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伤口在额头上,被指甲划出来的一道红痕,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了。
安程向着经过的护士要了些药品,让白卿坐下,自己隔着一个位置坐下,修长的手指捏起棉签,沾了碘伏。
棉签带着丝丝凉意,贴近伤口处,动作不算轻,但绝对不重,白卿没有感觉疼,反倒有些舒服地眯眼,接着眼皮自由下落,凉凉的触感舒服地让人有了困意。
但是他还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安程的脸,知道程哥这个时候只会关注他的伤口,所以凝望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大胆。
心跳有些缓慢地加快,一下下的,与白卿数安程眼睫毛的速度逐渐一致。
数到一半,凉意离开了他的额头,那张有些近的脸也抽离开。
他看见安程随手将棉签扔进废弃盒,又拿了块创口贴,重新靠近。
程哥的话音都凉凉的,没什么温度。
他说:“第三次。”
说这句话的时候,安程的眼神落了下来,似乎是随意看了过来,又像是刻意提醒。
而白卿垂眼,眼里的神色尽数掩盖,话音带了丝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安程点头,彻底抽离开。
想了一下,又把擀面杖递到白卿面前,“这个……怎么办?”
顺手就拿过来了,现在也不知道放哪。
白卿脑海里突然闪过程哥拿着棒子敲人的画面,没忍住发笑,“给我吧。”
安程把棍子递给他。
两人在走廊里坐了一会,白何安的话音一直断断续续地从房间里穿出来,好的坏的都有,像个疯子。
白卿又担心他跑了,没有提出走得更远一点,他拿出手机,“程哥,打游戏吗?”
安程瞬间高看白卿一眼。
刚要上线,白卿的电话响了,是白洛洛。
“哥,你忙吗?”
白卿,“不忙,怎么了?”
对面安静了一会,“没事,我就是担心父亲为难你,他找你了吗?”
白卿没有回复这个问题,而是灵敏地问道:“他找你了?”
“……没有。”
有时候,迟疑代表了很多事情,白卿问道:“他向你要什么?”
白洛洛沉默着没说话。
两边都陷入沉默,将彼此的苦难都隔离开,独自承受。
过了一会,白卿道:“洛洛,我回来了,现在在医院,妈受了一点伤,你要过来看看吗?”
有些事情当面才能问清楚。
“妈怎么了?”洛洛语气急了起来。
白卿道:“有人上门讨债了。”
白洛洛马上道:“地址给我,我马上过来。”
白卿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们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进安程的耳朵里。
这两兄妹,似乎都对于自己的母亲,很关心,但是对于父亲,是另外的态度。
而母亲又会维护父亲,这是个难以解开的结。
半个小时后,白洛洛穿着校服来到医院,看见白卿后小跑过来,“哥,妈还好吧。”
说完发现旁边还坐着安程,急切的脸上又多了丝笑意,“你好,你是安程哥哥吗,我哥提起过你。”
白卿有一丝不自然,率先接过话,“没大事,我陪你进房间看看。”
他推着白洛洛的肩膀往房间走,不太敢留太多机会给程哥和洛洛交谈。
之前和洛洛发消息的时候,虽然提到程哥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但是会表现出好感,即使没有明确地表明是哪种好感,他仍旧会心虚。
即使这样,白洛洛还是转头,对着安程笑了笑。
安程看着他们消失在房间门口,想了下,没有跟着进去。
白洛洛走进病房,第一眼看见徐容,激动往前走了两步视野里面却突然出现一个人。
她停下脚步,神色也变得平静起来。
“哥,你怎么没跟我说他也在。”
这确实是白卿的失误,“抱歉。”
而且在他印象里,白洛洛和白何安的关系还没有到见一面都会生气的地步。
和自己不一样,他比白洛洛大几岁,见过更多白何安的黑暗。
白何安又开始说话了,“洛洛,这话说的,见都不见我了?”
白洛洛眼一横,“闭嘴!”
徐容开始缓和气氛,“洛洛,他毕竟是你爸,以前对你这么好,别这么说他。”
白洛洛的眼里瞬间蓄起泪水,“妈,你都不知道,他要让我做什么!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直播过,让我不要读书了去直播给他还债,不然他就让我在学校没有朋友,就像他以前对哥哥那样……”
门外,安程拨弄手机的手指一顿。
真是个牲口啊。
第27章
闻言,徐容的脸上涌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眼神落向白何安,“你真这么做了?小卿高中的时候没有朋友,也是你害的?”
白何安挠了挠头发,“我就是提一嘴,不然真的让我被那些人逼死吗?”
“白何安,你个畜牲 。”徐容捡起柜子上的消毒水瓶砸过去,“你糟践我也就算了,你怎么还糟践小卿和洛洛?”
白何安张了张嘴,没说话。
白洛洛的情绪只是爆发一阵,很快就平静下来,看向徐容,“妈,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晚上还有晚自习。”
徐容已经泪流满面,“对不起,洛洛。”
白洛洛抿着唇,退到病房外。
白卿半垂着眼,从兜里拿出手机解锁,指尖在上面输入了三个数字。
此刻,一名护士姐姐经过病房,对着里面打招呼,“麻烦去前台缴一下费。”
刚才警察把人送过来的时候太匆忙,都还没来得及交钱。
白卿看了一眼白何安和徐容,跟着护士离开病房。
白洛洛出了病房,却没有完全离开,而是靠着墙站在房间外面,学生时期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也遮住了她的情绪。
等到白卿回来的时候,病房已经乱作一团,胡鑫也站在了病房里面,神色是无奈与愤怒。
白卿皱着眉头走到里面,徐容的脸上都是泪水,另一张病床上的人却不见踪影。
白洛洛脸色难看地解释道:“白何安跑了。”
这里是二楼,他直接跳窗跑了,就因为胡鑫他们都在外面守着。
白卿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再度看了徐容一眼,然后拨通了那个刚刚输入好的电话号码。
“喂,警察局吗?”
“对,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我叫白卿,我实名举报白何安赌博,并且以赌博为业。”白卿闭了闭眼,“据我了解,数目巨大,他应该被判刑。”
病房里面,甚至是电话对面,都安静了一会。
白何安的名字,警察局很多人已经听过了,是一个很棘手的人,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有人举报他,这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消停了。
“请问有证据吗?”
“有,十分充分。”
徐容脸上浮现惊恐,已经开始朝着白卿走过来,伸手想去扣白卿的电话。
白卿用尽量简短迅速的语言,回复警方的问题,“刚从市人民医院逃出去。”
“好的,我们尽快出警。”
电话结束,徐容也到了白卿身前,她高高地举起手,却迟迟没有落下,那双与白卿有些相似的眼睛,悲痛又难过地看着他。
白卿轻而易举地握住那只手,感受着上面粗糙的质感,已经与记忆里完全不同。
“妈,”白卿说:“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送他进去的。”
他本来不想当着徐容的面,想着再等一等,等徐容什么时候离开医院,再打这一通电话。
但是当一切事情都顺理成章发生的时候,又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白何安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应该彻底让她死心。
徐容踉跄着后退两步,坐在凳子上,喃喃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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