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笑着,却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仿佛他在云端,触不可及。
小弟们大气也不敢出,只等着飞虎发话。
天上的阴云缓缓移动,放出了遮蔽已久的一点点月牙,月光柔柔洒下,照着沈子衿银色的衣摆。
片刻后,飞虎终于开口了。
“跟我来。”
沈子衿莞尔,就带着黑鹰和白枭,面不改色踏入了山寨。
飞虎却没有带他们去大厅坐坐,而是一路把他们带到了后山一个院落中,他推开门,把院中的人都叫了起来。
木屋挤着木屋的院落中,门不断打开,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出来,很快便站满了院子。
沈子衿看着面前这些人,沉默下来。
有老弱妇孺,也有年轻男子,相同的是他们个个面黄肌瘦,都只剩了一把骨头,衣衫褴褛,看着宛如行尸走肉,目光浑浊又茫然,里面找不到一点生的亮光。
沈子衿看过原著,知道玉州流民凄苦,可几行文字和亲眼所见,终归不同。
当这些人鲜活的站在自己面前,他们会呼吸会走动,不是文字而是活生生的人,即便是做好了准备的沈子衿,也有种喘不上气的错觉。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来玉州,不像白君行那样有什么忧国忧民的圣心,只把一切列为拯救楚昭的环节,他至今也没把自己当成大齐人。
但是看着这些因世道艰辛而只剩一把枯骨的百姓……沈子衿掐紧了手心。
他想移开视线,可却又移不开。
一个孩子睁大了眼睛瞧着他,他生来就泡在苦水里,却还有点儿没被世道完全磨灭的天真。
……楚昭刚穿过来时,因为承安帝而讨厌整个时代,后来他为什么愿意出生入死,冒着危险上战场?
是因为,他眼中也看到了属于这个时代的,活生生的人吗?
沈子衿看着他们,耳边是飞虎的声音。
“这是新收拢的流民,秦王妃,外面都说玉州富饶,繁荣昌盛,可我们底下的人看不到啊,我们看到的是饿死的白骨,是血泪染的土!”
“玉州狗官鱼肉百姓,种了地留不下几口饭,成仓成仓的米,他们勾结土匪和奸商卖了换银子,好人家过不下去成了流民,他们就放任土匪烧杀抢劫,把人逼得毫无活路啊!”
流民们听到飞虎的话,话到伤心处,又哭了起来,先是小声啜泣,而后有些人忍不住,哭声逐渐变大。
沈子衿站在哭声里,忍不住拢了拢衣襟,那是一种彻骨的冷,衣服根本挡不住。
“我虽然也就是个流氓匪徒,但不屑做那些事,他们也不怕天打雷劈,我呸!”飞虎目光灼灼,看着沈子衿,“秦王妃,你是能救他们的人吗?”
沈子衿瞧着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的孩子,走上前摊开手,把怀里揣着的蜜饯递了过去。
小孩儿眼巴巴瞧着他,先没敢动,到底禁不住香味的诱惑,身手把糖拿了过去,一把塞进嘴里。
沈子衿柔声道:“慢点吃,不急,没人跟你抢。”
小孩子囫囵咽了,眨了眨眼,轻声道:“谢谢你,神仙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你实在不必谢我,沈子衿轻轻地想,我来玉州,原本不是为了你们,我不值得你谢。
白枭抿抿唇,上前,也把自己的蜜饯全拿出来,分给了他们。
他虽然小时候过的是苦日子,在王爷王妃身边,天天能有糖吃,远比这些小孩儿幸运。
沈子衿起身,看向飞虎。
“我是。”沈子衿说。
我是能救他们的人。
第59章
一直到天边太阳快升起,沈子衿才从飞虎帮离开。
飞虎听了沈子衿的安排,从目瞪口呆,到惴惴不安。
目瞪口呆是因为他没想过事情居然还能这么办,因为从未想到,所以很不安,但不得不说,要是能成,玉州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真能这么顺利?
飞虎紧张地搓了搓手,但好像也只能相信他了。
这么多年,终于让他们再度看到一点希望了。
沈子衿熬了一宿,回到庄子后差点倒头就睡,但还是强撑着精神,把活儿先吩咐下去。
他努力睁着眼,慢吞吞道:“去城里采购点烟花,让采买的人跟老板聊天,就说是秦王妃看着病情有点气色,心情好,庄子放烟花冲喜……还有什么,啊对,我们的信号、信号……”
黑鹰接话:“知道,按照原定计划,把我们的信号弹混在烟花里。”
秦王府的信号弹经过楚昭的手,种类繁多,日用夜用等等系列,应对多种场景,居家旅行必备。
沈子衿:“嗯,对,你……”
沈子衿“你”字之后,却没了下文,他撑着脑袋,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小甄心疼坏了:“侯爷好几天没休息好了,昨儿又一夜没睡。”
“你先扶侯爷去休息,”黑鹰道,“侯爷交代的事我都听清楚了,后面的事我来办。”
小甄:“好。”
沈子衿被扶着躺下,呼吸平稳,就这么睡了。
他睡着期间,事情有条不紊按照他的计划继续推行。
采买的侍从很快将烟花买回,知州的眼线一直盯着他们,自然也听说了他们放烟花的理由,尽管如此,知州还是不太放心,要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注意着。
等到夜幕快降临时,沈子衿睡醒了,正好赶上山庄将烟花点燃,轰隆隆炸上天。
沈子衿起身出门,瞧着漫天烟火,璀璨又华丽。
信号弹混在烟花里,一点儿也不显眼,但秦王府自己的侍卫们一眼就能瞧出来。
这是拉开序幕的信号。
小甄将晚饭端上来,叮嘱沈子衿多用些,沈子衿拿着筷子,白日里因为困顿而停摆的脑子已经清醒了,他对小甄道:“对了,不准告诉楚昭我熬夜了。”
小甄手一顿:阿这,他本来准备王爷来了就实话实说的……
沈子衿仿佛把他看穿了:“也告诉其他人,这种小事就别多说了。”
既然是小事,为什么还特意嘱咐一句呢?小甄虽然心疼,但他的主子是沈子衿,沈子衿特别提醒的话他不能不听,只好垂首道:“是。”
空中的烟花还在陆续绽放,城郊外,入玉州前留在外面的王府侍卫瞧见信号弹,抬手放飞了几只鸽子。
鸽子们腿上并没绑着信件,但长相出奇一致,都是浑身雪白,却在一边翅膀的绒毛下染了一点点的黄色,不清楚的还以为是鸽子自己碰了什么脏东西,也不会起疑。
但那是一种特殊颜料,只要用对应的特殊液体擦一擦,就能变为无色。
王爷说什么试剂中和之类的话,不太懂,反正知道怎么用就行。
鸽子从玉州外出发,飞了一天,飞到了隔壁青州的驿馆。
驿馆的锦衣卫恭候多时,把带有特征的鸽子们挨个试了,确认无误后,从青州驿馆出发,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信件,直往京城奔去。
曹知州的确把玉州看得很严,没人能出去告御状,送的信也要严加审查,但是——若信压根儿就不是从玉州出去的呢?
这下他又要怎么拦?
沈子衿拉开了棋盘,要对付玉州,却不能只在玉州落子,一子落在飞虎帮,数子早已先行而动,曹知州自以为是执棋之人,殊不知早已落入局中,一点一点,被沈子衿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子衿拈着棋子,轻轻敲下,下一步,京城。
*
锦衣卫单枪匹马,昼夜不停快速奔袭,到了驿馆就换马,途中几乎没怎么休息,仅用了两天两夜,就赶回了京城。
因为没休息好,看起来就很憔悴,入城以前,他还特意把帽子丢了,给自己袍子上沾了泥和灰,务必让自己一看就风尘仆仆,狼狈不堪。
他回来的时间可巧,刚好赶上朝会。
众人上朝上到一半,太监就匆匆与承安帝耳语,护送秦王妃和公主去玉州的锦衣卫回来了一人,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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