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总局人渣改造中心(下)(109)
.
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串串店里,两人排排坐,吃果果。
竹签一串串,大眼瞪小眼。
陆九甩过去就是个眼刀:“天天吃这些,难怪你胃病。”
楚歌立刻就反驳:“哪儿天天吃啦,就今天这一次好吧!”
家里的菜清淡的不得了,其实也并不太合他的口味。
好不容易出来吃一次串串,陆九居然还跟服务员说,要微辣?
人干事!
.
火锅热气腾腾,凉茶清亮沁人。
这种炎炎的夏夜,最适合凑在一起,一边下锅一边唠嗑。
有些话刚才是在外面,大庭广众,没有办法问,这时候就着蒸腾的热气,却可以问出来。
楚歌琢磨着怎么开口,结果还是被人抢了先。
陆九道:“你怎么找了这么个活儿。”
这语气听上去,很有几分嫌弃。
楚歌贼实诚:“钱多事少离家近,活儿简单,又好做……”
陆九:“???”
是他的理解有错误还是他的眼睛成灯泡?
——今儿个坐在酸奶店里看了那么久,他可没看出来一点点,这活儿有哪里契合“钱多事少”的。
瞧着汗流浃背的那个样,让他心里止不住的怀疑,楚歌会不会受不住热气而晕倒。
他道:“我看上去挺累的。”
楚歌笑了一下:“不累啊,劳动最光荣。”
陆九:“………………”
——敢情吃个串串还要接受思想教育?
楚歌耐心的给他解释:“我没满十六,人家那些小店里都不要。这个扮演人偶又不挑剔什么,而且按日结算工资,也不会拖延,挺好的啊。”
.
他是当真觉得这工作,除了热一点、难熬一点,其他都很不错。
陆九本来还要念他,做什么不好去做这种劳力的苦工。
偏生那一刻热气蒸腾过眉眼,楚歌呛着了,短促的咳了一声。
他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起来常年咳嗽不断的楚母,那话哽在喉咙里,就被他给咽了下去。
“还要干多久?”陆九闷闷道。
“也就明天了。”楚歌说,“……统共也就只有三天假期呀?”
陆九“唔”了一声,若有所思。
.
楚歌道:“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还回来上学吗?”
他其实有点儿害怕,在一点儿消息都听不到的日子里,害怕陆九会一声不吭的转学到国外去。
陆父给他的那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只意味着,这个时候陆九还没有被他的亲生父母带走,但半点儿都没有说明,他去往了哪里。
他问了这个问题后,陆九便沉默了一会儿。
白雾氤氲里,可以看到,他的神情已不似先前那样轻松,眉心微拧,仿佛思考着什么问题。
或许极难回答的。
陆九终于道:“……我请了人,帮我去查明一些事。”
.
——查明了什么事情?
楚歌没有问出口,然而心脏却如同浸了水一般,缓缓地沉下去。
围绕在陆九与陆父身上的,还有什么秘密?
——当然是身世之谜。
楚歌不知道陆九究竟是去查的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查出来了什么。
然而无论是哪一个,真相,都一定算不得愉快。
.
少年人俊朗的眉目氤氲在了蒸腾白汽里。
他手上的动作已经放缓了下来,筷子敲着了碗沿,也不自知。
那瞧上去,甚至是有一些怅然的。
还有些微的黯淡与难过。
“你说得对。”陆九道,“……是我想岔了。”
这句话没头没脑,无根无由,楚歌却瞬时间反应了过来。
——那是指的陆父的事情。
上一次相见时,两人剑拔弩张,陆九开口便是夹枪带棒冷嘲热讽,态度之仇恨敌视足以将人给气的七窍生烟。
眼下,这句话却近乎于服软。
.
他查到了什么?
——陆母去世的时候,当真是他的亲生父母,在其中作梗吗?
还是有别的因由?
楚歌心中微紧,连带着手指也用力,捏紧了木筷。
陆九的目光有些涣散,茫然而无焦距,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那过了好一阵子,他才低声道:“……我去了国外,把我妈的遗物取了回来。”
楚歌微微怔愣。
记忆里陆母温柔如水的浅笑仿佛还在眼前,还有那轻声关切,细语叮咛。
一时间,心里竟是漫起了难以言喻的酸楚。
陆九回望着他的样子,却慢慢的笑了一下:“很不孝是吧,都过了那么久了,我才想起来这件事。”
.
那个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
孤身在外,举目无亲,拼命地拨打父亲的电话,却永远都联系不上,只能够见着病重垂危的母亲,怀着执念与期待,却在长久的等待中,光芒渐渐暗淡下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对于一个尚还未长成的少年来说,仿佛天坼地陷,世界崩塌也不为过。
他无数次的想,这个时候陆父在哪里?为什么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赶不上?
越是想便越是难过,越是想便越是委屈。
到的最后,所有的难过与委屈、失落与不解、恐慌与惊惧,交织在了一处,演变为了深深的愤怒。
他恨着他的父亲,一年到头,天南海北的在外奔波,时常难以见到一面。
他恨着他的父亲,只知事业而不知亲人,幼年时的亲昵与呵护仿佛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殆尽,无论什么时候,陆父都是严肃而淡漠的。
——甚至连病重濒危的妻子都顾不上。
可若果他所憎恨的那一切,实际上,都并非如此呢?
.
连说起来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一些不受控制的轻颤:“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曾顾得上……直到前不久,才想起来,把她留下的东西带回来。”
陆九闭了闭眼睛。
——真的是带回来吗?
那个四季如春、气候温暖的小镇,那座绿荫环绕、鲜花满园的小屋。
红房砖墙掩映在扶疏的花木里,曾经是他极其喜欢的地方,后来却成了伤心之地。
陆九连多待一秒都没有。
就像是怀着某种逃避与畏惧,在那之后,匆匆离开,甚至不敢再踏进去一步。
.
“我妈妈……一直想我去国外读书。她在外边儿养病,我爸不在,我也不在,一个人寂寞的很。”
“但是以前,我不想去……我觉得太陌生了,也没必要出去那么早,到大学的时候,再出去读就可以了。”
“我这么想,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答应我了……”
有谁知道,那一次离别却是永别?
前脚里才刚刚乘着飞机,回到故乡的土地,后一秒,却得到了病危的消息?
匆匆又赶回,原本状态还算稳定的母亲,却在过去的短短时间里,状态急剧恶化,一度陷入昏迷。
他们家连个亲戚都没有,在异国他乡,见不到熟悉的面孔,举目无亲。
难以形容那时候的害怕与仓皇。
更难形容仿佛世界不再的茫然与恐惧。
.
陆九道:“我回到了我妈妈以前住的地方,找到了很多的东西。”
手握着钥匙打开,女主人已经离开了很久的地方,失去了照拂,四处都蒙着淡淡灰尘。
他的父亲并没有动屋内的陈设,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一切都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模样。
在床头柜里,陆九意外的发现了一本日记。
第290章 Act6·夜行
而在那其上, 一笔一笔娟秀清丽的字迹,连缀成篇后,仿佛将他所有认知都悉数打破。
寥寥的文字勾勒出破碎的片段, 破碎的片段连缀成扑朔迷离的画面。
真相若有若先, 隐藏在那些文字之下,当他终于从其中推测出一些信息后, 只有难以形容的惊愕。
其实并不仅仅床头柜里的那本, 后来他回了家中, 在旧居的书房里, 又找到了更多的日记。
保存的完完好好, 封皮洁净如新,从他出生开始就记载。
——不,应该是从他来到这个家庭的第一天开始。
他是从路边的野草里捡来的孩子,奄奄一息,差一点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全靠着医生护士日夜不休的抢救、照顾,才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过去的十五年里,无数个日日夜夜中, 他的父亲母亲, 竟然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过, 全心全意, 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呵护。
.
陆九没有想到陆母记载了那么多,他从小到大,第一次长牙, 第一次说话。
玩具,乳牙,手工……
那些小小的物件被一并收纳起,不曾遗漏半点,妥善的保管着。
一言一语,记载着平日里有趣的事情,然而到了最近的,却又有说不出的忧虑。
那一次陆父来看她,面色隐隐有异,她追问之下,才知晓,是当初抛弃了陆九的那对夫妻找上了门。她悄悄去查,发现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忧虑着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被强行带走。
陆父宽慰她放心,这是他们的孩子,谁也不能够把陆九带走。
捡到他的时候那么小,软软的一团,到如今,成俊朗挺拔的少年。
她发现对方正在不断地给陆父施加压力,以至于陆父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甚至还希望陆父陆母出面给陆九解释,以便陆九日后更好的接受他们。
那自然是被拒绝了的。
……
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不曾尽过一点半点义务,便口口声声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要把他带回去。
在此之前,陆九对此一无所知,若果不是这一次心血来潮,他恐怕便会一直都被陆父给瞒着,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陆父不想要告诉他这些,以免平生波澜。
陆九便当着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
那些家私与隐秘并不足为外人道,梗在他的胸口里,想要发泄,却根本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陆九低声道:“我看了我妈妈留下的日记,我父亲……的确是有苦衷的。”
至于那苦衷究竟是什么。
楚歌没有问,陆九也没有说。
.
空调的冷风上下扫了来,吹起了阵阵热气。
楚歌一声不吭,他大抵已经猜出来那苦衷会是什么了,总归就不过是那几样。
何况陆九现在的神情,眉目里,是有微微无措与茫然的。
别的什么都不用说,楚歌只低声安慰他,逝者已逝,还需朝前看。
陆九勉强的笑了一声,应了。
.
“他最近……有见过什么陌生人吗?”
“应该还没有,你知道,要等到他快成年的时候,亲生父母才会找上来。”
确然是这个样子,不然,陆家那位高高在上的、古板固执的大家长,恐怕拄着拐杖,都不会同意。
但楚歌心里总有些忐忑,害怕会有什么意外,在这时候出现。
——假若像从前那般,隐匿身份,不动声色的接近呢?
沙沙的电流音再度响起:“你在害怕些什么呢?他说他心结解开,那就是解开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有的是人比你更急……”
是呀,陆父还在呢。
楚歌叹了一口气。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