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您让我和老师学的舞,有些地方我还是跳的不太好,您可以再教教我吗?”
被人用希冀的眼神望着,本身就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更何况对面的林温酒意上脸,双颊染的绯红,眼睛蓄着一团略显困倦的水汽,被夜色里朦胧的灯光照过来,像波光粼粼的宝石弧面。
傅深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朝林温伸出了手。
会场里正播放着小步舞曲《未尽的倾诉》,傅深将手搭上林温的肩,主动跳了女位,帮林温回忆起动作要领。
悠扬的音乐声透过窗台的隔门传进来,像极了老式留声机里的音波,沉闷而内敛,却在衣袂扬起时缓缓流出另一番韵味的氛围。伦敦夜色的灯火随着旋转的舞步在林温身后徐徐展开,又通过镜面的折射点亮了林温有些紧张却含着笑意的眼眸。
兰姆酒的后劲涌上来,傅深觉得自己和林温每一个动作交叠时,呼吸间全是灼热的气息。他思绪翻飞,踩错了一个舞步,后面的节奏溃不成兵,只好停滞下来。然而他的舞伴也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发现那个错了一拍的舞步,只天真地仰起头问他:
“怎么了?”
他烦闷地走上阳台时林温也问他怎么了。
确实没怎么。
傅深想。
几个月前蒋越对他说的话一点也没错,他从头到尾对林温都是赤裸裸的利用。送林温来英国表面上是要林温自立自强,实际上只是把人放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看管;让林温去俱乐部说是要培养林温,其实只不过是他控制韩知在这里消息渠道的一种手段。
林温完全不知道,F Club幕后实际掌控的人就是他。蒋越拥有不少的股份,却只是占了一个名头上的老板,这张庞大而又复杂的人际网,实际上是他一手建立。他完全掌握这里的消息,连韩知派来英国找林温的下属都是他的人,把林温什么样的情况传回国内完全由他说了算。
这些他全部都没有告诉过林温。甚至林温现在都不知道,其实自己这近两年来在英国的一言一行,都被拍成了照片和影像,按照他的吩咐隔一段时间寄给韩知一份,让韩知一直对林温保持着一定的了解程度。
韩知自负到了极致,一直觉得不会有人敢舍他而去。傅深就把林温塑造成了这样的人,让韩知时时刻刻都怀着一颗愤怒嫉恨的心。
傅深知道,只要林温回到国内,韩知一定会不择一切手段疯狂的想要把林温重新关回去,做成私有品。而林温只要行差踏错一步,阻碍了他整体的计划,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收回保护的外壳,任由林温自生自灭。
他是人,有感情,可以心软甚至可以在酒精蛊惑下承认自己动了心。
但他永远也不可能为了林温,放弃他数年来的计划和筹谋。
他有他必须完成的事要做。
傅深想,
这竟然是他和林温之间最后一支不带利用的舞。
宿雾如烟。
兰姆酒的最后一口灼烧感在喉咙间褪去。
林温仰头安静地望着傅深。
而傅深低下头,在酒醉朦胧和自制力的清醒之间闭上眼。
吻住了林温的唇。
夜幕远眺,金丝雀码头像一道繁华的分界线,俱乐部的舞声、人群的欢呼声和车水马龙的前进声响在一侧。
心脏悬停的跳动声清晰地响在另一侧。
傅深退后了一步,语气镇定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脑袋清醒的甚至还能倒打一耙:
“你喝醉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推开窗台的门,迎着瞬间清晰的音乐鼓点声,仓皇的只留给林温一个捕捉不到的背影。
直到一曲舞播毕,林温憋的涨红的脸猛地松下一口气。
凉风送进混沌的大脑,也只能引发林温一句迟来的讪讪。
“……也不知道醉的是谁。”
………………………………
第28章 瞄准他的心脏
一直到回程的飞机上,林温也没弄明白那晚舞会傅深轻描淡写的一个吻是什么意思。他一晚难眠,登上飞机的时候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困得整个人东摇西晃。
而傅深只在他快要把自己晃倒的时候伸出手,在身后轻飘飘地扶了他一把。然后什么话也没说,戴着墨镜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看报纸。
撑开的报纸大到可以把人的半个身子都给隐藏进去,只留给百思不得其解的林温一个黑色的墨镜边框,叫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和神情。
其实若是硬要追究,那晚带着酒气的吻也可以说根本算不上一个吻,只不过是唇与唇之间单纯的接触。没有碰撞、没有动作,甚至没有暧昧的交缠与挪动。就连弥散的酒气也只在那一瞬间混沌了人的思绪,然后飞速地消失在了伦敦的夜风里。
可以说,那只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轻触。
嗯,轻触。
林温坐在自己的飞机座位上这么想。
那不能叫一个吻。
只是一种简单的肢体接触,就像亲吻脸颊一样的社交礼仪,不带有任何的私人感情和莫名其妙的情愫。
傅深有任何的理由去亲吻他吗?没有。不然傅深不会这么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对他熟视无睹的态度。
所以那极有可能只是傅深酒醉之后荷尔蒙激素过度分泌的结果,换做任何人当时在他的位置,傅深都会那么做。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任何东西都无法代表。
回国只剩短短的几个小时,林温思绪本就杂乱成一团,一会要想如何按照傅深计划好的方案一步一步拿到他们想要的,一会陈年往事的回忆和失去亲人的痛苦又反复上涌侵蚀灼痛他的心脏。要想的东西实在太多,以至于他的大脑短暂宕机,陷入了一片空白的迷茫。
在这种状态下,林温实在不想再费心力去想傅深为什么会突然亲他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反正被傅深亲一下他也不算吃亏,何必纠结这种让两个人都尴尬的问题答案。
装傻是他在英国一轮一轮聚会里学到的最有效处理不想面对问题的方法。
逃避可耻,但很有用。
飞机平稳持续的在云层间穿梭,舱内温暖的气流持续不断地送达每一个座位。许是头等舱的软垫过于舒适,一整夜没睡的林温很快在胡思乱想的思绪里陷入梦乡,熟睡到身上的毛毯都掉下去一半也未曾察觉。
傅深从洗手间回来经过,在林温的位置前站了几秒,确定林温已经睡着,叹了口气还是伸出手,把滑落在地的毛毯重新搭回睡觉的人身上,仔仔细细地掖好了角固定,才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空姐来询问需不需要午饭,傅深替自己和林温都摆了摆手,又回头看了一眼睡着的林温,终于把他从早上戴到现在的墨镜取了下来,揉了揉和林温同款的两个黑眼圈,戴上眼罩仰头睡觉去了。
云层被飞机的羽翼划过,升起又降。窗外和煦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寒风给吹落,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大朵的云彩间隙。天光依旧,温暖惬意的美梦却随着逐渐看不见的伦敦地表,走到了尽头。
大梦将醒。
积雪消融。
断翅的飞鸟站在悬崖边,将新长出的血肉撕裂开,振翅欲飞。
寒风侵骨,救下它的猎人在远处点燃一根烟,偏离了目光。
也许命运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浩劫。
注定没人能在暴风中独善其身。
猎物是。
猎人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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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某高档会所。
独立二层小楼富丽堂皇的场厅常年标着令人望而却步的价格,今天却被全部清空了出来,按照舞会主角的喜好,从上到下重新布置成了仿欧洲宫廷式的风格。连服务生也被要求穿上指定品牌的服装,戴上几乎抵一个月工资的复古胸针,按照培训好的姿态点头轻弯腰服务客人。
门口的安保人员得知今天的工资可以翻三倍,一个个都站直了身子,严格地检查着受邀者的邀请函,尽心尽力的把一群从豪车上下来的少爷小姐领进会场的休息区域。
换好衣服的白苒从化妆间出来,理了理自己厚重的大裙摆,抬头却看见自己的男伴倚在墙上,只顾着抽烟回手机,看都没看她一眼,连她走出来被裙角绊了一下也没在意。她被化妆师精心修饰过显幼态的眉宇狠狠皱起来,毫不客气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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