚步一错就侧身躲了过去。
感觉告诉他有蹊跷,但他的手被死死抓着动弹不得,所以就算躲了第一下,还是在几招过后被抓了个正着。
一瞬间,手臂上传来轻微的刺痛,疏白被死死压着,挣扎不过片刻就就开始感到晕眩无力。
他开始感到眼花耳鸣,大火和爆炸近在耳畔却又像是被隔上一层膜听着嗡嗡的。
他踉跄了几步,无力地松开了抓着的匕首,景斓见状也顺势松开将人抱在了怀里。
刚才借着匕首拉扯间,腹部的伤口变得更大了几乎横到了肋骨,一眼看去血肉外翻,鲜血淋漓。
他不管腹部的刀也要将疏白制住,是为了让另一只带了毒尖的手更好靠近。
他垂眸将人抱了起来,也在这时,爆炸的火焰后一个人闯了进来。
“我可以让你安全离开。”靳文修知道他想要什么,直截了当道。
景斓搂紧怀里的人缓缓转身,他垂着眼皮,看上去有些阴翳,“给我一架有备用机的飞行器,还有让我的人安全撤离,等到了地方我自然会放下他。”
“可以。”靳文修果断答应道。
在他给的指令下,包围过来的战舰迅速开始撤退。
景斓抱着疏白上了靳文修准备的新飞行器,里面放有一架小型备用机。
随着他的走动血也不断地渗出落在了疏白的衣服上,直到他抱着人在驾驶座上坐定,启动、调整方向,一气呵成。
飞行器逐渐启用,加速,远离了靳文修军队的包围圈。
疏白被他抱在怀里,靠着肩头,头晕泛恶,眼前都迷迷蒙蒙看不太清,他索性紧皱着眉闭了眼。
在行驶出一段距离后,景斓紧绷的精神终于卸下些许,他放在操纵台上的手一点点滑了下来随后慢慢将怀里的疏白搂住。
“对不起。”他道。
疏白沉默地没理会,景斓微微低下头下颚抵着他的发顶,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沉默下去。
直到很久后,他才低喃道:“原来你真那么讨厌我。”
腹部的匕首还扎着,刀身全部没入,甚至如果拔出来可想而知会涌出多少血。
景斓轻轻将人抱着,唇角的血压抑不住地流了出来染红了疏白的发顶,血顺着发丝一滴滴落了下去。
疏白终于有了动静,眸子睁开些许,带着冷淡道:“是。”
他的声音因为药性而显得无力,景斓却听得心头一疼,哪怕早已知道答案依然不死心,他忽然更加用力的将人抱住搂住,仿佛要死死压在怀里似的。
疏白因他的动作呼吸不禁困难,他听到对方道:
“为什么,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景斓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迷茫和不解,“你成人礼那天一切都好好的,只有晚上.......我做错了一件事,我给你下了药。”
“但是只有这件事。”
“还是说因为童笙?我可以跟你解释,我的确跟他有过感情但是早已五年未见......”
景斓说得磕磕绊绊,喉咙中都是血,他一面说着,血一面渗出,他搂着疏白狼狈地抬手用袖子将血迹抹去。
但伤口实在太大,因为刚才的纠缠将那块儿的内脏都搅成一团,剧痛无时不刻不刺痛的神经。
疏白却闭着眼不愿去听,现在景斓看起来的确足够真诚足够伤心,但见识过对方的手段的疏白也多清楚这人会逢场作戏。
中了药,他的视线模糊整个人都昏昏沉沉。
他轻声说:“你要演到什么时侯,喜欢童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疏白想,承认就那么难吗,承认不喜欢他就这么难吗?
明明在五年后就会为了童笙赶走他,杀死他。
“.......那你要怎么才肯信我。”
景斓似乎有些无力,他轻声道。
“无论怎样都不信。”
景斓忽觉一阵颓然,他不明白,为什么那天过后疏白对他就彻底变了。
仿佛在一夕之间换了个人。
但他清楚疏白依然是疏白,只是对他的态度彻彻底底的变了。
说来在成人礼那日之前他确实只是有点喜欢,远远比不上阿笙,但在疏白失踪后他却越来越想,越来越念着,他才忽然惊觉自己对疏白的感情似乎有些深了。
这不应该的,本来只是个替身而已.......
景斓俯下身静静将人抱着,脸轻轻压在疏白的额头,眼眶不禁猩红。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为什么仅仅一个晚上过去就恨不得杀了他,明明他的疏白一直都待他很好,就算他一时做错了,也只做错这一次也不能原谅吗。
腹部的伤口再一次绞痛起来,痛得他额头直冒冷汗,他手心冰凉地贴在疏白的脸上,他看着,缓缓低下了头。
“滚开!”
疏白侧过脸,吻落在了脸庞。
他眼中显然有了火气。
景斓苦笑了下,最终没再做什么。
飞行器行驶到了一个位置,随后缓缓停下,景斓将疏白放到了椅子上,他捂着伤口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强撑道:“所以,你真的不肯跟我走。”
哪怕知道没什么希望,他还是最后问了一遍,只要疏白愿意,他现在就会带对方离开。
他可以的。
但也意味着回灵穹的路极其难走,但只要疏白愿意.......
“是。”疏白的回答很果断。
喉口顿时猩血涌动,景斓生生压了下来,他很想很想不顾一切将人带走,但不知为什么不敢这么做。
他觉得这样做,一切会变得更糟。
见此,他只能道,“好,那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在成人礼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让你恨我,发生了什么让你不顾一切地想要离开我,杀死我。
对于这个问题,疏白当然没再回答,他只是道:“你喜欢童笙就去找他,别对无辜的人下手,如今我身在白洞你也对我没了办法,只是丢掉一个替身而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纠缠不休。”
“景斓,就这样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我身上也没有值得你不顾一切挽留的东西。”
他那样心平气和,像是将过去五年的相处完全抛到了脑后。
景斓想不明白,他从不觉得疏白是个绝情的人,他甚至觉得对方是深情的,可现在竟短短两个月,或者更快短短一晚上的时间就彻底抛弃了五年。
疏白这样的态度几乎逼疯了他。
他不禁笑出了声,“好.......好.......”
带着难言的苦涩。
话落,陡然嘴角又涌上一丝血,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景斓看着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人,很想用最后一点力气去亲吻或是别的事情。
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过度的失血令景斓难以支撑,他踉跄地走出几步去了备用仓,在离开前他再次回头深深看了眼疏白。
最后缓缓进入了备用机内。
......
两分钟过去,机体内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景斓驾驶备用机套了,而没过多久后靳文修便驾驶战舰过来了。
他一进到舱内就锁定了疏白的位置。
这时的疏白几乎就保持着一丝意识,在确定来人后终于撑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景斓给他注射的麻醉效果中带着点毒,这一觉他睡得很沉,仿佛要一睡不醒,直到再次睁眼看着有些许亮光的天花板时,他迷茫了好一会儿意识才一点点回过了神。
像是感受到什么,他侧了侧头,便看见一人坐在床沿,抬眼就可见靳文修专注看着终端的侧脸。
“醒了?”
对方就像是后面长眼睛似的,瞬间就注意到了疏白的目光。
疏白轻轻应了一声,随后缓缓坐了起来。
“抱歉,拖后腿了。”
“不怪你,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依然会将人救下。”靳文修淡淡道:“何况,景斓没有想象中那样好杀,没有人质他也有别的办法突破重围,只是惨烈些。”
疏白沉默。
“攻破灵穹不是一次交战也不是抓个灵穹主就能成的,不要放在心上。”
靳文修很淡定道,这也是他会果断答应景斓的原因,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见疏白还是不说话,靳文修抬手轻轻掰过他的脸,“怎么,你到底是在自责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难道你觉得我是不分公私的人?
如果真的影响到了大局,白洞主不会救你。”
他幽黑的目光在这一刻看起来异常冰冷,却令疏白舒服了些。
他轻轻拨开对方的手,点头应下,“好。”
靳文修见状才说了后面话,“不过依然是白洞大获全胜,顺便将特非星那群废物清理了,环冗也有向我们倒戈的迹象。”
“过段时间要办个庆功宴。”
疏白盯着的他眼睛,心知对方要办庆功宴是假,带着别的打算是真。
也是,现在环冗灵穹都已入局,对方应该在筹谋更进一步。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疏白觉得对方既然提出来,应该是想让他办事,他主动道。
“没有,你好好放松就行。”
结果靳文修直接道,说完他站起身道:“这次的证据已经起了很大的效用,给你半个月好好休息,半个月后继续训练。”
他看起来又恢复了之前铁血教官的嘴脸。
疏白却有些心不在焉,矿洞内的事情给他留下了些印象。
或许是想到了这儿,他忽然抬眼看向靳文修,对方正起身要离开,披在身上的旧衣服有些灰和血迹看着......异常眼熟。
还披着离开矿洞的外套?
疏白心头的陡然一紧,他不假思索地抬手将外套扯了下来!
.......
中心岛。
身上的毒还没痊愈,腹部又受了重伤,刀口几乎从腹部滑到肋骨,皮肉血淋淋地翻起了一片。
而这两个致命伤都来自一人。
来自跟他最亲密,向来看不得他一点受伤一点疼的人。
景斓被属下们急匆匆往内扶进去。
这次普通的器械已经没用了,他进了实验室的修复舱,旁边的医护人员快速为他调配适合的液体和药剂,针管一只只打入体内。
景斓半阖着眼,意识早已不知落到了哪里。
他脑中尽是以往的画面。
他记得一年前有次出去办事手臂受了些伤,被异兽从手臂上端撕了一块儿碗大的肉。
这在他看来算不得什么,但回来后疏白见着他血淋淋的却有些慌神。
当然看起来还是如往日一样,疏白瞧着就是一副没感情的样子,总让人误会他多么清高,事实上银白色的眼中已经开始无措,那段时间疏白比往常都要粘他。
他那时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用仪器治疗到一半就不治了,骗疏白说异兽的牙齿有毒仪器治不了,只能一天天的敷药打针缓解,等毒素下去再敷药让肉长好。
这在别人听来就是个笑话,但疏白却信了。
不是因为笨,单纯是因为足够信他,太相信他了。
那几天日日都是疏白帮他敷药,其实确实有点毒但不至于用仪器治不了,而会有些腐烂看着很丑有点恶心。
疏白倒是不嫌弃,很认真地帮他敷药,给他记住忌口的东西。
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按理说景斓不会去记这些,因为他以前觉得不重要,可现在却一点点回想起来......
在疏白的卧室里,他坐在床沿,看着暖灯下的少年小心地帮他处理伤口上药,淡淡的金点落在银白的发梢上,沉静轻垂的白色眸子令人异常心宁,然后对方会告诉他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不然伤口长不好。
少年说得很认真,在万种食物的中心岛,对方甚至还根据他的喜好给了意见,显然是用心去找过。
但他那时是怎样的呢。
他笑着温柔地应了,然后转头用仪器治疗将一切抛之脑后。
他就是故意想看少年为他动心思的样子。
除此之外多不胜数。
所以,景斓是最不相信疏白厌恶他的人。
不管问多少次不管重复多少次,不管对方怎么回答他都不信。
他不信前五年对他那么上心的人会在一夕之间完全不在意他,恨他,甚至.......亲手杀了他。
这让景斓怎么相信,一个人会变化这么大。
他不知道,他甚至猜测是不是靳文修威胁了什么,但他了解疏白,疏白是最不会受威胁的人。
倒不是没有弱点,只是他总有着无法被压垮的坚持。
这也让匕首刺入的腹部后,让景斓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疲累地闭了闭眼,比想象中更加难以承受,其实在疏白问出那些话时,他也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不承认。
不承认自己不喜欢疏白,不承认自己喜欢的另有其人。
他本来也以为自己爱的是童笙,可是质问到了面前,他却说不出口了。
他应该是.......
毒素伤口和药物的多重作用下,景斓逐渐陷入了沉眠。
昏昏沉沉之中,再睁眼他似乎到了一处灯火通明头顶星光灿烂之处。
好像是.......正在举办宴会的中心岛。
这里......
景斓尚未从迷蒙中回神,就发觉身体无法操纵的动了起来。
他看到自己在一架战舰前停下,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阶梯从上面放下,一个白色头发的少年模样的人从里面跑了出来,兴奋地扑进了他怀里。
“阿景哥!”
童笙!
景斓惊疑不定地感受着这一幕,他感到自己激动地将人搂住,低声回应着,“阿笙,你终于回来了。”
他搂抱着,亲吻着对方,像是将人当成了心尖上最重要的宝贝。
那一刻,和童笙十年未见的感情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爆发,他们黏黏糊糊了很久,诉说着对彼此深刻的爱意,他们回了房间里,将床铺上的被子推落在地,负距离的接触中仿佛对方是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
直到中途,他的终端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明日就能回去了。’
是疏白。
对方在他的刻意下前去了剿灭叛军的前线,去之前他正给彼此筹备着婚礼,但是转而就变成了童笙欢迎宴的一部分。
他知道疏白受了伤也受了刁难,这些年他故意用疏白的名声搜罗好物,让对方背了骂名,然后作为给消失十年每年一件的生辰礼送给童笙。
但他不在乎,他只在意阿笙。
景斓几乎能想出疏白说出那句话时的样子,应该是眼中带了些期待的。
十年的相处,唯一迎来的一次婚宴。
但他的身体却毫不犹豫地关掉了终端,继续抱着童笙亲吻缠绵。
景斓看着感受着,只觉得越加清晰的记忆在脑海中滚动浮现,像是在翻涌着无法压制的涌水。
他看到了。
看到疏白受了伤却因为想先见他,强撑着被下属推着轮椅下来。
看到对方发现童笙时的不敢相信。
看到自己故意推着受伤的人回去,让疏白腹部的伤口崩裂。
看到他对疏白说出那句‘做我的第三个情人’。
他看不清自己,他囚困着疏白,眼睁睁看着童笙对他下手,却觉得只要能哄阿笙开心就行。
他在疏白面前表达着对童笙的爱意,后又怀疑疏白背叛了他,出卖了军队的情报。
他罚他,他囚他,他伤他。
他都看着,冷血地看着。
直到疏白一点点厌恶,直到疏白不顾一切地逃走,直到那天的血溅满了机械的舱内......
胸口破开的血洞将他浑身染得血红。
这一次他再也走不动了。
是了,疏白曾经是很信他的,无论多么荒谬的事都愿意信他。
就算他与童笙的事儿所有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信了,他依然信他没有背叛,想回来亲眼看看。
疏白曾经的确不会对他下手,更不会杀他,就连重话也是他想将人困住留下后才说的。
但是,疏白死了。
对他好的疏白被他害死了。
第五十二章
在靳文修要转身离开前,疏白径直扯下来对方披在肩头的外套。
刹那间,满是斑驳伤痕的脊背暴露在了眼中。
靳文修遮挡不及,最终只是抓住了落下的外套,他侧身看着疏白怔愣的神情,稍做沉默后淡淡笑了下,“有进步。”
他指的是疏白的身手,但显然这不是对方想听到的。
疏白安静良久,“伤那么重怎么还不去治疗。”
他也想问,伤那么重为什么不说。
可想也知道靳文修是怎样的回答,那人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根本不认为说出来很必要。
“处理事务,忘了。”靳文修慢条斯理地说着将衣服又重新披到肩上,重新遮住血迹斑斑的伤口。
他说的是半真半假,忘了是真的,因为处理事务而忘了是假的,是别的原因。
而下属们看他带疏白回来时面色不佳,自然也不敢提醒。
疏白沉默不语,他垂眸看了眼终端的时间,麻醉药大概令他昏睡了半天,巧合向来是少的,他能睁眼就看到对方,坐在这儿的时间就不会短。
所以,在这儿坐了多久。
疏白轻闭了下眼,忽然又想起矿洞内的一幕。
靳文修本没必要进来,但凡屏障坚持不住,他的性命也会受到威胁,那一身伤也是闭口不言以至于发烧。
要知道像他的体质,要不是伤得过度了令创伤大面积感染发炎,绝不会发烧。
还有那一句,‘他特殊一点’。
什么意思。
疏白心底隐隐有些感觉,可靳文修什么也没说,他也就不再去想。
“我帮你上药包。”疏白轻吐一口气,拨开被子就要从床上下来,他伤得不重只是中了点毒以至于使不上劲儿。
靳文修一手摁在了他的肩上,看似轻飘飘的,却阻挡了疏白起来的动作。
“这种事儿哪要你操心,医务房的人不是干白饭的。”他用着调侃的语气道。
疏白抿了下唇,“那你能到现在都没治?”
他抓着靳文修的手一点点从肩上挪开,淡淡道:“下次别管我了,死不了。”
只是中了点毒,用不着一直守着。
靳文修顿了顿,无奈地笑了声。
这间就是给疏白的病房,房内备齐了各种器械,疏白让靳文修坐一旁的椅子上,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来了药包。
因为拖延的时间太久,背后的伤不仅血液干涸坑坑洼洼的结了一片的痂,还有很多地方化脓了。
就这样直接进治疗舱也不是不行,但容易事倍功半。
疏白去热了毛巾过来,毫不客气地将那件破烂的披风抓下来扔到了旁边,然后小心细致地将毛巾摁压在伤口边沿一点点往里面擦洗。
和他冷淡的神情不同,手上的动作却很柔和。
处理到中间跟衣服碎片粘在一块儿的血肉时,疏白小心地用镊子夹出来,连带着拉出一条血丝,他轻皱了眉。
“疼吗。”
哪怕靳文修一点反应也没有。
疏白本以为对方会说不疼之类硬是逞强的话,结果对方来了句,“疼。”
疏白一愣。
就见靳文修侧了侧脸,笑道,“有点疼,怎么办。”
疏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去拿点麻药来。”
但其实这样的位置不太好上麻药,一用就是全身的,而靳文修待会儿就要离开,他不想耽误太久。
在疏白走出没两步,手就被拽住了。
“不用。”靳文修轻轻捏着他的手腕,随后声音轻缓又一本正经道:
“你吹一吹就好了。”
这话实在太过震撼,疏白一时闭了嘴,半响后脑门上不禁跳出来个问号。
您在说什么呢?
吹一下能比麻药效果好?
“吹一下就不怎么疼了。”靳文修耐着性子与疏白对视,怎么看怎么认真。
疏白:......
最后疏白还真如他愿了,清理伤口和上药包时,偶尔垂下眼帘轻吹了吹。
大约觉得很不好意思,他轻吹的时侯,耳朵尖尖都红了。
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哦,上辈子也没有。
腹部和脊背的伤口大概处理了两个小时,这还是速度较快的结果。
靳文修看了眼包扎好的伤口,直接起身拿过机器人送来的干净外套就要离开。
手头有事情,他得亲自去办。
疏白见状忘记了刚才的尴尬,连忙道:“你伤得重,事后还是得去治疗舱内躺着。”
本来拖那么久不治疗就已经引起溃烂和化脓了,就算现在清理过,要快点治疗还是得依靠治疗舱。
“好,我记着了。”靳文修神情随意,却是认真一字一句应了。
随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疏白重新坐回了床边,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病服。
白色,病服?
他扯了扯衣服。
谁给他换的?
在病房内休养了两天后,疏白才被医生们放了出来。
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景斓下的毒性也完全解掉,这几天安静在病房内倒是有空翻终端也知道了很多消息。
比如环冗主被游说撤兵后才发现,白洞星域留在特非星的兵力根本没那么多,甚至是被灵穹碾压的,但因为他的撤兵导致白洞的援兵过去了,才让灵穹败退。
再比如,那些什么潜伏在他环冗星域内的军队,更是狗屁了,就寥寥几人录了录像吓唬他。
回去后知道这些的环冗主差点没气死!
本来双方夹击,白洞唾手可得,但他愣是着了吕斯道,不仅撤兵背刺灵穹跟灵穹结冤,更是放掉了嘴边的肉。
环冗主因为这事儿发了好几天的脾气,幸好现在景斓昏迷了要是清醒过来恐怕他更没得安宁。
想到这环冗主连忙开始布置加固边防,在又气又提心吊胆的这些时间里,唯一让他有点安慰的就是跟白洞星域谈好的,关于灵川能源的合作。
算了,既然上了白洞的贼船,也没了退路。
与之相对的,灵穹星域就很安静,因为他们受了致命伤的灵穹主还在昏迷,只等对方醒来才能知道要做什么。
至于白洞这边就是按部就班的继续着自己的事情,最近白洞各个部门和星球都很忙,他们在敲定接纳特非星其余居民的事宜。
特非星在那天过后,犯下重罪的人全部被处死,血液将围绕城堡的河水染的黑红。
但违反星际规则犯下罪行的人全部解决后,这个星球彻底空旷了下来,同时失去了部分压迫者,其他奴隶流民们也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
随后白洞出面,表示白洞星域可以接纳特非星的人,但有一个考察期,在考察期内合格才能正式成为白洞的子民。
这则通告发出后,特非星涌入了一批人,同时因灵穹主昏迷,白洞主和环冗主敲定了特非星的暂时管事人,带着特非星重新走上正轨。
不过这些细节外人是不得而知的,他们只知道,白洞主将特非星的人屠尽了。
白洞星域内不会流传,但其他星域有自己的星网,许多人在里面讨论。
白洞主没有去管,环冗主当然也不会多说,让别人背个恶名对他来说只有好处,当然其中还有个原因。
就算清楚那些都是罪人,但靳文修下手的果决狠辣还是不由的令人心悸。
疏白了解到这些安排后,问了吕斯一嘴,“有没有,一个叫花未的。”
他问的有些迟疑,只是忽然想起了那个跪在他脚边乞求的孩子,不知道那天的战火有没有波及到他。
吕斯立马就给了回应,“有。”
他是少数几个想进军队的。
如果是白洞普通居民要进军队也有层层考核,更别说一个外来人。
他要进军队不仅条件苛刻,而且在除重大功勋外还会延迟发放,直到他通过考核,真正被认可成为白洞居民。
在此之前他只能做个最底层,脏活累活最多的小兵,还要承受大量的超负荷训练。
“他在东部A区训练?”
疏白问了下,在出院后就在詹逾的陪同下前往。
如今除了靳文修外,最能震慑局面的就是吕斯,他正忙着帮靳文修全星域的‘跑业务’。
坐在飞行器的副驾上,主座的詹逾戴着一副黑色眼镜,穿着工整得体就是眼下有些淡淡的青黑,看起来也忙坏了。
但他很乐意陪疏白,甚至在疏白推拒时他死皮赖脸跟来的。
毕竟再不去放松一下,他就要累死在洞心城了。
“麻烦了。”疏白坐在旁边道。
詹逾摆了摆手,“应该的。”
他还要感谢对方助他脱离苦海。
在启程片刻打开自动行驶后,詹逾缓缓靠在了椅背上,不经意间偷偷看了眼疏白。
无论看多少次,依然会觉得对方的眼色夺目,特殊。
就连域主也对他很特殊。
说实话,詹逾一开始以为域主学会怜香惜玉了,哪怕以前不为美色所动,可能现在改变想法了呢。
但自从坐上白洞主的位置后,那些送美人过来的数不胜数,其中也有那么一两个有着罕见的颜色,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域主依然跟以前一样,不假辞色。
后来看域主这样训练疏白,那训练程度其实跟精英队差不多了。
但精英队都有个基础在,都是一步步上来,疏白以前在这方面显然只是个普通人,一上来就是这种难度,估摸比杀了都难忍。
詹逾又觉得自己悟了,狗屁的怜香惜玉,域主果然还是域主。
可现在他又迷糊了。
去中心站点和矿洞的事他都听说了。
域主......的确对疏白有些特殊,但要说有特殊的感情,詹逾又不是很敢想。
毕竟没人会这样对自己喜爱的人吧,要是詹逾肯定舍不得对方受一点疼,只要他自己够强大能保护爱人就好了。
域主本身就坐拥权势,更没必要去做那些费力的事情。
詹逾脑子空下来,就开始胡乱想些别的事,直到到了东部A区他也没想出什么结果。
最后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怎么跟那两个副将一样八卦起来了。
其实他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虽然相信域主,可还是怕这个能隐约影响域主的人,让以后出现变故。
飞行器到站点后,疏白从一旁下来,应该是早就通知过的缘故,负责人将疏白带向一间房内。
花未就在里面等着,他站在沙发旁边局促的不打算坐下,直到门外传来了动静,大门被打开,他才猛然有了动作。
“先生!”
看到疏白的瞬间,他的眼睛像是闪着亮光,连忙就跪了下来。
门口的几人顿时一愣。
花未也反应过来自己跪得太快,似乎有些远了,他小心翼翼地挪着膝盖一点点凑过来。
“先生,你来看我了。”
他仰首,眼巴巴看着疏白,像是等待主人爱抚的狗儿。
“花未!”一旁的负责人不由变了脸色,但又不知道该斥责什么。
说对方不合规矩?但恰恰就是规矩过头了。
“快起来。”他连忙道。
花未见状有些矛盾,他觉得自己跪先生是合理的,但负责人在这里掌握一定的权,要是不听对方万一以后再也见不到先生怎么办。
花未尚且不懂怎么处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只知道他得跪先生。
“起来。”疏白开口了。
花未这才一骨碌的爬起来,但就算爬起来还是将姿态摆到了极低,乖巧地站在一边。
“花未!你既然想入军就不要摆出奴性!”负责人恼火道。
哪怕是对着上位者,身为军人也该有自身的骨气。
他们是听从上位者的派遣,而不是毫无尊严底线的奴隶。
花未见状,捏着的手一紧,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就想给先生当奴隶,也只给先生当,对着外人他可不是这样的。
“徐区长。”疏白见状走到负责人面前,半将花未遮挡住,缓缓道:“他刚从特非星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没能习惯。
对了,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听了前半句徐区长的怒火暂时是收进去了,但后半句着实愣了下,皱着眉仔细想了想。
突然发现还真没有。
跟花未来的奴隶有那么几个,少得可怜,但相比于其他几人花未的奴性显然弱得多,甚至平时没半点迹象。
只有今天.......
徐区长立马发现问题出在疏白身上,他面色复杂道:“没有,平时都挺正常的。”
要知道长久留在骨内的奴性,使得这些特非星居民见谁都容易自降一等,但花未确实没有,唯独对着疏白。
难不成因为认主了以为有主人撑腰,所以不会对其他人有奴性?
不过。
徐区长仔细看了看疏白,怎么看怎么不像把当自己主人的样子。
得了回答,又看徐区长那古怪的眼神,疏白也隐约有了猜测,他眸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后让区长和詹逾都离开了房内。
这下只有他们两人独处,显然让花未开心了不少。
好不容易见到先生,能独处就是天大的荣幸了。
“为什么想来军队。”疏白在沙发上坐下,花未连忙小狗似的想跪在他脚边,让疏白愣是拽到了椅上。
他的力气不算小,扯花未这种常年吃不饱饭瘦骨嶙峋的孩子绰绰有余。
坐到沙发上的花未显然有点惶恐,无措地搓着手指。
嘴上乖乖答道:“想要当官,离先生近一点。”
疏白平静地倒了杯茶水放在他的手心,竟没有丝毫意外。
花未受宠若惊地捧着茶水在手心,热乎乎的陶瓷壁暖在手心,散发出的温度刚刚好。
“入军不是那么容易有职位的,或许需要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也可能会丧命。”军中的权主要是靠功勋给的,并不是熬资历就有用,何况出任务也是九死一生。
疏白轻声道:“你现在离了特非星的束缚,不如选个适合宜居的星球住在那儿,做些活儿好好过日子,以后没人能威胁你的命了。”
花未却不假思索地摇头,反应极快道:“我想在您身边。”
“你去了其他星球,我们也可以有联络,时常见见面也没问题。”
“不要这种!”花未斩钉截铁道,声音急促,“我想站在先生身边,能帮先生的忙,能为您做事。”
大约是发现自己语气激动,花未缓和了一下,轻轻道:“我想......成为对您来说,有用的人。”
疏白缄默下来。
花未以为他生气了,无措地解释,“先生,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就想......”
疏白打断道:“除了这之外,你还有想做的事情吗。”
他抬手微微搭在花未的脸庞,帮对方抚去耳旁凌乱的发丝,动作温柔搅人心弦。
但其实并没有别的表示,单单是看对方这样无措心慌想为对方理一理,顺带抚平一下思绪。
花未登时心口砰砰直跳,呆愣地摇了摇头,“没有。”
疏白心下无奈,他想也许是十来年一直用那样的身份过活,突然得了自由难有目标吧。
就算是他,当初离开中心岛时也恍惚了一下。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意义,可能以后花未就有自己的想法。
疏白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摸孩子似的,在他眼里对方的确小,毕竟他的真实年龄也有23了比花未大7岁。
“好。”他道:“如果你真的想得话,等正式成为白洞居民,可以联系我。”
听了这话,花未心里门清的,知道疏白愿意给他一条路。
心下虽然惊喜,却还是摇了摇头,他道:“我会自己到您身边的。”
靠先生留在对方身边弊端太多,一旦被人诟病就会给对方带来麻烦,他应当自己过去。
才会稳定长远。
疏白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与他来讲不一定会有那一天。
在军中的时间越长,花未也会逐渐摆脱过去,总有一天会有新的想法。
在休息室内稍微说了会儿话又加了终端后,疏白离开了。
他来去的时间并不长,从洞心城过来,再从这回去,满打满算一天还不到。
回去后,疏白先是感谢了一下詹逾,随后提了下靳文修的安排。
“詹先生,域主说半个月后的训练需要您参与。”也就是当初说的,找詹逾做陪练。
詹逾当然记得这事,早就安排进行程表内了,他点点头,“对,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训练时间在二十天左右,之后会准备庆功宴,很忙。”
疏白表示清楚了。
回了洞心城的住处后,接下来几天都在房内,或是放松或是复习或是关注一下最近的局势。
据说灵穹主从那天回去后一直都没有苏醒,灵穹内的一些势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转眼十天过去,靳文修也终于闲了下来。
他回到了住处,跟正下楼吃早点的疏白撞了个正着。
因为房内只有自己,所以疏白穿得都是睡袍,松松垮垮的袍子披在身上挂在肩头,v形的领口露出一点胸口的皮肤。
见着靳文修回来,他似乎有怔了一下。
“一起吃吗。”
嘴里的话脱口而出,完全忘记早餐只有一人份。
靳文修扫了眼,“不用。”
疏白见状自己去了餐桌,门口的靳文修换下鞋子也跟了过来。
他身上本来只有淡淡的沉木香,但可能是运动过的缘故,香气弄了一些。
在疏白身边站定后,他居高临下地看了眼桌上的食物,最后将目光落回疏白身上。
“洞心城举办宴会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最近也会准备起来,你看看喜欢哪种样式的礼服。”靳文修将一块儿透色的屏幕推到疏白面前。
上面是一套礼服,往旁边滑还有几套,也可以并排浏览。
他打开并排浏览随意扫了两眼,最后推了回去,“你安排就行。”
他对这个不是很在意,说着吃了两口鸡蛋,又想起什么般道:“那等下去量个尺寸。”
靳文修淡淡道:“我清楚,不用量。”
疏白‘嗯’了一声,又吃了两口蛋后才反应过来,“你上哪知道的。”
靳文修正垂眸看着终端上的文件,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想问?”
不等疏白开口,他就继续道:“能摸得出来。”
话落,就淡定垂眸继续看他的文件,倒是把疏白堵在那儿不上不下了。
这话说得他们有什么似的。
也就......有几次靠得近了些。
疏白不期然地又想到那些事,他连忙摒弃那种古怪感,默不作声地继续吃自己的饭。
吃得差不多后,小机器人过来将餐桌收拾了干净,靳文修也顺势放下了终端,将一份文件发了过来,“这是你接下来的训练课程和方向,头几天我不在詹逾会带着你。”
疏白快速扫过,大概知道内容后点了点头。
随后靳文修就离开了,仿佛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一件事。
疏白也就如之前一样吃饭复习、关注实事、洗澡休息。
可到了休息时,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声音一顿一顿,听着不急不躁。
疏白刚好洗完去开了门,就见靳文修站在门外,身上还穿着外面的衣服带了些夜晚的寒气。
“你怎么.......”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搂住。
疏白登时哑了声。
疏白:?您干嘛。
随后就嗅到了对方身上浓浓的酒气。
喝多了?
但下一刻,对方又重新直起了身,皱着眉捂了捂额头,一边将门带上一边往外走去。
“早点休息。”对方略显嘶哑的声音传来。
看起来就像已经神志不清了但还强做镇定,疏白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在门要关上时拉住了门,“我带你回去。”
他将靳文修搀扶回了卧室,开门的瞬间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他把人小心地扶到床上,踌躇道:“我让机器人煮点醒酒的药,你洗个澡,还是说直接睡明天洗?”
靳文修安静地坐在那儿,微微垂着头,半响后慢吞吞道:“擦一下换个衣服。”
话落,他去了卫生间。
疏白没进去也没离开,他觉得还是等对方睡了再走吧,多少看着点。
但不知为什么,疏白总觉得怪怪的。
他想着想着,眉峰不自觉地皱起,连靳文修什么时侯出来都不知道。
对方还是洗了个澡,身上有点沐浴的气味,头发没吹湿漉漉地往肩上滴水。
疏白见状拿了条布想帮他擦擦,手刚碰到对方的头就被忽然握住,力道很大,握得很紧。
疏白一顿,怎么了?
紧接着,对方又收了回去,安静地坐在床沿任由他擦。
平时桀骜不驯带着嚣张的眼睛沉默地闭上,脸上没什么神情看着格外安静,相比于平时现在竟给人一种乖的感觉。
稍微擦干水珠后,用速干机烘了一下就算完事。
靳文修躺在床上闭着眼,疏白想了下扯过被子随手给人盖起来,但做完后目光又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明明上次的跟另外两星域主在酒局上有着压倒性的能力,两壶烈酒下肚半点反应也没有,也没中毒,现在怎么喝醉了?
这里还能有人能把靳文修灌醉?
疏白心底疑惑,他凑过去看了看,但看了半响也没得出结果。
看起来也不像装的,也没必要装。
但就在下一刻,被他凝视的人骤然睁开了眼,刹那间只觉得漆黑的眸色阴气森森,疏白一怔。
不过这只在顷刻间,很快就恢复如常,顺便将毫无防备的疏白拽上了床。
疏白:!
他直接摔在了被褥上,刚要动手但看着面前半阖着眼不太清醒的人,硬生生忍了下去。
“域主,我要回去了。”他道,毕竟刚才靳文修还一副能沟通的样子。
谁想到现在的靳文修压根没反应,自顾自地像抱抱枕似的将他抱住,轻轻将头凑在他的脖颈处。
疏白推了推,没推动,但又不能动手。
他抿唇道:“域主。”
没反应。
“域主。”
没反应。
“靳文修!”
还是没反应。
疏白无语。
这人沉得很,紧紧抱着正常情况下难以挣脱,除非用非正常手段把胳膊卸了。
显然疏白不会那么做。
好半天后,他推了又推,直到靳文修贴着他都睡熟了,温热的气息尽数落在他耳旁,他才自认倒霉地扯过被子将彼此盖住。
算了。
疏白无奈,下次就不管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一起的次数多了,疏白竟然也没有很抵触,他平时就这个点睡的,身体早就开始困倦了,靠在特气腾腾的大暖炉边很快就睡着了。
天花板上的自动灯慢慢熄灭,房内陷入了昏暗,宁静之中只留下浅浅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的中心岛却并不安宁。
漆黑笼罩下,天上的月亮却仿佛泛起了淡淡的红色,犹如被猩血染红。
在岛内的大殿前,树木枝叶随着风轻轻摇晃,在红月中倒映下的阴影如同鬼魅在地上摇晃,持续地传来‘沙沙’‘沙沙’声。
忽然,不合时宜地声音像是撕开了夜幕。
‘砰’的一声,一个人重重跪在了草地上,同时,‘啪嗒’一声。
一块儿鲜红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像是一条又厚有小的死鱼,仔细一看,是半截鲜红的舌头。
那侍从捂住自己满口的血盯着面前的男人呜呜叫着,手指的缝隙中不断的流出粘腻的血,顺着手臂一滴滴蔓延,滴落在土地上。
黑白分明眼睛瞪得很大,满是血丝的眼球近乎要突出来,其中透露着令人心惊的恐惧。
他正跪在有着零星几滴血的草地上,涕泗横流地胡乱摇头,口中不停的发出口齿不清的喊叫声,一边叫着一边惊惧地颤抖地一点点往后挪动。
男人站在他的面前,风吹动些许发丝就那样静静俯视着,夜幕下树木阴影笼罩,看不清男人脸上的神色。
他身着白色的袍子,身上滴滴答答的挂着些淡绿色的液体,顺着小腿一路往下流过脚踝将边沿浸染的湿透,他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没再管那个侍从,而是将视线转向了旁边的另外一人。
旁边的侍从已经吓傻了,见状连忙跪下来一个劲地磕头!
“饶命,域主饶命!”
头将地面磕得砰砰作响,顷刻间便晕染出了一片血红。
黑暗中,那双眼睛似乎已经盯在了他的脖颈上,直把侍从吓得要疯,磕得越加用力。
“你刚才......”
悉悉索索下,那个身影似乎缓缓蹲在了侍从面前,他的声音比以往轻了许多,语气却轻飘飘的听着格外怪异,“......说什么。”
侍从恐惧地蜷缩着,“我,我说.......”
似乎有冰冷的东西落在他的发顶,他吓得不住颤抖完全没了思考,脱口就道:“疏白就是个叛......”
话到这他急急刹住,仿佛明白了什么但也没再给他反应的时间,顷刻间一把匕首直直从他口中.插.了进去,瞬间穿透了头颅,血淋淋的尖头带着白色的浆体从脑后一点点冒了出来。
“啊........”
侍从满是眼泪的眼睛僵硬地一点点往下,随后刀猛地抽了出来,血瞬间溅满了脸和衣襟。
他在地上哀嚎挣扎,直到半响后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这时面前的人才终于有了反应,他低声像是轻哄般道:“我不想听到这些。”
随后,他没在意被血浸染的衣摆,缓缓站起了身,这时后面才有光打了过来。
“域主!”“域主!”
男人缓缓转过头,无数淡绿色的液体一滴滴缓慢的从脸上滑下落入衣襟之中,一滴从他眼皮滑过滴在了黑蒙蒙的眼中。
他看着后面急切来寻他的医生们,目光却又像是透过了他们,看向这无边的岛屿。
一道轻轻的低喃回绕在耳畔,“真的......
回来了。”
第五十三章
景斓不知道梦了多久。
他看着自己硬生生从童笙身上抓下一块块肉,手边没有工具,他就用手用指甲将童笙拨皮拆骨,最后留下血淋淋的骨架和内脏。
他狼狈地跪在血泊里,耳边仿佛还回响着那句话:
‘你们本会一同促进星域的繁荣。’
‘你们本该一生一世,直至安度晚年。’
他面对着血迹斑斑的墙壁,脑中夜以继日地浮现出船舱内壁溅射上的血痕。
他承受不住的挖掉了眼睛,以为这样就能不再看见。
但是依然如同梦幻浮现在脑海中。
最后,他自刎了。
‘滴答——’‘滴答——’
从治疗舱内睁开眼,机器随着他的清醒开始了下一步运作,治疗液体被抽干,他缓缓从舱内坐了起来。
往事一幕幕尽数浮现在脑海中。
他全部想起了。
所有的一切。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
随着记忆的清晰,他缓缓将脸埋在了手心,眼泪忍不住地从眼眶中流出,他没有丝毫声响只是安静地流着。
像是要将一切痛苦悔恨流尽,又像是欣喜到了极致。
不知多久后,他才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
大概是命运可怜他让他回来了。
疏白......
这次将所有都还给你,补偿你好不好。
景斓一个人在治疗舱内坐了很久,乌黑的头发湿哒哒的垂下来粘在脸庞,衬的一双眼漆黑无神。
半响后,他才动了动死寂的眼珠。
他梳理了一下这世的记忆。
他明白疏白也回来了。
这是对他最大的馈赠,他做梦都想重新回到过去,将一切都弥补给被他伤害的疏白。
唯一可惜的是,他重生的太晚了。
那些记忆都不需仔细回想,他就能知道在面对疏白离开的选择,自己会干出什么样的事。
不顾一切的抓人,扯谎,试图蒙骗,再到后面的撞飞行器......
景斓不禁扯了扯唇,确实是他会干出的事情。
疏白应当又被伤到了。
无论疏白怎么做,他刻进骨子里的自私总会将人伤了。
景斓缓缓从治疗液中起身,湿漉的衣服紧紧粘在身上,粘液不停地顺着脸颊胳膊脚踝往下滴落。
他有些踉跄地从里面出来,一时没适应如今健康的身体。
毕竟在前世,他死前身体已经坑坑洼洼没什么完好的,每天不是疼痛就是疾病。
但他没在意这些,他一直都念着那个人,只要想着就绝望的厉害。
景斓忍不住再次感谢上天的垂怜。
让疏白活过来,让他有机会弥补。
他以前是那样不信传统不信仙神的人......
之后,景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昏暗之地,直到脚踩在了地上,呼吸片刻外面的空气才切真感受到眼前的真实。
他深深闭了闭眼,沉浸在失而复得之中。
正在这时,旁边侍从传来的对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疏白还真够贱的,我们域主养了他那么多年转身就投了白洞。”
“可不是,该说垃圾星的人就得是垃圾星的命才对,白眼狼。”
景斓睁开眼,漆黑的眼珠子动了下,缓缓移了过去。
......
“饶命,域主.......”
地上满口血液,插着一把刀的侍从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倒在地上,口中还在颤颤巍巍的,呆滞地吐出这几个字。
但很快被涌出的血堵住喉咙,含糊不清。
与此同时,身后的人将光打过来的几人见状连忙赶了过来。
“域主!”“域主您没事吧!”
里面或是研究院的或是医生或是心腹侍卫,他们无人在意地上侍从的生死,赶忙跑过来查看景斓的情况。
景斓能有什么事呢?他好得很。
医生们快速上了巴掌大的检测器查看景斓的情况,而对方只是垂着视线,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的人,偶然间竟像是一具冰尸,满身森气。
检查一番后,医生们终于松了口气,这是彻底没事了。
景斓有这一世的记忆,也清楚现下发生了什么。
疏白亲手给他下了毒,也伤了他。
这对他来说应当是很痛苦的,但他实在想极了疏白,将这一世与对方接触的所有片段都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又一遍。
哪怕看到有些画面时,心底触疼,也忍不住多看看对方的脸。
他没关系,这一世没关系的。
本就是为了将所有还给疏白。
景斓挥退周围的人,叫来心腹低低道了句什么,就回去了房间。
房内的陈设一如记忆中的样子,他沉默站了片刻像是想起什么将房内一些项链什么的尽数收拾起来,还有与童笙的照片,通通就丢去了一个箱子里让心腹处理掉了。
随后自己转身去了疏白的房内休息。
他将自己收拾干净躺在被褥上,或许是房间一直封着的缘故,里面还隐约留着熟悉的气味。
景斓紧紧搂抱在怀中,带着极致的念想。
他不知道有多久没闻到这样的气味了。
静躺了不知多久,他才打开了终端,属于疏白的那一栏是透明的,对方早已将他的联系方式删除。
他安静地打开,里面还有些以往的对话,只是因为他们通常都在一起,所以终端上的沟通少得可怜。
零星的几条对话,他也早已没了记忆,但现在看到也像是唤醒了一般。
手指轻轻得滑动,直到到了顶端,景斓才颤抖地停了下来。
“疏白......”
声音好像带了些沙哑。
不知道在那个页面静了多久,景斓才关掉转而去看别的信息。
不是别的,是白洞发来的邀请贴,他们将要展开庆功宴,到时欢迎各方人来参与。
这次是规模最大的全城宴,就和中心岛的全岛宴一个层次。
而庆谁的功那也就不言而喻了。
景斓并不气恼,甚至注意力压根不在这件事上,他只想着终于可以真正地见一次疏白了。
他做梦都想见的人。
疏白,疏白......
他低喃着,指腹不停地在光屏上摩擦着,像是在隔着屏幕触摸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一般。
......
天蒙蒙亮起时,疏白就醒了。
他闭了会儿眼,稍微清醒后就要从床上坐起来,结果刚要有动作就发觉不对劲。
靳文修还没醒?
要知道往常他醒来,身边的床铺早就空了。
而现在......对方还紧紧抱着他,鼻尖萦绕的尽数是对方身上的酒气。
疏白将他的手拨开爬了起来,房间里黑漆漆一片,窗帘拉得异常严实。
他起身要去洗漱一下,这时身边终于就有了动静,靳文修不知什么时侯睁开了眼,半阖着眼皮有些慵懒地坐起了身,他的领口不比疏白整齐,看着凌乱松散。
“早。”他轻飘飘道。
“昨晚喝多了?”既然人都醒了,疏白也顺口问道。
靳文修点了下头,“应该吧。”
应该?
疏白狐疑地看着他。
“我不是喝不醉。”靳文修从床上起身,缓缓站在疏白身前,明明也没有高多少却如若一片漆黑压了上来。
疏白知道对方指的是上次跟两大星域主喝酒的事。
“只是习惯了。”他俯下身轻声道,淡淡的沉香混着酒味落在疏白鼻尖,这一刻室内的漆黑下完全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只知道在说完后,对方就去了浴室。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离,疏白安静地站在原地。
他清楚靳文修所要说的,对方昨晚是真醉了,为了习惯堪比毒药的烈酒他时常会这么做,而这样的成果就比如上次与另外两大星域主的谈判上稳压上风。
或许还有别的。
疏白猜想,对方不会仅仅因此而这么做。
片刻后,疏白将房间的窗帘拉开,在光线尽数透进来后便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穿衣。
他下楼时靳文修已经走了,桌上是设置好的机器人端上来的点心,机器人光溜溜的小脑袋凑过来在疏白的手边蹭了蹭,“主人,用餐吧。”
疏白顺势轻摸了摸,坐下开始吃饭。
或许是多次的输入,现在的食物几乎精准定在了他喜爱的口味上,不知不觉比以往多了那么一些。
食用后他继续循环前几天的生活,之后几天靳文修也没再回来,直到又到了训练日。
这次的训练时间为二十天,内里安排了三个小周期。
前两个小周期由詹逾全权负责,直到最后几天靳文修才回来。
对方应该是真的很忙,数天都不见人影。
疏白为了方便则是重新住进了第三浮空塔的第五层,那里的设备还一如走之前一样,甚至打扫的更加整洁。
“第一周期主要是以往的复习和巩固,以及部分实战技巧。”路上詹逾一边带着疏白往里走,一边道:“第二周期就开始由我亲自陪练,你的对手将会是我,这里不会为难你,有一个合格标准,在一定时间内和我平手就行。”
“最后一个周期得到时候由域主来。”
詹逾说着这些话时,多多少少是有先者架子的,毕竟他和吕斯等人是域主身边最早的人,一身本领也都是域主手把手教的,实战能力更是不用说。
疏白在旁边听着,偶尔点一下头。
他是在认真听的,只不过那银白无情绪的眼睛,像是将对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两人在走到一定位置后默契的分开,去两间房内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去收拾好,詹逾倒也没说第一天休息之类的推迟的话,而是直接让疏白用完午餐后准备下午的训练。
午餐是一份很普通的盒饭,旁边还放了一支营养液。
但疏白却吃得舒服,这次机器人被设置的菜单似乎比之前训练更合他口味了。
之后休息一小时就开始正常训练了,后面几天也都是如此没什么特殊情况。
倒是两人在几天的相处下来越加熟悉,偶尔会聊起些靳文修的事情,无意中说起了那天的醉酒。
“算不上醉。”詹逾摸了摸下颚矛盾道,“域主对危险的意识会比平时更敏.感,但其他的却跟醉酒没很大区别,说来这是他以前被廖林生那老贼灌多了。”
不知多久前的事了,廖林生暗害了靳文修父母后权势滔天,那时候对靳文修极尽打压,别说是烈酒了毒药也是常事。
但靳文修是什么人,他全部将这些东西作为了淬体的物品,要说能坐上域主位置的都有许多保命的法子,淬体就是其中之一。
就如下在景斓体内的毒药,如果不是对方淬体导致身体有了抗性,早就一命呜呼了。
詹逾随口讲了两句靳文修的陈年往事,要知道廖林生夺权最警惕的就是靳文修,但偏偏想折辱对方就留着,谁想到后来靳文修不仅没吃过什么亏反而好几次折腾的廖林生够呛,又因为各种牵制不能下手。
那时廖林生就后悔没早点将人宰了。
疏白安静听他聊着,发觉詹逾看着轻松随意实则谨慎,很多关键性的东西都严严实实捂着没透露出来。
不过疏白也不在意,反而想到什么般问道:“那他手上的纹身呢。”
“纹身?”
詹逾稍微愣了愣,随后无奈道:“不是纹身,是以前灼伤留下的疤。”
什么疤能是现在的仪器修复不了的?还是说不愿意。
不过他也只说了那么多就没再提,或许涉及一些不好说的往事。
聊完两人就继续训练,累了就再说上两句,都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多知道了些靳文修以前的事。
看来这人也不是生来就事事全能。
每次见对方游刃有余的姿态,就感觉世上没什么能难倒对方一般。
过了第一周期的训练后,就进入到和詹逾的实战。
才第一天,詹逾就被惊到了。
等一下!这疏白的表现是不是太好了!
疏白摔在地上,抬眸看了眼虽然赢了却头发凌乱略显狼狈的詹逾,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拍了拍衣角的灰尘并不是很意外。
他前世只是走错了路,但也不算差,当时既然能从詹逾口袋里偷走卡,能杀了两个没有知觉的寄生人,自然有些手段。
而这一世虽然比前世少了整整五年,但训练强度却是数十倍更别提现在还有了最适合的方向,追上前世也就快得多了。
“詹先生,继续吧。”疏白稍微拢了下头发,长时间没打理有些长了,随手轻巧地扎了个小马尾,淡淡道。
詹逾勉强笑了下,心底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是,这疏白就练了几个月吧他记得。
十几天过后,第二周期结束。
疏白超额完成成绩,别说是限定时间平手了,他将人打了个脸挨地。
要说他跟詹逾本就是一条的路数,现在被打成这样詹逾直接没脸见他了,时间一到就灰溜溜地离开了第五层。
在他离开没多久,靳文修就准时来了。
他好笑地看了眼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詹逾,道:“怎么了。”
这话是问疏白的。
疏白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确实没在意,还在复盘之前的视频。
之后几天就是靳文修带着他训练了。
虽然之前就被对方操.练过,但或许是经历了詹逾,疏白突然发现詹逾真的给他放宽了很多,换做靳文修恨不得将他二十四小时安排满。
之前的两个周期还有闲下来的功夫,这最后一个周期,除了训练就是睡觉了,陡然回到了之前练完全身酸痛,但第二天又气血充足的诡异状态。
不过这几天靳文修没跟他一起睡了。
疏白竟然一时间没习惯,大概是被对方蹭床蹭多了。
在第三周期结束后,庆功宴的时间也到了。
因为之前做足了准备,靳文修也没再去忙活,而是跟疏白一起在家待了几天,顺便将之前定好的礼服弄过来给疏白试穿。
看着镜子里极其合身的白色西装,疏白目光复杂。
真是,太合身了。
后来又试了几个款式,最后还是挑中了白款,上面绣了很多精美的纹路和线条,一看就清楚价值不菲。
“这次景斓和环冗主都会来。”靳文修道,语气轻飘,带着些不以为意。
疏白也再没了之前面对景斓的紧张,他坦然应下,“好。”
一桩桩事情下来,景斓的威胁似乎在一点点剥去。
或许是因为清楚,白洞星域不会轻易放弃他,靳文修更不会出卖他。
但提起景斓,最近倒有些怪事。
所有人都认为景斓在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会找环冗主的麻烦,就连靳文修也不例外,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毫无动作。
既没有报复,甚至连警告商谈都没有。
看起来意外的岁月静好。
不过靳文修清楚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他埋在中心岛的探子在传回来一句‘景斓杀了许多侍从’后,也被对方发觉并除掉了。
他的所有探子,埋下的钉子,竟然在一夕之间被对方挖得一干二净。
靳文修垂下眼,抬手拿起茶杯抿了口杯中的茶水。
这很异常,最近景斓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靳文修倒也没压着这事,在疏白选好衣服难得空闲时,稍微提了提。
疏白听后,不禁皱了下眉。
的确太反常了。
“如果不是我的人被策反了,就是他脑子突然开窍了。”靳文修轻笑一声,带了些许轻蔑。
但这话却说得疏白一怔。
脑子开窍?
等一下,不会是......
疏白连忙压下这个不详的念头,眉头越加紧拧。
靳文修见状也没有打扰,他大约猜到疏白有了些想法,但他也没问,他知道该说的东西疏白自己会说。
“不用担心。”他缓缓从位置上站起,随意的理了一下衣服,低笑一声:“他比不上我。”
疏白的思路一顿,抬眸看了对方一眼。
前世靳文修身在中心岛依然不忘挑衅,将景斓心尖尖的童笙弄成重伤的画面陡然浮现。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放松几天不必想太多,庆功宴上好好玩。”靳文修丢下这句话后,浑不在意地离开了房间。
那副姿态,活像是会在关键时刻翻车的反派。
疏白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五十四章
54
庆功宴时间在即,几大星域之间却风平浪静,仿佛风雨欲来的前兆。
疏白一段时间的训练落下帷幕,切切实实放松了几天,直到庆功宴的前两日,洞心城内各处开始布置。
庆功宴的规模同中心岛的规模一样,是全城的。
中心岛位于星球之内海面之上,而洞心城则是直接浮空于太空的城,周围的锁链连接着数座塔,每一处建筑外都布置了防御系统和防护罩,所以在城市之内所见的就是正常的白日黑夜。
疏白偶尔出来几次,外面被布置上了许多黑色的冰晶灯,看着华贵,还有很多叫不出名的东西。
他扫视一圈后,也无事可做就帮着他们一起搬东西或是布置场地。
‘砰!’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轻响,疏白看去,只见正手动挂灯的侍从从上面摔了下来,地下胡乱摆着些东西,估摸是一屁股摔上去扎伤了,疼得他直直抽气。
疏白稍顿了下,走上两步半蹲下身道,“怎么样。”
他的声音听着凉凉的,清晰的声线仿佛自带冷意与旁人与众不同。
那侍从先是侧首看着他的脸愣了下,随后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一面说一面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屁股上果然被戳了个窟窿,侍从红着脸,尴尬地用衣服围住。
疏白见状将掉下来的挂灯拿了起来,在侍从还没来得及出口下,轻巧地借着梯子上去挂好然后下来,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注意安全。”他跳下来,淡淡道。
那侍从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脸涨得通红,连声道:“谢谢,谢谢......”
疏白也没做停留,很快离开了,原地的侍从回过神后忍不住跑到旁边拉过一人嘀咕道:“他是谁啊。”
不怪他不知道,虽然疏白来了白洞几个月,但他深居简出,就算出去也是跟着靳文修办事很少在城内活动,好一些的人还听过他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
不过他问对人了,被问的侍从快速道:“疏白啊,前段时间被域主带回来的。”
他在洞心城最是八卦,吐豆子似的道:“他以前是灵穹域的人,不知道怎么给域主带了回来,之前去特非星执行任务的就有他。
这几天有空了也会帮我们搬点东西,人挺不错的。”
一听是域主身边的人,被戳了屁股的侍从有些不可思议地重复道:“域主身边的?”
“对啊,绝对没错。”
侍从摸了摸冒着血的屁股,心底幽幽冒出一丝可惜,他还以为......有机会认识认识。
......
疏白转眼将事情抛到脑后,晚上回去时,靳文修难得又在家里。
更少见的是对方已经收拾干净,穿着黑色睡袍坐在沙发上一面看着光屏上播放的节目,一面对着手边的终端输入信息。
听得门口的声音,似乎往疏白这边看了一眼,随后推了推面前的点心和饮品,“饿了吃点。”
那副随意的模样,仿佛两人同住已经是极为自然的事。
疏白扫了下,目光从点心落在靳文修身上,对方穿着浴袍的领口敞开露出里面略显麦色的胸口。
在一个月前,那里血肉模糊满是伤痕,现在倒是好的差不多了。
这个念头闪过,疏白抿了下唇。
虽然有些时间过去了,他还是时不时想起来,但靳文修的态度又太过正常,没了半分那时候的样子,那他自然也不会多说多问什么。
算了,就当是恩情吧。
这些想法都是一瞬间的功夫,疏白没有再细想。
他不是会钻牛角尖的人。
这个时间他并不饿,本也不打算吃,但看到靳文修所指的糕点还是上去拿起来吃了一块,他挺喜欢这个口味。
回了房间后就是正常的收拾睡觉,大半夜的靳文修也没像之前一样闹什么幺蛾子。
又是安稳的一天过后,事情开展了。
隔天就是庆功宴,在这前一天白洞星域和洞心城的防御和禁忌关卡都逐渐打开,陆陆续续的开始有各个星域的贵族涌入这里,包括一些流浪星球的星球主。
这次的宴会声势浩大,仿佛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次从灵穹手上拿到了多少便宜。
嚣张的姿态令贵族们又耻又惧。
接待贵客的事当然跟疏白没半点关系,但他还是穿上了得体的衣服出来,在暗处处理突发状况,顺便注意着外来的客人。
同曾经中心岛的宴会一样繁华浩大,人数极多。
只是那一次,他像丧家犬一样被锁链压制地无处可逃,别说是宴会了,他连片刻的欢愉都无法享受,而这一次,却是完全相反的,东道主的身份。
或许是碍于最近白洞的名声,进来的宾客大部分都很安分,一些小矛盾在听到有人会来解决后吓得立刻和好,手恨不得握得比亲兄弟都紧。
也是,这白洞主上位几个月杀了不知多少人了,谁不知道他就是个疯子。
洞心城的防御罩下时间系统转到了晚上,这边的天气都是模拟的,所以采用了有最美星空之称的比尔星的夜晚。
顶上是细碎闪着光芒的白星,在夜深人静的树林中抬头可见触动心口的景色,但又不会在灯火通明的洞心城下喧宾夺主。
近几日种植下的白绒花在周围盛开,淡淡柔和的白光温暖异常,宾客们在外面的花圃游荡了很久,才陆陆续续地往附近安排的住房走去。
疏白呆了一天,结束后发现没听到熟人的消息。
但也仅仅是知道这一点,也没在意。
晚上在附近一栋楼下随便拿了一份速热饭找了个位置坐着吃了,这个点太晚了,垫垫肚子回去就休息。
不过今天来得宾客已经不少,居住处的休息层满是人群玩乐,疏白想静一静便带了盒饭去了外面几步的小花圃里,踩上石子路,瞬间便静了不少。
旁边休息的石桌和椅子都擦得干干净净,周围挂着暖黄的小灯,瞧着格外宁静。
疏白稍微拍了拍就坐下打开了饭盒。
洞心城的速食品质量比中心岛好很多,当然,也可能单单因为这份是自己选的。
疏白低头吃了两口,终端上回了几句消息,跟詹逾说了下今天的事情。
因为靳文修要面见一些贵客,就让詹逾来照料他的情况。
疏白是不想麻烦对方的,他将事情总结一下都说了,少让对方操心思。
两人从那段时间的训练后,其实关系好了不少,这会儿也稍微聊了一下,疏白一边吃一边回直到对面发来一条:
“灵穹主来了,你注意安全,附近都有守卫别担心。”
疏白看着,目光一顿。
詹逾多少知道点他的情况,但他没记错的话,明明没收到过灵穹主来的消息。
何况,星域主来,那必然是同为星域主的靳文修先去招待。
对方似乎知道疏白的疑问,不等开口,对面就发来:“刚来,也没等域主直接拿了钥匙往住所去了。”
域主们的住所是独栋的也在更加后面的位置。
等一下。
疏白刚喂到嘴边的饭停住了,瞳孔微缩。
如果没记错的话独栋住所是在就在这片住所的后面。
念头落下,疏白迅速回复一句‘知道了’后就赶忙关闭了终端,将饭盒收了起来。
他动作迅速,脚步也迅速,动作快得将地面踩出的沙沙声也极其清晰。
疏白提着盒饭快步往外面去,他甚至特意选了相反的方向,打算从这里绕着走。
走了约莫有几分钟的功夫,周围毫无声响,寂静的仿佛夜晚只有他一人。
疏白提在心里的一口气也缓缓松了,他慢下了脚步,前面拐个弯出去就是外面的大道了,他穿过大道后就是往回去的路走,与景斓要去的住所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越走,外面的月光也更清晰地落了进来,可正在这时,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阴影。
不远处,因为黑夜而被模糊的身影立在不远处。
昏黄的暖光下,影子被拉得修长。
疏白脚步一停,顿在了原地。
垂落在身侧紧握着盒饭袋子的手一点点收紧,一时间竟被这倒霉震慑的不知是进还是退!
路明明在另一边,但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疏白手指紧紧抠在带子上,轻吸一口气后稳定了情绪,冷着眉眼平静地走了上去。
越是靠近,朦胧的光点下那张模模糊糊的脸也越加清晰,依稀可见些许熟悉的轮廓。
景斓一直都是个不熟悉时会觉得温润文雅的人,他的眉眼也是如此,虽有棱角却不尖锐,处处透着温柔。
那道熟悉入骨的身影就这样挺立在灯下,直到疏白逐渐靠近。
乍一眼,相比于之前好像瘦了很多,脸上也多了些疲累,肤色趋近纸的惨白在外面隐约照来的灯光下很是清晰,但他的目光很不一样。
明显得精神,远远和脸上身体上透出的疲惫不同。
在疏白目不斜视地要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终于是开口了,“疏白......”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身上原有的雪松香也很淡,更多的是一股药浴和微冷的凉意。
天气模拟器同样会模拟温度,但也正因为模拟而不会温差太大,这里的夜晚并不算寒凉。
单纯是景斓身上有股子凉气。
疏白连脚步都没停,与他而言,这只是有点仇的陌路人。
他不会再去想曾经的一切,不会如同第一次被背叛那样,回忆着从前感到不可思议和钝痛。
从这几次的交锋下来,他早已抛却了过往。
现在的景斓,是彻头彻尾的敌人。
“疏白,是我对不起你。”对方轻轻的声音从后传来,落在耳边像没有重量一般。
疏白闭了闭眼,不去听。
这种重复了多少遍的话,令他再没了丝毫波动。
其中没有歉意,只有为达目的的不择手段。
“我不会再困着你了。”
疏白忽得顿住了脚步。
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不禁皱了下眉,接着干脆转过了身,直视着一步步靠近的景斓。
只是这一次,对方在距离他几步远的位置主动停下的脚步。
他的头发好像几天没打理了,有些随意地落在眼旁,衬得眼中气息沉沉仿佛带着沉重地令人难以呼吸的情绪。
“疏白,对不起。”他说道。
声音带着隐约的波动,像哭腔却又不像,是浓烈的情绪被压抑到了极致,勉强维持了表面的平静。
“是我对不起你。”
他轻声道,灰沉的目光紧紧落在疏白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极为压抑。
明明仅是发丝乱了些,但其实穿得依然整洁华贵,气质和神情上却莫名多了几分狼狈。
一眼看去竟感到些许颓然。
他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陡然想到之前靳文修的说词,疏白轻瞥了下眉,没有搭理,而是疏离道:“景域主,住所在另一个方向。”
“好,谢谢。”景斓一反常态地礼貌道。
这让疏白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毕竟,实在是不像景斓会说出口的话。
而且对方那句‘不会再困着’也实在古怪,前世他到死都没听到对方说,这一次又怎么会这么轻易?
大约是次数多了,这样的话在疏白这儿已经没了半点分量。
“那请您过去吧。”疏白冷淡道。
话落,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身后的人再次出声。
疏白轻皱着眉,略不耐地看去,便撞入了对方深邃的眸中。
那双眼睛真的很不一样了,很复杂,像是看一眼便令人喘不过气。
“没什么。”景斓似乎笑了下,与以往都不同。
比以前面对疏白时更加温和,小心翼翼像生怕碰碎了什么般。
“我只是想看看你。”
近乎卑微的话从口中说出,这完全不像是他的性格。
疏白顿觉奇怪异常,银白色的眼睛妖异而冷冽地盯着对方,寒声道:“我不管你说这些是想做什么,但这里是白洞,景域主自重。”
他不知道对方这么反常是想干嘛,但绝不会是好事。
疏白紧绷到了极点,手指不动声色地扣住腰间的匕首。
“真的。”景斓垂下眉眼,神色似乎苍白了几分。
似乎被疏白的态度刺到了,他呼吸急促了些许,落在身侧的手都有了几刻的颤抖。
可哪怕如此,落入疏白眼中也尽是伪善。
“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
大概还是承受不住这冷漠地态度,景斓情不自禁地上前两步,手也探了出去。
指头好像有些发抖,那双眼睛地瞳孔也在微颤着,全身都因为剧烈地忍耐而几乎崩溃。
他真想不顾一切将人重新抱着。
他太想了,他好想再拥有疏白。
‘啪!’
清脆的声音在静谧中格外清晰,疏白冷淡地看着他,将挥痛对方的手缓缓收起。
像是终于撕开对方坚持不到一刻钟的伪善皮一样,面色平静。
无论说什么话表现出什么样子,依然是带着目的的,这人不达目的就不会罢休。
“景域主,下次骗人的词汇换些吧。”
他淡淡道,眸中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对方。
“我没有骗你!”
景斓陡然道,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大了些,他连忙压低着道:“我一时没控制住,我不会再骗你了。”
“你不信的话,我现在走。”
他好像无奈地笑了下,但看着有点苦,嘴角的弧度也拉扯不了多少。
他深深地看着疏白,憋得几乎要发疯。
这是活生生的疏白,是健康的,是还能同他说话接触的疏白。
做梦都想见的一幕终于出现,怎么能让他不想发疯。
但是他不能。
何况有以往的所作所为在,他现在无论怎么说无论怎么做都像是假的。
疏白,不会信他。
隐约的光下,疏白看着景斓沉默地退后一步,头发有些凌乱地顺着额头滑落在眼前,模糊间好似有什么液体从那张沉入黑暗中的眼中划过。
一闪而逝的,几乎难以察觉。
疏白一怔。
也在这一刻,身后传来声音,“这不是景域主?真是好找。”
靳文修不知什么时侯来了,他陡然出现在疏白身旁,沁着冷意的黑眸凝视着对方,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靳域主。”
按理来说面对上次狠狠坑了自己一把的靳文修,景斓应该会气到极点才对,哪怕面上没表现出来但神情也该露出一些,可此时的他却面无表情。
仿佛靳文修的出现并不能激起多少波澜。
“现在两大星域间的关系您也知道。”景斓淡淡道:“我就不跟您多叙旧了,明日见。”
他很平静地说完这些,在离开之前还是没忍住看了疏白一眼,但又很快克制地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
留下疏白和靳文修带来的几人在原地。
反常,太反常了。
为了跟来,跑得气喘吁吁的詹逾眸中都不免露出惊异。
这灵穹主是转性了?就算表面能压住脾性,也不该这么平静才对啊。
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疏白却是紧抿了唇,片刻怔愣后不免沉思起来。
反常到了极点必然有古怪的地方。
就如同景斓了解他一样,他同样清楚景斓的性子,绝不该是现在这样的表现。
刚才他便突然想起了靳文修那天说的话,景斓将他留下的钉子全都拔掉了,如果不是内应出了问题,那就是景斓......
靳文修的内应有没有问题他最清楚,至少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也可能是这一世一连串改变带出的蝴蝶效应。
但也不该让景斓性情大变。
跟来的心腹们在身后面面相觑,本来已经做好了起冲突的准备,却没想到那景域主这样干脆利索的直接走人,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靳文修倒像是平淡,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后,就拉过还在原地的疏白。
“走吧,先回去。”
疏白没回话,一路跟在他身边都很安静。
直到回了城内的别墅,他依然沉着眼色没有反应,任由靳文修拉着他的手往里面走。
等入了内关了门,靳文修忽然转身一手掰过他的脸道:“还在想他?”
黑漆幽深的眸子不知为什么带了点危险的意味。
但疏白正想着事儿,“嗯,他的反应很不对劲。”
“不用在意。”靳文修道。
疏白一顿,“就算他知道你的所有事情,也不用在意?”
他眉眼紧盯着人时,带了些锐利。
靳文修大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更像是在赌气,像是不信他真的什么都有把握一样。
靳文修的手指瞬间疏白的脸颊轻轻滑过,慢慢蹭到了对方的脖子上,粗糙的指腹在皮肤上一点点轻蹭着。
他垂下眼帘,半阖着看不清神色,半响后低笑道:
“难道,不会更有意思吗?”
疏白蓦然看向他。
却只撞进那双看不透的眼中,宛若漩涡的漆黑和冰冷,看一眼似乎便觉脊背发寒。
疏白怔怔对视,一会儿后像是反应过来,将逐渐靠近的人推开,拿掉对方的手后摸着自己的脖子,抚过被触碰的地方,不自然道:“......那你,自己注意些吧。’
“等一下。”
靳文修将要回楼上的人拉住,他道:“绝大部分人不管怎么做,他会有一个根本的习惯在那里,短时间很难改变。”
“不一定。”疏白道。
如果景斓真的是那种情况,那么这几天的功夫于他而言就不是短时间了,可能是三年五年甚至几十年。
疏白目前并不想告诉靳文修关于重生的事,自然也无从解释景斓如今的特殊。
靳文修挑了挑眉,也没辩解,只是道:“相信我。”
他靠近一步,低声道,“这件事你可以信我,除此之外,你也要相信本性难移,景斓改变的态度何尝不是一种手段。”
什么意思?
疏白瞬间明白过来,他眉峰一紧,“你放心,我不会背叛你。”
他想,靳文修恐怕以为景斓想在他面前打感情牌,融化他来坑害靳文修。
但他知道,这绝不可能,却也挡不住靳文修猜忌。
“我相信你,但这点你也可以对我放心。”疏白道。
靳文修似乎挑了下眉,“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信任你。”
不然他不可能带着疏白做那么多事情。
不过看疏白对景斓这个态度.......他笑了下,“算了,也没什么。”
他很自然地抓过疏白的手往楼上走去,“回去洗漱休息,明天中午宴会的场地会开放,到时放松玩就行,对了,宴会的礼服还合身吧。”
疏白还在想着刚才靳文修是什么意思,紧接着跳转的话题让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合适。”
“我也觉得不错。”
靳文修道:“很好看。”
第五十五章
在疏白表明立场后,靳文修瞧着没什么特别,态度却是莫名温和了不少。
疏白觉得,应该是发现他很识趣。
但是......
他垂眸摸了摸下颚,对方的体温似乎还有所残留。
靳文修如果是因为景斓软和态度怕他受对方所惑叛变,那该是静观其变,而不是出言提醒。
何况,他作为一个才来两三月的人并没有让对方刻意挽留的价值。
想到这,疏白不禁抿了下唇,随后不知意识到了什么神情陡然奇怪了几分。
不,应该是他多想了。
疏白抬眸看了身侧的人一眼,也是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依然被紧握着。
很好看。
靳文修说。
疏白连忙瞥开目光,顺便挣开了对方的手,在面对靳文修扫来的目光,他强忍着怪异,淡淡道:“我不太喜欢。”
靳文修听此也没多说什么,面色如常地走在他身旁。
实在是太正常了,看不出任何一点奇怪。
疏白无声地移开目光,直觉和分析都告诉他对方不对劲,可表面上却没有半分破绽。
大概是多想了。
靳文修,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
这人看着就与情爱不沾边。
回了楼上,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疏白很快没去多想,他甚至觉得自己太闲了而有太多心思,准备多复习复习最近的课程。
而靳文修这边,他进了房内面色就淡了下来。
黑色的碎发落在眼旁,衬得黑眸冰冷锐利,他随手将最近吕斯传来的报告拿出来看了几眼,都是关于中心岛上局势变幻以及景斓近期的行动。
一扫之前自负的模样,景斓将整个中心岛上下都翻了翻,凡是隐匿在里面的人竟被一个不落地找了出来。
除了白洞放进去的,还包括连他都不知道的,环冗的人。
就算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靳文修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手缓缓搭在了扶手上,指腹慢条斯理地在上面轻轻点着。
他清楚疏白知道什么,但应该难以跟他说明。
疏白没必要瞒他,该说的肯定会说,不过就算不说这一句话给的信息也足够充足。
他的多数事情没人能知道,就算是跟在他身边的吕斯和詹逾也只清楚部分,内部有叛贼的可能性很低,景斓是通过别的手段。
靳文修回想了一下疏白说得话。
那样笃定一个人可以短时间内改变,这倒是令他联想到初见疏白时的场景。
也是这样突然的变化。
靳文修不禁眯了下眼。
如果一个人是巧合,那么另一个人呢。
什么情况能令一个人一夕之间改变,这种变化还是向着好的方向,能令人有精准的目标和准确的行动,以及清楚对手的信息。
几个小时的功夫桌上的茶水只去了一半。
本来还带着温热,如今连带着杯壁一同冷了下来。
靳文修静静地坐在那儿,排除一个个可能,最后将结果放在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层面。
他挑了挑眉,终于眸中有了一丝笑意。
手指轻轻勾过杯子,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带着凉意的茶水。
哪怕在外人看来完全不可能的,但正越是不可能便越有可能。
没有人会想到那个层面上。
靳文修低垂下目光,视线若有所思地从茶叶上一扫而过,他一手支着下颚。
只是仅为一个猜测的方向,具体如何,他需要一些事情去验证。
还有疏白。
靳文修从椅子上起身,将凉了的茶水处理掉。
他不会去探寻疏白隐藏的东西,哪怕,他如今对对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
靳文修不是没有发觉自己情绪,他是那样清醒的一个人,能去洞察所有的事情也包括自己。
就算这个领域他没有涉及过,但随着一个月两个月,他总能发现异常。
这一异样在清楚疏白所在的矿洞坍塌时,到达了顶峰。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眸色淡淡地扫了眼终端,将一些事情安排了下去。
但不急于一时,现在还不是时侯。
他需要确认自己,也需要给疏白一些东西。
他最擅长于此。
一切看似疯狂行事的背后,都是长久的图谋。
......
见了景斓而对方又有些异样的事,多少给疏白留下了些痕迹。
他昨晚睡得并不太安稳。
醒来时看着黑漆漆的房内,竟也有了片刻恍惚。
梦里血腥的场景仿佛深刻地印入脑中,迸溅的血,刺入肉.体的利器,还有那从脑中翻找出的虫子。
死前的画面竟又一次进入他的梦魇。
疏白静静躺在床上,稍稍平复了下呼吸后缓缓爬了起来去洗漱。
一个梦而已,他不会记在心上。
不过今天就是宴会开始的日子,到时景斓也同样会前往宴会厅,哪怕这里是洞心城也得小心些。
清楚对方的手段,疏白不会掉以轻心。
他收拾好后将礼服穿上,打理整齐往楼下去,现在时间还早用了早点后也有几个小时才到中午开放宴会的时间。
下楼的功夫,隐约可听到些许其他声音,好像是吕斯的。
“域主,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如果出现差错的话......”大约是耳尖听到了细碎的声音,吕斯到了嘴边的话不禁停了停。
靳文修则是面不改色地继续,“就这样办。”
吕斯顿了顿,余光似乎若有若无地从楼梯口扫过,不知是顾及到下来的疏白或是别的,他没再多说,默默应下后就转身离开了。
“过来吃点。”
人刚离开没多久,靳文修便抬眸看了眼站在台阶上的疏白,他的目光似乎有片刻的停顿,随后才状作无意的撇开了视线。
疏白穿着黑色的晚礼服,银白的头发半落在肩头,部分被捋到脑后扎了起来,白天的房内也开了灯光,修长的眼睫下落着若有若无的阴影。
礼服整体很衬身材,领口袖口等处有细节的花纹和修饰,腰部微微收拢显得窄了几分,似乎盈盈一握。
疏白顺势从上面下来,没有谈及他们刚才讨论的内容,他的视线从餐桌上扫过。
上面都是些整块的食物,容易入口不会弄脏了衣服。
靳文修将一份点心挪到他面前,顺便推了一杯茶水来。
疏白动作微停,默默接受了。
靳域主的确是个细心的人,但通常不会表现在这种事上,更多是算计或心计。
之前疏白并没觉得什么,也没去在意过,等到现在却陡然觉得不该。
但他也不会说什么。
仔细想来,似乎对方经常这样。
很奇怪。
早点的时间两人都很安静没什么交流,只有叉子和盘轻碰的响音,靳文修用完得比较早就离开了,毕竟中午宴会就要开,他得去准备,至于疏白就没什么事了。
他等到了中午才自行前往,靳文修似乎不放心留了一个侍从在他身边。
“阁下。”侍从穿着一身劲装,利索的黑色短发下眼神冰冷,显然不是普通的侍从。
疏白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他带着人往外去,没走出多远便能听见外面传来的种种声音。
前来的都是些贵族,自然没什么吵闹喧哗,但人多了声音也就多了杂了,远远能看到无数人流往中央的殿堂去。
庆功宴的时间不长只在三天左右,但前来的人里则有许多不定性。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景斓。
疏白脑中不免再次划过对方昨天异样的表现,他轻拧了下眉,随后带着侍卫同样往殿堂去。
要是放在以前是没有人认识疏白的,仅仅就灵穹星域内的那几人,但自从景斓大张旗鼓的找人后贵族阶层认识疏白的又多了那么些。
他们远远看见那道穿着黑色礼服的身影,目光不自觉转了几分过去。
半长的银白发被规整的扎起一部分,几缕碎发落在白净的脸庞,一双白色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前方,光是远远瞧着便好像带着令人难以触碰的冰霜。
有些知道内情的贵族不禁掩了掩自己的视线。
关于那天特非星的事情多少还是传出来一点,有点渠道的人都能了解一二,据说疏白失踪后就跟着白洞主走了,然后在特非星开战时狠狠捅了景域主一刀。
要知道疏白本就是垃圾星的人,被域主带走后过上了多少人企及不了的生活。
这跟叛徒无疑的行为自然被灵穹星域的人斥责,不过,没人敢明面上说。
谁能想到都这个地步了,灵穹主还是发了疯似的维护疏白,凡是背后嘀咕一句的人全被拔掉了舌头折磨致死。
想到此贵族们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有的信了灵穹主的深情,有的知道早年灵穹主跟童笙瓜葛的人,则古怪对方突如其来的爱意。
疏白能感受到各种目光,他向来是敏锐的。
那些目光中或是恶意或是好奇或是垂涎,种种都有,混杂在一起凝在背后如同无数细针令人发寒。
但疏白毫无反应,他平静的随着人流进入了布置好的殿堂内。
辉煌的大殿平时很冷清,靳文修不爱表面功夫,向来以实事为主所以连主殿都不常来,也就如今开了宴会拿来用用,使得现在热闹起来。
宾客端着酒杯在圆桌之间串行,一处处都是几人围在一起,表面上看着相谈甚欢。
疏白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穿着侍从的衣服潜在宴会中,伺机寻找着逃跑的机会,明明已经过去数月,但或许是景斓的出现也或许是此时的情景,让那些记忆越加清晰深刻。
他敛下眉眼中的情绪,随意从侍从的托盘上端过一杯红酒,他垂眸轻抿一口,酒色将唇瓣染得猩红一片。
眸中淡淡的寒意或许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在人都陆陆续续到场后,靳文修终于出来了,他的出场和平时随意的模样不同,要多震慑有多震慑要多嚣张有多嚣张,他大步从一旁入内,伸出一手道:“欢迎百忙之中来参与此次宴会的各位。”
“各位贵宾应当知道此次白洞的宴会为什么举办。”
他穿着同样的黑色西装,跟疏白的有点像,但是多做了一些处理看起来更加细致且多了几抹桀骜,倒是映衬他此时轻蔑的神情。
他在外人面前向来这样。
疏白不知想到什么轻垂头又抿了一口,冷淡的神色似乎融化了些许。
只是,在他的面前似乎......
“这次白洞大获全胜,又与环冗有所合作.......”靳文修淡笑着,碎发下的漆黑眸子幽深的仿若噬人的漩涡,他口中的挑衅明明白白,简直将灵穹踩到了脚下。
如今明面上最大的星域也就是三大星域,无疑是踩了灵穹又将其孤立在外,可偏偏他又没有直言,让在场的灵穹贵族们都有些面色不好看。
不过他们既然能来也是早就想过这种情况,而且还是域主专门挑得他们。
想到这,贵族们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角落处,只见景斓悄无声息的站在一角的阴影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他面不改色,平静地甚至能抿两口杯中的红酒,那是跟疏白在一个侍从从的碟子里拿的,只有这样才能舒缓那么一点他心中膨胀的情绪。
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眼前这一幕并不陌生,在前世同样发生过。
只不过那时,靳文修挑衅的对象是环冗......
所以后来环冗才会被无形之中压制,直到三大星域之间被打破平衡,环冗承受了战火。
而现在则是转成了灵穹,估计也同前世一样,靳文修用了灵山能源为诱饵。
景斓这极度平静的模样不仅是灵穹的人不明白,另外注意到的其他星域人也不明白,但他这平静的模样倒是定了定灵穹贵族们的心神,一个个也沉静了许多。
而没有达到预期靳文修也不受影响,把要说的话说完,就将时间留给了众人。
与此同时,他的终端中传来了许多小片段和消息。
景斓的反常他全部看在眼中,正是因为反常才要观察、试探。
靳文修走到了后方,殿内重新活跃热络起来,只是彼此间的话语和笑意多了几分古怪,将心底的念头都死死埋着。
疏白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轻晃了晃酒杯。
上一世他不清楚宴会发生了什么,他向来是被景斓留在中心岛的,但时常听景斓谈起战局倒是知道环冗被压制的事,特非星时他便猜想靳文修后面打压的目标,如今倒是证实了,不过也说明上一世压制的对象就是环冗。
现在变了目标,跟他脱开不了关系。
疏白咽了一口,他也没再去想什么,顺着靳文修说的好好吃好好放松。
不过他看了一圈有喜爱的却没什么胃口,便安静地站在角落观察着众人,也正在这时,熟悉的感觉逐渐靠了过来。
疏白近乎是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迈了一步,刚好躲开了将要触碰到他的手,而这时身旁的侍卫也上前一步挡在了景斓的身前。
“景域主。”侍卫冷冷道,看起来半分不讲情面。
也是,作为靳文修的亲卫,自然只听从主人,其他一概不放在眼里。
倒是跟他主人有两分相像。
被一个侍卫拦下景斓依然没什么神情,他只是目光紧紧落在疏白身上。
昨晚并没有亮丽的灯光,仅仅昏暗的月色并不能将人看得太过清晰,但现在却是能了。
淡金色的光落在银白的头发上,多年未见的人一如记忆里的样子,只是头发长了点扎了起来。
黑色的西装很衬他,无论在勾勒身形上,或是映衬那张漂亮的脸。
景斓怔怔地看着,刹时间只觉喉咙干涩,蓬勃汹涌的情绪仿佛要宣泄而出,却又被死死压抑着,冲地心口都开始发疼。
一时间他想了很多,在所有事都没发生前疏白与他在一起的模样,也有他接回了童笙后,一身血迹的模样。
疏白没做错什么,本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是他一手促成的。
景斓眨了下眼,眼白上好似爬上了血丝,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挤出来一般艰难,“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大概是没话说了,但这也是他想知道的。
重新回来后怎么样,有没有再如前世一样,有没有在靳文修身边受了委屈,或是.......
目光一次次从疏白脸上细致的看过,没有血迹没有残缺没有受伤,他无比感谢这一次重生,能弥补他所做的一切。
面对他的视线,疏白却是皱了下眉,他退后一步,净白的眸色冰冷地看着他。
“和你无关。”
话落,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景斓没料到他这样果断,不禁上前一步想要将人抓住。
他们的位置偏向角落,但因为身份还是有三三两两的目光落在这里,不过这些人识趣,看了两眼就不敢多看,特别是灵穹星域的贵族们。
无论景域主怎么做,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后果难说。
侍卫自然左迈一步直接将人挡住,板着张脸重复道:“景域主自重。”
景斓再怎么歉疚疏白,也仅仅是疏白,他向来看不上眼其他人,重生回来后更甚。
阴冷的眉眼一扫,寒声道:“滚远点。”
侍卫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见疏白走得越加远,景斓忍不住咬牙冷笑了一声,眨眼地功夫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在侍卫惊诧地目光下径直软了身子。
景斓没什么表情的将侍卫拎到一边的沙发上丢着,稍微理了理衣服就重新跟了上去。
他既然来了,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区区一个侍卫。
若是他重生前,向来自尊极重的他自然会闹大了事情,不管他平时表现的怎样平和,但在这个时间点骨子里就看不起靳文修,可现在却深知对方哪怕刚起步但根基却深。
何况他主要目的还是疏白,不能闹事将人引来了。
疏白快步走了一段,手里杯中的红酒都不免在摇晃下落出了几滴,掉在了纤细的指尖,顺着白皙的皮肤一路划下宛若鲜血。
“别走!”
疏白走到了角落处,还不待平复紧皱的眉峰,景斓就再次跟了上来。
这里是大厅旁边的一处拐角,封闭式,只有一扇窗户用于透气,景斓一来就堵死了出去的路。
疏白侧身冷眸睨了他一眼。
“疏白,我,只是想看看你,跟你说两句话。”景斓穿得周正,合身的西装下略有苍白的神色和复杂情绪的目光,看起来似乎和数年前温润的域主重合。
疏白不为所动,死过一次的他清楚这些只是表象。
景斓想做什么,会做什么,他都知道。
“您想说什么。”他客套道,抬手将红酒杯轻轻放在了窗台边,红色的酒渍在指尖蜿蜒着留下一条痕迹。
“我.......”景斓张了张口,疏白给了他机会,他却一时语塞。
道歉吗,疏白没有坦白他也不敢擅自说起重生的事,可要说别的,他唯一想要的就是疏白依然属于他,依然能跟他走。
迟钝片刻后,景斓勉强而温雅地笑了下,理了理追来时凌乱的下摆,“一个月前的事......真的很抱歉。”
他提起的是给疏白下药想将人带走的那次。
虽然最后放弃了。
疏白没有回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无机制的白色瞳孔无端令人心底发寒。
在景斓记忆中,这双眼睛明明曾很有温度的。
“如果景域主只是想说这些,那么事情已经过去了。”疏白并没有谈及自己的想法,只是陈述了现实。
景斓似乎有些不甘心,他不愿意接受曾经的无话不谈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人不禁上前一步。
疏白这次不再退后,只是轻轻捏住了酒杯,指尖在上面缓缓摩挲着,规整外衣下的肌肉逐渐绷紧蓄势待发。
好在景斓很识趣地在两步后停住了脚步。
他怔怔地看着疏白,愧疚悔恨种种情绪已经扎根在心底多年变得如同呼吸一样随处可在,他依然是那样不甘心,但不同的是,他不敢再和之前一样了。
愣神间,他鬼使神差道:“能原谅我吗?”
哪怕知道答案,可还带着一丝希翼,只要有一丝可能那他都......
疏白罕见地顿了顿,被气笑了,唇角的弧度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景域主,您说呢。”
景斓好似这才回神,慌忙摆了摆手,“不,不是,我说错话了。”
他肉眼可见地慌乱,随后强做镇定道:“抱歉,疏白,你.......有什么想要的。”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补偿一个人的方式如此贫瘠,不再如以前给疏白随便带点小物件来就能让对方很开心,这次或许什么东西都补不上。
疏白却是不耐烦了,他松开捏着酒杯的手,拿出手帕一点点擦干指尖上的酒渍,随后两步走到景斓面前。
漂亮的羽睫下,眼睛直冷地看着对方,薄唇轻启......
熟悉的冷冽香气落在鼻尖,景斓却在他贴身的一刹那停住了,倾身而来的气味和温度令他不自觉地喉结微动,一时间竟感觉比他们第一次时紧张万倍。
其实当初的他没半分波动的,只有得到想要的人的欣喜和愉悦。
现在却仿若没谈过爱的毛头小子,面对喜爱之人难得的亲近一般手足无措。
下一刻,疏白唇角带了点嘲讽的弧度,夹带着冷意的声音低低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要东极星十年使用权怎么样。”
景斓猛然一顿。
他的视线一点点下移,落在疏白冰冷地眸中,刹那间好似全身都紧绷到了极点,陡然攀升地温度和极快跳动的心脏让他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哪怕他们早已对彼此的情况心知肚明,但被拆穿的这一刻,他依然克制不住地颤抖。
强烈地心悸迅速涌了上来。
东极星,正是童笙所说,自己失踪数年间所在的星球。
疏白也发现了,所以说出这心照不宣的地方。
景斓一时僵硬。
他到底是害怕的,害怕完完全全面对被他害死的疏白。
害怕以前世加害者的身份存在。
疏白却面不改色,在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对方的反应就已经给了答案。
景斓是重生的,他这样在乎童笙,定然不会交出东极星使用权。
要知道,东极星不过是灵穹星域边沿一个几乎要被人遗忘的落后星。
死寂蔓延,在沉默良久后,景斓动了动干涩的喉咙,苍白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
刚吐露一个字,身后陡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景域主不在厅内跑这里,是因为白洞的食物不合您的口味吗?”
疏白一怔,缓缓退后一步与景斓拉开些许,这才看到熟悉的人从外面的暖光中踏了进来。
不过片刻,对方的身影便浸入角落的阴影下。
背光中,漆黑的眸子仿若越加幽深,反着几抹零星的光点。
见着靳文修出现,景斓陡然换了一副神色,刚才的种种情绪褪去,好似带着凉意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不错,白洞的食物味道差劲,还希望靳域主多下点功夫。”他没什么表情,连以往会装模做样的假笑都没了去。
靳文修却是淡淡笑了声,“我们的食物味道很好,那看来是不适合您了,不过我喜欢,就够了。”
说着,他上前两步,自然地插.入两人之间,瞬间宽阔的脊背便将疏白遮得严严实实,在景斓皱眉想将人推开时,靳文修忽然侧身一步走开,抬手搭着疏白的肩膀将人搂入怀中。
疏白被抱得一愣,肩膀上的手紧紧压着,似要嵌入血肉之中。
他沉默了一瞬也没再做多余的动作,修长的羽睫轻垂下,安静地观察靳文修想做什么。
景斓目光微怔,联想靳文修刚才说得话,不禁脸色难看,他冷笑道:“我说的是食物,靳域主说得是什么!”
靳文修翘了翘唇角,黝黑的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当然,也是。”
话落,他搭在疏白肩膀上的手微微下移,将人半侧过身贴在怀中,景斓的视线紧紧落在上面,阴冷的情绪几乎压抑不住,就在下一刻森然地目光陡然迎上了他。
“景域主,注意点你的眼睛。”
第五十六章
气氛冷凝,温度仿佛在这一刻降到冰点,寒若冰霜。
刹那间好似冷风扫过,阴暗的角落里如同产生一场无形的争斗。
不知多久,空气沉闷地近乎令人难以呼吸时,最终还是疏白打破道:“景域主该继续回去宴会了。”
他一手轻轻搭在靳文修的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掰开对方紧扣着他的指头,微微侧过脸,漠然地瞧着尚未收回杀意的景斓。
一身的戾气瞬间散了去,景斓顿了顿。
他似是有点慌乱,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你不是说想要那个星球。”
但他话未完,疏白便直接打断道:“不需要了。”
他直视着景斓,冰晶般白色的眼中毫无情绪,“随口说的,景域主不用放在心上。”
这一刻,他们已经彻底揭开彼此真正的来历。
来自过去。
疏白不知道景斓是怎么重生的,跟他一样死了吗?还是自然老去。
但这些都不太重要。
他不清楚此时对方的目的,而对方也同他一样拥有对未来的记忆,甚至比他知道的更多更清楚,也更能预测靳文修下一步的动作。
疏白冷着眉眼,想着以后该如何不在靳文修面前暴露的同时,还能给予有用的信息。
而被拒绝的景斓似乎又有些无措了,不过或许是靳文修还在一旁的缘故,他没怎么表现出来,唯独不安分的手指暴露了些许心思。
靳文修抬手虚掩在疏白的脸庞挡住景斓的视线,慢条斯理地提醒道,“看来景域主并不太在意我说的话。”
他的声音很平,甚至轻飘飘的,但其中的威胁性却不容忽视。
景斓蓦然皱了下眉。
要是别人说出威胁的话,他权当笑话,可要是靳文修。
哪怕重生回来,景斓也清楚这人不按常理出牌,现在疏白的态度他也看到了,短时间里也不能有所进展,而且他刚回来局势也处在劣势,不能多生事端。
重新恢复了些理智,景斓沉下了目光。
脑中是这样想的,但见着那只贴在疏白身上的手时,依然觉得心底翻腾地情绪要崩腾而出,口中都好似弥漫了淡淡的血腥味。
但他只是缓缓收回了目光,淡淡道:“靳域主的面子当然是要给的,我先回去,这边留给两位。”
他这样的识相,就算昨晚疏白已经见识过了,今天不免还是有点惊讶。
待人离开后,他思索地目光依然久久留在对方远去的方向,直到眼前阴影落下,靳文修再次用手挡住他的视线。
“好看?”靳文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疏白觉得他态度怪异,但也没在意,正常答道:“景斓相比之前性子变了很多,之后得小心了。”
显然如今学会隐忍的人比以往自傲的人更难对付。
靳文修的手不知何时落在了他的腰上,闻言轻轻道:“不用担心。”
他总是说着这些话,仿佛任何事都云淡风轻,就算见识过他的本事,疏白还是难免忧心对方盲目自大。
就如同以前的景斓一样。
但很快,靳文修便道:“倒不是我不放心上,只是,你不需要担心。”
他摸了下疏白的脑袋,“我会去想的。”
疏白一顿,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触碰。
“当然,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同我商量。”靳文修这样补充道。
疏白抿了下唇,总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而且,这人讲话是不是细致的过头了些?虽说之前也有过几次......
疏白将人推开些许,瞥过脸没让对方看清自己的神情,缓缓道,“我知道了。”
光听声音,倒是给人很冷淡的感觉,但靳文修的目光却落在了有点红的耳尖上,他笑了下,“好。”
在疏白松了口气要回去时,靳文修忽然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星球。”
他说得应该是景斓刚才问疏白是否想要的那个星球。
疏白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不重要,我也不想要。”
告诉靳文修也没用。
提出东极星本就是为了看景斓的反应,但现在的东极星未必是童笙所在的地方。
在他做替身的那几年里,景斓表面上和童笙和平分开,但以对方的性子必然私底下找过,要是能找到恐怕就不是童笙自己回来了。
联想到上一世死之前看到那些虫子,疏白推测童笙背后有不属于这个维度的存在。
所以童笙消失的这些年,恐怕是用别的力量藏了起来,而不是真如他所说躲在了东极星。
说起来,童笙那些未知的能力,也不知道景斓清不清楚,又清楚多少。
要是为对方所用,事情恐怕更加麻烦。
疏白想着又不禁拧了眉,自顾自地离开了这片角落。
靳文修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看着,随后打开终端编辑了东西发了出去。
他想,疏白知道的比他想象中更多。
而这是在碰到变化后的景斓所发生的反应。
也就是说变化前的景斓和疏白的关联并不强烈,而变化后的景斓却同现在的疏白有所关联。
就像是对应着,逃出中心岛前和逃出后的疏白。
靳文修眯了眯眼,发出几道指令后关闭了终端,也同样离开了这片角落。
这边骚动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疏白离开角落后回去了前厅,脚步莫名有几分急促,肩膀上仿佛还残留着几缕温度,令他耳尖的红晕始终没有落下。
前厅还是如离开前一样,所有人都客套着攀附着关系或是打探,这里的势力错综,众人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疏白一眼看到了景斓,他回去了灵穹星域的贵族之间,只是不动声色看向疏白的目光格外的频繁。
疏白皱了下眉,之前被打晕的侍卫已经安然无恙的出现了在了他的旁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对于景斓的实力疏白很了解,也完全不在意侍卫没起到什么作用,倒是问了句,“有没有受伤。”
侍卫似乎顿了下,像是没料到他的关心,摇了摇头,“没事。”
见状,疏白不再多说。
后半场的宴会靳文修突然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张扬地来到疏白身边,无论是和任何人谈话都会带着他,如同在和众人炫耀自己的宝物。
景斓起初还能平静了神情,只是后面瞧来的目光越加阴沉,似要将人吃了一般,满是狠意。
数个小时宴会散场后,靳文修又不见了,疏白想他大约是去找环冗主商谈了。
他猜测,应该是关乎到能源的谈判。
想到这,疏白眸色沉了沉,景斓如果是重生回来,那很大可能会去阻止。
前世是白洞协同灵穹若有若无对环冗形成压迫,而这一世局面颠倒,而景斓也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可他如今能做什么?要知道他现在回来的时机很不巧,刚好白洞和环冗搭上了线,他要是有异动必然会被反噬。
那就只能找准时机......一个让环冗,最好是白洞重创的时机,令他们合作暂缓。
疏白回想着前世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奈何大部分都是景斓口中的只言片语,他不禁再次发觉对方防他防得够严,自己却那样信任。
但现在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他多多少少还是靠着那几句话想起些事。
在他思索间,外面夜色已黑,这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都回去住所准备歇着。
景斓虽然目光磨蹭但显然比前世能忍得多,他需要稳住贵族们也不能让靳文修抓着把柄,很干脆带着众人离开了。
侍从们已经开始打扫场地,侍卫也适时得提醒疏白可以去休息了。
疏白看了他一眼,轻点了头。
外面的风略有些大,空气微寒,侍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大衣披在疏白肩头。
身上落了重量的瞬间,疏白愣了下,随后便嗅到淡淡熟悉的沉木气味。
是靳文修的外套。
疏白陡然面色变得奇怪,侍卫能拿这东西出来显然是靳文修先说过的,可他侧眸睨了对方一眼,侍卫却依然面不改色没有半分反应。
疏白抿了下唇,抓着衣服的手忽然用力了几分,他淡淡道:“我没这么娇贵。”
侍卫没说话,只是微微垂下头。
疏白也知晓侍卫并不能替给衣服的人回答什么,他面上神情冷了几分,心底却满是不自在。
刚沉默着走出没两步,忽然便在不远处的阴影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景斓。
疏白视线一停,他只以为对方知道忌惮了,有前世的经历在会更加警惕小心,可现在竟还敢留下。
终于等到人的那一刻,景斓黑沉沉的目光似乎有了些许亮色,他安静地靠前两步,轻声道:“那个星球你要是想要,我就给你,你要是讨厌,我就毁了。”
他就着走廊未说完的话给了疏白回应。
而里面的意思也只有他们彼此知道。
那个星球,指的,不过是童笙罢了。
疏白提起东极星代表着拿童笙试探,而景斓现在回应也是如此。
你想要,我就把童笙抓来随你处置,你不想要,我就杀了他。
疏白似也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稍微愣了下,随后冷笑道:“不必。”
他显然是不相信,也不放在心里。
在他记忆中,景斓为了童笙可是什么都做了,现在重生回来怎么会变?
不过是些手段。
疏白神色冷淡并没有什么反应,景斓不禁也急了,其他地方疏白不信他也就算了,他认了,但这里却不能不信。
他早就不爱童笙了,或许在遇到疏白的第一年第二年,就不爱了,只是那些过往的记忆,只是自己的自负一直作祟着,直到疏白死得那一刻,他才......
“其他的你可以不信我,唯独这一点.......”你信我,我可以杀了童笙让你解气。
景斓后面的话还未完,就被疏白终端的反应掐在了喉咙。
“域主的通话。”
侍卫道。
本来不欲接通的疏白被这么一提醒,顿时不上不下,只好接了起来。
终端是可以连接私人和公放的,私人唯独和终端联通者能听到,疏白当然是开了私人的。
他话还没出口,对面便道:“今晚跟我睡。”
疏白:???
突然的莫名其妙的越界的话让他脑子宕机了一下,随后不敢置信道:“为什么要跟你睡。”
但对面没了回应,这暧昧不清的话让疏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仿佛有一层纸要在这一刻捅破。
他嘴唇轻抿,咬牙道:“靳文修!”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边还是没有回应。
疏白觉得不对,他试探道:“你喝多了?”
虽然这可能性并不高,上次喝的晕头恐怕只是为了淬体,这次总不能在那么多势力环绕下做。
他在这边说着,完全没发现后面的景斓已经面色铁青。
仅这几句话足够他浮想联翩了。
该不会疏白真的已经和靳文修......
他正要上前一步,侍卫猛然将人拦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道:“景域主不怕闹大,白洞也不怕。”
这句话警告意味很浓,狠狠敲打了景斓,告诉对方现在是在白洞的地盘。
景斓垂落在身侧的手已经握得死紧,隐约能看到几缕血丝从手心渗出一般,他死死地盯了许久,直到疏白那边挂了通话,他才回神。
他全身不自觉地轻颤,阴翳地情绪无论如何也难以压制,半响后,他像是将什么话憋回了肚子里,深深地看了眼侍卫最终沉默的离开了。
他快步回去着,刚才那三两句话不断在脑中划过,还有疏白的神情。
疏白......从来没在他面前这样过。
明明疏白一直都是那样冷淡的,怎么会有这样多的情绪,还是在别人面前。
而这个‘别人’,还一个通话就夺走了疏白的全部注意。
景斓嫉妒得几乎要发疯,他回到住所压抑了许久才终于将情绪压了下去,一边将沉着脸思索着后面的事,一边随手将外套褪下,然而也在这时,他似是注意到什么猛然外套翻了过来!
只见后面骇然是一块儿深色的痕迹。
这是......
景斓紧皱眉嗅了嗅,很快反应过来是一种短效监控,这种监控如同薄片可以轻贴在任何地方,时间一长就会消失留下痕迹,这是最大的缺点,优点便是不易察觉。
但最重要的是,这种新型监控的公开时间是三年后!
他万万没想到靳文修早在这时侯就制造了出来还用在了他身上!如果他不是重生完全不会发现。
是什么时侯!
就算早有面对靳文修的准备,景斓不禁还是被气得头疼,他迅速回想了一遍,随后目光陡然一停。
是了,是在‘打晕’那个不堪一击的侍卫时。
景斓几乎要被气笑了,他怒火中烧地将衣服甩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他就说,靳文修留在疏白身边的侍卫怎么会这么弱。
原来,原来问题在这里!
.......
疏白这边挂断了靳文修没有后续的通话,只觉得莫名其妙,起初确实被吓到,但现在也平静下来了。
反而轻撇了下眉。
什么意思?
他看了眼旁边一副事不关己死人脸的侍卫,联想对方莫名其妙的提醒。
很好。
疏白明白过来了,也沉默了。
他快步回去了住所,在他进了房间后,果然见靳文修安然无恙地坐在书房处理公务,他将门关上,那个侍卫也早在他进来时就没了踪影。
疏白走上前,背光下的阴影落在靳文修的桌前遮挡住放在上面的文件。
他道:“你做什么。”
疏白隐约知道原因,却觉得离谱,这人......总不该那么幼稚。
靳文修慢条斯理地放下文件,抬眸,灯光下依然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他,他似乎笑了下。
“景域主,被气得不轻吧。”
第五十七章
他就是这样坦然,坦然到疏白无话可说。
“你.......”
疏白流露出一丝无奈。
靳文修站起身,一手轻轻搭在他耳旁,不等疏白退后他便抽出一缕黯淡的发丝。
同其他人黑发中生出一缕白发不同,疏白的‘白发’是很暗淡的白色。
“最近辛苦了。”靳文修道,他看得出来疏白从过来就一直在尽力,尽力去做到该做的所有标准。
无论是在自身上或是其他方面。
突然正经的一句话让疏白稍微愣了一下,他神情淡淡偏了下头,“是我该做的。”
是最基本的。
这一切和重来的机会相比,都微不足道。
“正好你来了,这里有一份文件你看一下。”靳文修将一份纸质的文件递了过去,大约有三四张纸,上面写了某一新兵小队的晋升流程和任务安排。
疏白翻着看了几眼,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后,他缓缓放回去,“你想让我带精英队?”
这是军队中的一部分,精英小队人数少能力不弱,通常用于接取灵活性较高的任务。
要带他们,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甚至于非常考验领导者的能力。
“感兴趣吗?”靳文修笑了下。
疏白捏着文件的手紧了紧,他又仔细看了两遍,眉峰轻皱。
他当然是愿意的,他不可能重蹈在灵穹星域的覆辙,如果有能力自然会去争取些什么。
可带精英队......
“可以。”
沉默半响后,他平静道,手平稳地将文件放回了桌上。
心底那一丝犹豫很快褪去,他总要迈出这一步的。
靳文修似乎也不意外,他将一份更详细地资料传到了疏白的终端上,让他这几天看看,等宴会结束后就让詹逾带他去交接,这队伍原本是詹逾带的。
疏白接收资料后,一面凝眉想着一面离开了靳文修的书房,等走出了房间身后大门落下时,他才猛然反应了过来。
等一下,他不是来质问靳文修的吗?
无言地在空荡的走廊里站了许久,疏白默默往房间走去。
到底是靳文修,三言两语就被这人将话带了过去。
等疏白离开后,吕斯才从黑暗中悄然出现,敲响了靳文修的房门。
“域主。”
吕斯将一份资料放在了桌上,上面详细将今天监控下景斓的异动提了出来分析,以及疏白和他的那段谈话。
“东极星没有什么异样。”吕斯道。
靳文修随意地靠着椅背,一手撑着下颚,漆黑低垂的眸子带着些许慵懒,他拿起资料翻看了一下又抛了回去,“继续盯着,看看东极星有没有异样的人和物,还有景斓以前的事情继续调查。”
这次埋在灵穹星域的桩子几乎被拔了个精光,再调查也困难了许多,但吕斯并没有什么为难地应了下来。
接着便转为另一个话题,“域主真的要第一批进入磁场吗?”
吕斯的话有些迟疑,少见的带了些许担忧,“您若是想打乱计划,不如这次先不入,等下一次。”
“等不了这么久。”
靳文修淡淡道,随手拿过旁边的茶杯,盖子轻抚过上面的茶叶。
“你们将准备做好,不会出多大的问题。”
他神态自若,似乎完全不担心可能到来的危险。
就在两个月前,他手下的一支小队曾落入星洞,星洞是宇宙间莫名出现的磁场白洞,目前尚未研究清楚,那批小队在进入星洞后却来到了一片能源地。
那里仿佛是一处矿洞,漆黑无比,但也好似土地,无边无际望不见边界。
按理说该是九死一生,或者同之前落入星洞的人一样再也没了讯息,但他们运气着实不错,阴差阳错下启用某种能源找到了回来的路,同时带回了那边的能源样品。
经过实验室的提取,这种能源非常珍贵,能提供给各个耗能产物的能源是目前最好能源的整整三倍。
靳文修对此势在必得。
但那个地方到底危险,所以在吕斯的安排下,有人自告奋勇愿意为他们的域主作为第一批探路石前去。
这处星洞的出现周期为一个月,算好时间后,这将是第一次正式带人前往。
大约是没见过靳文修这样不怕死的域主,仅仅有过一例先回的例子,便打算在第二次自身前往。
唯一的警惕或许是准备作为第二批进去,而现在这点警惕也被靳文修抹去了。
他改主意了,要第一批就进。
“这轮星洞的开启时间,只足够两只队伍进出。”靳文修轻轻将茶杯搁在面前的桌上,一如往常轻松的称述道:“虽然目前只有一队成功的案例,但在这两个月内已经研究出了规律不是?”
那里的磁场绝大部分是稳定的,只要没有外力的干扰,在星洞内使用能源更改磁场轨道而出来的方式就会始终可行。
靳文修并不是个盲目的人,这个规律非常的稳定,两个月的研究也不是白做的,所以他作为第一批前去危险也并不高。
先前开放两批队伍,一个是方便资源的搬运,一个是以防意外,而现下只剩下资源的搬运了。
吕斯不太赞同,理论是理论,可实践成功的也只有一队而已。
但他的话还未出口,靳文修就道了,“你见我什么时侯错估过。”
吕斯陡然一顿,哑然了。
的确,域主在还没坐上域主之前,就做尽了疯狂的事,放在其他领导者身上都恨不得有无数人为他们铺路铲除危险,到了靳文修这儿,却是反了过来。
经常冲在第一个的就是他,重伤过濒死过,却从未真正失败过。
靳文修见他如此,不禁轻笑一声,起身来到吕斯身边轻拍了拍对方的肩,“可以了,去休息吧。”
“你们的准备工作做好,就算出现意外,我也不会死在里面。”
这两个月里在摸清各种规律的同时,自然也有急救方案,不知道其他星洞是不是如此,这处星洞的磁场规律已经被摸的差不多,进去后等同于入到另一处空间,同时也乱了磁场,只要用里面的某种能源强制掰正就能回来。
他们根据这一点做了与磁场相反的调整器,如果出现意外便更改外部磁场进行强制接通。
到时研究员也会到场,应对意外并及时更改调整。
当然,这些就如同吕斯所说都是些理论功夫,真正实践的效果目前还没人清楚。
吕斯轻叹一声,低声道:“域主,无论如何您的生命是第一位。”
虽然靳文修总是说着那些话,但他知道,对方是不想看到无谓的牺牲。
诚然靳文修的能力的确比他们都强得多,或许同样的困境下他们会死在里面,而靳文修却能逃出的同时并给他们带来方法。
说大局也好,自私也好,吕斯觉得对方到底坐上了域主的位置,还是应该也自身为重。
就算多牺牲一些人,但只要能给域主的生命提供保障,就是值得的。
“吕斯,我想你知道我不是蠢人。”
靳文修略冷的声音在他的身侧响起。
“当然域主。”
吕斯一怔,急忙回答。
“所以,这种问题你不该需要担心。”靳文修语气淡淡。
他自然比谁都重视这条命,毕竟这不单单是一条命,还关乎着白洞和白洞内所有子民日后的生活,以及......那个人的以后。
似是想到什么,靳文修的目光稍微垂了垂,他最后轻拍了一下吕斯,离开了房间。
......
疏白回了房间洗漱后,就靠坐在床头翻阅着终端上的资料。
他其实也没有把握,但依然要做,或者说,必须要做。
正全神贯注地记着资料,忽然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很轻,也很有规律,间隔声都差不多。
“进来。”
疏白猜到了是谁,或者说,这地方也没有谁会大晚上来找他。
门在下一刻推开,果然是靳文修。
他反手将门轻轻关好,一眼落在床沿的疏白身上,大步走了过来。
“什么事?”疏白略警惕地看了看他,好看的眉峰不自然地皱起。
靳文修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在他床边坐下后,才缓缓道:“半个月后我要出趟远门,那支队伍你最好在这段时间内收住,之后我会给你安排任务。”
疏白搭在被褥上的手一紧,脱口而出道:“我不用去?”
话落,他少见的停了停。
“你想跟我一起?”靳文修反问。
疏白偏过头,淡淡道:“没有。”
靳文修笑了下,没再追着说,只是道:“这次要去一处星洞,那里的磁场需要身体有一定适应性,去的都是训练过至少一个月的人。”
疏白轻应了一声,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似是猛然想到什么,目光一停。
等一下,星洞?
在从宴会上他就想着景斓会以什么作为突破口,他只隐约记得靳文修好像的确重伤过几次,但都是在他痊愈后才被其他势力发觉,将那些人气得牙痒痒。
而没记错的话,好像就在这个时间点的一个月后会有靳文修重伤的消息。
疏白之所以有这么些印象,是因为他没记错的话,这一次靳文修伤得极其严重,让晚了许久才发现端倪的景斓懊悔不已。
同他说了几次,若是在这个时侯出手,靳文修绝对活不成,就算活下来白洞也得被他吞一些。
消息是在一个月后左右的时间,而靳文修至少也隐瞒了一星期以上。
再结合现在,靳文修提出的半个月后前往星洞,不会就是这次.......
疏白的脸色蓦然有些不对劲,他拧紧了眉,思虑了半响。
这会儿安静的时间里,靳文修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好一会儿后疏白道:“我跟你一起去,你给我半个月的训练时间。”
“不够。”
然而,面对疏白第一次主动提出的要求,靳文修拒绝了。
疏白登时沉默了下来,似是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很少要求什么,少数的这次竟被那么快拒绝。
“训练时间少,对身体有危险。”靳文修放温和了声音,他亲昵地将疏白耳旁的发丝撩到耳后,“这次你就带着队伍去执行任务。”
他的目光始终不离疏白,好似在关注着什么。
疏白沉默无言,直到靳文修随手将一旁的外套拿起,才引得他将目光转了过去。
是侍卫披在他身上的那件。
迎着他的视线,靳文修顺势弯下腰在他近乎要贴到疏白额间时,在疏白陡然僵住的那一刻,他停了下来。
只听他微沉的声音笑了下,随后慢悠悠道了句,
“晚安。”
第五十八章
看着靳文修仿佛无事人一样离开的背影。
疏白面无表情地摸了摸依稀还能感受到对方鼻尖热气的额头,忽然有种被人耍了去感受。
房间内静谧片刻。
丢下刚才那莫名感受后,他多少还是忧心起了对方。
毕竟这一次,景斓也是带着记忆回来的,本身星洞之行再危险靳文修也能活下去,但如果景斓出手......
不知坐着想了多久,最终疏白轻吐一口气,略疲惫地关闭了终端缩回了被窝里。
卧躺在被褥上,他仰首看了会儿天花板,无声地拉过被子埋了进去。
隔日。
宴会不再举办,但各个小聚会还在洞心城进行着。
疏白没有出门,窝在房间里继续翻阅昨晚的资料,聚会不是非要参加,而且他也不想看见景斓。
多少是有些膈应的。
接下来几天直到宴会结束都再没出过事,景斓也安安稳稳的没有半点异动,疏白却直觉不太妙。
他靠坐在椅背上,抬手轻揉了揉额头,最近一面看资料一面回想前世的细节,倒也多少想起了些。
按照原来的走向,靳文修会伤得很重,景斓不会甘心放弃这次机会。
但对方也知道他重生了,会不会顾忌这一点选择观望或者......用更下作的手段。
疏白这头想着事儿,门忽然被敲响了。
是詹逾。
那支小队目前在詹逾手上,到时也需要跟他交接。
“第六小队的事,域主跟你说了吧。”詹逾一进来就注意到疏白手上的文件,了然道。
疏白淡淡点了下头。
“那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去第六小队的训练基地。”
疏白一惊,“那么快!”
这着实在他的预料之外,虽然资料上的情况都记得差不多了,可靳文修那边他还没想出......
“嗯,域主半个月后要出趟远门,大概要几天时间,回来前会考究小队情况分配任务。”詹逾没注意到疏白那点不明显的异样,自顾自道:“你跟小队磨合需要时间,当然越早出门越好。”
疏白神色微变。
靳文修的确说过让他半个月内能够使用那支队伍。
“收拾一下,明天出发。”詹逾丢下这句话,顺便随手带来的一份点心放在桌上后就转身离开了。
大门关上,独留下室内一片静谧。
疏白安静地坐了许久,他轻轻靠在椅子的软垫上,一手支着额头低垂着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或许过去了一小时,两小时,他才渐渐回了神。
或许是有了什么念头,这次的神色比刚才平静的多,抬手将詹逾留下的点心打开,吃了半个后因为甜腻又重新合上,他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疏白带在身上的东西一向不是很多,出去准备的行李也不多,小小的压缩箱里就装了几套衣服和防身的东西,就算收拾得差不多了。
等到晚间还没出去用晚饭时,靳文修倒是带了份盒饭回来了。
这次两人都没提起靳文修半个月后去星洞的事儿,疏白自顾自将盒饭打开,里面盛满了他喜爱吃的东西。
他一声不吭地坐下用饭,清楚这人对他的喜好再了解不过。
而对其他下属是否也这样......
不,不管是不是,至少不会同其他下属同住同吃。
疏白沉默地垂下眼帘,安静地用着饭,起初最是避讳想这种事儿,现在倒是平静了许多。
他大约是明白了些什么。
“这份不吃了?”
心里的念头刚落下,靳文修便指了指桌上的点心问道。
疏白轻应了一声,淡淡道:“太甜了。”
靳文修抬手拿起两口解决,随手就将垃圾丢到了垃圾桶,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疏白压根没反应过来就只剩一个空壳孤零零的落在垃圾桶里了。
他心头噎了下。
这人,倒是明目张胆。
疏白低垂着目光,装作没有瞧见的模样,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色发丝的遮掩下耳朵热得厉害。
就算当初跟景斓在一起那么久对方也没做过这事儿,当然,他也不会,毕竟域主的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剩了就直接被侍从处理了。
所以他通常不会剩,景斓给他什么就吃什么,也不挑。
那点心本来打算晚点再吃了,谁想到.......
靳文修倒是没事人一般,他侧首看了眼角落的压缩箱,提起道:“行李是不是太少了。”
“够了。”疏白轻声回答。
“压力不用太大。”靳文修走到他身旁,清晰的脚步声在这一瞬停下,他笑道:“不过我期待你的表现。”
疏白抿了下唇,没有回应。
期待他半个月内带好队伍,好让他去执行任务吗?
疏白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是在片刻后点了点头。
他觉得有些奇怪,白洞向来不缺人才,执行任务的时间不应该紧张成这样。
怎么这样急切,是想将他支出去吗?
可只要靳文修不想,只需要对方一句话,他就不可能跟过去。
或是单纯想帮助他更多,让他更快的掌握些东西?
疏白没有作声,吃完后将垃圾丢到了旁边的桶内,“域主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靳文修却是一时没有回答,他看了疏白片刻,轻轻搭在桌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似乎想去触碰对方,但最终还是停在了那儿,他道:“你可以放心我。”
他这句话少有的认真,看着疏白的目光好似看穿了什么。
最后他抬手揉了把对方毛绒绒的脑袋,就转身离开了。
疏白看着关上的房门,沉默了一下,摸了摸头总感觉上面似乎还留了些余温。
他眸色复杂,总感觉靳文修好像知道些什么,前两天晚上来他房间时看着他的目光也是,同现在一样奇怪。
.......
自从那天洞心城的庆功宴结束后,景斓那边就没了动静,整个灵穹星域都安安静静就和之前一样照常运转,没有任何异动。
疏白却明白这不过是掩盖着水底的波涛,对方在等着靳文修前往星洞的日子。
疏白知道靳文修聪明,他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告诉对方,景斓想要做什么,但凡他的话有点端倪,靳文修就会有所察觉。
他不想暴露自己重生的事,哪怕是在这样先进的时代哪怕是在靳文修面前。
在离开之前,他反复思索着,靳文修那天晚上来他房里的反应,还有昨天的那句话。
却在这一刻陡然想到对方前两天的那句,‘可以放心他’。
对方说起这句话时的目光相当的平静。
仿佛所有事情不出他所料......
但疏白的担心是来源于重生前的记忆,而靳文修又为什么能清楚他的担心。
觉得很重视很关心他吗?
疏白摇了摇头,靳文修不是那种自作多情,就算自作多情也不会放在表面上。
时间到了。
疏白没再去靳文修的书房道别,只是平静得往外走去。
心里却跳动着一丝不安,仿佛所有事情将在下一刻脱轨。
......
疏白拖着行李上了飞行器,他的压缩箱很小,看起来没装什么。
作为第六小队的上级,这次还是詹逾带着他去,进了飞行器后里面的恒温装置就打开了,詹逾一边帮他将行李搬到旁边,一边道:“第六小队的资料你都看完了吧。”
疏白轻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的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这支队的人还算听话,就是有那么两三个刺头,处理起来不算困难。”詹逾坐在驾驶座上,随口道。
疏白轻靠在椅子上,静静听着詹逾的话,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巨大光屏上,淡淡的光映着他银色的眸子,也不知心思落在了哪里。
到第六小队的路程并不算远,巧得是小队的训练位置正好在东部A区,也就是花未所在的训练基地。
疏白提着行李下来时,周围一片静悄悄,安静又冰冷的场地令人莫名觉得寒冷。
“今天应该大部分出去执行任务了。”詹逾随手拿了几袋东西下来,他见疏白带来的东西少,寻思着给补上点。
他们一路往内走,在各个关卡处做了身份验证,直到最内部的公寓楼。
士兵和军官的公寓楼是分开的,疏白现在充其量算个没上任的队长,住所位于军官公寓楼的左侧。
这里的环境还算不错,里面种了些绿植,看起来没外面那样冷冰冰的。
“第六小队的人,我让他们等在中正操场,他们不是刚入军没见识的新兵,不用担心捣乱。”詹逾怕疏白紧张,便回想了一下,耐心地提了几句。
疏白反应平淡,只是点了点头。
军队纪律森严,他既然是小队队长,那队员当然应该无条件听从安排,但如果不能让队员从心底信服,那么执行任务的效率和质量都会降低,以及在出现随机应变的情况时无法交付信任。
这也是靳文修要求疏白能够‘使用’这支队伍的原因。
是完全的,从身到心。
疏白垂下眼帘,但他要的,不仅仅是这样。
住所在公寓楼的第三层,共有两个房间,内部包含了客厅卧室阳台和卫生间,一眼看去大约一百来平,听说军官的住所是一个平层。
但这里的条件也足够好了。
疏白将行李收拾好,詹逾也跟着帮忙搭理,顺便设置一下家政机器人的数值。
“你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偏好......”他一边问,一边将数据输入。
疏白一一回答,如果这些问题放在以前,他应该不知道怎么回。
他以前从来没有喜好的东西,似乎只要景斓给他的就什么都可以。
那种虚无的,扎不住根的日子......和自己。
“好了。”随着詹逾一句落下,疏白刚好收拾完行李从房间出来。
他换上了代表着小队长的白色制服,厚底的黑色长靴踏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响音。
‘啪嗒。’
疏白抬眸看去,白色的碎发若有若无的落在眼帘上,他面色平淡地从内走出,那套制服很合身,将身形勾勒的修长。
这个年纪的他也只比靳文修稍矮一点,跟詹逾差不了多少,而穿了靴子后则是更高了些许。
平时他多是冷淡,只令人觉得不好接触,此刻或许是穿了军队制服的缘故,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
只需一眼,詹逾就觉得够了。
至少作为一个队长该有的感觉,已经有了。
疏白手上似乎拿了个册子,他跟着詹逾一路去了中正操场,不远便看见六人整齐有序的站在夕阳下。
似乎无论等待多久都不会有任何骚动。
詹逾显然习已为常,这是他带的队伍他再了解不过,或者说这是任何一个基地成员都该做到的。
交接的表面过程并不复杂,交接背后的工作疏白和詹逾早已做好,现在不过是在小队成员都得到通知的情况下,正式交接,走个过程。
他们训练有素,只偶尔几人的眼中露出些许不服,但也仅此而已。
疏白目光扫过,将这些人与名册中的人一一对上。
“.......这是你们的新任队长,疏白。”
在詹逾最后一句话落下后,疏白不紧不慢地简单自我介绍了下,他的手轻轻握着册子,随后手掌一用力将其合上。
‘啪’
声音很轻,但在空旷又寂静的操场却格外清晰。
他转着视线,银白色的眸子轻动了动,缓缓道:“我需要了解一下各位的能力,以便之后更好的分配任务。”
一旁的詹逾顿了下,有些不解。
册子上应该将这些成员的信息写得明明白白了,当然也包括了他们的擅长和短板。
等一下......
詹逾看了疏白一眼,很快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
“先从你开始。”疏白抬眸扫了一眼,视线随意,仿佛真的在随机挑选。
最终目光落在了第一排最左的人身上。
通常这个位置,会站着团体中较为重要的人。
“出列。”
“试一下身手。”
第五十九章
疏白要立威。
詹逾一言不发地收回了目光。
作为队长直白地提出挑战,向众人展示自己的实力是一件非常掉价的行为,但若是作为考验就不一样了。
从潜意识里就压了一头。
那被点名的人似乎也有点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面色看着认真,眼中却带着几分不以为意。
“是!队长。”
他的每一个步骤都挑不出错来。
疏白在詹逾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将册子递到了对方的手中。
詹逾理解疏白。
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做点什么来让人信服,但他也认为没这个必要。
在每个基地的治理下,军队和各个小队皆是军令如山,绝对服从,不会有某些军营不服管教的混账事。
所以疏白要是成功了,好处也仅是让他们从心底信服,行动上依然听令和原来无差,但要是失败了,说不准在执行任务的危急时刻会难以控制。
詹逾轻皱着眉。
疏白自顾自地指挥剩下的人退开,空出一块儿场地,他没有看詹逾也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从始至终詹逾只提出了‘磨合’,而靳文修则是表明‘使用’。
‘使用’一支队伍显然比‘磨合’一支队伍掌控性更强。
“队长,那么由詹逾长官做裁判?”被点名的人提议道,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称呼都很有礼貌,可偏偏话中的潜意思又极为不敬。
裁判两字就足够表明,他将自己和疏白放到了一个层面,而詹逾依然是高他们一头的队长。
“不需要。”疏白果断道,话中的强硬让那名出列的男子变了变脸色。
“温钊,是我要试你的身手。”他淡淡道。
而不是比试谁更强大。
这句话从根本就压了温钊一头,温钊还没资格跟疏白比试。
温钊听懂了,他忍不住冷笑一声。
他确实不太将对方看在眼里。
他们是处在基地又不是处在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疏白是什么身份他们多少有点耳闻。
而且他们得到的信息会更多一点。
一个之前跟在灵穹域主身边的小白脸,现在又被他们域主带了回来放在身边数月,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关系。
不怪他们有这种想法,毕竟疏白出现的太蹊跷,而且上位速度太快,一出现就拿了东部基地第六小队的队长权限。
要知道目前的精英队四大区一共也就八支,都执行着极为重要的任务,队长更是从各处爬上来的佼佼者,现在却轻易就被对方拿了去。
何况......
温钊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扫过,疏白的身高的确算不错,但脸上隐约透出的相较于他们的稚嫩,显然年纪不大,估计也就1819左右。
身材也较为单薄,看着就一副没什么劲儿的模样。
温钊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道:“是,队长。”
“那么请问,队长想怎么试我的身手。”带着点不屑的字眼从他口中缓缓吐出。
疏白不受半点影响,面无表情的仿佛无情的机器,他将一只手背到了身后,抬起另一只手道:“我站着不动,你随意出招,直到我喊停为止。”
狂妄。
温钊脑中顿时蹦出这两个字眼。
他轻吸一口气,近乎是咬着牙笑着应下,“是。”
他倒要看看对方有多少能耐!
话音刚落,温钊直接重重出拳,速度极快,顷刻间就到了疏白的面前,凌厉的拳风瞬间将疏白的发丝吹动,就在要砸上去的下一刻,只见疏白微微侧了侧头。
拳头擦着头发就过去了。
温钊顿了下,似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这么快,下一刻肚子上就猛地挨了一拳!
他身体一僵,竟是没有倒退,反而迅速收了拳风猛地朝疏白心口打了过去!
刚才那一下还能让人躲过去,这一下可就要硬接了。
一旁的詹逾见了也不免一惊,捏着册子的手紧了紧,这力度要是打中了......
只见在要碰到的刹那,疏白的挡在了对方的拳头前,他手掌微握将拳头半裹住,随后后手心往下一滑拖动着对方往上击去,同时歪了歪脑袋,和上一次同样的结果躲了过去。
温钊瞳孔微缩,稍微怔愣过后再去攻去,眼中认真了几分,但接下来的几招无一例外被对方化解。
所有的力道在碰到那只手的瞬间就被不同的方式卸了去。
最后一下,温钊猛地收拳,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死死盯着疏白,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可以了。”
疏白看着他淡淡道,面色如常。
好像刚才一番交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在几个月不间断的训练下,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在身体的根本上,例如力量力道爆发,他是欠缺的,所以他要更多的去补足自己的技巧和灵活性。
对于目前的结果他并不意外。
长久的作为小队队员,他们大部分时侯采用飞行器和武器执行任务,真正需要肉.搏的时侯也更加需要力量,技巧上当然有,却精通不到疏白的程度。
短时间几次过招,疏白占据上风是必然的,但若是长时间真正肉.搏,就难说了。
所以,他不会暴露缺点。
几次见招拆招,点到为止即可。
“你出手很稳,力道也很足,但是准位差了点......”疏白上前两步,将温钊的手抓了起来,模拟了下刚才对方出拳的位置,“在我站立不动的情况下,如果你出拳在偏向这个位置,我就很难化解。”
他的声音有些轻,却足够周围的人听清。
而温钊也不知听进去了没,目光紧紧落在那只抓着他的手上。
疏白带着白色的皮制手套,触碰时是微凉的,特别是对于现在因过招而发热的温钊来说。
他咽了口唾沫,抹去额角的汗,在疏白的话落下后低头道:“是,队长。”
与交手前一样的话,但这次显然有诚意的多。
疏白点了点头,不做表示。
随后他又一一叫人上来,除了有一个难应付了些,其他的还算可以。
一个小时后,这场考核彻底结束。
那些与疏白交过手的队员均是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和顺服,像是悄悄冒出头又硬被拍回去的笋。
“回去休息,明天正式训练。”
疏白不动声色地揉了下手腕看了看时间,让众人先去用晚饭,随后就带着詹逾离开了。
等走出老远,詹逾才压抑不住激动般,上前两步急切道:“没想到你真有一手。”
他情绪难以自抑地比了个大拇指,“说实话,我真担心你翻车。”
疏白垂下眼帘,看了下詹逾,疏离地笑了下,“也是我钻了空子。”
既然是他提出的,当然是在他的把握内,如果正式交战结果就难说了。
“那也很不错。”詹逾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他们没那么难管,明天就正常带他们训练去做一些区域长要求的小任务就行。”
“好。”疏白点了点头,细碎的白发下,几滴汗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詹逾只以为他累了,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塞到对方手中,“我就先送你到这儿了,得回去了。”
“嗯。”疏白应下,似乎不想再说话。
詹逾见状也不再多说,只留了句,“你要看的人我跟区域长打过招呼了,你到时候去找区域长就行。”
说完,他的手背碰了碰疏白的胳膊算作离别了。
他还得回洞心城给域主办事。
疏白看着他远去后,终于没忍住稍微佝偻了背,他紧抿着唇,冷汗一滴滴从额头冒出顺着脸庞留下,顷刻间发丝就被染得汗津津。
大概停了一分钟后,他用纸巾擦了擦额角,缓慢地往住所走去。
......
回到房间,疏白就径直往沙发走去褪去了外衣,在衣服拉到袖子时他的动作缓了缓,随后一用力便完全扯了下来扔到了一旁。
刺目的白炽灯下,骇然见手臂上一片青紫,还隐约有些颗粒状的血色,仿佛下一刻血液就要冲破那层薄薄的皮肤。
疏白闭了闭眼轻吐一口气。
应付这些人,不简单。
特别是他叫到的第三个人。
想着,疏白忍着疼先将那人的资料翻了出来,对方的招式剑走偏锋不仅不好应对,角度还刁钻得可怕,差点敲断了他的骨头。
疏白抿着略显苍白的唇,快速的翻阅这些成员的信息。
这个人叫......维令。
他轻眯了眯,第一看这个名字和照片时倒没觉得有什么,今天见了真人却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眼睛,鼻子......都有一点。
在室内安静的片刻间,小机器人将治疗仪和晚饭都端了过来。
这款机器人的内核是最先进的,外观却是最简易的,垃圾桶上盖了个盖的形状,是靳文修在的地方常用的形。
“主人请用餐。”
机器人先将放平稳的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后将治疗仪放在了疏白身边。
“谢谢。”
疏白习惯性的道了一声。
没想到机器人给了回应,“不用谢,主人用餐愉快。”
疏白的左右手和胳膊都收了不同程度的伤,此时一动就一股钻心的疼冒上来,可偏偏肚子又饿到了极点。
他将受伤重了点的那只放在了治疗仪内,另一只则是缓慢的用勺子勺了一点食物塞入口中,只觉得饥饿下的进食比任何一次都要美味。
一个人在房内安静的用完了餐,随后一面看着资料一面用治疗仪修复着身上的伤。
他看着资料的目光认真,似乎从重生后精神就一直紧绷着,他在不断的为自己寻找进步的空间,一点不敢松懈,前段时间或许稍微放松了些,但景斓的重生让他忍不住再次紧张起来。
当初被囚困在房间一幕幕似乎又浮现,飞行器上体内迸溅出的血腥气仿佛现在还能闻到。
那种窒息的,无力的,被迫解脱的感觉.......
疏白紧皱着眉,他知道,现在有白洞这座大山压着,景斓不一定能像前世那样抓到他。
但景斓也重生了啊.....
星际的局势和各个势力,对方比他知道的更多更透彻,也更可以算计靳文修。
就比如这次靳文修前往的星洞。
万一对方靠着前世的记忆一次次的算计吞噬白洞,那以后会不会被对方占据上风也难说。
疏白知道该相信靳文修,可景斓近乎得到了预言的能力。
到底,该不该摊牌。
告诉他,他是重活一次的人。
疏白轻轻靠在沙发上,眸中神色几经变幻,最终似是想好了什么平静了下来。
他觉得,在摊牌之前有些事情他要先验证一下。
就用这次星洞之行。
......
为了疗伤,疏白晚上睡得不是很安稳,吞了颗药才睡得舒服了些,第二日更是天还未亮就准时爬了起来。
他不能让小队的人看出异样。
双手经过一晚上的治疗已经一点痕迹看不出来了,手臂上还有些浅浅的痕迹。
疏白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将身上药物洗掉,然后用清新剂去药味,随后才穿衣离开了房间。
他到的时间比定好的时间早上一小时,而在半小时后小队的人也陆陆续续到了。
温钊本以为自己来得早,直到远远看见疏白的身影时,目光不免停了一下。
这位队长......似乎很敬业。
至少头几天很敬业。
要知道基地里但凡待过一段时间的就不会是刺头,这位队长根本不需要这么尽力。
还是说本身就这样的性格?
温钊想到那张略稚嫩的脸,配上那面无表情的冷峻模样,觉得有几分别扭。
明明还那么小。
正在他出神间,旁边的维令已经越过他走了过去。
温钊脑中的想法顿时消散,连忙跟了上去。
维令是他们这儿人中实力最出色的,昨天却也没让队长让步分毫,不过就算这样队长对于他的身手点评的也不多,显然维令的出手近乎无懈可击。
这人平时也沉默得很,做事总透着一股子狠劲。
到来的众人依次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他们的训练除非有针对性的任务要执行,否则内容都是日复一日,一样的内容。
同时准备随时接着区域长给出的安排。
疏白前几天就看过他们的训练安排,早上的安排照旧,只是到了下午时他给出了些变动。
他要求进行模拟战,将六人分成两队选出小队长进行交战。
这场模拟战是在室内进行,疏白坐在一边的观察舱内,静静看着所有队员的情况。
模拟战通常用于大范围战争的演习,极少有小队内部进行的。
不过因着昨天疏白的表现,几人都没有提出异议。
一个下午的时间,疏白坐在隔间内在几张纸上横画了许多笔,最后他将众人都遣散,唯独留下了维令。
毕竟维令的表现真的太出色了,沉默寡言却每一句话都直戳重点。
疏白简要的跟对方提了几点某些地方决策的失误,维令安静地听着,没做反应。
直到疏白话落后,他才问了些问题,疏白也一一解答。
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结束,疏白将手上的夹着纸张的木夹板放到桌上,抬眸直视着维令淡淡道:“你是不是有一个兄弟。”
这一次,维令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近乎有些激动地向前了一步,但还是克制道,“您想说什么?”
他这一举动足以给了答案。
疏白眸光微动,这也是他将维令留下的第二个原因,对方的样貌很像他记忆里的一个人。
维斯。
虽然乍一眼并不像,维斯比维令白的多,身材也偏向劲瘦,而维令的肌肉膨胀看起来块头大上不少。
但是他们的眼睛轮廓还有五官的细致处都很像,或者说一模一样。
距离重活过来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疏白对那个人还存留着印象,他记得在飞行器时,对方抱着他带着无奈哽咽的那一句,‘我心疼您,阁下。’
后来他们逃跑失败,他被送上了去往北部战乱区的飞行器,而维斯......
景斓说过,只要他活过一个月就可以放过维斯,但事实上他去的路上就死了,维斯的下场恐怕也凶多吉少。
疏白想到此目光有些复杂。
自己只是为对方挡了一刀,倒没想到最终维斯愿意用命助他。
“没什么,只是见过一个人与你有些像。”疏白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抬手整理了下桌面,将纸笔收了起来。
维令哽住了,动了动嘴唇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说,最终被疏白堵了回去,“没什么事就去吃饭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他仿佛没看到维令欲言又止的目光,拿着资料与对方擦身而过,离开前随意道:“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说完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他试探维令的态度只是想要一个结果,但不代表他会告诉对方什么。
要怎么说,说那个与你相像的人在白洞的死对头灵穹星域那儿?何况只是像而已,这世上相像的人并不少。
疏白走着的空袭中看了下时间,心底有些怅然。
而他也不会去找维斯。
他和维斯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前世的阴差阳错上,这一世对方只是同别人一样厌恶他的人。
如果有缘可以再见,无缘,那就让一切停留在前世。
再见面,或许只是敌人了。
......
靳文修给疏白的时间是半个月,这些时间里疏白舍弃了部分的普通训练,而采用更具有领导性质的模拟对战。
要说维令的表现是最为出色的,但他的短板也很明显,他不善于沟通。
与之相反的则是温钊,他的能力次一些,领导力却很强。
疏白的纸张上记录了一条条字,他在好几个上面打了勾又划掉了几行。
他在推测,靳文修想交给他什么任务。
他大概能感觉到靳文修想把他支走,越远越好。
想到此,疏白的目光有些沉。
只是原因.....他有点猜测但不敢肯定,要等对方去往星洞的时侯才行。
疏白最后像是敲定了什么,在纸上做了些笔迹。
这半个月来他和靳文修都没有再联系,但明天是他要来检查和发布任务的时侯。
想到此,疏白将维令和温钊两人叫了进来,他似乎吩咐了什么事,就连维令都忍不住皱了眉头。
玻璃隔间外,其他训练过后累得气喘吁吁的小队成员互看几眼,见玻璃房内维令似乎在反驳什么,而他们队长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靠椅上,三两句话就反驳了回去,他们不仅面面相觑压抑着想要讨论的欲.望。
直到几人从玻璃房出来。
维令紧皱着眉还带着不赞同,温钊则是摸着下颚状似思索。
疏白没管他们,自顾自解散了众人就往自己的住所走去了。
靳文修明天要来,估计过两天就要出基地执行任务了,离开之前疏白得去见一个人,想到这儿他不禁轻叹一声。
东部A区,管事楼内。
疏白跟着管事去了某间房内,待了没多久后房门就敲响了。
“请进。”
他放下茶杯缓缓道。
随着话音落下,大门也应声而开。
只见一个留着利落短发,身着军服的男生从外走了进来。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花未仿若脱胎换骨。
他的神态动作比原来更加干脆爽利,干净清爽的短发落在耳旁,军服穿得极为周正,乍一眼就像换了个人,不过细看眉眼还是可见原来的影子。
“先生!”
见到疏白,他显然兴致高昂,眼睛顿时像见了骨头的狗儿一样亮晶晶的。
“好久不见。”疏白似乎笑了一下。
花未登时有点无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手背在身后小心地将门关上。
“先生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多少有些变化,比原来更沉稳也更隐忍了,哪怕眼睛都恨不得粘对方身上去了,却很克制规矩地待在远处。
那见到对方就跪的习惯似乎也改了。
“应该说不上什么事,只是我被分配到了这个区,想着来看看你。”
疏白道了一杯茶水道:“坐吧。”
花未大概也没想到疏白这么直接,心脏都要骤停了。
但无论心底什么念头,他面上还是规规矩矩地在疏白对面坐下,将被对方触碰过的茶杯握在手心,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温热的杯壁。
这时他的全脸才被疏白看清,也得以注意到对方右脸上的修复贴。
“训练受伤了?”疏白随口问了句。
花未一顿,手指有些不自在地搓了下,含糊道:“嗯。”
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确实有些变了,至少变得会藏事了。
疏白看出他隐瞒了什么,但不打算揭穿破。
这次来的目的也的确如他所说,这么久没见单纯来看看,他问了几句花未目前的情况,对方都对答如流,只不过放在以前应该会说很多有趣的小事,现在却没多说一个字。
只是那双眼睛总是落在疏白身上。
按理说这样被人长时间注视是不太舒服的,但花未的目光却很软,完全没有那种令人不适的实质和攻击性。
他们随意的聊了一会儿,直到花未没忍住,轻道了一声,“先生,我好想你。”
“你能不能......也想我一点。”
这话多少有些突兀,疏白手中的茶杯抖了抖,几滴茶水顺着杯壁落在了指尖上。
花未见疏白僵住的模样,也回了神,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先生,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失落地垂下视线,好像落水狗似的。
疏白沉默半响,缓缓道:“嗯,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这段对话就在不明不白中结束,花未确实没有那个意思,但不知怎么的感觉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重新打起精神跟疏白聊天。
只是也没多少可说,疏白本意也只是来看看,等时间差不多后他就起身准备离开了,刚打开门,就见外面站着两个穿着军装的人。
“疏白先生,没什么意外吧。”
意外?
疏白有些古怪的摇了摇头。
随后其中一人点点头将花未带了出来,两人径直离开。
疏白见状拉住留下的另外一人问道,“发生什么?”
知道他是第六小队新队长,那人表现地恭敬,一五一十道:“那小子最近被关禁闭呢,还差两天。”
“关禁闭?”
疏白一顿。
“对,突然跟自己队友打起来了,断了人家一条胳膊。”说到这,那人也有点头疼地摸了摸脑袋,“明明平时守规矩得很,没想到.......”
“什么原因?”疏白也觉得古怪,在他印象中,花未也不是个会惹事的。
话到这,那人却突然支支吾吾起来了。
“就是,额......”
“就是.......”
他紧张得额头都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疏白起先不明所以,紧接着脑中一闪,轻皱了下眉,“跟我有关?”
那人顿时哑巴了。
过了好久后才道:“......有人说您是......靠着域主......”
那人结结巴巴说不出个完整,毕竟当着人家队长的面说这些,保不准被迁怒了,他岂不是倒霉。
疏白明白过来了,他看对方憋得满脸通红,无奈地做了下制止的手势,“好了,我知道了。”
那人顿时像得救了似的吐出一口气,连忙道:
“然后就打起来了,都被扣了不少分。”
第六十章
所以......花未很早之前就知道他来基地了。
疏白撇着眉点了点头,算是清楚了。
想了想,他拍了拍身边的留下的那人,“带我去禁闭室。”
啊?
刚觉得解脱的人,顿时一愣。
...
“还有两天,这次出来别打架了,我们的拳头应该瞄准敌人,而不是自己人。”
带着花未回禁闭室的人语重心长地劝道。
花未从离开了疏白的视野后就颇为冷淡,听此没有半点反应。
什么自己人,敌人。
在特非星那样的地方长大,就算到了这样正常平等的白洞,花未也没觉得自己长好了长正常了。
反而更加极端。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只以疏白为中心,凡事面朝疏白的尖刃,那就是他的敌人。
“进去吧。”
一阵哗啦啦的响声过后,禁闭室的门在花未面前打开,他安静地走了进去,就在大门要落下的那一刻,稍微有些遥远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等一下!”
花未脚下一停,眼睛好像换了一副色彩般亮晶晶的,可待他意识到现在的处境,脸色又不禁难看起来。
不对,这里是禁闭室,先生会知道他......
“小队长?”刚要关门的手一停,那人略差异地看向疏白。
“我还有话要说。”
熟悉的声音刚落下,花未就见对方从外走了进来,禁闭室漆黑一片,唯独外面的走廊上有那么一点零星的灯光。
背光下,银白的发丝熠熠生辉,直到大门落下房间内昏暗下来。
花未:?
“先......先生,这里,这里不太干净。”花未结结巴巴地道,这里黑漆漆的,眼睛只能隐约看到一点轮廓,更多是听到对方轻轻地呼吸和身上若有若无的熟悉气味。
花未顿时有点迷糊,紧张得手足无措。
这么黑的房间,只有他和先生两个人......
“刚才习惯性关门了。”疏白则是有点尴尬道,懊恼地摸了下鼻子。
不过反正也没必要让外面的人听。
“你什么时侯知道我来了。”他直接了当地问。
黑暗中安静了会儿,才听到花未缓缓地回答:“十三天前。”
当时知道先生来了他的确格外开心,虽然.......他清楚自己在先生那里的地位,可多少还是带着点期望,等着先生来看他。
可惜。
一天两天三天。
先生好像只是单纯过来办事,没有半点想看他的念头,花未难以抑制地有些失落。
他真的很羡慕,羡慕被先生带的小队。
但也仅仅如此了,他对先生想念这是他的事情,先生想怎么做是先生的事。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疏白道,哪怕他已经知道了原因。
“因为......有人说您。”花未垂下头低低道。
就算疏白不知道具体,但刚才那个人提得两嘴,他也能够想象到了。
“谢谢。”疏白轻叹一声。
本以为会被训斥一顿的花未顿觉出乎意料,他倏然抬眸看了过去,极力想在漆黑中捕捉疏白的轮廓。
“我很感谢你维护我,但是......”疏白从黑暗中准确找到花未的位置,他轻轻拍了下对方垂落在身侧的手背,“还是不能这么莽撞,关这一次禁闭应该把你这一月以来的分都扣完了吧。”
“没关系的。”花未急急道,“如果是为了您的话。”
手背温良的触碰让花未陡然心跳加快,仿佛得到了对方的鼓舞一般。
“如果你想做什么,不一定要这样极端的手段。”疏白轻声道:“应该去寻找不伤害自己的方法。”
花未沉默了下,张了张口,想说自己没什么的。
疏白却又接着道:“你遭受了不利的局面,我也会担心。”
“先,先生.......”花未愣住了。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也算朋友了。”疏白似乎笑了下,只是声音很轻,若有若无得几乎将花未的心都勾了去。
“好的,好的先生。”花未的语气有些干涩。
“还有一件事。”疏白道,“我刚接手那支小队,前段时间比较忙所以没来看你,过两天就要出任务了,应该也没有时间。”
“没事的,没事的。”花未连连道,“只是我自己比较想您。”
“我也会念着你的。”
能得到一句解释,花未已经受宠若惊,更别说得到这样一个回答。
“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
疏白没再多说,他最后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禁闭室。
出门的这一刻,冲着两位看守点了点头,“辛苦了。”
“没有的事。”“队长您慢走。”
听着门口的交流声,花未看着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中,但这一刻却觉得心底格外安稳。
先生好像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不管是第一次见面能让诚惶诚恐的他心安下来甚至甘愿赴死,还是能让现在处于高压而心底漂浮不定的他安静下来。
先生总有这种魔力。
......
离开禁闭室后疏白回了自己的住所,明天靳文修就要来考察了,他干脆取消了今晚的训练让众人好好休息。
进入房间的那一刻,灯光自动亮起,小机器人端出早就准备好的晚餐,唠叨着:“主人,您今天晚到了两个小时哦,我们要饮食规律哦。”
“好。”疏白将外套褪下搭在臂弯,答应道。
有当初设置的程序在,再加上机器人的智能推荐和口味搭配,这半个月以来几乎每天都吃着不同的美味。
疏白刚坐到餐桌前,终端就亮了亮,他在饭前打开看了眼。
是靳文修发来的。
一份明天的考核表。
除了例行的每个队员都有的个人测试外,还涵盖了包括疏白在内的团队性测试,而这一部分才占重头。
‘好。’
疏白也很公正的回了一个字。
‘早点休息。’对面很快又发来一句。
时隔半个月,两人终于有了一次沟通。
疏白安静地盯着界面看了会儿,随后关闭,一面吃饭一面在心底将明天考核需要的装备和物品列了出来,以方便待会儿去准备。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难得有一时半刻空闲的靳文修窝靠在椅子上,指尖轻点着扶手,视线出神的落在面前的光屏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手中捏着一个装饰精美的小盒子,指尖抵着边沿轻轻摩挲着。
这些时间他有太多事要做,为了白洞,也为了......
“域主,新数据出来了您看一下。”
蔓延的思绪被打断,靳文修很快将心神投入到工作里,这里的数据和实验绝对不能出错,关乎重大。
第二天一早。
天还未亮,疏白就站在了接机口。
说来各个军事基地其实是搭建于星际之中的平台,为了使得众人更好生活,就给整个平台构建了完套的天空模拟设备,夜晚和白天都是存在的,但没有天气。
大约六点时,一架飞行器停落在了基地外,疏白在门口远远看着,本该平静无波的心底莫名泛起了一丝波澜。
“域主!”
接待的军官行了个礼,将靳文修带了进来。
“.......域主。”疏白也跟着唤了一声。
“走吧。”靳文修冲着疏白点了点头。
疏白看了他一眼,随后沉默地移开目光在前带路,基地空旷,皮质的靴子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好像都激起清脆的响声。
他们去了基地内的一处训练室,昨晚疏白看过考核项目,都是在室内进行的。
关于每个人员的个人测试非常的少只有两三项,算是例行检查,重点是团队配合测试。
靳文修跟着疏白站定在小队众人面前,他的目光轻轻扫过,就落回了疏白身上,“开始吧。”
小队的人都是见过场面的,但面对域主,其中几人还是有些紧张。
疏白点了点头,开始依次叫名字。
“温钊。”
“刘志云。”
“维令。”
“......”
一个个人在通过名字后上了测试机器,有最基本的力量和灵活性测试,还有压力测试,这些用不了多少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不出所料的,众人都在及格线内。
而后面的,就全是团队测试了,团队测试更多的是模拟训练,也就是在空旷的场地上由主考官出题和障碍,再由下面的人破解,需要队长有一定的知识储备和荒野星球的求生应对经验。
在此之前,疏白背了很久的功课,而靳文修的出题和选用的考核室也毫不留情。
有荒漠星的模拟考核室,里面有真正从荒漠星搬来的野生巨兽,也有死水域的水域战。
要知道团队考核向来是最不留情的。
他们在荒漠星的模拟考核室用了四个小时的时间完成考核,出来时一个个都带着烧伤,裸露在外的皮肤裂开一层层死皮,露出里面鲜红的肉。
“休息半小时,进行下一场考核。”靳文修出现在众人面前,淡淡道。
作为精英队,他们对吃这些苦头和痛楚再习惯不过,一个个中气十足地应了下来。
本来团队考核也是每年地必考,只是今年因换队长的缘故提前了而已。
疏白站在一旁小心地喝了口水,抿了抿破裂的嘴唇,他没想到考核室内的模拟居然可以这样真实,几乎完美还原了该星球的情况。
荒漠星,顾名思义是一片荒漠,那里的太阳几乎没有落下的时侯,全是一片沙地。
哪怕准备了该有的装备,依然被烫得干裂,他的喉咙每咽一口水都好像拿刀子割开一般。
他想起了当初跟靳文修流落在灵川星的时侯。
那时侯对方适应的非常良好,就连后面来寻他的人骤然面对那里的极温也没有半点异样,显然训练是他们的日常。
疏白握着水,心底有种新奇的滋味,他从没试过这样的考验。
半个小时后,是死水域的模拟。
对于这个名字,疏白倒有些印象,他记得维斯曾说过,那套由死水域杀人鱼的鳞片和眼珠制作的饰品牺牲了无数人,最后这个罪名就被按在了他的头上。
死水域中,杀人鱼并不少见,甚至非常非常多,而用于做饰品的则是杀人鱼中的变异种,少见的同时还隐藏在水域的深处,身上的鳞片泛着淡淡的彩色,眼珠子更是瑰丽而神奇。
当然这些是书上看到的。
疏白连那个饰品的影子都没见过。
他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靳文修,思索了一下走过去,在对方转来的目光下,问道:“有变异种吗?”
靳文修似乎挑了下眉,“变异种很漂亮,虽然没有攻击能力,但放在考核里应该能让你们死伤惨重。”
明明没有攻击力,却能让众人死伤惨重?
疏白愣了下,想起来曾看到过的,变异杀人鱼作为变异种的代价,就是失去牙齿,但同时他们会作为鱼群大脑的存在,拥有变异种的杀人鱼群会具有更强大和智慧的攻击策略。
“感兴趣?”靳文修似乎有了话说,状似随意地将疏白汗湿在耳旁的头发别到了一旁,“下次去的时侯给你带一只。”
但这话却像是触及了什么,疏白轻皱了下眉,声音略显冷硬,“不,我不需要。”
靳文修盯着他瞧了会儿,随后无所谓般地转开了视线,“行。”
“待会儿考核在水下,注意安全,如果有情况要按紧急按钮。”
疏白闷闷应了声,“嗯。”
靳文修见他一言不发的模样,抬手揉了把毛茸茸的脑袋,疏白也像是想得入神没有注意。
第二场考核的基地也是完全模拟了死水域。
几人携带者潜水装备下去的瞬间,面前就像是被墨汁笼罩了一般漆黑一片,疏白打开了光照。
几乎在灯亮起的瞬间,周围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光点,它们潜伏在黑暗之中,数量多得让人头皮发麻。
饶是众人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全部都是......杀人鱼啊。
......
“咳......咳。”
疏白猛地拔了呼吸管,咳了几声,随后颤抖着将身上的装备褪下丢到了一边。
他因为憋气面色通红,谁能想到最后关头那只杀人鱼竟然咬破了特质的呼吸管,接下来的几分钟只能死死憋着气直到完成考核任务。
因为和杀人鱼的搏斗,身上的装备也全坏了,衣服早就被漏进去的水浸湿,此时将外面沉重的装备褪下后,只有单薄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冻得瑟瑟发抖。
疏白被冻得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死水域的水温也这样真实的冷真实的刺骨。
心里的念头刚落下,肩膀上顿时搭上一件大衣,里面似乎塞了暖石顿时就热了起来。
“谢谢。”疏白拢了拢。
靳文修没有回他,只是将领口拉得紧了些后对众人道:“休息半小时,准备第三场考核。”
随后才低声对疏白道:“走,换个衣服。”
疏白冻得脑子宕机,没什么思考就跟着走了,一路上贴身的暖石都慢慢拉回了身上的温度,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将胸口憋闷感散去,这才注意到进了一处隔间。
靳文修拉开隔间内部的一处帘子,只见里面架着一台烘干机。
“其他人呢。”疏白双手抱胸汲取着温度。
“他们有公用的换衣间。”靳文修说着从拿出一套衣服,“进去换吧,”
疏白见状迟疑了一下,将外面的大衣褪去,几乎在暖石离开的刹那,那种刺骨的寒又钻了进来,他连忙拿过衣服就进了帘子后。
很快,烘干机运作的细微声音传了出来。
片刻后,疏白穿着干净的衣物拉开了帘子。
“距离下一场还有多少时间。”他一边低头系着扣子,一边问道。
“十分钟。”靳文修没看时间,径直道。
疏白似乎踌躇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你明天就走吗?”
靳文修也不犹豫,干脆道:“对,时间很赶。”
“.......”
疏白没再说什么,离开房间带着众人去拿下一场考核的装备。
考核一直一共五场,结束时已经是凌晨三点,所有人都累虚脱了或坐在椅子上,或趴在地上。
他们从早上六点开始一直考核到现在,除了中途休息时间喝了点营养液补充了些水分,就什么都没吃了,一个个摊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疏白也是,他的肌肉酸得提不起劲,正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队长。”好像是温钊过来了,他将一支补充剂塞到疏白手心。
“谢谢。”疏白的声音低得近乎听不到,他是所有人里体力最差的,就算成为队长的第一天靠特殊的方法得到了众人的重视,他的体力也依然比不上在场的所有人。
这些人日复一日累积的训练不是他区区几个月能比的,所以这场考核的后续阶段,几乎都是硬撑下来。
或许再多半小时,再多一分钟,他就撑不住了。
疏白低咳了几声,只觉得喉咙里蔓延着一股血腥味,手疼脚疼腰疼,哪里都隐隐作痛。
他现在很累,累到了极点,比当初跟着靳文修训练时还要累。
毕竟训练时的受伤跟考核受得伤完全不能比,第一场皮肤就已经被大面积烫伤,第二场身上被浸泡的发白又被杀人鱼咬了几个血窟窿,第三场是冻伤,第四场是骨折.......
疏白垂着眼闭了闭,身体也歪了歪,几乎要睡去的下一刻他猛地睁开了眼。
不行,不能睡。
不然这半个月来的表现算是毁了。
他缓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踉跄了两步后像是稳住了,他扫了眼横七竖八一片的众人,“待会儿护士机器人会来带你们,考核结束后训练暂停三天,三天后出任务,大家好好休息。”
说完,他便没事人一般的离开了房间。
留下几个队员见鬼似的看着他的背影。
“队长这小身板,这么抗揍吗?”
“看不出来啊。”
几人议论纷纷,倒是坐在一旁的温钊看着掉落在椅子上的补充剂没有说话,上面沾了些淡淡的血迹。
维令大步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不客气地直接将补充剂拿来一口喝了,“喂,在想什么。”
见温钊出神,他手背拍了了下对方的臂膀。
“也没什么。”温钊回过神,又从口袋里拿了一瓶补充剂喝了,“就是觉得我们队长这人还蛮倔的。”
刚才补充剂都拿不住了吧。
“能不倔吗?”维令自顾自地从对方兜里又摸了两瓶补充剂,皱眉道:“居然想让我们带队出任务,他真是疯了。”
......
疏白刚走出没两步,脚下一歪就差点摔了下去,幸而被一只手稳稳拽住了。
“你还没走?”像是才发现靳文修跟了上来,疏白道。
他想表达一点诧异,但或许实在太累了,不仅没什么语气,声音还小得几乎听不见。
“作为招待的小队长,你似乎还没给我安排住处。”靳文修搀扶着,像是怕疏白听不见般,低头贴着对方耳旁轻声道。
“你.......”疏白似乎没力气跟他多说。
一个域主来训练基地没有住处,这种话鬼才能信。
只是他刚说完一个字,那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便再次袭来,他冷汗淋漓,紧紧抓着靳文修搀扶他的手。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
下一刻,整个人便忽然从地面脱离。
“靳文修!”被抱住的瞬间,疏白好像清醒了一点,他紧紧抓住了对方的衣领,嘴唇紧抿得发白。
“你刚才也说了。”靳文修慢悠悠,“要好好休息。”
疏白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实在累得晕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在沉默许久后,大约是贴着的人太暖和了,也或许是周围太安静了,也可能是不用自己强撑着走回去真的很舒服,他到底是放松了下来,贴着靳文修的胸口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回到了被靳文修单独训练的时侯。
但他现在多少是个小队长,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
在基地的特质月光下,空旷的场地中,靳文修抱着熟睡的人慢慢往住处走去。
这里的光没有温度,周围也没有风,但却能勾勒出两人的背影,在地上被照映的修长。
“晚安。”
似乎有一道声音很轻的没入黑暗中。
第六十一章
翌日。
疏白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尚且有些茫然,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的事。
接了靳文修,然后是五场考核,好像温钊递给了他一支药剂,他拿了还是没拿?忘记了,但最后应该是......回来了?
他的视线扫过熟悉的天花板,怎么回来的却有些记不清了。
应该没有晕在队员面前吧,他应该是走出去了的,之后,之后是......靳文修。
疏白终于想起来了。
心底陡然有些说不清的情绪,竟然不是很意外。
他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会儿,没多久后,忽然坐了起来。
不对,等一下。
疏白连忙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又撩起胳膊看了看昨天骨折的地方。
很好,他现在很轻松,全身都没事儿了,就连衣服也换了!
还有,现在是几点了。
要知道这么好的状态,就算用了治疗仪也不是那么快的,疏白迅速打开终端,看清楚时间的那一刻只觉得不可思议。
他睡了一整天!
今天距离考核日已经是第二天了。
反复看了两遍时间,确认自己没看错后,疏白才终于相信了事实。
随后像是猛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迅速往卧室外走去。
他记得靳文修考核日后就要直接离开,那对方现在岂不是.......
疏白心底没来由的有些乱,可就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抵住了他向前的动作。
“如果是我的早饭撞翻了没关系,但这是你的。”熟悉的声音陡然传入了耳中,疏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你没走?”
“我现在走还太年轻了。”靳文修道。
疏白噎了一下,“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靳文修好像笑了一下,将餐点放在了卧室内的小桌上,“吃点,待会儿我就要离开基地了,你们小队的任务等下发你。”
早饭是很暖胃的白粥和一些小菜,疏白夹了一只水晶饺子,在放入口中前道:“你本来昨天就要去。”
“对。”靳文修道,“但我发现我想多留一会儿。”
疏白吃到一半的饺子差点噎住,他咀嚼的速度显然缓慢了下来,半响后道:“那......会不会影响你的进程。”
“不会。”靳文修慢悠悠道,“让他们提点速度就好了。”
疏白听此,没再多说什么,安静地喝了几口粥。
等吃了一部分暖了胃后才小声问道:“衣服是你换的?”
靳文修挑了挑眉,“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们应该不需要太见外,毕竟你在我那边训练的时侯.......”
“好了。”疏白忽然打断,欲盖弥彰般将最后一口粥喝掉,“我知道,不用说了。”
他垂着头自顾自吃小菜,觉得脸有点热不太想抬头,本来想感谢对方帮他治伤之类的话也吞了回去。
吃完早饭后,靳文修也如他所说的确要走了。
“任务收到了吗?”
靳文修最后确认道,他的目光落在疏白身上的时间似乎长了些。
而疏白好像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只是在听见后点开看了看,“嗯,收到了。”
“这次应该要去一段时间,希望你的任务能顺利。”靳文修有些意味深长道。
“会的。”疏白淡淡答道。
随后两人去到了基地口,疏白亲自送靳文修离开。
在他眼见对方的飞行器消失在视野后,缓缓呼出一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
接着很快拿出终端开始联系,“维令,温钊,你们来一趟。”
...
疏白的公寓房内,小机器人端上了两杯茶水,平稳地放在了两位队员面前。
“客人,请用。”
温钊冲着小机器人点了点头,不客气地拿过茶杯小抿了一口。
而维令仿佛没听见般,正襟危坐,目光紧紧落在疏白身上等待着对方开口。
“你们应该也清楚是什么事。”疏白从一旁拿出机器人打印好的任务轻轻放在桌上推了过去,上面详细写明了此次任务的地点和要求。
内容很少,底下留有大片空白。
“队长,我说过我不赞同。”维令看都没看,冷声道:“您这是在逃避自己的职责,这是域主交给您的任务,但凡有队员折损都会和您的失职挂上勾。”
这些话不仅犀利还难听。
疏白的面色却没有半点变化,“你说的没错。”他同样端起茶水后淡淡道,“所以我会负责远程指挥。”
这话一出,维令和温钊都愣了下。
远程指挥?怎么能有这种东西?
“这太荒谬了!”维令猛然站起身,紧皱着眉,厉声道。
“维令!”温钊见状,连忙将人拉住,“你先别激动!”
虽然很离谱,但他还算耐得住性子,倒没想到向来稳重的维令还有这副模样。
也是,这人面冷心热,和大家生死与共那么久,自然很看重兄弟们的性命。
不过......也正因如此,有必要那么信任所谓的‘队长’吗,如果自己能带着兄弟们去执行任务,难道不会更放心?
维令说的好像没了队长就活不了似的。
温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颚。
“既然我是队长,那怎么执行任务当然应该都由我来安排,没错吧。”疏白好像并不意外,银白色的眼睛像是没有泛起一丝涟漪的古潭,沉静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维令落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顺着温钊的力道坐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还死死盯着疏白。
“我不会不履行你所说的义务,当然,如果真像你所说因为我的失职而造成伤亡,我会全权担责。”疏白迎着维令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所以,你也不能干涉我。”
话落,他两指抵着写着任务的纸缓缓推到了二人面前,他道:“这不是请求也不是让贤,而是我作为队长下达的命令。”
“我要求你们作为中间人执行我下达的指令,同时暂给你们引领队伍的权力。”
...
这场对话以疏白单方面的要求结束,维令似乎有无数怒火压在心头,看起来面色很差。
但就如疏白所说,他们作为队员必须服从队长下达的指令。
“行了,这次的任务也不难,大不了我们小心一些,缺一个上任没多久的队长,影响大不到哪里去。”温钊将纸张叠成一个小扇子又做成一个小盒子,无所谓般笑了笑,
“何况,手上也算有了新队长的把柄。”
虽然疏白说成是执行任务的方式,但真正捅出去后对方可吃不了好。
维令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从进了房间后眉头就没松开过,不熟悉的人看到定然会被这凶狠的模样吓退。
等两人到了岔口要分开时,维令低声说了句,“保守。”
温钊一愣,“啊?”
“我说。”维令深吸一口气,“保守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队长没出现的原因。”
这下温钊是真傻眼了,“为什么。”
“这半个月他为队伍付出的也不小,如果不是真正重要的事他应该不会在这个关头离开。”维令站在拐角旁,大片的阴影遮盖了他的脸,使得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既然他说能承担所有的责任,那先等着看。”
温钊手上正叠着的千纸鹤都被捏歪了一个翅膀,他有些不可思议道:“这不像平时的你。”
维令可是个相当有原则的家伙。
“我说过,因为他有自信担责。”维令沉默了一下,“而且......”
“而且什么?”
“......”维令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欸,你这人怎么话说一半。”
维令没再管温钊的不满,自顾自地离开了,他看着前面的路有些出神。
而且,新队长好像知道他弟弟在哪儿。
维令自认为还没有让对方以弟弟做筹码威胁他的价值,那为什么不打算说。
这一瞬间,他的脑中划过许多新队长入队后的画面,总感觉对方藏了许多事,他想,对方应该不拘泥于在这里留下去,或许没个一年两年就要离开了。
对方不属于这里,这里的事情自然也困不住他。
...
靳文修已经前往星洞了,距离那件事也越来越近了。
疏白将茶杯轻轻搁在桌面上,沉默地看着茶杯内因为震动而不停泛着波澜的茶水,入神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出任务当天,疏白跟着众人一起坐上了前往任务星球的飞行器。
这艘飞行器算是中等型号,前往的路程需要几天功夫,所以内部也安排了房间和各种备用品。
在设定好路程后,疏白让众人去选房间,而他自己则是坐在了操控台前,他会先在飞行器上待一天,一天后再乘坐备用飞行器离开。
从詹逾来找他去往训练基地的那天起,他就决定要跟着去星洞了。
靳文修所选的任务地点也如他所料,是在很远的位置,对方果然在有意无意的支开他。
疏白虽然能猜到,却想不明白。
如果对方不想他跟去大可以严防死守,不用这样拐弯抹角,可抱着将他支远的目的,却又没死防着他。
他不懂靳文修究竟想干什么。
但这不妨碍疏白一定会跟去。
这次的备用机他特别选用了基地内的高阶机形,能够一定程度的隐藏机身,或许逃不过强力排查,但周围乱套时浑人耳目倒勉强凑合。
景斓很大可能会来。
而为了避免意外,疏白要在靳文修进去黑洞前到,靳文修入了黑洞后可以化险为夷,但前提是周围的环境必须安全。
他要让靳文修进行排查。
在对方出发之前说这些太过奇怪,但如果作为‘关心’而赶到的人,做出这种行为不管多牵强也会被人理解。
充其量被认为没脑子而已。
疏白在脑中过了一遍,心底的一些隐隐想法也被压了下去。
一切,都要见到人再说。
一天时间过去,疏白跟小队的人讲了一下此次任务的方式,远程指挥。
他提出那一刻,全队哗然,唯独早就知道的维令和温钊没有出声。
面对着众人不敢相信和不赞同的目光,疏白没有任何解释,他大可以美名其曰,撒谎说考验大家的能力,但他到底没有任何谎言和狡辩。
只是简单宣布了一下,然后将暂领小队的权限交到了维令和温钊的手上。
而面对众人眼巴巴目光的两人,也坦然接了下来,没有任何的异议。
本来还等着他们发言质问的其他成员也一个个将到嘴边的疑问咽了下去,连温钊和维令这两个队伍中最强的人也没有一点意见,那他们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疏白最后目光扫过站在前面的两人,点了点头后,便直接拿过一个压缩行李箱离开了。
备用飞行器的机体显然很小,没有房间,只有最基础的设施其余都是操纵室的一部分。
疏白将用于跟维令两人联络的麦戴在耳上,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时间都会佩戴着直到任务结束,随后在同时将那架飞行器上的监控投射到自己这边的屏幕上,并打开前往星洞的导航。
过去至少要九天。
任务星和星洞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疏白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坐在操纵台前算了下燃料消耗足够下的最快速度,接着关掉推荐路程,重新设置了路程和速度。
做完这一切后,他从自己带的压缩箱里拿了个面包出来咬了两口,里面还放了几瓶不同口味的营养液。
这个面包的口感不是很好,有点干涩,疏白咬了两口后,还是慢慢将剩下地吃完了。
他已经活过来几个月了,偶尔还是会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一切都是黄粱一梦,直到确认了景斓的重生。
他对于未来信息的掌握显然比不上景斓,他没有预知的优势,而景斓有。
那除了既定发生的事情,他要做的就是成为蝴蝶翅膀,搅乱原先的局势和轨道。
例如,现在。
如果景斓大规模出兵,在白洞一直盯着灵穹的情况下不会发现不了,而景斓为了不被发现也肯定不会这么做,再加上景斓也无法确定他会不会干扰,所以这次更多的是试探。
试探他有没有告诉靳文修自己重生的事从而防备,这对于景斓来说能更好的预测下一次的行动。
所以出小型的精英队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成了就可以让靳文修损失惨重甚至直接死了,如果失败,损失也不大。
那么疏白也更好应对,只需要到场后让他们戒备搜查。
他目前确实不想跟靳文修说前世,毕竟说了也没有多大好处,他知道的事情太少了,要是依赖他知道的事反而容易被景斓算计,所以更多的应该是在各处提醒靳文修。
他相信拥有整个白洞的靳文修能比他更好的应对景斓。
原本九天的路程,在疏白算过后调整到了七天。
靳文修是从基地当天就出发的,按照正常速度应该是八天就能到,而他因为延迟了一天,所以需要更快的速度去赶拉下的那些路程。
......
七日后。
远在宇宙的一角转转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那漩涡先由一个小点开始,随后越来越大同时伴随着一点点光亮的星星点点混在其中,直到巨大的几乎能容纳下一艘中型飞行器后它才停了下来,只是周围凡是贴近漩涡中心的无不是被吸了进去。
几乎在那个小漩涡出现的那一刻,一艘巨大的战舰就停在了附近。
“域主,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
控制室内,吕斯站在靳文修身旁,全程见证了星洞出现的过程,见那些被迅速卷入消失无踪的碎块,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道:“您真的打算第一批进去?”
靳文修懒懒地抬了抬眼,不是很在意道,“你看现在还有更改的余地?”
吕斯没再说话,只是轻叹了一声。
说实话,这次进去绝对九死一生,但域主竟然没做任何后事的安排。
吕斯咬了咬牙,没事,他已经替域主准备好了!
如果真的出了意外......他一定会好好料理的,决不让另外两个星域讨到好处。
靳文修似乎瞥了吕斯一眼,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域主,可以进去了。”
也正在这时,穿着一身白大褂的人推了推眼镜,走进来俯身恭敬道。
话音刚落,靳文修毫不迟疑地转身出门,他们一共两批,一批五人,靳文修将装备配好后,便带着另外几人到了星洞前。
按照原计划域主应该是第二批,现在突然换了位置和他们一起了。
作为第一批的人当然都是愿意冒死的,本就是作为探路的敢死队存在,可现在,域主居然跟他们一起了?
几人看着跟他们穿着一模一样装备站在身边的域主,不免都有些紧张和感动。
在旁边的人调好指标后,终于一道声音传入了耳麦,“可以了,准备进去吧。”
随着声音落下后,几人依次进入了星洞之中,漆黑的漩涡很快将他们吞没,与此同时,留在夹板上的人也一脸古怪地看着突然换上域主衣服,并光明正大在甲板上晃悠的吕斯。
不是,这家伙怎么穿上域主的衣服了?
第六十二章
不过吕斯是域主身边的人,其他人在清楚之前只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这时,巡逻队也来报了,“报告,周围没有异样。”
他们站在吕斯身边,远远看去好像吕斯就是真正的域主。
而他也学着域主的模样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让身边的人退了下去。
...
疏白紧赶慢赶,星洞的位置在现在属于没被公开的隐秘位置,他也是依靠前世模糊的记忆才有个大致方向,但要精确地点却还需要找一下。
最后的时间里他完全顾不得燃料了,将隐藏装置开到最高阶,飞快地在这片区域搜索起来,等发现偶然飞快的几艘飞行器就清楚自己找对地方了。
一艘艘飞行器将扫描开到最大,疏白自然很快就被发现了。
他将飞行器停在原地不动,没有攻击也没有解除隐身,而是向对面发出了连线的申请。
申请很快被接受,但对面看到疏白时并没有任何反应,而是严肃道,“你是什么人!”
他们早在发现星洞时就被选中进行秘密训练,不刻意了解的话自然不清楚疏白的存在。
疏白:“你帮我连线吕斯,他会放我进来。”
吕斯的名字搬出来,那人着实愣了下,随后狐疑的给那边拨去了通讯。
疏白现在很急。
他知道自己来晚了一些,手紧张地压在桌子上,等那边的人验证后才一脸疑惑的将他放了进去。
巡逻员看着搜得一下从扫描显示器中窜过去的波动,抓了抓脑袋,这人应该不是计划内的人员吧,不然吕斯见到也不会惊成这样。
但还是放进去了,难不成域主身边有了新的大红人?
疏白紧赶慢赶了进去,老远看到夹板上熟悉的身影时还没高兴两秒,近了就发现了端倪。
不是靳文修,是吕斯。
看来,已经进去了。
他的飞行器在距离战舰不远处停了下来,随后在吕斯的指挥下被接进了战舰。
“你怎么来了!”吕斯皱了皱眉,显然没料到这样的意外情况。
疏白强忍着不适,道,“域主已经进去了?”
吕斯点了点头,“是,域主是作为第一批进入的。”
第一批?
疏白摸了摸有点发晕的头,自从靠近巡逻范围后他就已经感到不适了,现在星洞近在咫尺更是难受得想吐。
他记得靳文修说过,来这里的必须受过训练。
但无所谓了,只要不死,以现在的医疗条件都没有问题。
他上前抓住吕斯的胳膊,沉声道:“让巡逻队的检查更紧一些,我怕有人进来打扰。”
吕斯听此诧异了一下,轻拧着眉道:“巡逻队的检查向来很紧密细心,这方面不会有任何问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疏白抿了下有些发白的唇,“没有,我只是担心。”
“这点您不需要太放在心上。”吕斯轻叹一声,从怀里摸出一瓶药塞到疏白手上,“您是关心域主才来的吧,但域主应该跟您说过这里的磁场会让人不适。”
“这里面的药先吃两粒。”
毕竟疏白不是自己的直系下属,而是域主身边的,所以吕斯不好说对方违抗命令,以及冒然过来等等不理智的行为。
只能等域主出来后再处理了。
疏白也没再说话,迅速吞了两粒下去,几分钟后刚才的不适才慢慢缓解,但依然不太舒服。
他紧紧捏着药瓶,问道:“为什么有这个药。”
吕斯顿了下,关于这点他还真不理解,本来所有人都是训练过数月的,完全不需要这种药物,但域主还是要求实验室做了点出来。
“域主说是以防万一。”
想到此,他看了眼身边的疏白。
确实是出现意外了。
疏白却是脸色变了变,他紧捏着,沉默地将视线转在星洞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几个小时过后,第一支队伍出来了。
靳文修穿着与他们一模一样的衣服混在队伍当中,乍一眼很难认出来,直到他自己迈出一步回到了夹板上,与此同时吩咐到,“加强周边警戒,准备应战。”
随后扫了眼要进去的第二队,吩咐道:“第二次可能会比较危险,不要慌张,外面会将提前准备的调整器准备好,如果出现动荡你们安静等待磁场恢复。”
虽然不知道域主为什么那么说,但第二小队的人也迅速应下了。
疏白看着这样精准安排的靳文修,之前那些朦朦胧胧的猜测也终于解开了。
“你很早就猜到了对不对。”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上前一步,不等继续说什么,靳文修便先他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
“走,我们先进去。”
疏白却是冷笑一声,“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肯定藏了人就等景斓来个瓮中捉鳖,你准备那么周全现在还小心翼翼干什么!”
越说,疏白越是激动。
他想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靳文修那天晚上来找他时的目光那么奇怪,为什么对方那么确信他的担忧。
因为靳文修知道了他的来历,知道他能够猜到未来的事,自然也知道了他的担忧。
他就算没有藏得滴水不漏,靳文修也不该这么试探他。
靳文修似乎轻叹了一声,带着人回了战舰的操控室,疏白全程没有反抗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银白的眸子微沉,显露出一丝烦躁。
他向来没什么情绪,冷淡的厉害,大约这些时间跟在靳文修身边,到底将人放心里了,现在明白一切都是对方的试探,许多话许多事都是对方为了撬出他的秘密而说而做,让他感到了一丝欺骗。
“我确实猜到了一点东西。”操纵室内的大门关上,靳文修一边将外面的转用服褪下,一边道。
疏白冷冷看着他,“所以那天来我房间,说得话都是在试探,试探我知不知在星洞那天会发生情况。”
“你见我紧张,也就猜到这天肯定会有意外,所以你做了万全的决策。”
“按照你原本的计划,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外力干扰,所以你猜测自己是在进入星洞后发生了意外,这才更改了自己的计划。”
“你原本应该是第二批进入的对吧,现在你改成了第一批,避免了意外。”
“而且你不仅猜到了我的来历,你还猜到了景斓的来历,你知道他肯定会来围堵你,而且会在你出事的时侯,所以你才让我去更远的地方执行任务.......”
疏白一字一句道:“就是为了给景斓一个信号,我疏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告诉你,让景斓可以放心大胆的在你危难时落进下石,以好你将他引入一网打尽。”
靳文修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疏白盯着他,继续着,“而景斓没有在你第一批进入时出现,也恰好证明了第一批不会有意外,有意外的是第二批,所以你让吕斯扮成你的样子站在夹板上,就为了给景斓的人一个信号,你,靳文修还在外面。”
“这样景斓就会觉得事情还和他记忆中一样发展,不会注意到端倪,不会注意到你已经进去,并且准备在第二次他攻进来时,亲自指挥将他围剿!”
疏白一口气说完,眼角似乎憋出了点晕红。
在他停下后,室内瞬间就静了下来、
两人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半响后,疏白低声道:“你什么时侯猜到的。”
依然没有回答,没有声音。
疏白也不想再说话,沉默地站在原地,哪怕清楚对方已经知道了。
他也没说出,是不是知道他重生了这一句话,仿佛只要不说出口,靳文修就没有完全猜到一般。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侯。”
不知多久的时间,靳文修终于开口了,他上前一步,手指轻轻摁在疏白的眼角压在那抹红晕上,他道,
“那时候你叫我,域主。”
疏白一顿,本来想挥开靳文修的动作蓦然停住了。
“我还记得你的回答,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坐上域主这个位置的。”靳文修缓缓道:“听起来很奉承很标准的答案,但掩盖不了你第一次见我时的第一反应,你确信我是个白洞的主人。”
“这是让我奇怪的地方,再然后,你让我小心景斓,你说他知道我的事情。”
“要知道各个域主之间有所关联是不可避免的,他知道我的事情不奇怪,可能有眼线可能有探子,但这不值得你拿出来说,这说明,景斓一定知道我很关键的事情和信息。”
“光是这两点并不够,最明显的是在你,和景斓的身上。”靳文修缓缓道,一字一句解答着。
他的手指轻轻抹开疏白眼角的那点湿润,淡淡道:“你的变化太大了,景斓也是,我之前调查过你,被景斓困在中心岛不见天日的人,你不可能知道任何外界的信息,同样也不会在前一天对景斓真心实意,第二天就冒尽一切风险想逃离。”
“当时我就对你起了兴趣,所以我就更多的去调查了你的过往,越调查,越清楚你和过去的变化有多大。”
“而这一切,发生在一夕之间。”
在疏白微微睁大的目光下,靳文修继续道:“至于景斓,在他一夜功夫就铲除我的所有眼线,还有面对你时天翻地覆的态度时,我就知道了不对劲,很熟悉对不对,跟当初的你一模一样。”
“这说明你们遇到过相同的事情,让你们能一夜间改变让你们能预知未来,并前往自己认为对的路。”
至于遇到了什么事,这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疏白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哪怕清楚靳文修猜到了结果,但也没想到对方会联想到那么久之前的事。
可这答案已经到嘴边,靳文修却没有再说下去,他只是道:“但我没有耍弄你的意思。”
“那天确实试图从你这儿得到一个今天是否危险的结果,但我说的话也全是真心实意,我想告诉你我会来这里,我也想告诉你,你不能来,没有受过训练身体是受不了的。”
靳文修轻叹一声,手从疏白口袋里摸出那瓶药,拿出来倒了两颗塞进对方口中,“我没有一句假话。”
“将你支远的事你说的对,我确实打算给景斓传递‘你什么都没告诉我’的信息,吸引对方入局。”
“但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意思,没有耍弄你,也不想这么做,这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疏白,甚至于你今天不说,我会永远‘不知道’你的秘密。”
他拉过疏白一只手,将药瓶重新放在了对方的手心,低声道:“你的事情在我这里,只有你想让我知道,和我不知道。”
“如果你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可以永远‘不知道’。”
正因为他猜到了疏白的来历,也清楚了疏白不想说的心思,所以他也不会戳破这一切,但是......
“如果我没有明着问你,只是说那么几句无关的话,却被我猜到了,你也会生我的气吗?”
疏白一顿,抬眸看着他。
靳文修似乎笑了下,轻轻捏住了疏白的手,“你要怎么怪我,怪我聪明?”
他的话中带了些玩笑带了些调侃,在这种严肃的时侯显得格外不正经。
疏白陡然像是被烫到般,抓着瓶子缩回了手。
他抿了抿因不适而干燥发白的唇,微微垂下头,靳文修其实说得不错。
对方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猜到了而已。
靳文修再次轻声道,“我从不打算利用你,所说的话也都是真心,如果你讨厌我从你这儿提取哪怕一星半点的信息,我也可以当作自己没得到过。”
“不用。”疏白陡然道,他偏过头道:“也就像你说的,你聪明,你能猜到,这是你的本事。”
“所以你承认了?”靳文修挑了挑眉。
疏白大概没想到这会儿他还能问这种不正经的问题,安静了好半响。
直到靳文修的下一句话,“那你呢疏白,明明将关键全都想通了又为什么过来,单单为了证明自己想对了来质问我吗,还是.......
不管怎样,你都有点担心我。”
话落的瞬间,疏白蓦然退后了一步,一句‘没有’几乎要在下一刻脱口而出,可在直视靳文修的目光时却又咽了回去。
真的没有吗?
他们对视了良久,疏白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靳文修似乎也不追求这个答案,他只是道:“但我担心你。”
“你应该也想到了,既然我不想你来为什么把你支出去那么远而不是找人看着。”
“因为你想给景斓传递假信息。”疏白这次很快回答。
“是,但这是其一,还有一点。”靳文修道,“我不想束缚你,你想做的事情我只会告诉你危险性,而做不做取决于你,我只负责为你善后。”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瓶药,晃了晃。
一共只有两瓶,是专门为疏白准备的。
“我只负责极大的保证你的安全。”你想要的自由,我都会给你。
疏白迎着靳文修的目光,这样的坦白一时竟让他慌了神,半响后才憋出一句,“谢谢。”
他不知道该表达什么,也觉得现在的气氛过于奇怪了,好像之前就已经很薄的窗纸再次松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捅破。
“您对下属.......很好。”他道。
这回换到靳文修僵了一下,但到底是靳文修,很快就回神笑道,“的确,我会对下属,很好。”后面两个字被他微微咬重了力道。
“所以,我的下属,你还有什么困惑。”
“没有了。”疏白不知为什么,不太敢看他,只是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以后也可以明着问我了。”
靳文修似乎轻笑一声,“好。”
“但我知道的也不多。”说到这一点,疏白觉得有一丝窘迫,垂落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靳文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拉过他的手,打开了操纵室的门将人往外带去,“没有什么事能完全按照原来的轨迹进行,景斓那边有的是对付的办法,倒是你......”
疏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跟着他往外走去。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能知道一点就代表着天大的好事。
恭喜你重获新生,疏白。”
疏白脚步一停,他怔怔看向身边的人。
靳文修哼笑一声,“怎么,你觉得我带你出来是为了发呆?景斓的人已经进来了,这处星洞你本就不能待,更别提还有战火,我现在先送你出去。
战舰里有一架更精密的隐身机,里面应该还放了点吃的。”
说着,他脚步不停的将疏白带去了隐形机处,在将人塞进去后,一边将旁边的食物储存柜打开,一边道:“已经设置了路线,累了吃点东西。”
“睡一觉很快就到,最近辛苦了。”
第六十三章
疏白没来得及说上什么话,或者说,他说不出。
所有的语言被情绪裹挟着淹没在了喉咙里,面前的门被紧紧关上,也随着这一动作隐形机应声启动,一切就如靳文修所说,程序都已经设置好了,只需要睡一觉就行。
疏白看着门的目光收了回来,落在了面前敞开的储物柜上,里面没多少主食都是各个星球的特色零食,他随手拿了一包粉红包装的,看起来是一种甜品。
靳文修......
对方真的那么不在乎吗,这种虚幻的事情,也不在乎他能带来的利益吗?
还有后面的那些话.......不应该的,他作为一个域主怎么会对他说这些,就像,就像......
疏白感觉心头似乎跳得快了一点,他压下异样的情绪,之前那种隐约的悸动再次浮出水面,可每当这一刻,情绪又会在下一刻消失无踪。
不能,他不能重蹈上一次的结局,哪怕靳文修和景斓不一样,也不能。
那种虚无缥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疏白觉得现在的处境依然不够安全,至少等自己‘安全’了才该去想别的。
放下心头的事,疏白撕开了零食的包装袋,将里面软糖似的东西塞入口中。
其实说开了也好,一直藏着掖着也不是事,现在许多东西都不用他再想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域主。
疏白象征性的吃了两个,他没有忘记自己要联系小队的事儿,虽然挂着耳麦,但耳麦只有在需要时发出信号联系就行,其他时间都处于噤声状态,不过奇怪的事儿,今天居然一次联系都没有。
他想着,手头便将自己这边的连接打开。
“.......你们那边进行的怎么样。”
片刻后,‘滋啦’一声,对面传来了声音,“报告队长,任务一切正常。”
听此,疏白也轻轻松了口气,刚才跟靳文修说话那会儿他确实疏忽了,要是忽略了什么就麻烦了。
“不过......”此时,对面的语气一转。
疏白听对面继续道,“不过来了一个人,他拿着吕斯先生给的信物,表示由他暂代队长。”
不用多想,应该是靳文修下的命令。
疏白垂下眼帘,将复杂的情绪掩盖下,淡淡道:“好,你们听从他的安排就行。”
“是。”
连接切断。
疏白抬手将耳麦摘下收拾了起来,该说什么呢?靳文修做事情总是全面的。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休息,而是将白洞星域晋升的通道了解了一下,在白洞,关于各个职位的晋升渠道和标准都是公开透明的,除了靳文修身边的几个特殊位置,而他现在所处的精英小队长是没有晋升渠道的。
疏白看着,轻皱了下眉。
所以之前詹逾只是有多余的精力所以带了一支队吗?
这对疏白就没什么参考性了,他如果一直带着队伍,是没法晋升拿到更多权力。
想着,他又去查了下,如果这样的话他必须换方向,比其精英队显然军队的晋升渠道更多更丰富,但要入军必须从最底层做起,除非实力到达一定程度才能在考核后从先拿到几个小队长的职位,之后再通过功绩和时间晋升。
他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想着最快最稳的途径,直到看到一条信息时,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了。
没错,精英小队的队长的确没有直接晋升渠道,但如果有这层经历,那可以在入军后看情况获得尉官军衔。
疏白看着面前的光屏,手指无意识地摩擦过这行字。
真有这么巧的事吗,让他误打误撞获得了更快晋升的途径?
会不会又是......靳文修。
可这人真会去想那么多?
疏白想了下就不再纠结,总之,这人没害过他,就算这是对方安排的,对他而言也有利无弊。
随手记了一下几条信息,很快就敲定了后面该走的方向。
做完这些后回去应该还要几天时间,这架隐形机虽然更先进,但也更小,比原来那个少了近乎一半的空间,就在疏白打算在后面简易的小床上躺一会儿时,操纵台上忽然响起了警告。
‘警告,不明物体靠近!’
‘警告,不明物体靠近!’
‘紧急闪避启用,紧急闪避启用!’
‘暂偏移航线,暂偏移航线!’
疏白见状睡意顿时也散了,连忙到了操纵台前查看情况,只见显示屏上,扫射范围内一个红点以比他高上五六倍的速度飞速接近!
在紧急偏移启动后,隐形机迅速转了方向,而那红点也在这一刻冲了过来,疏白蓦然关掉了扫射范围,与此同时所谓‘不明物体’也出现了在了视野中,只见它猛地从旁边擦过冲了出去,在下一刻狠狠撞上了前方的巨大陨石!
刹那间,一片火焰窜得老高,又在下一刻消失无踪,只余下一片‘滋滋’作响的黑烟。
疏白调控面前的显示屏放大那边的场景,只见一片黑烟中一架战斗飞行器被撞得粉碎,簌簌的挥开无数粉末,随后从破碎的飞行器内缓缓掉出了一个漆黑的人影。
那人被炸得血肉模糊,裸.露出的血和皮肉上沾染了大量的烟灰和灼烧的星火。
疏白紧盯半响,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他将镜头再次放大放大,几乎将对方的上半身填满整个屏幕时,他终于看清了......
‘刺啦——’
只见疏白忽然取消了自动导航,匀速飞行的隐形机也骤然停了下来,但又很快重新运行,只不过这一次是朝着那架破烂的飞行器行驶。
那架飞行器应该是失控了,直到撞到比自身大数百倍的陨石才被迫停下。
疏白驾驶着隐形机飞速靠近,很快就到了近前。
他打开舱门小心地从上面下来,靠近那个半边身子卡在破损飞行器内的人。
这样近的距离,疏白看得也越加清楚,——果然是维斯。
想来是听从上级命令参与这次对靳文修围剿的,结果应该是战斗过程中不小心破坏了操纵台导致飞行器失控而飞到了这里。
疏白看着这人心情复杂,知道现在的维斯同那些人一样厌恶他,但也知道很难在此刻丢下对方不管。
念头落下,疏白小心地将人从机舱内拖了出来,他将对方的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大片的血污瞬间染红了白色的制服。
他将人扶着带上了隐形机。
如果这次能将人救下,就当回了前世的恩,以后就算为敌也无所谓了。
疏白将人安置在后面唯一的一张小床上,先往对方口中塞了两粒药,随后在飞行器前开始设置路程。
也在这时,疏白才发现,按照原本设好的路线竟然是回洞心城的,而不是东部基地。
靳文修还真是打算让他好好休息?
疏白似乎无奈地笑了一下,接着将路线更改,设置成最近的一颗白洞地界边沿的星球,他打算将受伤的维斯暂时安置在那儿,他不可能带对方回白洞。
而这个星球又处于白洞边沿,不仅安全有保障,而且在灵穹的人来时,疏白也可以立马回白洞保证自身。
前往的路大概要两天。
设置完后,疏白将柜子里的治疗药瓶和箱子拿出来,他看了眼面前血呼啦一片的人,一时不知从哪里下手。
迟疑了会儿后,他选择给对方先上一剂麻醉,等麻醉起效后才开始将衣服褪去处理伤口。
这种大片的爆炸伤以及嵌入皮肉的碎片很难处理,再加上内脏也有不同程度的破裂,疏白只能先用隐形机上的药物暂且吊住他的命,等到星球后才能借助当地的医疗设备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初步处理完后一些腐肉和缝合后,疏白想了想给靳文修发去了信息,说明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他对维斯的身份也没有隐瞒,只说是以前用命帮过他的人,现在打算救对方一次跟之前的情分做个了断。
如果他们不是敌对的身份当然不至于到这一地步,可偏偏,景斓是疏白最大的永远不可忽视的敌人,而现在的维斯只是个服务于景斓的忠兵。
疏白向来能分得清,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应该做的。
编辑好信息发送完,他开始继续处理伤口,靳文修现在应该还在和景斓对峙,等结束后会看到的。
两天时间。
不知是疏白用了麻醉还是因为伤势太重,或者两者皆有,两天多的时间过去,直到疏白将人送到了目标星球的急救室后,他依然没苏醒。
疏白花了大价钱,将他送进了该星球中心的最好医院,同时用的也是最好的设备,经过一天的抢救总算将人的命拉了回来。
现在已经被放进治疗舱中推进了单人病房。
疏白自然跟着住了进去,他一边听着靳文修发来的音频,一边将没多少的行李和新买的几件衣服收拾了一下,放在病房的柜子里。
不出意外还要住上两天。
靳文修发来的话很简单,大致意思就是按照疏白的想法办,但是有一点,要对维斯的身体进行一个扫描,看看他体内有没有装上追踪器。
如果有,就按照对方发来的方法修改定位,如果没有就在星球待着安心等他来。
疏白照做,他在维斯被推进去抢救前就要求了扫描,最后果然在对方的手臂内扫描出了追踪器,在医生手术取出后才送进去抢救。
而在这一天的抢救时间里,疏白则忙着按照靳文修所说修改定位位置。
至于现在,疏白单纯是空闲下来再听一遍,看看自己有没有遗漏的重点。
‘......你先前跟他有所接触,景斓说不定会留下后手,比如在他体内安上追踪器,等待一个巧合的机会让你上钩,只是很不巧,在这个时侯遇到了。’
哪怕再听一遍,疏白依然觉得这些话令人莫名安心。
将最后一件新衣服放入柜中后,疏白才走到旁边休息,他看了眼浸泡在昂贵治疗液的维斯,接着收回目光继续看起了自己的资料。
单人病房内有供给陪同家属的床和配套的桌子,以及独卫等,俨然是一个设施齐全的小房间,疏白就这样在里面住了两天。
直到第三日,他拿着早餐进房时,只见躺在修复液中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维斯打开开关坐起身,目光警惕地落在疏白身上。
“你是谁?”
第六十四章
维斯身上潦草地披着泡修复液时专用的白色浴衣,随着他坐起身后,衣服也紧紧黏在了身上,发丝上的水滴接连不断地快速滴落。
他的视线紧紧落在疏白的身上,全身紧绷,好似有任何异动就会在下一刻出手。
“......好心的路人。”疏白沉默了一下,淡淡道。
随后垂眼看了看自己手中一人份的早餐,“饿吗?”
话音刚落,维斯的肚子就响起一阵咕噜声,顿时刚才严肃的神情瞬间破功,他尴尬地捂了捂肚子,摇头道:“不用了。”
现在的环境很陌生,他打算自己出去找点吃点。
看了眼治疗舱旁边的修复指数,已经到了健康的绿色指数,可以不用再泡在里面了。
但到底躺得有些久了,维斯站起身时有点踉跄,缓慢的扶着扶手从治疗舱的台阶上走下。
疏白从袋子里拿出包子咬了一口,然后将手中剩下的塞到维斯手上,“先吃吧,我们的机器人刚借给隔壁暂用了,等会儿才会回来,你现在这情况出去买吃的,应该还要很久。”
说着,他扫了眼维斯身上单薄的衣服和挂满的修复液,默默将手里的包子吃完了。
维斯不自然地退了一步,他见疏白将包子吃完了,确定食物没问题,这才将袋子里剩下的包子拿出来放进嘴里,就算他努力放缓速度,但还是两口就咽下了一个,飞快将袋中的食物扫荡一口。
吃完他又有些尴尬地看了疏白一眼,却见对方已经去了小圆桌旁坐着,拿着终端不知道在翻看什么。
维斯见状自己去柜子里翻找了一下,拿了一套衣服和浴巾去了浴室。
在将门关上彻底陷入一个人的空间后,他紧绷的精神才放松了些许,这才逐渐冷静了下来。
站在感温处后没多久,顶上的温水就淋了下来,维斯一边擦去身上残留的修复液一边想着昏迷前后的事。
他是由上将受令去参加小范围秘密行动的,结果飞行器监控台受损,连本该自动开启的紧急保护装置也被破坏,最后飞行器直飞出去他也没了意识。
不过现在看来,是被......好心人救了。
维斯脑中瞬间浮现出疏白的模样,平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这个救命恩人好像有些特殊。
居然是白色的眼睛和头发?生病了吗?
维斯纳闷了一下,但越想越升起一股熟悉感,他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
但这不可能,这人不在灵穹地界,看起来像白洞的居民。
维斯摇了摇头。
不,他还是觉得眼熟,那个发色太特殊了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在热水里冲淋着,维斯闭着眼睛想了许久,或许有两分钟或许有五分钟,直到身上的修复液冲得一干二净时,他才猛地睁开了眼。
是了,他想起来了!
他记得灵穹星域也有一个人是这样的发色和眼睛,但那人他只粗浅的见过照片,正式灵穹域主身边的疏白!
那个曾求着域主要各种稀罕物,后又被白洞域主劫持走的人!
可念头落下,维斯又摇摆不定起来,这可是救了他命的人,而且看刚才的样子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恶劣,再加上他行动自由也不像被劫持的样子。
维斯站在水底下犹豫了好半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也变来变去的,眉头皱得越加的紧。
直到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叩叩’
“你没事吧。”那道略冷淡的声音传了进来,可话中的内容却带着一丝关切。
维斯下意思的回道:“没事!”
外面安静了一下,随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应该是走开了。
维斯抹了一把脸不再去想,快速的抓过浴巾擦了一把,披上衣服就出了浴室,就见自己的恩人安静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看终端。
平静甚至冷淡的眉眼看起来压根不像对稀罕物感兴趣的样子。
难道,他记错了。
维斯踌躇了许久,决定直接一点,“您救了我的命,谢谢。”
疏白似乎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没关系,你不用记着。”就当和前世两清了。
如今他们立场不同,回到各自的星球后成为敌人是板上钉钉的事。
大约没想到疏白更直接,维斯噎了一下,但还是道:“不管怎样,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问出这句时,维斯的手不由紧张地微微握拳。
疏白头也没抬,“疏白。”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的发色特殊,只要维斯回去随便打探一下都能知道他的模样,何况对方本就知道他的存在和身份,只是没怎么见过,保不准后面就想起来了。
至于现在提出,会不会直接闹开。
那就闹吧。
作为敌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疏白还不至于制服不了一个病号,大不了将人打晕就好。
果然,维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不由得变了脸色,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您真叫疏白?”
“是的。”疏白淡淡应下。
没有理会维斯心底的惊涛骇浪,继续安静地看自己的资料,他只做好自己该做的,其余的都不是所能控制。
维斯听得这个记忆中的名字,不禁沉默下来。
那个据说让军队兄弟们无辜丧命的,后又被掠走的人,现在就在他面前?就是救了他命的人?
这怎么可能!太荒谬了。
维斯实在不敢相信这么巧合的事,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收紧,手指不停地用力擦过手掌,在低着头不知道安静多久后,他才重新抬眼看去。
“我叫维斯。”他带着复杂的目光缓缓道。
疏白终于从终端上移开了视线,看向了他,视线停顿了下后点了下头,“好。”
“您.......为什么救我。”
“我想这种事情不需要什么理由。”疏白道,就算不是维斯,只要不是景斓和童笙那几个上辈子的仇人,他都会伸个手。
要是恶人,也可以直接交给白洞的法律审判。
维斯对这个回答说不上的感觉,他认为是不应该的,按照当初那些人所说所传言的,疏白不可能是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的人,可他确确实实被对方所救。
他突然感觉有点迷茫了。
这个疏白似乎与他之前听到的不一样,甚至没有一点相像。
难道只是碰巧同名同姓又有点相似?
维斯知道这个巧合有点扯,但他实在有点不敢相信。
想了想,他小心试探道:“您知道我是哪个星域的人吗?”
“灵穹。”话到这里,疏白放下了显示终端的手缓缓站起身,他向维斯走了几步,而维斯竟也不自觉退了一步。
在疏白走到他身边的那一刻,呼吸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太近了,他几乎能嗅到若有若无的淡香,好像是浴室洗发水的味道,刚才对方也洗过了?
维斯突然就开始胡思乱想。
直到疏白与他擦肩而过走到了门前将门打开,恰巧刚去隔壁帮工的机器人回来了,还带了份早餐。
“先生,您要的包子。”机械的声线从机器人的传音口中发出。
“谢谢。”疏白拿过包子转身,看到呆站在一旁的维斯。
一边解开袋子拿了个包子出来一边道:“我还知道你是灵穹军人,而我是白洞居民,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维斯所有的话顿时被这一句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没有了。”
疏白这一句话已经给了很多信息,同时也让他心底更加疑惑,既然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为什么要救下一个敌人?
要知道双方在战场上是要搏命的,救了他,岂不是在日后和白洞交战时让白洞的士兵多损失一分。
“你不用想太多。”
或许是清楚维斯的困扰,疏白淡淡道:“我会将你交给域主的。”
救维斯的命就算还了情分,但对方也同时是白洞军人的对立面,所以抓到的战俘他会交给靳文修解决。
一码归一码,他还是分的清的。
维斯的脸色顿时青了青,刚才还摇摆不定的心顿时停了下来,既然对方会将他交出去,后果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他也不再顾忌直接道:“你是灵穹域主身边的疏白吧。”
疏白倒是有问会答,他咬着包子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瞧他这样子,维斯不知怎么也不好意思太凶,莫名温下了语气,“听说你被白洞主绑走了。”
当然,他现在也知道不可能,十有八九是自己投靠的白洞主,那不就是......叛徒了吗。
维斯顿时心情复杂,虽然疏白会把自己交给域主,但到底是救了他的命。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没什么利用价值,交过去对疏白也没有好处,恐怕是本来就想救人,但救了人后因为立场问题只能交给白洞主解决。
维斯矛盾了起来,一面是对方救了自己看着也挺正常的不像传言中那样,一面是传言的真假不知道再加上叛徒的身份......
“没有,是我自己要来白洞的。”疏白道。
大概没想到这个问题疏白都诚实回答,让维斯有些出乎意料。
“为什么!你这是背叛了星域背叛了域主!”他语气有了一丝激动,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岂不是真的站在了对立面?
“我没有。”疏白依然神情淡淡,没有被干扰半分,但除此之外他没有再说更多,默默将包子吃完继续坐在那儿看终端。
维斯也发觉自己语气太过激动,以为是将人弄生气了,顿时有点无措。
他在原地呆站了会儿,条件反射的也想打开终端联络一下,却发现终端没了,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下自己的手臂。
只见上面果然有个尚未消掉的淡红色疤痕,他轻轻按了下,皮下的触感空空的,显然里面的东西被挖走了。
“你把终端和追踪器都拿掉了?”维斯轻皱着眉,本来还抱有一丝被找到的侥幸也破灭了。
这次疏白过了会儿,才慢慢道:“终端是爆破中坏的,追踪器是我拿的。”说到一半,他继续道:“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装上追踪器。”
维斯听了前半段,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想法,就听了后面的话,大概是介于疏白的有问必答,他也干脆道:“是领队要求的。”
“什么时侯装上的。”
“......出任务前。”
“之前没有装过吧。”疏白想了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突然给你们装上这种东西,而且据我所知追踪器使用时的磁场和星洞很不适配,会对身体造成一定损伤。”
维斯沉默,半响后道:“不知道,我们只需要听从命令,领队自然有领队的安排。”
“如果你的领队要害你,让你在灵穹永远没有出头之地,甚至......让你死,你会留在灵穹吗。”疏白语气平静,像是聊天一样随口道。
但其中的话却意味深长,维斯自然听不出来,他皱了下眉,冷声道:“不可能,你想说他们故意让我受伤然后追踪过来?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次的确不可能。”疏白似乎笑了下。
景斓压根都不知道他来过,这次纯粹是误打误撞,那么下次呢?
会利用维斯跟他造成偶遇吗?
“你什么意思!”维斯面色彻底不好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叛出灵穹,但对我说这些没用的,我不会背叛灵穹,不会对领队起疑心。”
“你不需要疑心。”疏白道:“如果你活着回去,那么我们下次再见面会直接证明的。”
如果维斯能活着回去,景斓一定会知道他救下维斯的事,那么或许原本给维斯安装追踪只是有个未成熟的想法,等确定他对维斯还有感情后,定然会再次利用维斯。
也是这时疏白忽然想到,或许有机会他们能重新成为一个阵营的人。
不过,只是‘有机会’。
保不准维斯宁愿死在灵穹也不愿离开。
这样,他也没必要和维令提起维斯的事了。
听了疏白的话,维斯更加一头雾水了,他总感觉疏白藏了许多事情。
还有什么叫下次见面?他们这情况还能见面?保不准他就要死了。
疏白没有多说,只是再次道:“还有,我说过我没有背叛景斓,不要再提了。”
维斯现在正大脑过载呢,听着这话也只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应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的太过随便。
说来,按道理他和疏白所处的立场应该使得他们的对话异常激烈充满冲突才对,可刚才的一通对话却莫名平静,两人就像观念不同的老朋友在友好交流一样,哪怕有所冲突下一句就平静了。
真的......太不像敌人了。
维斯抓了抓脑袋,但跟疏白说话确实闹不起来,这人实在是太静了。
房间内再次静下后,他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这一次出来不仅任务没完成还受了伤成了俘虏,想到这,他懊恼地轻叹一声。
因为隔壁配了新机器人,他们房间机器人还回来的缘故,午餐和晚餐都由机器人配送。
接下来的一两天两人气氛很奇怪。
本该势如水火的两人莫名很和谐,没什么矛盾,白天一个坐在椅子上看终端,一个躺在修复仓换掉后换来的床上休息,到了饭点就拿出一张小桌子一起吃。
维斯问点什么或者有事,疏白也都会回几句或者帮忙。
晚上关了灯就去各自的床上睡。
维斯窝在被褥里,想着这几天的相处默默捏紧了被子。
不对劲啊不对劲,他和疏白不应该互相想搞死对方吗?怎么处得跟室友一样了?
这样直到了第三天。
疏白今天起得格外早,收拾了一下就要出门,维斯见状也不知怎么的跟着对方收拾了下跟了上去。
“你这是要是去哪里。”
“接人。”疏白道,见他要跟来,想了想直接跟小机器人安排了退房并付清了费用。
维斯看到价格时惊了一下,随后想到自己受那么重得伤要治好确实得不少钱,他在心底默默数了数自己的小金库,顿觉肉疼。
跟在疏白身后走了会而后结结巴巴道:“那个,等我终端好了再还你钱。”
“嗯。”疏白也没太多搭理。
两人一路快步走出了医院。
到大门口时,似乎是见到什么人,疏白明显提起了几分精神快步走了过去,维斯见状也紧跟上。
等到在门口站定后,他才勉强看清在烈日下的男人。
瞬间,维斯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就是白洞主!
身为白洞的域主居然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种地方,看起来好像还没有士兵。
不等维斯细想,突然感觉手腕传来一股拉力,眨眼的功夫他就到了靳文修面前。
只见疏白收回抓着他胳膊的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背,道:“人在这里,交给你了。”
维斯:?
不是,真把我卖了?室友情呢?
第六十五章
维斯还沉浸在这几日跟疏白的和谐相处里,没想到白洞主刚来,对方就把他推出去了。
该说不说,确实有一点点心塞。
但他清楚自己没有任何价值,如果白洞的条件苛刻,灵穹星域十之八九不会管他,当然,他自己作为一个军人也绝不允许连累自己的星球。
所以最后的结局应该是......
维斯不知道是咬舌死得快些还是惹怒白洞主把他宰了快一些。
“伤势恢复的不错。”靳文修像是打量物件一般扫了一眼,评价道。
这仿佛不将对方当人的目光,顿时令维斯有些不痛快,正寻思要不要借着这个由头发作,让白洞主直接给他弄死时,疏白道:“嗯,花了不少星币。”
紧接着又道:“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我有个很好的主意。”靳文修说着轻揉了揉疏白的脑袋,“受你启发。”
似乎好久没做过这个动作,疏白愣了下,才侧了侧脸躲开道:“说正事。”
他眼睛灼灼地盯着靳文修,看起来心无旁骛,不过在旁边的维斯却眼尖地发现疏白的耳朵红了。
有猫腻?
维斯莫名来了几分精神,然而下一刻就听靳文修道:
“既然是正事,当然不能在一个灵穹人面前谈。”
他笑了笑,神情看起来没有半点异样,但‘灵穹人’这几个字却带着一股子歧视感,这让维斯心底又闷了几分不爽。
说着,靳文修又轻抚了疏白的衣领,将上面的褶皱弄平后淡淡道:“回去洗个澡,跟一个灵穹人待久了容易有气味。”
“你!”这次针对的意味太浓,维斯一时没忍住,可他话都没出口就见靳文修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不需要做别的,仅需这一个视线,维斯就僵住了。
对视的刹那只觉得好似有一股森冷的寒意陡然从骨子里冒出来爬满了脊背。
跟疏白看着冷淡,实则相处时却舒适温和不同,这白洞主.......
靳文修收回目光抬手揽过疏白的肩膀将人往外带,这次他的动作很把握尺度,让疏白找不到错处推开他。
走出去几步后,疏白轻声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靳文修笑道:“我看他烦。”
啊?
疏白呆了一下。
他以为是靳文修的计划呢,想用语言刺激对方做什么.......但他没看出意图,原来只是单纯的讨厌吗?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为.......”为什么烦。
疏白话出口一个字,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咽了回去。
算了,还是不要问了。
他总感觉问出口了就不好收场。
“嗯?”靳文修听到他未完的话看了过去,疏白默默摇了摇头,“没什么。”
而在他们后面,维斯短暂僵硬过后,很快识趣的跟了上来。
白洞主只是懒得理会他,但他如果真的敢逃走,恐怕很快就会被抓回来。
维斯咬了咬牙,快步上前。
不管最后是死是活,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且,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疏白在,他应该不会死。
在几人走出一些距离后,就看到了停在隐秘处的战斗飞行器和几个士兵,只见飞行器还沾染了大量的血迹,显然是脱战后就直接来了这里。
靳文修带着疏白先上了飞行器,刚踏上一步后,他道:“先把人带回白洞。”
这话是对旁边举起枪/支的士兵说的,话落后他们这才收起了武器,将维斯戴上手铐压了上去。
战斗飞行器内的空间不大,只有操纵室和一些座椅和一张桌子。
上去后,疏白将怀里放着的一颗监控器放在靳文修面前,“像你所说,的确找到了这个。”
靳文修拿起看了看,随后笑道:“程序改得不错。”
疏白将位置定位在了灵穹附近的一颗星球,这对了解灵穹的他来说再容易不过。
“你后续打算跟景斓谈判吗?”疏白道。
“当然。”靳文修随意道。
这次,他要把大鱼亲手放回去,既然景斓想利用维斯钓一只疏白,那他自然也可以利用。
有靳文修这一个回答,疏白就明白了,他点点头。
而维斯的命也应该能保住了。
不管如何既然将人救下了,他到底还是希望对方能活着。
何况现在,还找到了让对方活着才能发挥最大利益的方法。
战斗飞行器回去的速度很快,这颗星球位处白洞界外的边沿,在飞行器通过白洞边界后直接采用空间条约点,飞速的往洞心城靠近。
这中途,维斯想到自己可能会受的折磨并没有到来,严刑拷问自然也没有,除了戴上手铐被丢在一角外就没了。
他甚至能有空闲看自己的‘室友’跟他们域主坐在一起怎么和谐聊天的。
维斯已经彻底确信了,疏白绝不可能是被掠走的,甚至他还感觉对方跟这白洞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两人好像有些太亲近了,但要说是伴侣,好像又有些疏离。
...
飞行器到达目的地后,靳文修刚要让人将维斯送去监狱时,疏白开了口,“不如,先送我们那儿吧。”
他提出这点时有些踌躇,不太确定靳文修会不会同意。
反正维斯不需要死,监狱总是苦一点的不如先放在身边,这样将维斯放回去时或许景斓还会更重视一些。
靳文修面色不变,但维斯总感觉对方的目光带了点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只见对方随意笑了下,应道:“可以,我们带回去吧。”
这话说得,好像领了只宠物似的。
但维斯这会儿可不敢有表现,能保住命已经不错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疏白将维斯带回了他和靳文修所住的别墅。
离开这里也有一个月了,打开时照样是之前的小机器人出来迎接,“主人,您回来啦。”
疏白随手将提着的行李箱交给机器人,然后解开维斯的一只手铐,另一只手上的则不动,这是靳文修那边要求的,应该是上面装了定位什么的,防止维斯逃跑。
维斯也理解,不再多问。
能为他争取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感激了。
“二楼有一间空房,让1号带你去吧。”疏白摸了摸小机器人的脑袋对着维斯道。
机器人也应声:“是,主人。”
维斯听话地跟着机器人去了二层,疏白则是去了靳文修的书房,对方说他需要的资料可以在他书房的电子搜索器上找。
虽然现在普遍书籍都已经录入终端,在终端可以随时随地的阅读,但有些特殊书籍还是会以纸质的方式存下被放入特殊的搜索系统中监管。
例如他当初还在中心岛时的那座巨大图书馆,里面大量的重要书籍就是由景斓所垄断的,里面书都被图书馆里专门的搜索系统监管。
靳文修的书房也是同理。
他进到书房后,只见里面并不大,桌面上摆放着几样东西看着不凌乱倒有些生活气息。
疏白不是没来过,他娴熟的桌前坐下,打开书房内的搜索器开始搜索他要的资料,选好书后那本书从书架自动挪出来了些许,疏白上前拿过来就这样坐在位置上看。
这本书主要是讲世界构成的,里面的内容有点玄幻也有点非科学,看着晦涩难懂。
这一待就待到了晚上靳文修回来,中途小机器人来送过晚餐。
而维斯这边,起初他想待在房间里不轻举妄动,结果那个机器人把他带去打扫卫生说是主人家吩咐的。
他以为是疏白要求的,直至打扫到晚上,见到回来的靳文修后才清楚是谁的吩咐。
“端一杯牛奶到书房来。”
靳文修进门看都没看他一眼,吩咐完后就一刻不停地往书房去了。
维斯只能放下扫把去厨房热牛奶。
‘叩叩’
门敲了两下,是很熟悉的敲法。
“进来。”疏白知道来人是谁,他站起身放下了面前的书。
下一刻,果然是靳文修推门进来,他径直上前两步,视线随意在书本上扫过,随后将疏白拉到了书桌前,“看累了吗。”
“还行,但该休息了。”疏白淡淡点了下头。
“我给你看个东西,再回去。”靳文修道。
疏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能应了一声,“好。”
只见靳文修不知做了什么,书桌的一角陡然陷下去一个窟窿,他们两人站在书桌前,能看到窟窿下的一片漆黑中好像有一片流彩划过。
疏白的目光顿时就停住了,只见窟窿里的东西缓缓上升直到彻底浮出桌面。
这是个正方形的玻璃水缸,里面又一只透明又泛着流彩的水母在里面慢悠悠窜着,因着那一身透明的缘故,窜到一半会忽而消失又忽而浮现。
疏白微微睁大眼睛,只觉得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靳文修不知什么时侯到了他的身后,双手从他身旁伸过搭在桌上,将人环在怀抱和桌子之间,只是疏白现在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水母上完全没发觉。
他认真想了好一会儿后才踌躇道:“这是......水灯?”
水灯,死水域深处的一种不死水母,五年成年,成年后每一年会进行一次脱皮,而每一次脱皮体内就会焕然一新,只要不是外力杀死就能够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不死。
“没错。”靳文修将那只打磨过边沿的方块水晶缸拿起放在疏白手心。
大概两只手堪堪捧住的水晶缸瞬间在手中泛着冰冷的凉意。
里面的液体是模拟死水域深水的特质水,光是透着水晶都能感到里面的寒意,而里面的水母则是活跃十足,在水中忽隐忽现,带着耀眼到极点的流光。
但疏白拿着却觉得有些烫手,水灯的价值......几乎可以买下数座星球。
它来自死水域深处,身上的流光只会在见光后时隐时现,但一旦漆黑下来它就会彻底融入黑暗中,所以在暗到极致的死水域深处,几乎是不可能看到它的,只能通过仪器。
水灯无害无毒,但它生活的却是死水域深处的毒水潭,这样一来别说是抓了,能进去活着发现一支水灯都是极难的事情。
“上次那个你不喜欢,那这个呢?喜欢吗。”靳文修微微俯下身,近的下巴几乎要压到疏白的肩膀。
上次的?疏白想到那天的异种杀人鱼,靳文修似乎确实问过他。
问他喜不喜欢,他的回答——当然是不喜欢。
因为......
疏白微微垂下眼帘,看着手中这只珍贵无比的水灯,低声道:“你用了多少人力。”
他的耳中似乎隐约浮现出前世那些刺耳的谩骂,就算他再怎么不在意,那些声音那么多又那么难听多少还是会入了耳朵。
然而他这句话却令身后的人笑了下,带了些轻蔑道:“人力?”
靳文修不知何时跟他靠得极近,胸口轻轻贴着他的脊背,说话时微震的感觉似乎都传了过来。
疏白微僵,这才注意到,想要往前挪一点,身前却是仅贴的桌子。
“等......”
他想开口说什么,一只手忽然揽住他的腰将他压在怀中,只听耳边的人笑道:“需要什么人?我一个人就够了。”
疏白抓着他手准备掰开的动作顿住,迟疑地侧目看向了对方,“你,一人?”
“我觉得,这不是很难的事情。”靳文修轻描淡写道,随后再次重复着,“所以,喜欢吗?”
“.......”疏白抓着那只水晶缸,却觉得越加烫手,他低低道:“很漂亮。”
靳文修抬手从水晶缸的边沿拂过,顶上瞬间划出一道薄薄的水晶封了上面的口,整体看着就像个方块状的水晶,这样拿着也不怕摔了。
“喜欢就拿着。”
疏白抿了下唇,“不用,太贵重了。”
水灯价值连城不仅仅在于它难以捕获以及观赏价值,它的药用价值也极高,可以提取液体制作现在市面上嫌少的延长寿命的药物。
早在水灯被发现时就被抓去研究了它不死的基因,随后被提取用于制作延长寿命的药剂。
对于自然老去的人一支药剂几乎如同起死回生,身上的细胞也会焕发活力。
“这世上贵重的东西有不少,这只水母,或者你.......”
疏白似乎僵硬了一瞬,只听身边的声音继续道:“预知的记忆。”
一时间,疏白也不知该松口气或是什么,一口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靳文修则无事人一样继续道:“你帮我,我总该给你点好处。”
也不知是被耍了的羞恼还是被说服了,这次疏白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直接应了下来,“那就多谢域主了。”
靳文修毫无察觉般笑道,“满意就行。”
疏白拿着烫手山芋,有点心乱地准备离开时,再次想起来对方挨得极近,此刻感觉相贴的皮肤都要烧起来似的。
“我要......”回去了。
话还没完。
‘叩叩’
门口突然穿来一道声音,“域主,您要的牛奶。”
维斯老远见房间大开着,就直接端着牛奶快步走来,一边端着奶站在门口,一边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结果在抬头的瞬间,只觉得眼睛受到了暴击。
wc,他们俩果然关系不简单!
所以疏白是跟这白洞主私奔的吧!
第六十六章
“出去!”
疏白脱口道,本来抓着靳文修的手臂准备掰开的手也蓦然收紧,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发抖。
靳文修没说话,好整以暇地看着旁边耳朵红了个彻底的人。
“啊,对,对不起。”维斯连忙低头就要跑,这下靳文修开口了,
“先端过来。”
疏白一顿,用力扒下靳文修的手,将人推开,语气不太好道,“别贴那么近。”
维斯低着头,余光忍不住往上瞄了几眼。
只见疏白用力将人推开,银白色的眸中带了一丝怒气,脸上却有些红晕。
维斯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这疏白绝对是跟白洞主看对眼所以才从灵穹跑了的。
但他说自己没背叛景域主........维斯是很想相信疏白说得话的。
可目前看来,还是更像疏白绿了景域主。
维斯脑中摇摆不定,上演了一番三人的爱恨情仇,思绪还来不及更加发散就被靳文修一眼看了回去。
一个目光就令人透心凉。
他放了牛奶马不停蹄地跑了。
“下次别靠那么近。”疏白轻皱着眉看了眼门口道。
“你这样像欲盖弥彰。”靳文修却道。
“.......”疏白沉默。
推开了欲盖弥彰,不推开则是坐实了。
他懒得跟靳文修多说,准备直接离开时手里竟然还给对方塞了杯牛奶。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疏白看着靳文修这好像很无辜什么都察觉的目光也不好意思打,只好抓着牛奶走了。
看着人飞步离开,靳文修慢悠悠在位置上坐下,随意翻看了下疏白忘下的书。
他的书他自然都读过,看了几页就清楚了里面的内容,不禁挑了挑眉。
疏白会看这本倒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但想到疏白重活一次的身份,靳文修似乎想到什么也重新翻看起来。
......
‘啪’一杯空了的牛奶杯重重落在了桌上。
疏白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甚至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沉默地坐回了椅子上,看着桌上那只晃悠在暗色的水中,时而闪着光亮的水母,最终在心里压下了这件事。
他现在不能去面对,也不该去想。
心里略有些凌乱,他随手想去拿书翻看,这才注意到自己忘记把书带回来了。
疏白:“......”
靳文修明明记得给他牛奶为什么不记得把书一起塞给他,总不能怕他看通宵吧。
想到着他扫了眼终端上的时间,发觉还真有这个可能。
算了,这个点还是先休息吧。
疏白略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开始洗漱准备睡觉,本来想问靳文修关于星洞后面的事儿也被对方打断了去。
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再问,靳文修准备这样充足,想来后面应该是景斓吃亏了。
疏白休息一晚后,第二天靳文修已经离开了。
应该是外出办事,维斯倒随时在客厅待命等着吩咐。
疏白本来没在意,准备等靳文修回来再和对方聊聊会东部基地的事,他毕竟带着一个小队,一直待在中心岛也不是事,那天星洞对他的影响也早在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后养得七七八八,后续继续吃药就行,不耽误小队的工作。
而且他也想赶紧做几个出彩的任务,拿到队长履历后进入军队。
结果,靳文修一连两三日没回来,疏白中途出过别墅,遇到吕斯跟对方聊了几句。
说他们在回来之前,回来的航线上发生了陨石相撞,说幸好他们晚了几个小时不然就炸到他们了。
疏白这才隐隐发觉不简单,他没有在终端问,回了别墅安静的等了几天,直到靳文修回来。
他跟着对方进了书房,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路上什么都没说,直到关上了书房的门打开了隔音装置后,靳文修才道:“这几天去处理陨石的后事了。”
见疏白并不意外,才笑了笑继续道:“那天其实并没有真正的交战。”
疏白知道靳文修说的是星洞那天,他轻皱了下眉,很快明白过来,“你是说,景斓也在试探?”
就像靳文修用将疏白调走的方式吸引景斓的视线,‘告诉’景斓疏白并没有暴露任何预知,引对方羊入虎口一样,景斓也同样对疏白是否透露前世跟靳文修联手表示怀疑。
哪怕用将疏白调走的方式,也没能完全打消他的怀疑。
所以这次他并没有真正的出兵,更多的是试探,他带来的人见指挥有条不紊后立刻就撤退了。
“那你露面了吗。”疏白问道。
“没有。”靳文修摇了摇头。
只是他的作战方式景斓多少有点熟悉,对方应该怀疑第二波他根本没进去,同时怀疑上疏白跟靳文修合作。
如果透露疏白和靳文修已经知根知底,这并不有利,因为景斓很清楚疏白知道哪些不知道哪些,所以会更容易去算计和布局。
如果疏白没有和靳文修互通,那他也可以用更简单快捷的方式去击溃靳文修。
总之,不划算。
仅仅让一个试探就让景斓得到那么多消息很不划算。
“所以,刚好回来的路上计算有陨石经过,我让底下的稍微更改了一下轨迹。”
让陨石在他们触碰前一小时碰撞,再将这个消息传回去迷惑景斓的视线。
因为前世的事,景斓哪怕消息精确到清楚靳文修是第二批进去才出事的,但到底不是他自己亲眼看见,所以在知道陨石相撞的消息时他会多疑。
他会疑惑,难道靳文修不是在星洞出事,而是陨石?
毕竟如果不是他的人拖延了一个小时,那么靳文修他们返航时刚好会遇到陨石。
一旦怀疑产生,不仅会影响景斓对疏白和靳文修是否合作的猜测,也会影响景斓对前世发生事的笃定性。
他会怀疑前世的消息会不会有误,后面是否有隐情,但那已经是前世的事了,他无法去证明。
这是很致命的一点。
但这一切都要成立在一个基础上——景斓的多疑。
他自负也极其爱多疑猜忌。
疏白思索道:“他前世没得到陨石相撞的消息,现在得到了难道不会怀疑是你做的吗。”
“我还没那么大的能力操纵陨石。”靳文修笑了笑,“但时机很巧,这两颗陨石只需要偏移一点点。”
靳文修做了个手势,“一点点就可以。”
修改一点轨道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景斓前世没有亲眼看到靳文修什么时侯进去,也从没得过陨石的消息,再加上靳文修这人的手段,景斓或许会怀疑前世的靳文修隐藏了,也会怀疑今世的靳文修的故意这么做,也会怀疑自己消息差漏了。
当现在得到的信息和前世有巨大不同时,景斓产生的怀疑就足以致命。
更何况,“处在多疑里的人,很多事情是看不清的。”
看不清人的好坏,看不清局势,看不清事态。
疏白陡然想到当初的那件事,景斓怀疑他给反叛的人递去消息,他曾始终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肯信他。
他们明明相处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连这样的事都不信,不仅是否定了对他的信任,更是否定了他的为人,觉得他疏白做出这样的事不奇怪。
他太久的不解过。
“景域主喜欢斩草除根,下手快准狠,但他多疑自负,是他最致命的缺点。”
一个小小的陨石相撞,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可以让对方的怀疑一件叠加一件直到什么都看不清。
靳文修淡笑道,轻描淡写地描绘着。
“.......我明白了。”疏白道。
与靳文修不同,或许身在局里,他很久很久不曾看清楚景斓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就像从出生起就被放在了温水箱里直到机器停止运作,水温急速下降,他才会意识到这水本来并不是温的。
在灵穹星域时他从来没走出过温水箱,直到童笙回来,电力一点点流失,机器停止运作。
他才彻底的离开温水箱,也死在了寒流里。
“对了,还有一个消息。”
靳文修突然的话将疏白不知散去哪里的思绪拉了回来。
“灵穹星域来了个人。”他点了点桌子,慢悠悠道:“叫童笙。”
那个人有着跟疏白一样的银白发色。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入耳的瞬间令疏白不禁怔了怔,随后瞳孔微缩。
“真的是童笙?”
不对!
“是。”
肯定的回答让疏白变了脸色。
不对!童笙怎么会提早五年出现!难道他也重生了?
“这个人我稍微了解过一点,十一年前景斓杀了他的父母夺权,最后纠缠了几年后这人就离开了灵穹星域。”
靳文修说着,带了点玩味的表情。
要知道十几年前童笙才堪堪十岁啊。
疏白的表情也僵住了,他知道他们认识了有二十多年,也隐约记得景斓在带童笙跟他见面的第一天说过这件事。
但他当时因为对方的背叛打击太大,只觉得恶心,倒是没注意这点——多少是违背人伦了。
这样说来,他好像十三岁就被景斓带回来了,那时的景斓似乎就对他有点不一样。
疏白的面色陡然有点不对劲。
他忍了忍,才道:“这个人,他不太对劲。”
在靳文修的目光下,疏白想着该怎么说,半响后才缓缓道:“这人好像有不太符合目前科技的力量。”
“他不知道使用什么技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篡改监控录像,就算以五年后灵穹的科技水平也难以察觉。
他还有一种虫子,跟控制芯片很像,但相比于控制芯片需要放入心脏并且只能控制有生机的身体,那种虫子则是钻入大脑控制思维和行动,并且就算身体死亡,被大脑控制神经的部位依然能动弹。”
疏白抿了下唇,轻撇着眉道:“我知道的不全面,他还有什么手段我不清楚。”
因为没多久他就死了。
“.......但景斓可能知道。”虽然不知道景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知道的肯定比他多,如果景斓了解童笙的能力并联手,这对白洞来说很不妙。
靳文修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去调查的。”
“还有一点。”疏白继续道:“在我记忆里,他是五年后才回来的,可现在提早了五年,我怀疑他也和我一样......”
“不用担心。”靳文修无所谓地笑笑,他向疏白伸手道:“我想,只要我们好好合作,这不会成为问题。”
“.......”
疏白沉默了一下,抬手握了上去,“好。”
紧接着靳文修跟疏白说了些之后的安排,疏白也一一听着,完事就直接离开了。
他走到房间的路上还在消化靳文修给他后面的安排,迎面就撞见了站在走廊角落的维斯,他顿了一下,有些不自在道:“你站这儿干什么。”
自从那天被维斯看到那场闹剧后,他一直有点避着地方,总觉得尴尬。
维斯见状连忙摆了摆空着的左手,“没有没有,是白洞主让我给您泡杯牛奶。”
疏白的目光顿时落在了那杯牛奶上,更让他清楚的记起那天的事,他似乎轻吸一口气,忍耐道:“我不要,你端给他喝去!”
说着,就快步走开了。
维斯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总感觉对方好像连带着也生他的气了,可那天又不是他故意要看的!
明明是白洞主设计他!
那天丢下牛奶跑了后维斯也想明白了。
白洞主明明刚说让他送牛奶,又去了书房跟疏白那个啥,就是故意想让他来了后看到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但显然白洞主并不介意这段关系的暴露,反而疏白很介意。
所以这段关系才一直没消息流出。
维斯猜想,或许白洞主势大无所畏惧,而疏白不一样,他之前跟景域主纠缠不清,现在叛出灵穹来了白洞又跟白洞主纠缠不清,再加上目前实力不显,所以担心关系暴露后产生的种种麻烦而有所忌惮。
这么一想,维斯瞬间悟了。
他们应该是在偷.情,可白洞主想要个名分,疏白又不愿意公开,所以白洞主才会用这种方式满足自己那点微薄私.欲。
维斯轻轻感叹一声,玩得真变态。
第六十七章
疏白回房间后静静地坐在床沿,脑中将刚才靳文修说得话整理了一遍。
对方只说了一半的安排,表示后面的会慢慢告诉他,目前先要做的就是带小队去执行任务得到些经验,等靳文修那边准备好之后,则会利用维斯引蛇出洞。
把景斓钓出来。
当然只用维斯是不够的,疏白是另一半诱饵。
过一遍事情后,疏白躺上了床,但这次刚闭上眼,脑中就浮现出那晚对方触碰他的一幕。
仿佛脊背的炽热依然留在了皮肤上。
疏白沉默地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又记起维斯刚才那八卦的目光,顿时深吸一口气。
他转过身被子一蒙,强制自己摒弃那些事。
睡觉!睡觉!
......
之后疏白被送回了基地,而维斯也被靳文修拿去跟景斓谈判,最后不知怎么谈的,景斓居然用一颗星球将维斯换走了。
疏白听到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对外人来说,景斓是用一颗星球换走了维斯,但对景斓来说,却是用一颗星球换来了抓到疏白的机会。
有疏白做的事在前,再加上靳文修的引导,不出意外能让景斓确信,维斯就是抓到疏白的诱饵。
而疏白在离开别墅前,只留给了维斯一句话。
“你回去就什么都知道了。”
童笙回到灵穹的消息并没有被封闭,景斓没有出手干预而是任由传播,首先知道的就是军部那群人。
因为童笙第一个出现的地方,就在军部,被将士发现后带了进来最后带到景斓面前。
‘063,你不是说最近上面查得严要躲十年吗?怎么五年就能出来了。’
童笙坐在窗边,俯看着外面一眼望不到边的中心岛,抬眼便是无比灿烂的天空和大量的云雾。
他回来的很顺利,已经在中心岛待了几天,就是运气不好撞上景斓忙事出了远门。
想到这,童笙眼中略浮现一丝不满和烦躁。
就在一个月前,景斓对他的好感度突然清空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他起初以为是系统故障,但063很肯定没有任何异常,这不禁让童笙更焦躁了,他需要待十年才出去这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之后在他的逼迫下,063只能小心翼翼去试探上面的情况,发觉上面的人对这片区域的监控居然没了?
这让063和童笙都大为欢喜,连忙就收拾了东西往灵穹赶。
童笙想过,恐怕是失踪太久让景斓一时忽略了感情,但只要他回来跟对方好好交流一下,一定能重新勾起回忆。
可惜的是,一回来,人就出远门了!
童笙再不甘也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等对方回来,但也不知是不是太巧了,话音刚落外面就隐约传来了动静。
童笙见状连忙就进了浴室,在将自己洗干净打扮好后,才故作悠闲地出门,一副准备随便走走地模样。
也正在这时,迎面撞见了大步往内回的景斓,而对方的身边正跟着一个士兵。
“阿景哥!”
童笙仿佛才知道对方回来一般,恰到好处地露出惊喜的神色,他快步上前,又在将要靠近时踌躇地停下脚步。
“你.......您回来了。”
他带了些羞意和别扭。
一头醒目的白发和与疏白有七分像的脸顿时让旁边维斯呆住了。
不是?这人怎么跟疏白这么......
维斯能发觉这人跟疏白长得极其像,不仅头发一样,光看脸也有七分像,之所以没认错则是因为两人的气质天差地别
,而且疏白是银白色的眼睛,面前的人,却是浅蓝色。
看起来很漂亮,比水还清澈几分。
可维斯心头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然而,景斓面对这样的童笙却没有丝毫反应,反而对维斯道:“漂亮吗?”
这句话出口,另外两人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愣在了原地。
维斯面对景斓紧紧看来地目光,不禁咽了口唾沫,紧张揣测道:“漂......漂亮。”
“喜不喜欢。”景斓面无表情地再次问道。
维斯顿时冷汗都要出来了,这是什么鬼问题?
这人看起来明显跟域主有点关系,但问他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维斯要摇头时,景斓淡淡道:“喜欢,就给你玩玩。”
维斯:!
这次不止维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就连童笙也绷不住变了脸色,他顾不得矜持,连忙上前一步抓住景斓的手臂,颤抖道:“阿景哥你说什么!我是阿笙啊,我是童笙啊,你以前最爱我了.......”
说着,他带着一丝哽咽道:“我知道当初我直接走掉伤了你的心,但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啊,你杀了......你杀了我的......我都不怨你都回来找你了,你怎么还能生我的气。”
童笙有一点慌张但更多的是笃定景斓在生当年的气,装模做样,他不信对方真的不爱他了。
‘宿主,好感依然是0。’
可下一刻脑中出现的机械音,让童笙的手紧了紧。
不,不可能,只是时间太久了,只要他......
话落,他顾不得别的,紧紧贴到了景斓怀里,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落在对方鼻尖。
“我本来下定决心离开了你了,可是我真的好爱你好想你,我们从小就在一起,我真的离不开你了,为什么一见面你就要说这种话伤我.......”
童笙低低道,带着眼泪哽咽道,看着楚楚可怜。
‘景斓好感度0。’
冰冷的机械音继续响起。
童笙的呼吸不禁急促了些许。
绝对不可能,应该是系统出故障了,以他们当年的感情景斓怎么会对他......
难道,对方真的在短短五年里,爱上了那个据说叛逃出灵穹的替身?
不等童笙想个明白,下一刻对方忽然用力一推将他甩到了地上。
“啊!”童笙惊呼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阿景哥!”他不敢置信道。
“闭嘴。”景斓冷淡道,看向童笙的目光没有丝毫感情,仿佛在看一件冰冷的物件。
随后上前一步像拎鸡仔似的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用力一扯将他的领子扯开露出大片的肌肤。
“你干什么!”童笙恼道,抬手想要遮住,却被景斓狠狠拽住了手腕,紧接着拉到了维斯面前,随意道:“怎么样,要不要。”
维斯不禁吓得僵住了,结巴道:“域主,我,我......我不喜欢男人。”
童笙这下也彻底火大了,他用力拉着景斓的手想要拽开,“阿景哥你疯了吗!你干什么!我可是把自己给过你的!你怎么这样对我!”
这些对话的信息量太大了,维斯真恨不得自己没耳朵。
但也在拉扯间,他的目光被一些东西吸引去了视线,只见童笙破开衣物的胸口处挂着一枚由毒龙牙打造的项链,还有由星钻制成的耳钉.......
维斯目光凝重了些许,他很清楚的记得这些是疏白要求做出来的东西,可现在,却戴在了童笙的身上?
景斓似乎被童笙吵得烦了,直接伸手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这下童笙彻底安静了,他呜咽着扒拉景斓的手,对方却越来越紧,几乎要将他掐死!
“没你事了,下去吧。”景斓冷冷瞥了维斯一眼。
维斯赶忙应下,“是,域主。”
他再留下恐怕得看到不该看的了。
这人和域主明显关系匪浅。
维斯转身快步离开了大殿,等走出老远后才慢慢停下脚步松了口气,抓着衣角轻轻抖了抖才发觉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刚才听了太多不该听的了。
维斯皱着眉叹了口气,有些为自己忧心,他自认为还不到域主心腹的地步,但对方为什么愿意用一颗星球换他,现在还当着他面讲这些秘辛。
而且,听他们的意思,应该从小就认识了,再看童笙那跟疏白几乎一样的头发和眉眼,还有身上珍贵的饰品。
以及童笙苦苦哀求,域主却冷心冷肺的样子.......
维斯心里有了想法,打算去探听一下。
虽然作为一个很边缘的士兵,他不应该去探查域主的事,但......
维斯想到了疏白,他感觉自己必须得到一个结果才行。
大殿内。
“咳咳......咳......”
童笙被重重摔在地上,抓着喉咙蜷缩成一团使劲咳着,指节因用力一片惨白。
景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令人不禁毛骨悚然,大概在童笙的声音小了些许后,景斓不知拨通了谁的通话,叫了些人来。
随后关闭终端慢条斯理地上前将地上的人拽了起来。
“阿,阿景哥。”童笙被拉得踉跄两步,狼狈又可怜道。
景斓却只是冷笑一声,他现在真不耐烦看到童笙跟他装模做样,当初在地牢里,两人早就将里子面子撕了个精光。
要不是还顾忌有点用,早就将人杀了。
童笙就这样一路几乎被对方拖回了某个房间里,景斓的力气到底是很大的,他完全反抗不了,再加上现在的情况完全超出预料,让他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
‘06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百分百的好感度,几乎可以让人永生难忘吗!这才五年怎么就这样了!’
他在心底大声的质问063,他们前几年为了逃脱上面的监测,063早就将能量用得七七八八了,就指望见到景斓后靠着对方的喜爱弄点气运过来转化成能量,结果才五年,对方对他竟然没有丝毫留恋了!
这根本不可能!
‘.......不知道。’对于这点063也回答不上来,以他的经验,被系统认定百分百好感度的几乎就不会再变心。
除非......
‘他是不是遇到他的天命之人了。’
只有每个人的命定伴侣才会影响彼此,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只是他们天生在这方面有所交集,如果好好发展,以后的关系会比一般的伴侣关系更好更牢固,相处起来也会更幸福般配。
但命定之人也并不是非要的,如果两人的缘分到了尽头或者出了意外从没交集过,那他们也不会在一起。
或者像童笙这种情况,要是景斓真心爱童笙,那天命之人也并不会影响他。
可如今一般人根本无法动摇那百分之百的好感,所以大概率是景斓遇到了命定伴侣,并且为对方所吸引了。
‘你是说那个替身?’童笙不敢置信道。
据他所知,也只有整个人可能跟景斓亲近。
‘有可能,命定之人的命运是有一定吸引力,有所交集并不奇怪。’何况景斓这种有大气运的人,命定之人也是他自身强大的气运为他挑选的,最好的,最适合他的。
但有点奇怪的是......063感测着景斓的气运,犹豫道:‘他的气运好像比五年前弱了很多。’
原来气运蓬勃几乎压抑不住,而现在像是萎缩了一般,只有原来不到一半大。
这句话童笙没听进去,他还停留在景斓居然真的移情别恋的震惊里,心里不禁怨恨起那个贱人来。
只觉得对方从他这里抢走景斓的爱意,几乎是打了他的脸!
‘063,给我些道具!’童笙恼火道。
063却相对冷静,‘景斓现在气运不比之前,没必要用道具去获得他的好感,我们得去找其他大气运者了。’
‘何况我已经没多少能量了。’
‘不行!’童笙反驳道,‘就算他气运比不上以前了,也比一般人多,能拿到一点是一点。’
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当年好不容易得到的好感,被一个人区区五年就全部夺走了!
现在还害他被景斓这样粗鲁的对待!
063没办法,他们都是偷渡者又绑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童笙确确实实还有积分,只是它自己没能量了,要是闹起来就得不偿失。
063想了下,兑了一款体香投到童笙身上。
也在这时,童笙被拽进了房间里,淡淡的香气瞬间蔓延出来,落在鼻尖带着勾人的韵味。
“好痛。”童笙勉强爬起来,搂住景斓的胳膊,委屈地低低道。
景斓也在这一刻停住了动作。
童笙以为道具有效了,嘴角不禁噙了点笑,还要凑上去跟对方说几句软话时,突然被用力扯到了床边,扔在了床上!
童笙被摔得一懵。
刚要以为道具强大让景斓情难自已时,抬头就看到对方阴冷的神色,别说情.欲了,连一丝温和都没有。
童笙顿时觉得脊背起了一阵寒意,连忙在意识中大声质问,‘063,怎么回事!你的道具怎么没效果!’
这款香水的作用就是极大加强对身边人的吸引力,也有一定催.情的效果,要是做那种事可以□□,但到底不是真的催/情/药,这只是作用于心里和精神上的,作用在生理上的效果微乎其微。
如果心底坚定,这东西完全能克服。
‘道具没问题,完全起效了。’063的机械音缓缓道,言下之意就是童笙对景斓真的没有丝毫吸引力。
可正在这一刻,景斓仿佛能听到他们心生般,浅笑了下,森冷道:“放心,你的东西会有效果的,而且,很有用。”
话落,虚掩着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只见进来了几个人。
他们看到景斓时均是毕恭毕敬,在扫眼见到童笙时就变了脸色,有的带着轻蔑有的带着玩味,其中几人还有些尴尬,另外几个则已经恨不得扑上去了。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景斓淡淡点了点头,就往门外走去。
这下童笙也彻底意会过来了,他猛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阿景哥!你要做什么!”
景斓像是听不见般,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在门关上的刹那,那几人将也要跑出去的童笙抓住丢回了床上......
...
维斯走出大殿没多久,就有侍从出来引着他去了住处。
一路上维斯都没什么表示,直到侍从离开后才松了口气,随后褪了军装换了身普通衣服出去走了走,想看看能不能问到些消息。
但几分钟走下来,却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他发现,这座岛上很多侍从都没了舌头和眼睛。
直到到了一处偏僻点的地方,见着一个干杂工的老侍从,维斯才上前试探性的问道。
“大娘,这有些人怎么舌头没了。”
他问的声音很小,但也让大娘惊了一下,连忙捂住他的嘴道,“小声点,小声点!”
话落,大娘又狐疑地看了维斯几眼,“你谁啊,怎么没见过你?”
中心岛的人员流通量非常少,几个职位都是固定的签了生死合同的一些人,相应的工资也非常高。
“我,我是域主带上来的啊,今天刚来。”维斯含糊其辞道。
大娘又看了看,见他年轻又面相周正,便道:“新来的?”
以为是新来的侍从。
“嗯嗯。”维斯随意应道。
大娘叹了口气,低声道:“那你可要懂点规矩,不要议论域主大人身边的事。”
这么一说,维斯隐约就懂了,他指了指外面示意道:“难道那些人都是.......”
“你动作小点!”大娘连忙把他的手抓回来,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别乱指,小心给发现了!”
“好,好。”维斯连连点头。
紧接着大娘才道,“你知道疏白吧。”
这么快就听到关键词了,维斯也陡然紧张起来,连连点头道:“听过。”
还以为要试探很久呢。
“那些人啊,前两个月说疏白的闲话给域主听到了,然后舌头就被.......”大娘做了个割下的动作。
维斯一顿,震惊的同时又冒出了更多疑惑。
震惊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割了舌头,又奇怪明明疏白的名声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怎么现在才出手。
心里想着,维斯也直接问了。
结果大娘反应更大,“谁知道!”
话落,她也反应过来声音太大,连忙压低道:“谁能想到大人突然就在乎起来了。”她说话时还东看西看,声音也低的几乎听不见。
可见是真的害怕。
毕竟这几个月不少人都被发现割了舌头。
“不过现在好了。”说到这时,大娘的脸色缓和了点。
维斯和适时道:“为什么。”
“当然是童笙阁下回来了。”大娘道,语言中带着一丝欣喜,她是这岛上年龄比较大的,自然知道一点以前的事儿。
“当年啊,童笙阁下可是大人的心头肉,谁不知道大人最喜欢的就是他了,而且阁下这人也温柔心善,只要他劝大人几句,大人肯定会消了怒气,不再发火了。”
现在不止是大娘,好几个知道往事的侍从都抱着这样的想法,谁不知道当年域主对童笙真是爱到骨子里去了,真的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那......疏白呢?”
提到这个名字,大娘就苦了脸色,“这就是灾星,真是害惨我们了,突然没了踪影让大人生气,我们呐,生怕给拔了舌头。”
“怎么能这么说。”维斯皱了眉,“不是他们说疏白的闲话才被拔吗?”
“说他闲话怎么了!”大娘忽然就激动起来,随后又吓得赶紧压声道:“之前大人从没管过,明显就是不在乎他,他就是个长得像童笙阁下的幸运儿,大人实在想念童笙阁下才给他带了回来,结果呢。
他这人平时就冷着个脸,还要大人给他这给他那儿,大人养了他那么多年都有感情了,现在却突然跑了,连累了我们被大人迁怒。”
这话里的信息太多,维斯觉得自己不该再继续听下去,但是,他好像知道,疏白为什么离开了。
作为域主身边的人,居然连一个侍从都可以随意的辱骂,他有点不敢想疏白之前在这里又该受到怎样的冷遇。
不仅如此,还有那个所谓的跟疏白很像的‘童笙阁下’,该不会是......
“你说的童笙,是不是白色头发,蓝色眼睛的那个。”
第六十八章
听得这个描述,大娘愣了一下,随后连连点头,“对对。”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你见过童笙阁下了?”
说着,她再次怀疑地看着维斯。
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维斯就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他摇了摇头,“没有,也是听人说的。”
他也不打算跟大娘辩驳疏白的为人,因为这些人与他之前没什么不同。
固执的认为自己得到的片面的消息就是对的。
维斯心情有点复杂,他突然发现疏白离开背后藏着很大的原因,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他现在只想回去捋一捋思路。
之后随意跟大娘说了两句就告别了。
他快步回了自己的住处,路过那些紧闭着口的人时也不想多看,很快就低头路过了。
因为一句话而割掉舌头,他们的域主显然没有平时表现出的那样仁慈。
关上房门后,维斯坐在了位置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脑中不禁想起那天疏白跟他说得话,还有刚才见到的童笙以及大娘的话。
大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童笙以前就和域主有所牵连,后来童笙走了,域主想念对方才将疏白带了回来。
也就是说域主自始至终都没有真心对待疏白,疏白只是童笙的替代品。
这样一来,之前域主拿疏白的名义搜罗好物,无所谓对方名声的好坏也就说得通了,因为域主根本不在乎他。
‘我没有背叛他。’
‘如果你的领队要害你,让你在灵穹永远没有出头之地,甚至让你死,你会留在灵穹吗。’
维斯忽然回忆起疏白说这句话时,平静到近乎冷血的神情。
是了,是域主先做了对不起的事儿,结果被疏白发现了,才想要离开吧。
那么后面的话呢,什么意思?域主......想要杀死疏白吗?
维斯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他理应相信域主相信灵穹星域,但其实心底已经信了疏白。
毕竟他真真切切接触过疏白,也大概清楚那是个怎样的人。
疏白,不会撒谎的。
他也从没带过贵重的饰品,也没有耳洞,那这些东西本来是要给谁打造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事情在这一刻已经明朗了。
维斯大概能想到,是域主跟童笙有所纠葛,最后将疏白牵连进来,这些年表面对待疏白肯定是顶好的,但暗处却藏了不小的心思,比如拿疏白的名义做文章,比如对疏白毫无对主人家恭敬之心的侍从。
疏白肯定也不是第一天就知道的,他恐怕也是发现域主拿他做替代品,甚至要做出威胁他生命的事才逃离的。
到了这一步,维斯已经不可能再像之前,跟那些人一样瞧不起疏白。
他只觉得太颠覆了,太不可思议了。
域主.......可是掌握着整个星域的人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去算计一个从垃圾星捡来的孤儿。
如果疏白不逃的话会怎么样,真的会死吗?
维斯轻吐一口气,抬手将茶水一饮而尽。
也不一定,现在的域主看起来是后悔了。
刚才见到的那人......应该就是童笙了,那些饰品的尺寸带在对方身上刚刚好,可域主态度却很无情。
也是,域主对身边跟了多年的疏白都心狠,现在后悔了,那对回来的童笙自然也没好脸色。
维斯顿感无措,他其实,不太愿意与疏白为敌。
刚跟对方认识时就有点了,现在了解越多也越加不忍心,但他也不可能仅仅因此叛出灵穹。
这里不一定是他的故乡,可到底生长多年,还有军营里并肩的同伴,他不可能就因为一个疏白而背叛这里。
维斯不禁叹息。
算了,像他这样的小兵还不至于对疏白造成不利,或许哪一天就死在战场和任务里了。
他很清楚,他什么都做不了。
......
房间内,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在里面蔓延。
只见里面好几个男人倒在血泊里,残肢断臂掉了一地,死状凄惨。
童笙脸色苍白地坐在床上,他衣衫破烂,头发凌乱,手中却颤抖着抓着几条缓缓爬上来的虫子。
他重重呼吸着,冷汗已经将衣服浸透,目光带着厌恶死死盯着那些人。
却在下一刻被开门声惊醒。
开门的瞬间,血腥气几乎从里面扑涌出来。
景斓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和惊慌失措的童笙对视,随后淡淡笑了下。
这是童笙回来后第一次见他笑,只是再不复以前的温润,如同刚才让那几个男人进来时,带着森冷寒意。
紧接着,三个全副武装地人猛地冲了进来将童笙制住!快速地抢夺过对方手中的虫子并塞到容器里。
“等一下!你们干什么!”童笙惊叫道。
后面的话却在听到景斓的声音时堵在了喉咙里,他道:“积分,应该用完了吧。”
童笙一顿,随后,慢慢的,不可以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但景斓没有给他想的机会,这次他身后重新进来了几个男人将童笙压住。
没有了积分的童笙,这一次完全无法再做出反抗,他的愤怒疑惑质问,几欲发疯的情绪瞬间被关闭的大门淹没。
几个小时后。
那些衣衫不整的人从里面出来,紧接着几个侍从就跟着进去。
他们带着眼罩手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麻利地进去将人从床上拖去洗干净,再将房间打扫一遍,似乎这一步已经演习过无数次。
直至一小时后,童笙被带去了小客厅,他面色苍白无力地坐在沙发上,身上的疼痛让他几乎控制不住神情。
看着对面的景斓时,温柔和爱意支离破碎,带着压抑不住的恨意和恐惧,让他神情扭曲。
他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童笙狼狈不堪的模样似乎逗笑了景斓,他缓缓靠在了背后的沙发上,口吻带着轻蔑道,“别装了,现在你气运和积分都没了,什么都做不了。”
“以后,就好好为我办事。”
瞬间,童笙眼中的震惊几乎就要溢出了,但还是强撑道:“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紧跟着语气一转,带着哭腔道:“阿景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景斓似乎对他完全没了耐心,做了个手势,被安排站在童笙身旁的心腹顿时意会,一把抓起童笙狠狠一掌扇了过去。
“啪!”
童笙被扇得直接趴在了沙发上,蓦得吐出一口血,里面混着几颗猩红的牙齿。
“我不想再说一遍。”景斓阴冷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也不用再装模做样了,我知道你是想来拿我的气运活下去,现在,我有办法给你气运,而你,必须按我的要求做事!”
童笙垂着头,手臂支撑着沙发。
他重重呼吸着,眼睛死死地瞪圆,眼白中都好像蔓延出血丝。
下一刻,他被拽着头发抬起了脸,被迫面视景斓。
滴滴答答的血从他的嘴巴流出来落在衣襟上。
“说话。”旁边的侍从命令道。
童笙这才回过神,眼中的杀意几乎压制不住,但直视景斓的瞬间,却颤抖了一下,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血液含糊在口中,他的一字一句都不太清楚。
他也没再装了。
“你不需要知道我怎么清楚,你只要知道,以后你必须照着我说的做。”景斓道,随后他挥了挥手,侍从也在这一刻松开力道,童笙一下就重新摔了回去。
“看看现在气运多了没。”景斓靠在沙发背上,半阖着眼淡淡道。
童笙沉默了片刻,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实话,旁边的侍从又给他一巴掌,瞬间脸就高高肿了起来。
“我说过,不要耍花招。”景斓似乎笑了下,仿佛隐藏在草树间的毒蛇,眼中满是阴狠,“我多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现在我连你赖以生存的东西都知道,你说我能不能知道你骗我.......”
“有!”这次,景斓话还未完,童笙已经快速回答了,他颤声道:“有,气运有增长。”
“但是,不多。”
“那也够了。”景斓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那些人也算有些成就,身上也带了不少气运,他们喜欢你的身体,哪怕这喜欢很肤浅也能给你分去些气运。”
“以后,你就这样攒气运给我办事吧。”
童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景斓会绝情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就因为我要你的气运你就要这样对我!那点气运不会对你造成损伤的!”
他实在不敢相信,满腹的恐惧和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仅仅五年的时间景斓就有了这样的变化,不但什么都知道了,还要这样对他!
景斓似乎也叹息一声,温柔地笑道:“是啊,为什么呢。”
“要是没伤到我的疏白,或许我还会放过你。”
要是上一世疏白没死,他还有无数方法去弥补,但是疏白死了。
是他亲手做的。
这种满腹的对自己对任何人的恨意都日复一日的难以消磨,他在牢里被逼得发疯,揪心的痛苦和自责让他控制不住地狠狠咬下自己皮肉,但依然难以发泄。
像是心脏都被毒液浸透,连呼吸都带着仇恨。
对自己,对任何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挽回一个死掉的人,一切都成了定局。
“本来我该和疏白永远在一起的。”景斓抬手,两根手指轻轻交错像是纠缠在一起的线,随后变成了一个叉号,“因为我,也因为你,现在一切都毁了。”
他和疏白,几乎不可能了。
他们,本该是命定的人。
童笙忍着口腔里的痛楚和血腥,压抑道:“但我什么都没做,你们现在闹了是你们自己的缘故!”
景斓静静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是啊,他这一世在重生之前,面对逃离的疏白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
‘什么都没做。’
“没关系,我会帮你想起来的。”景斓道,随后挥了挥手,让侍从将童笙带下去继续积攒气运。
童笙顿了下,随后疯了一样地挣扎道,“景斓!你真这么狠心!就算你和疏白的命运有了偏移,我们也在一起那么多年!你真的一点都不爱我吗!”
“那你呢,你会爱上杀父仇人?”
景斓没什么表情的反问道。
这话似乎击中了重心,让童笙彻底安静下来。
他们的‘相爱’从始至终都是一场假象,一个装模做样的去勾引,一个不甘寂寞的深陷。
如果他们真的爱彼此,那么童笙就难以接受杀父之仇,景斓也绝不会那样果断杀掉对方的亲人。
直到大门关上,景斓才缓缓闭了下眼。
他蓦然想起第一次将童笙带到疏白面前时,对疏白说得那些伤人的话。
曾经,他也很坚定自负的认为自己爱童笙,他不觉得会被一个替身勾去了心魂。
那个时侯他从没真正想过对疏白的感觉,只用自己所谓的理智去认为自己应该爱童笙,所以,一错再错。
他从不是什么好人,他可以做最下作的事情,只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
就像毫不犹豫的屠杀家族,就像前世对疏白所做的一切。
可现在,他不敢了......他不敢再那么做。
他不能再看疏白死。
如今只希望疏白能好好的,要是一切真的都不能挽回,守着他看他跟别人在一起也好。
只是,这个人,唯独不能是靳文修。
...
疏白离开洞心城后重新回去了东部的训练基地。
为了在短时间里做出出彩的成绩让履历更加好看,他连续接了几个高难度任务,除了其中一个有些意外险些丧命,其他的都是出色完成。
几次任务下来,在队伍里的威信显然高了不少。
而数月的时间里,他们小队是基地里奔波最勤的,所以这几日疏白给队员们放了个假,好好休息上几天。
他当然也要放松放松。
但该说好巧不巧,不是在任何一天,偏偏是在刚宣布休息的今日,靳文修来了。
疏白见打开房门后出现的是靳文修,不禁退后了一步,“你怎么有空来。”
面对这人,他就想起之前的事情。
“给你带了点消息。”靳文修看了眼疏白抵着门框的手,他的视线仿佛带着热度,给疏白刺得陡然收回了手,靳文修也紧跟着迈步进来。
什么消息终端不能发。
疏白心底想着,回身让小机器人去泡茶水,随后两人坐去了沙发上。
疏白:“......”
“域主,您可以坐对面。”
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空荡荡的沙发,不理解靳文修为什么非要和自己挤在一起。
“就这样吧,好交流点。”靳文修笑笑,无所谓道。
接着将一直提在手上的东西塞到疏白手里,疏白这才注意到对方拿了东西进来。
是最近洞心城新开发的一种能量点心。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相比上次的水母就能接受的多。
“多谢。”
疏白将点心放到了桌上,不多废话的直入正题,“域主这次来是什么消息。”
靳文修静看了他片刻,也不拖延地回道:“对景斓的布局已经准备好了,你这几天出任务吧,他应该会用维斯吸引你过去。”
疏白懂他的意思,之前的任务都是在远离灵穹的地方活跃,并且行踪藏得很紧,而这次将会把任务放在接近灵穹星域的地方,假意让景斓探到消息。
到时侯对方若有意图,就一定会利用维斯将他引去。
“如果他没这个想法呢?”疏白道。
“那就安安稳稳的完成这次的要求。”靳文修说着,将这次的任务放在了桌上。
是一份3S级的任务,要去斯特星猎杀五只毒龙和赌潭内的一只毒沼蜥。
疏白拿着任务单轻轻皱了下眉。
说实话,有点没把握。
毒龙勉强可以,但这毒沼蜥......
想起来他上次差点丧命就是接了3S任务,要不是最后运气好,恐怕真要留在那里了。
但他又清楚的知道只要再接一次3S任务,哪怕他时间短,也足够拿着这出彩的成绩离开小队去军队晋升了。
“要是这次能直接抓到景斓,就不知能抵上多少个3S任务。”靳文修意味深长道:“尉官自然也板上钉钉了。”
疏白的目光一顿,心底了然。
靳文修果然知道。
对方什么都知道,知道他做任务的目的,知道他想要什么,甚至于......可能这一切都是对方故意安排的。
哪怕之前就有了这个猜想,但确认的这一刻依然有些不可思议。
从那么早之前,靳文修就清楚了吗?
疏白微微低下头,抓着任务的手微微收紧,将纸张捏地褶皱。
他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向真正的自由和解脱靠近。
如果不能获得绝对的安全感,他永远无法释怀前世被囚困的窒息,惶恐着终有一天会再次陷入那样的困境。
下一刻,一只手轻轻托在疏白的下颚处,将他的脸掰了过来。
靳文修直视着他的目光,轻声道:“疏白,我很早就说过,你可以信任我。”
“你最珍贵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拿。”
他很早就知道,该怎样得到,该怎么做才会让对方心甘情愿将最好的展现出来。
他从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一旦出手将会是长远布局后的致命一击。
疏白怔怔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近得几乎能看到瞳孔上的花纹。
或许几秒,或许几分,疏白蓦然回神的瞬间猛地拍开对方的手,无措地站起身退后了两步,微睁着银白色的眸子看着面前的人。
他轻轻呼吸着,目光紧紧落在对方的身上,许久许久后才很低地吐出一句,“别靠这么近......”
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用这句单薄的话掩盖了情绪。
靳文修始终看着他没有说话,疏白沉默了半响,像是平复了状态后才上前坐在了靳文修对面,他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这才缓缓道:“我相信你的。”
如今,他最信任的应该只有靳文修了。
“如果你都不信的话,我大概没有能相信的人了。”
疏白道,“但是我.......”
“别紧张。”靳文修却忽然打断道,他随意往后一靠,像聊天般轻松随意道。
“我没什么意思,那些话不用放在心上,你只需要按照自己想法去做就好。”
“无论是你向往的,想要的,你只管选择自己的方向。”
“疏白,我也信任你。”靳文修轻笑了下,慢慢道:“至少你到现在为止都没让我失望过。”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疏白的选择就没有错过。
他选择了逃离,选择了白洞,选择了靳文修。
看似是靳文修将晋升的机会给了他,但真正爬到现在的却是他自己。
夜以继日的训练,履历上增添的一笔笔成绩都是他自己。
就连星洞那次,疏白也是没错的。
看似莽撞的前往,实则无论好坏都有退路,如果靳文修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他过去也就是锦上添花,但如果靳文修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他过去就能挽救局面。
“我知道,我给你的东西你会抓得比任何人都紧。”靳文修安静地看着,黑色的短发落在脸侧,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些许温柔的情绪。
“我不知道曾经的你经历过什么,但是疏白,我一定不会让你重蹈覆辙。”
“这是我的承诺。”
话落的瞬间,一滴水从茶杯边沿溢出滑落下来,室内静得仿佛能听到水珠和盘子轻轻碰撞的声音。
靳文修抬手端起,水珠顿时溢出的更多了,要知道平时疏白只会倒七分。
再抬眼看去,只见他微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靳文修无奈笑了下,他饮了几口放了回去,茶水还是温热的,但他却站起身道:“我先走了,你们休息时间结束后就出任务吧。”
“......嗯。”好半响后,疏白才含糊不清地低低应了下。
下一刻,耳边响起逐渐远离的脚步声,在开门声将要响起的刹那,疏白忽然道:“我的选择,一定是你想从我这里拿到的吗?”
这两个问题和在了一起,仿佛疏白的选择关乎着靳文修想要的东西一般,但是.......
“这并不能混为一谈。”靳文修缓缓道:“我相信你的选择是对的,而我想要的能不能拿到是我自己的本事。”
“就算我拿不到,对你而言,你的决定也不会错。”
你的决定只要对自己有利,那就不会是个错误。
就算在未来的感情上没有选择他,也是一样的。
大门关上,疏白垂着头弯着身子,一手的手肘抵在膝盖上,脸轻轻埋在了手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几分,胸口的跳跃也更快了些许。
他和靳文修都再清楚不过彼此话中的意思。
他相信靳文修,但依然不想去思考这份越来越近的感情,就算相信,也难以抹去之前留下的烙印,所以靳文修也顺着他的话放下了这件事情。
但却又说也相信他,相信他的选择,相信他要做的事,又给了他那么多便利和帮助。
但如果最终,他得到了自己需要的,却没有给靳文修想要的那该怎么办?
靳文修还会觉得他的选择是对的吗?
靳文修居然说,‘能不能得到是他的本事。’
本事啊......
疏白紧紧抓着胸口的衣领,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脊背也近乎紧张的湿透。
他说不上什么感觉,很奇怪。
紧张的,慌乱的,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挑动神经的兴奋。
他好像,也有点好奇了。
靳文修你究竟想怎么做......
......
“维令,温钊,休息时间缩短一天,后天执行新任务。”
疏白坐在客厅,一边搜索新目的地的资料一边将事情吩咐下去。
现在除了他之外,维令和温钊就算小队的主要领导,他曾想过离开之后就从他们之间选一个作为小队队长。
只是他俩相辅相成,单个拎出来总有不足的地方,想来这也是詹逾离开后没有选他们,而让疏白来带了这支队伍。
对于临时更改休息时间的通知,队里的人都没有意见,毕竟完成任务他们的成绩也好看,而且每次任务后疏白总会将奖励的大半分给他们,对他们来说好处也不少。
疏白将资料一份份整理出来,关于该星球的环境物种风险等,虽说这次主要是配合靳文修围剿景斓,但如果失败了则依然以任务为主。
整理好信息后,疏白大概知道这次去斯特星该准备的东西。
重点还是要带上潜入毒潭需要的设备。
两天时间,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登上了前往斯特星的飞行器。
在飞行器上,几个队员有点兴奋的讨论如果拿到了毒龙牙该用来做什么,能卖多少星币。
说来,这毒龙牙也是当初景斓用着疏白的名义去要求军队捕猎的,大约有数百条,说要提取里面的物质打造最纯净的晶石云云。
当然这都是对外的说词,实际拿去做什么谁知道呢。
“队长!到时候这毒龙牙上面会给我们多少自主分配啊。”有个队员凑过来兴奋道。
疏白想了下,“三分之一。”
“这么多!”“先别激动,听说这东西不好抓啊!”
疏白听着他们讨论也没打扰,关于围剿景斓的计划,队伍中也只有他知道,毕竟这种事不能有太多知情人。
何况景斓会不会来,成不成又是个未知数。
而且,真那么容易能抓到?
疏白轻闭了闭眼,明显感觉重活一次的景斓比之前更难对付了。
对方身上的傲气和自负似乎都褪去了很多,相较而言谨慎稳重了许多,再加上一个不知道是不是重活一次的童笙.......
算了,既然靳文修准备好了,到时侯看看对方想怎么做。
顺便找机会试探一下童笙是不是重活回来的。
决定好这件事,疏白也按照计划锁定了斯特星的降落位置,只等待鱼儿会不会上钩。
第六十九章
斯特星目前也不归属任何星域,它的位置更接近灵穹星域的边界,所以要从白洞的东部基地过去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一个小队一共七人,几人轮流每天在控制台前守半天,其余人可以随意活动。
疏白守了第一个整天后就回房了,靳文修偶尔会发来一些动向。
那天的事情就仿佛没有发生过般,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说来这样的次数似乎已经不少了,在这样似是而非的靠近和言语后,他们又飞快的回到界限的后面,仿佛从未越界。
但就算退了回去却也不能当作从未发生。
就像积累在玻璃瓶的水,哪怕一天一滴,也总有溢满奔流的时侯。
疏白打开今天发来的信息,大概是灵穹边界活跃开了,近几天有好几支队伍从里面出来。
就是不知道里面,包不包括景斓的队伍。
如靳文修布局等待景斓的出现一样,景斓想必也等疏白的消息很久了。
疏白将消息记下后一一删除。
十天的时间。
小队七人在飞行器上轮流值班,直到要到的当天夜里,疏白从房内出来拍了拍正坐在操纵台上值班的人。
“还有多久。”他抬眸看了眼时间。
本来半眯着眼几乎要睡过去的人顿时清醒了过来,他连忙站起身道:“报告队长,还有两个小时三十八分。”
两个小时.......
疏白看着光屏上的路线,拍了拍值班人的肩膀,“你去休息会儿吧,定个时间两小时后醒来把大家都叫起来。”
“可......”值班人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监控台。
“这边我会看着,你去睡吧。”疏白淡淡道。
值班人听此,顿时露出欣喜的神情,“多谢队长!”
有人能替他值班让他在执行任务前休息一会儿那再好不过了。
话落,他不再多说直接就回了卧室。
疏白拉开椅子坐在了操纵台前,在没有任何异动之前,他们只需要照常执行任务。
两小时三十八分后,飞行器在斯特星降落,时间一分不差。
众队员也早在半小时前整装待发,待飞行器降落梯子放下后,几人整齐有序的离开了飞行器。
斯特星大半个星球都铺垫了绿植和曲折的地形,这里温热潮湿,高大的绿植几乎遮盖了顶上的阳光,很是闷热。
幸而几人早做了准备,身上穿戴的衣服自带温控和除湿,踏上这片土地后并没有太多不适感。
“这里距离毒沼地大约两千二百米。”从数值来看并不太远,但这是直线距离,过去的过程中要翻阅许多小山坡,以及抵挡部分危险生物。
但这支队伍本就执行任务经验丰富,再加上这段时间的集中训练,并没有什么难度。
半个小时的功夫,众人就到了目的地。
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无数高大发红的植被将这里绕成一圈,而在深坑下则是时不时冒着泡泡的紫潭,粘稠的毒液里偶尔冒出一两颗脑袋。
这就是潜在毒潭中的毒龙,他们通常处于毒潭的上位,而要捕捉的毒蜥蜴则在毒潭深底。
“先引诱再一只只捕杀。”疏白道。
他看了眼终端,并没有发来任何消息,那就先中规中矩的执行任务。
这毒潭乍一眼看去风平浪静,但这底下却藏着数十只毒龙。
所以下去抓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先引几只上来。
这是早就制定好的,维令将包里的诱饵取了出来,挂在钩上放了下去,起初诱饵挂在上面还风平浪静,片刻后毒潭表面忽然开始剧烈的滚动,下一刻一只血盆大口猛地窜了出来,一口咬掉了果实!
毒龙并不胆小,相反,它们非常冲动。
在吃了一颗诱饵后,它的目光就转到了深坑上的众人身上,在见维令又拿出一颗果实后,它直接扒住深坑的壁就窜了上去!
众人早早做好准备,迅速整齐的退开,训练有素地将捕猎工具启用!
......
毒龙牙的捕猎并不算极其困难,只要配合足够,就不会有很大危险。
大概六个小时的时间。
众人的身旁躺了两只巨大的毒龙,他们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有几个受了些轻伤正在包扎。
疏白靠在树荫底下,耳边满是虫子震动翅膀或是毒蛇爬来时悉悉索索的声音,随着手起刀落一只蛇被精准的刺中七寸定在了地上。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从怀里掏出水杯咽了两口,每一次都像有小刀从喉咙划过般带着火辣辣的刺痛。
紧接着又喝了一瓶解毒剂。
在这满是毒物的环境下,必须要时不时补充一瓶解毒药剂,一旦疏忽让毒物深入五脏,除非在半天内得到最好的治疗,否则不出一小时就得死。
“今天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先将毒龙拖到附近的洞穴处理后装到压缩箱里,明天回飞行器休息一天再来。”
休息一会儿后,疏白站起身吩咐道,随后众人分了两队,一队拉一条毒龙。
又是整整六个小时后,众人才在附近的洞穴处布置好屏障,并将龙身上的血液和残留的子弹等处理掉后装进了压缩箱里。
这款压缩箱是目前白洞最好的空间折叠技术,一只可以装下约莫两条巨龙。
收拾完一地的血和毒液后,众人也完全没力气讲究,直接就着地睡了。
疏白暂时没睡,他坐在灯旁双手抱胸闭目养神,直到几个小时侯后,维令醒了过来,他走到疏白身旁低声道:“您去休息吧,我守一会儿。”
维令知道疏白不敢睡,怕出意外。
就算有屏障开着,也不敢掉以轻心。
“你休息好了?”疏白轻声问道,他确实很累了,昨天值班了几个小时后又连着杀毒龙,一直到现在也绷着精神。
“是,您休息吧。”维令道。
疏白看了他一眼,为了不打扰众人睡眠,灯开得很小,周围也很暗,看不太清维令的神色。
他们正处于山洞的角落,距离其他队员有些距离。
“好。”疏白轻应了一声,“两个小时后叫醒我。”
“是。”维令应下。
疏白也没怎么动,直接就出一个睡袋躺在上面,他闭上眼似乎很快就睡了。
可没多久后,维令忽然听他出声道:
“维令,白洞对你而言是什么存在。”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似乎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
这个问题由任何人任何时间来问,恐怕都没有这个时间由队长亲自来问来得奇怪。
但维令和温钊不同,他很少拐弯抹角也思虑过多,直接答道:“是家。”
是一个让他从小长大,让他能够安定生存的地方。
“如果你有一件找寻很久的东西,必须要你背叛白洞才可以,你该怎么办。”疏白道。
“这件东西有多重要?”维令问道。
疏白顿了下,“我不知道。”
“队长,虽然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确切的告诉您,目前没有比白洞来说更重要的。”维令道:“我不是这片星域土生土长的人,我是被捡回来的,无论是把我捡回来的恩人,还是在这里生活下来的战友,都不可能让我挥刀向白洞。”
于其说不能背叛白洞,不如说不能背叛他在这里的一切。
“.......”疏白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在安静许久后,低声道:“本来并不想告诉你,但或许,你很快就要见到自己的亲人了。”
维令罕见的有片刻迟钝,不知多久后才道:“您知道我的弟弟在哪里?”
他想起了好几个月前,他们在训练基地时欲言又止的对话。
当时疏白说见过与他相似的人,他就清楚对方或许真的知道什么。
“原来是你弟弟。”疏白似乎笑了一下,随后问道:“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维令沉默片刻,“不知道。”
“我们很早就在灾难里分开了,我的名字是收留我的人给我取得,姓氏取自我小时带着的吊坠,里面印着一个很小很漂亮的维字。”
他对于以前的记忆也很模糊了,或许只有三四岁,记忆里应该是有个不错的家,后来不知怎么的父母没了家也没了,最后遇到天灾,大半个星球都被海啸吞噬。
弟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则被恩人捡了回去。
那段记忆实在太久远太模糊,要不是疏白今天提起,他几乎没了印象。
“我知道他的名字,但我不肯定他是不是你的亲人。”疏白道:“我不想给你希望又给你失望,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能自己看到他了。”
话是这么说,但维令知道,既然疏白说出口了,那大概率那个人跟他真的很像。
“那我能知道您前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吗?您的意思是如果他是我的弟弟,我会为了他跟白洞为敌?”维令缓缓道:“他是灵穹星域的人?甚至不是普通人,应该是士兵。”
“是。”疏白这次没再反驳,“我并不希望你因此对白洞刀剑相向,如果你有半点犹豫,我会将你交给域主。”
他没再隐瞒道。
但也正是因为维令的话足够坚定,疏白也不再有所顾忌。
维令似乎很轻的笑了下,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无奈,“您放心,我就算离开白洞,也不会做对白洞不利的事情。”
“无论是白洞的人或是这片星域,没有一物是对不起我的,我很感谢这里让我成长到这个地步。”
“当然,您能告诉我这个消息,不管他是不是我的亲人,后面的结果又是怎样,我也很感谢您。”
毕竟能知道自己亲人的下落,无论未来如何,总是能了却心底的遗憾。
疏白没再多说什么,他现在很疲累,确实需要休息了。
同维令说这些,他心底空荡荡的,没什么能挂念的也没什么能想念的。
与维令不同,他的记忆里只有病死的老人和小狗,他来自哪里,他的亲人是谁,他一概不知道。
他什么都没有。
活下去,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心神。
.......不过,好像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疏白不经意地拨弄过手腕上的那串手链,自从那人带在他手上,他用来对景斓射过一颗毒珠后就再没用过。
经过前世之后,他以为自己会厌烦别有心思,可对方每一次的设计和心思,总是恰到好处。
明明算计了那么多事,哪怕星洞那次摆到明面上了,最后竟也......
疏白轻轻闭上眼。
完全,不会讨厌。
靳文修......
...
在小队用六天的时间捕猎处理好五只毒龙后,正要开始准备毒蜥蜴。
疏白那边终于再次收到了消息。
只是这一次不是靳文修的,而是一条不知用户的信息,打开后骇然见到一个人满身是血的朝着镜头,底下则是一处定位。
这是一条求救讯息,用于在紧急时刻随机发送到附近人的终端上。
但现在精准到了疏白的终端显然并不是无意的。
何况这张脸就算满是血也能勉强看出来就是维斯!
疏白不禁呼吸微滞,他知道景斓手段向来狠辣,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做。
维斯伤成这样要是再不去救,是真的会死的!
真是疯了!
疏白神情微冷,他很快给靳文修发去了信息,在是否让各个队员跟来时却犹豫了,最后想了想还是都带上。
景斓的目标是他,应该不会伤及无辜,而且他们的位置早就暴露了,要是对方想做什么,完全可以在他离开后下手。
疏白很快做了决定,并驾驶着飞行器往那边定位点赶去。
这里距离定位点居然还有点距离,显然景斓并不让想他有思考的时间,因为这个距离,一旦来晚了,维斯就没命了。
好在靳文修那边很快给了答复。
‘过去。’
疏白稍微放了点心,他将速度提到最快往那边去,在战斗飞行器最快行驶下竟然还花了十五分钟的时间才勉强赶到。
舱门打开的瞬间,疏白留下一句,“不要跟来。”
就快速离开了飞行器往前面的草丛奔去,没走几步,前面豁然开朗,一片巨大的空地上倒着一个濒死的人。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陷阱,仿佛嚣张地在说,‘这就是圈套,你来不来。’
景斓已经将一切都放在明面上了。
疏白没顾忌太多,三两步上前将地上的人扶进了怀里,他小心地给对方灌了一瓶药物,随后轻抚着维斯的喉咙将药物顺了下去。
维斯此时骇然就是个血人,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大量的撕裂伤让血液将全身染得粘腻。
疏白在等待片刻后,又给维斯喝了两瓶药,随后将止血的药物大面积洒在了那些皮肉外翻的巨大伤口上。
这药的药效很好,唯一的一点就是使用时会带来一阵剧痛。
维斯被疼得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吐出了好几口黑血,那血带着点毒性,落在皮肤和衣襟上时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
疏白真没想到景斓居然会做到这种程度。
现在必须尽快带回飞行器里用上面的仪器去治疗。
疏白俯下身将抬起维斯一边的胳膊搭在脖子上准备将人背进去,然而没走出两步,一道电网陡然从不远处拉了起来
‘滋啦滋啦’的声音刺动着耳膜。
与此同时脚步声也在刹那响起。
“景斓!”疏白骤然回身,冷冷地盯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人,“你真想让维斯死吗!不管怎样他也是衷心为灵穹效力!”
不远处,景斓静静地站在那里不为所动,这样的距离似乎能隐约看到他唇边淡淡的笑意,“我可以让他活,但你要留下。”
“可以。”疏白毫不迟疑道。
不仅仅是因为维斯,更是他清楚靳文修就在附近,对方不会让景斓安然无恙的离开。
面对疏白警惕的目光,景斓似乎有点受伤,他低声道:“我说过不会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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