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咳……那小唐先生答应了?”
车队已经停泊在红山街,付涼看似漫不经心地撩开车帘,视线落到拒绝车夫搀扶的男人身上,随口回应道。
“会答应的。”
……
唐烛战战兢兢杵在家门口向维纳大人告别。满心窃喜幸亏这位贵族今日下午还要回家去汇报工作。
只不过,没等他说完最后一句,路过的青年便捏住了他的手腕。
“不送。”付涼径直结束两人的寒暄,接着使了点儿力气把唐烛往门内带去。
他尴尬地送别了维纳,被拖着倒退走了两步,直到玄关才转过身。
管家小姐与几个女仆迎上来为两人换下大衣。
“少爷,您把西装也脱下吧,摸着有点儿潮,应该是淋了雨。楼上放好了热水,两位可以上去沐浴。”
唐烛最怕见到管家小姐,甚至没敢将自己受伤的消息告诉她。他老老实实攥着自己西服的衣襟:“不用,我洗过澡再换。”
说罢,自顾自往二楼去了。
钻进洗浴间后,他才像到达了相对安全领域,缓缓松了口气。
其实唐烛倒也不是在躲管家一个人,他现在还不是特别想与付涼面对面。
起因是几个小时前,他被询问是否愿意与他一同度假这件事。
唐烛本想一口答应下来。可话到嘴边,又让他咽了回去。
单说与付涼待在一处这件事,对他来说完全是求之不得的,增进友谊的好机会。
可……
他在氤氲着白茫茫水汽的浴缸边坐下,慢吞吞脱下了那件更加潮湿的西服外套。
接着,从暗袋内取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信纸。
上头言简意赅写道。
“无论如何,打探出小殿下的行程,三天之内跟过去。”
这是今早他在女王号参加慈善宴时收到的。
宴席上他跟许多人有意无意存在肢体接触,甚至这件西服也是船上提供的。
唐烛完全无法得知是谁将信纸塞到他口袋中的,只能将它塞进衣裳暗袋。
也正因如此,当付涼向他表达维纳大人的邀请时,他只能结结巴巴道歉拒绝。
“天知道这是多好的机会……”听说付涼要出去两周,如果没有这操蛋的反派任务,说不准他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呢。
哪个小反派不想和男主有过命交情呢?!
唐烛脱下西装马甲,越想越气,将手中握成团的信纸泄愤式丢了出去。
白雾中,视线并不算太好。
他听见吱呀一声,随即纸团先是砸中了什么,才落了地。
唐烛心中登时一惊,欲要起身,便听见对面有人说。
“是我。”
闻言,他一只手几乎没抓住浴缸沿。
“付、付涼,你找我有什么事?”唐烛慌忙起身,完全忽略了对方这种闯入他人浴室的行为是完全不礼貌的。
付涼似乎也忽略了同样的问题,垂眸去看自己脚边的小纸团。
靠,完了……
“啊,不好意思,那是我的东西!”
唐烛几乎是冲了过去,蹲到地板上去捡那团要命的信纸。
只可惜被一只绸面拖鞋率先踩住了一角。
付涼居高临下看男人仰起的脸,不知是因为室温或是心情,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他其实对自己脚下的东西毫无兴趣,却还是问:“既然丢掉了,看来不是很重要?”
唐烛的手还在无力地抓着另半边纸团,支支吾吾道:“重要的,这是……是我的日记。”
付涼觉得这句谎话还挺有意思,正要继续“刁难”,却发现男人伸出的手臂上方隐隐透出些粉色。
“还给我吧,付涼。”唐烛去扯他的浴袍,没用多大力气,却让他那向来特立独行身体破天荒地顺从起来。
纸团的回归,仿佛让男人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后终于想起来问他:“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付涼收回目光,完全不顾依旧敞开的门与走廊外路过的女仆,语气毫无波澜道:“我来邀请你去度假。”
说着,眯眼盯着面前的男人,又补了一句:“顺道还有个问题问你。”
唐烛瞠目结舌,盯着他的视线虚晃一下,又不自在地往四周看了看。似乎觉得哪里有问题。
最后,那人走过来,把他拉了进浴室,关紧了门。
付涼以为他这一连串的行为有些多余,但维纳在车上讲得那些“关于如何邀请他人的知识”使他对此闭口不谈。
唐烛:“之前……之前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抱歉付涼,我明天有事,可能真不太——”
“那后天去。”他说。
唐烛:“后几天都有事的!”
付涼:“那就下周去。”
唐烛:“……”
沉默中,付涼还是选择抛开维纳那套该死的理论,向着男人的靠近了一步。
“因为什么不想和我一起去?”
唐烛的大腿已经抵在了浴缸上,不得不回答:“没有,不是不想。”
他的视线扫过对方惊慌的神情,得知这回男人终于没再撒谎,先前的烦躁也跟着减少了些。
对面的人继续解释:“度假不就是为了放松吗,我觉得吧……我跟你待在一起,你会不舒服。所以还是你自己去比较好。”
“不是。”
付涼无视自己大脑“这是个谎言”的提示,面不改色说:“虽然跟你待在一起的确没有自己一个人舒服,但我度假并不是为了放松。”
唐烛:“……”
“好,那你这边没其他问题了。”付涼索性在浴缸旁坐了下来,问道。
“在哥城号上,为什么救我?”
唐烛被问得又一怔。
语罢,他善解人意地指了指满池清水:“如果觉得需要长篇大论,我也不介意你边洗边说。”
毕竟能节约的时间,总浪费也不好。
男人在雾气中看了他一眼,随后红着耳根拒绝道:“不、不用了。”
付涼盯着他暗自琢磨,是时候把这人身上“容易害羞”的标签,改成“极易害羞”了。
“修改”完毕,他继续等待对方的话。
至少在付涼这里,无论是实话或者谎言,都是回答。
唐烛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垂,说:“没有特殊的原因,这是我本来就该……我的意思是,这算是本能,没有原因......”
付涼:“按照你的意思,不是为了救我?可自从你登上女王号起,口中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的提醒似乎促使唐烛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以至于耳后全红透了,“你……”
付涼已经对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谎言耳熟于心。
无非又是些最简单、又最容易俘获人心的话。
“付涼,你能看出来吧……”男人却鲜有地转过脸直视他,问道:“你能看出来我有没有说谎,对不对?”
这回换作付涼讶异,只不过比起惊讶,他更好奇唐烛又能以什么做为回答。
他波澜不惊说:“或许能。”
唐烛舔了舔下唇,望着他的眼,像极了自愿接受“严刑”的嫌犯,“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我的意思是我本来就不想让你受伤的……”
漆黑的眼睫低垂又重新撩起:“你、你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我希望和你这种人成为朋友。”
对方的语速向来不快,付涼有足够的时间用来反复判断“真假”。
可自从第一次脑海中出现了“相信他”的时候,他就把剩余的时间用在了其他地方。
兴许像维纳所说,这世上真有比美国佬或者俄国人训练的间/谍,还要难识破的人。
而唐烛又是跟谁学来这些“诡计”的呢?
此时此刻,他又是如何运用到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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