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无懈可击(23)
“被你们那样对待了,还转过头来对仇人感恩戴德?”
“实话说,吴谢。”
不等男人有任何反应,阎颂摁住那只手,目光顷刻转凉: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真的想杀了你——我不是不痛苦,只是不想计较,毕竟你也算救过我的命,虽然活着比死了还难受,但到底,我活下来了,而且还活得不错,这就足够了。”
“我没有什么救苦救难的伟大理想,但我是个宽容的人,我可以原谅你,甚至放任你们继续进行实验,不是因为那些可笑的英雄主义,而是因为我够强大。”将男人的手腕束进怀中,他俯身过去,“你一定想象不到你制造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你尝试过这种滋味吗?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视众生,人流比蚂蚁还小,又细又长,好像一脚就能踩断,我看你们,就是这种感觉。”
“父亲,我尊称你一声父亲,是因为你创造了我。”菱形的眼浅浅弯起,光线折射出金褐色的弧,“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成为‘万里挑一’,也没法独自在废墟里活下来,我感谢你成就了现在的我——这不代表我不恨你,但也不意味着我想你死去。”
“请您好好的活着。”他抓住男人的手腕落下一个吻,“就算不为了我,也为您的项目和团队想一想……毕竟我是为了您,才把他们留下的。”
“……我知道了。”
这句从沉默中诞生的回应,包含着些许叹息的妥协。
阎颂看这人毫不拖泥带水地褪下白大褂,又将撕碎的衬衫抽走,干脆利落的动作,落在他眼中全是帅气——只是在触摸到这人烫得烙手的皮肤以后,他不自觉散了些许不合时宜的想法,老老实实地用酒精进行物理降温。
吴谢对自己身体状况还是有底的,他的高烧主要因为痨病加重变成肺炎引起,以及……前段时间做实验时出的意外。
他被试验品挠了一下。
虽然当时检测没有问题,但现在看来大概是中彩了,病情综合一下,他反正是命不久矣,好在事件三已经达到90%的高完成度,一期临床实验也已经成功,只要二期没什么问题,他就能够脱离这个世界了。
只是没想到临走前会听到阎颂说出这样的话。
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默不作声地任由对方动作,满腔酸楚在心底喟成一声寡淡的叹息。
酒精擦完,男人看着撕碎的衬衫陷入沉思,好在阎颂还没丧心病狂到让他只披一件白大褂就出门。
从衣柜里随手抓出一条黑衬衫套好,两人身形相仿,但阎颂到底年轻,腰身也瘦,吴谢总感觉有些紧,收拾好资料以后忍不住拉扯着衣摆出门,结果一出去就看到面色局促的宋薇正斜靠在走廊上,似乎是在等人。
她浑身都带着焦油与烟草混杂的味道,来时显然抽了不少烟。
一见他出来,女人立即站直身体,初见的意气风发都已被磨平,虽然表面上还是精神的,但内里已经与当初截然不同了。
心情变差,吴谢丢了垃圾就打算回会议室,想装作没看到对方,女人却几步追上来,拉住他衣角后就很快松开,露出疲惫的表情:
“吴博士。”
她全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眉宇间泄露出难以遏制的颓唐,吴谢看着面前的女人,虽然隐约猜到对方来意,心中却兀自憋着股气,并不想如对方所愿。
他说:
“今天下午有会,先走了。”
“吴博士,请等一等!”见对方要走,宋薇连忙跟上,“我,我不会耽误您很久,我实在是没办法,这件事必须要拜托您……”
见男人头也不回,她咬了咬牙,站在走廊里大声道:
“我,我想去见邬博士!”
男人停下脚步,微敛的眼眸中投射出冰冷的视线,让人芒刺在背,脊骨发寒。
“她死了。”语气中带着竭力维持的平静,他说,“请回吧。”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想见她……”
隔着几步的距离,女人眼眶发红,她绷紧嘴角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却在开口时毫无预兆地流下两行泪来。
“我知道她在那里,我很久没见她了。”
“但我进不去……”
“吴博士。”
女人几乎要跪下,她十指交叉遮住脸上的表情,哽咽着,用从未有过的姿态,说出恳求的话。
“请您……给我一次机会……我要去道歉,我想看看她……我都还没有,跟她告别……”
如果可以,吴谢真的不想理她。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拒绝宋薇。
他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也有这样一个他,无时不刻都在哀求着,世人无谓的救赎与原谅。
但比起他,宋薇无疑是幸运的。
至少她表露她的愧疚,不用担心OOC值。
B6层,是整个研究所最为神秘且戒备森严的地方,这里是末日以来被认可对基地做出过“杰出贡献”人物的遗体保存库。
能够躺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曾经影响过基地乃至世界发展的风云人物,随着脑部研究的日渐深入,他们终将成为“脑复活”计划的第一批受益者。
而现在,邬童已经成为其中一员。
带宋薇进去时,吴谢有些胸闷。
他想,或许是因为回想起不太美好的过去导致他现在有些抑郁。
在宋薇戴上当初她从邬童那儿“捋”来的眼镜,看着被保存在冷藏棺里的尸体时,他忽然感到一阵反胃,钝痛感随之而来,从他脑仁深处逐渐向外扩散。
宋薇抚摸着冷藏棺,一动不动地盯着里面的人看。
这个人看上去好像瘦了一些,但眉目安详,就像只是睡着一样,随时有可能张开眼睛凝视她,露出以往的倨傲表情,叫她快点把冰棺打开,不然出去以后有她好看。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爱人死后选择保存对方遗体,因为当这人只是这样“睡着”的时候,仅仅是看着,也会让人产生一种虚无的慰藉,而那走失已久的安全感也慢慢归位——这个世界纵使再孤独,她也不会再背弃你而去。
“对不起……”
她细细抚摸那层冰凉的隔离板,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
“我好想你。”
咕噜咕噜的水声嘈杂地涌在耳畔,吴谢发现自己好像不大能听清宋薇在对冰棺里的人说什么,逐渐模糊的视线终于让他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他下意识擦了把脸,却摸到满手湿润。
低头一看,掌心尽是黑色的血。
……妈个鸡。
眩晕袭来的时候,吴谢心想——果然还是中了NITR的邪。
part.26
每个人有条不紊地向坐在上首的人汇报着一周的工作进展。
会议室里充满了一种按捺不住的喜悦。
这次的汇报内容无非是难关即将攻克,试验品ABCD的表现与试剂联系如何如何,尽管大多是重复的话语,但每个人都不厌其烦地听着。
他们等胜利的这天,等得太久了。
大多数人都激动地攥住自己的掌心,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坐在上首的那个人身上——隔着特殊的装备,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情绪。
这个人穿得很不同寻常。
他套在看上去像宇航服的厚重衣物里,从面前的透明头盔中能够观察到,他面上还戴着一张牢固的防咬面具,黑色面罩犹如栅栏,把他与外界完全隔离,竖立起无人到达的孤岛,没有人能从中窥探到一星半点的喜悦,亦或悲伤。
有的只是纯粹的孤独。
此刻他手中拿着资料,在头盔里对耳麦说话,旁边戴着传输耳机的助理成为他的咽喉,负责把指示一项项传达出来,这样沟通的场面看上去非常滑稽,却又带着几分难言的心酸。
“明天进行二期临床实验,各组做好准备。”
白铎听着耳机里男人虚弱的声音,强忍着担心端稳自己的声音:
“最终成败在此一举——诸位,让和平再次伟大。”
研究员们肃然起立,齐声道:
“让和平再次伟大!”
“散会。”
命令下达完毕,以往散会时弥漫的忧虑与焦躁终于挥之一空,即使是最悲观的成员也忍不住面露微笑,在担忧中期待明天临床实验的成果。
坐在首位的人在警卫搀扶下慢慢起身,拄着金属拐杖慢慢朝通道口走去,所谓的“试验时间”到了,他得去陪那个人吃会儿饭。
门虚掩着。
柔和的灯光在青年的灰色风衣上晕出一片黄昏,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一身血腥味还没散尽,黑色手套随意搭在桌上,陷进沙发里睡着了。
或许是太累,他在听到响动后虽然微微张眼,却没有什么别的反应,依旧维持着侧躺的姿态,没骨头似地软在原处,比沙发长出一截的腿不太舒服地蜷着。
意识在混沌间流转,青年陷在充满弹性的海洋中,斜着视线去看进来的人。
对方在鞋柜旁摘下透明头盔和金属面罩,被汗水打湿的发翘起几根,似乎没有察觉到这种懵懂的可爱,男人挟着拐杖慢慢走到桌边——大概是因为防护服太沉,他不得不坐在椅子上休息片刻,喘了口气以后,才又站起来,一瘸一拐往沙发的方向靠近。
阎颂凝视着这个人。
他看着对方破开某种无法触摸的迷雾,一点一点走到他的面前,像伸手就能拢在掌心的一弯白月,让他恍惚的意识逐渐回归。
没有阳光彩虹,也没有特效音乐,只是踩着普通无比的人造光,动作像以往相处的一样寻常,却让人尝出这里面的细微差别,就是这一点差别,足够他琢磨出斑斓的温情幻象,一瞬间仿佛触摸到“家”的感觉。
软垫下陷,坐稳的男人叫他起来吃饭,余光在瞥见他风衣时,忽然若有所思地询问道:
“入秋了?”
阎颂应了一声,睁眼看着对方身上万年不变的白大褂,骤然意识到这人竟然在实验室里待了不可思议的五年——在永远恒温没有自然光的研究所内与实验稿和繁重会议为伍,不见春夏,不分四季地待着,从来都没有放假的时候。
“父亲。”他心血来潮,“等实验结束,跟我一起去看枫叶吧。”
男人对于他任何不过界的要求都不会表示反对,这次也一样。
只是,却非常罕见地回应了一句“好”。
不过在饭桌前落座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会实验到很晚,不一定能看。”
阎颂觉得这压根不算什么问题,他有无数方法能让这次的出行顺利实现:
“我让人提前去树林里打灯。”
男人似乎为这个提议吃了一惊,他打开饭盒,像是考虑了很久,才握着筷子斟酌地说:
“没有必要……这么麻烦。”
阎颂想说不麻烦,反正去打灯的又不是他,但男人另起的提议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连反驳和推辞都不会了。
“我有一本枫叶集。”把菜扒到旁边,男人夹起一筷子不油腻的饭,“是以前收的,明天如果看不了枫叶……可以看这个。”
这个提议简直是意外之喜,青年立刻答应下来,他高兴得把饭盒扫空,独自吃完两份冰淇淋,又腻了许久,才终于放人离开。
关门的刹那,他留在男人视线中的脸颊溢满笑容,像一个期待着去游乐园玩耍的孩子,哼着歌收拾行囊,迫不及待地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