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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天下(145)

作者:百夜 时间:2017-09-04 13:35:22 标签:重生 父子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平步青云


 

    这种在后世接受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思想的恋爱观与现在的恋爱观简直大相径庭,可如果没有后世那段重生的经历,宁云晋也不觉得自己能够接受文禛,于是这就变成了一个驳论。

 

    无数哲学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宁云晋也没办法想通。如果自己真的只有十几岁,也许就能任性的要求老死不相往来,那也就一了百了,再也不用烦恼了,可惜自己却不是。

 

    作为一个成年人来说,一段感情如果两人都有心要维护,只是爱人的方法不对而已,那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完全不用放弃治疗,等两人都冷静半年之后,再看要怎么解决问题吧!

 

    与文禛一番深谈之后,宁云晋十分心宽的一夜好眠。第二天他们一行人就早早的启程了,临近午时赶到了天津港。

 

    这次为他们安排的船是内务府要运去十三行的瓷器,沿途将会在泉州港口停靠上货,他们正好可以在那里上岸,进入福建。

 

    此时的天津港还非常简陋,周围的房屋还没有船上的环境好,在宁云晋的暗示下,鸿明便没有在这里落脚的意思直接要求登船。

 

    一上船宁云晋就看到了两个熟人,“建亭先生,青阳老师?”

 

    建亭先生笑眯眯地捋着自己的胡子,望着宁云晋满意的点头,“不错,没有落了老夫的名头,果然成了本朝第一个三元。”

 

    青阳子则只是对他微微颔首,眼睛扫了他一眼,“功力见长,没有懈怠。”

 

    这两位幼年时的老师自从当年跑出去云游宁云晋就再也没见过他们,这么多年甚至连个消息都没有,在这里见到两人真是有些惊喜,“两位老师这是准备去哪里?”

 

    “接下来我们都会跟着你们一起走了。”建亭先生手一挥,指着另一边站着的三人。

 

    那三人神情颇为倨傲,在建亭先生给鸿明请安的时候,他们才稍微收敛了一点,跟着行礼。

 

    听这些人一个个报出名头,宁云晋这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这么高傲。他们几乎都是和青阳子一样,只差一步就能进入大宗师之列的高手。

 

    这三个人的性格都非常分明,一个是方正的武痴,一个是圆滑的八面手,还有一个看他几乎只跟鸿明聊天说话,就知道这人是个好权势的。

 

    等到了私底下宁云晋再去拜访两位老师的时候才知道,文禛早就在年初开战前就在找他们,可是那时候两人还在漠北,收到消息的时候仗都已经打完了,便又耽误了一段时间才绕回来。另外那三个人好像也是文禛花了大功夫笼络的,求义的给义,求权的予权,求名的给名,这才让他们答应做朝廷的奉供。

 

    算起来这四个人联手的话,即使是大宗师亲自出马也能拦上一拦,有他们在宁云晋与鸿明的安全倒是无忧了,文禛这样的安排倒是很妥当。

 

    建亭先生和青阳子两人都是非常懂得生活的雅士,有这两位老师在,宁云晋真是一点也不觉得无聊,等到大船使出港口之后,放眼便是茫茫的大海,让人的心情都宽广舒适起来。

 

    与宁云晋的如鱼得水不同,第一次坐海船的鸿明第二天就进入了悲催模式。

 

    刚开始还在内港的时候还好,风浪不算大,等到出海以后,即使是这样的大船也颠簸得很厉害。在最初坐海船的兴奋之后,他便晕船晕得一塌糊涂。

 

    虽然说这种事吐啊吐就习惯了,但看着鸿明到第四天的时候就开始躺在房里装死,宁云晋都对他报以同情。

 

    他去探病的时候,鸿明已经虚弱得奄奄一息好似得了重病,一看到宁云晋就忍不住抱怨道,“清扬你可把孤害惨了!真不该答应你坐船的。”

 

    宁云晋满脸无辜地道,“不是太子你自己说不晕船么!”

 

    鸿明不客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自己哪里知道海船和泛舟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吃点这个吧!”宁云晋掏出一个小罐子和一个小瓷瓶给鸿明,“熬过这几天你就再也不会晕船了,这海船虽然晃得厉害了点,但是比起坐马车和骑马不知道舒服多少,后几个月你都想到要上马都会痛苦的。”

 

    鸿明将罐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切好的姜片,而小瓷瓶只是闻那味道他就知道是薄荷油,“这些东西有用?”

 

    宁云晋点了点头,“微臣问过了,这些海员都是靠这些小玩意熬过去的。”

 

    “那你不早拿过来?”鸿明狐疑地望着他,“你不会是故意看我笑话的吧!?”

 

    “哪能呢!”宁云晋连忙摆手道,“只是见太子难受了几天也没见缓解,所以才问了人拿来给您试试。”

 

    收了宁云晋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这玩意有效还是鸿明已经习惯了颠簸,第二天就开始缓解了,等到他不晕船之后,便也就不再抱怨了,毕竟在这个年代坐船真的已经是出远门最舒适的一种交通工具。

 

    有了这次的交际,鸿明倒是在心里记住了宁云晋的人情,只觉得这人果然是个体贴的,难怪不但他父亲宠着,就连父皇也为他着迷。

 

    在海上飘荡了十五天,眼见已经开始渐渐看到陆地,宁云晋在上船之前的迷惘一挥而散,神情都渐渐坚定起来。

 

    建亭先生确实是一名很好的老师,虽然早就看出来自己心里有事,却从未直接提及,只是考校自己学问而已。

 

    反倒是宁云晋在前天忍不住问道,“如果一个人有很多事情只有他能做到,该如何取舍?”

 

    他虽然问的含糊,建亭先生却直言道,“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建议你先将心思用在修炼之上。”

 

    好好修炼这个主意其实是宁云晋最近一直徘徊在心头的,可是他又想好好利用前面两世的记忆。

 

    上辈子虽然知道大宗师的威风,可他并没有亲眼见到过。这辈子虽然摆在欧侯老师门下,可这位大宗师实在太低调了,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只有在草原见识过毕沧浪之后,宁云晋才真正的了解到一个大宗师的存在是多么了不起。即使毕沧浪上了自己的当,在返回大商之后,乱抓人、杀人,甚至要求认祖归宗,但是他那诸多的过分要求在大商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蒙塔还是都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当前不久从文禛那里得知清明节的时候,毕沧浪也跟着蒙塔去祭祖,宁云晋觉得自己当时只怕眼珠都快掉下来了,这样的屈辱蒙塔这一国之君都能忍,宁云晋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每个人都盼着能出人头地,为的哪会仅仅只是那点权势,还不是想要成为人上人。不是乱世,即使是皇子也不能保证可能称帝,而再出色的大臣最后也只不过是官居一品,权倾朝野。

 

    那样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威风到底海上有限,可一个能让皇帝也退让的大宗师,宁云晋都忍不住遐想以后文禛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情景……

 

    他当时只是愣神了一下,建亭先生却以为他是舍不得官位,反倒语重心长地道,“我也听说过这两年你为官时做的一些事情,确实做得很不错。但是那些事即使没有你,总会有人会去做的,朝廷里从来不缺有聪明才智的人。可是成为大宗师的机会如今却只有你而已,你不要眼皮子太浅,留恋着那区区权势!”

 

    这些宁云晋当然懂,他只是不知道先生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解地道,“可是我小时候先生不是一直说训诫我报效朝廷,做利国利民的事情么?”

 

    “那时候有欧侯大宗师在,情况自然不同。”建亭先生叹气道,“你官儿做得再好,也只能救一方之民,但是缺了大宗师的国家却始终有陷入战乱之忧。”

 

    和建亭先生的一番谈话,更是坚定了宁云晋的想法,等到回京以后,即使文禛还是不让自己去宗庙,那也要谋个闲职。

 

    自己脑海中那些后世的知识不少都已经通过杂报宣传了出去,等的只是时机成熟开花结果而已,而那些改革改制即使没有自己,确实晚上几年也都能出现,如今大商受到重创已经暂时无力南下,既然大夏已经度过了最危急的时候,自己的确应该把心思多用在修炼上。

 

    成为大宗师,那也才是能让自己即使光明正大出现在文禛身边,却不会当成附属的唯一途径。

 

 

第150章

 

  上岸住进驿站之后,宁云晋居然收到一份来自文禛的信。里面的内容并不多,主要是提醒他多注意安全,新仓储制度动了当地士族的利益,不少人对此恨之入骨,尤其是福建与江南一样可以说是前朝遗留势力最广的地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这些地方一定要注意隐蔽。

  让宁云晋比较意外的是,在信的最后居然还用金文写了“我想你”三个字,让他看着就忍不住想笑。

  虽然从宁云晋有意动仓储制度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其中的麻烦,那时候他还不想捅马蜂窝,所以刻意回避了直接触动对方的直接利益——赋税。

  毕竟在这个有钱就买地,有权才能守住地的年代,那些超级大地主的背后说不定就是站着哪个达官显贵,这样的势力如果结合起来是相当惊人的。大夏如今和前朝相似,土地越来越朝着贵族达官和士绅地主上集中。

  这两类人都拥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可以免徭役赋税,这种特权使得他们非常容易集中土地,一些被重税压得活不下去的小农甚至会带着自己的土地投入他们门下。

  想到当年雍正帝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弄出“摊丁入亩”,结果背了几百年的骂名,宁云晋自认还是没有那位真汉子的勇气,因此当初在折子上根本没有提及这方面改革。

  可是文禛却是个有见地的,他已经预见到土地这样快速集中的危害,虽然现在大夏还没有哪个王爷达官能如前朝严嵩徐阶占地二十多万亩之巨,但是看这个趋势却不远了。朝廷收不到赋税,不能使之徭役,这样的人一旦多起来,那国库就会穷,没有哪个皇帝愿意看到那样的景象,因此宁云晋与文禛聊天的时候见他发愁,就提起了摊丁入亩,甚至还将这种做法的利弊都与之一一讨论过。

  无论摊丁入亩这项政策在实施后会出现多少问题,但是它对减轻自耕农的负担、减缓土地兼并以及增加人口的作用确实是十分明显的。同样的,这个政策对于发展资本主义却是不利的,对于一心想让大夏快速富裕起来,好抵御外国资本主义入侵的宁云晋来说,这也是让他犹豫的一点。

  他原本以为文禛即使知道这事也不会在这次就下令去做,毕竟这事没有那么容易做得成功。那几位阁老可都是出了名的大地主,怎么可能让文禛通过这项改革,但是偏偏不知道文禛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内阁通过了。

  虽然这摊丁入亩的“功劳”并没有算在宁云晋头上,但是对外他毕竟还是改革的始作俑者,而且完善的仓储制度其实就是和这些大地主们抢钱,所以依旧在“黑名单”榜上有名。

  与他有一样待遇的除了文禛,自然还有鸿明。他为了做出成绩,也为了自己未来的统治,执行起来那可是十分尽心的,有他这太子撑腰,手下的人自然也不知道客气,得罪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两个如果被刺杀简直一点都不意外。

  那封信之后宁云晋就再没收到文禛的消息,他与鸿明的行踪不定,目的地都是两人随即抽取的城市,而且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上超过两天。通常都是一天暗访,一天明察,查完立刻就离开,再加上有严密的防护,虽然偶尔有一两场刺杀,但是没有严密的布置,没有高手出马,自然没有成功的可能。

  这种像是游历一般的生活,宁云晋觉得挺不错的,虽然赶路累了一点,可是每天都能碰到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事情,生活十分充实,只是偶尔才会想到京城,想到那座城里的人。

  就连他都如此惬意,“没见过世面”的鸿明更是已经乐不思蜀了,不止一次的跟宁云晋抱怨,以后回宫会憋得受不了。

  转眼三个多月过去,两人终于进入了广东境内,此时已经接近十一月,北方都已经快要降大雪的时候,这边却暖和得如同春天似的,让鸿明啧啧称奇。当他们在广州落脚之后,突然有一匹快马而至,那骑士带来的两封信分别落到了鸿明与宁云晋手上。

  一看纸张与蜡封就知道这信必定出自宫里,宁云晋有些好奇文禛的人究竟是怎么将信送到的,但是当他看完上面的内容之后,眉头却拧了起来。

  原来这信根本不是文禛亲手写的,而是李德明使人送来的,里面提到皇上自九月中从热河返回京城之后就开始身体不适,等到十月初便开始高烧不退,而且太医还查不出来原因。这封信正是文禛高烧第三天写的,李德明让骑士一路加急送到两人手里,除了让他们两个尽快回到京城,更要让两人做好心理准备。

  宁云晋怎么都不相信像文禛那样的小强会一病不起,再说那人也不像是短命的人,至少上辈子自己死了,他都还获得好好的。因此他虽然心里也有些担心,可是却还没到失去冷静的程度。

  他能淡定,但是有人却淡定不下来。只见宁云晋的房门被啪地一声推开,鸿明满脸急切地捏着手中的信纸,掩上门就问道,“你可知道父皇出事了?”

  宁云晋挥了挥手上的纸,“刚看完信才知道。太子殿下且宽心,皇上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他这不咸不淡的几句话鸿明哪里可能接受,“不成,孤不能就在这里等消息,咱们收拾一下,快马回京!”

  “太子请冷静。”看着失去方寸的鸿明,宁云晋蹙眉道,“如今这信已经是二十天前的消息,还不知道事情有什么变化。先不说咱们到两广还一地都没有察看,若是这样差事都不办完就回去,势必要落人口舌。即使要回去我们也不能这么急急忙忙的,若是露了行踪,那可是大麻烦。”

  “这时候哪还能管那些事!”鸿明不耐烦地道,虽然当初是他说进入广东了直接从广州开始查,免得打草惊蛇,但是差事是小事,自己若是回去晚了……见宁云晋还是十分冷静的样子,他忍不住问,“清扬你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为了自己的安危就要对父皇的病情不闻不问,就算你出宫前与父皇闹了什么矛盾,但是他不但是皇上,更是你最亲密的人,你这样冷淡也太让人寒心了吧!?”

  对他的质问宁云晋十分无语,光急有用吗?如果不是关心帝位,这家伙也不会这么急切吧!

  在这没有火车飞机的年代,又不可能一天就赶到北京,即使两人现在出发,等到了京里也已经尘埃落定。这时候宁云晋只能将信心建立在自己的重生就算改变了许多事,但是也应该不会缩减文禛的寿命——毕竟两人双修了那么久,自己出宫前文禛都已经和青阳子差不多卡在晋升大宗师的关卡了,哪里是那么容易挂掉的!?

  鸿明哪里会知道他的考量,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忍不住跺脚,直接道,“你爱走不走,反正孤马上要启程。”说着他转身就准备离开宁云晋的房间。

  他还没有踏出门槛,就见叶海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见到鸿明他怔了一下,匆匆行了个礼,着急地道,“太子殿下,公子不好了,外头出事了!”

  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鸿明还是知道宁云晋身边这个长随是个稳重的,能让他失色的必定是大事,即使自己也心急如焚,也只好问了一句,“什么事?”

  “回禀太子,一批乱民聚集在巡抚衙门,要求讨个公道。”叶海回答道。

  一听是聚众的事宁云晋就头痛,这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大事,他问道,“什么公道,你详细点说。”

  叶海点了点头,他来之前就已经整理好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因此口齿十分伶俐地道,“聚集在巡抚衙门的乱民都是从雷州府过来的,他们想状告海康县知县。小的问了几个人,他们说这次收丁银的时候,有上百人聚众拦阻妨碍摊丁,更是拒交应该返还给常平仓的粮食,知县不听民众解释,便让城守衙役捕人,百姓仓皇逃逸间有数十人伤亡。”

  这样大的数量已经算是恶件了,自己既然在这里如果不管不顾,回到京里肯定会被指责。更让鸿明头疼的是,如果他没记错,这个知县好像也算是自己的门人,是给过孝敬的。他问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要妨碍摊丁吗?如果孤没记错,交丁银对他们只有好处而已。常平仓的粮食既然是他们借贷的,有借有还不是天经地义地么?”

  叶海茫然地摇了摇头,“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他们只说日子过不下去,闹事也是死,不闹也是死,还不如跟着搏一搏。”

  宁云晋摸了摸下巴,脑海中回忆着关于雷州府的信息。所谓的雷州府就是雷州半岛,海康县就是州府所在地,按理说是不应该为了丁银闹出这么大的事。

  可是提起雷州,宁云晋也不由得想起了那里的气候。那是个春旱严重水利条件极差的地方,而且属于台风区,在后世的时候只要多听新闻总能听到台风登陆那里的消息,如果说整个广东哪里最不适合种植,无疑就是这一地区。

  他想了想问,“有没有人提过今年有大台风毁了良田?”

  “有有有,公子你真是神了。”叶海连忙点头,“他们说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台风特别多,不少人种的粮食都被毁了,即使补种也来不及,连饭都吃不饱,还要他们再还贷交丁银,根本拿不出钱来。”

  宁云晋一听就觉得这事背后肯定有猫腻,这两件事都是他们两个要管的事,他扭头望向鸿明,耸肩道,“太子殿下,看来我们要先处理完这件事才能回京了!”

  鸿明即使满心不情愿,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第151章

 

  摊丁入亩最简单的说法就是将人头税摊入到田赋中收取,最大的弊端之一就是分摊不均,虽然初衷是让田产越多的人缴纳更多的赋税,减轻百姓的负担。但是在分摊的时候,一省之地并不是所有的地都适合种植,这就出现了隐患。

  以广东来说,由于这里气候温暖、光照丰富,能够种植两季稻,可是如果将整个广东省应该上交的丁银总量平均分摊到各个州县,那么土地肥沃的县市确实可以说是减轻了负担,而像雷州府这种不适宜种植的地方却反倒加重了负担。

  宁云晋在与文禛讨论的时候就注意到避免这一点,免得重蹈覆辙,提议要按照最小单位县来分摊,这样虽然增加了户部的工作量,但是却最小的避免农民的损失。

  按理说雷州府这样的重灾区丁银本来就分配得不多,不应该再会出现这种聚众闹事,所以宁云晋怀疑其中必定有猫腻。

  他们两人下午便露明身份进入巡抚衙门,并且派人去了解这次的事件。虽然有些人生地不熟,不过两人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没花几天就理清了这次的事情。

  原来如同宁云晋猜测的那样这次的事果然有问题,海康县这样的重灾区分配到的丁银总额本来就不是很多,平摊下来的数额并不是无法承担的。但是这么少的银子过当地官员手的也就少了,雷州府的三个县居然一致又用其他的明目加了税银。

  一般来说种出来的谷子,农民先是要交税赋,然后有借贷的要还常平仓借的谷子,如果是租的田还要交租子,最后剩下的才是自己吃的和可以用来换钱的粮食。

  雷州半岛可以种两季稻,虽然早稻有不少被毁的,可是这季的稻谷收成却还不错,如果没有那些再多加的税银,应该也算是收支平衡,但是现在却反倒是辛苦了一年,交完谷子后家里连滴米都没法下锅了。

  这本来就让百姓们不满,但如果仅仅是他们却并不敢闹大,反倒是一些乡绅地主看到了机会,他们原本就痛恨这个制度,而且越来越完善的仓储制度,使得他们通过屯粮获得的暴利也开始变少,于是索性煽动带头闹了起来。

  另外两个县还好,海康县的知县却是个暴脾气,而且仗着头上有人平日里就非常嚣张,因此应对的时候十分强硬,如此一来就弄出了人命,变得越发不可收拾了。

  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宁云晋实在是忍不住吐槽鸿明,“瞧瞧你都收的些什么人当门人呐,为了敛财连脸面都不要了。你就算是为了集聚人脉,收拢人心,可也不能香的臭的都往家里搂吧?”

  他这话实在是说得十分不客气了!鸿明即使生气想到那几十条人命却也无从辩驳,无论如何这知县总是借了自己的势才敢这样嚣张。

  鸿明现在可是将这批由别人推荐过来的所谓“能人”给恨透了,这一路南下,他敏感的发现自己手下的人出问题的比老二的多了一倍不止,感情推荐的家伙判定这些人是不是有能力,是看会不会压榨民利,会不会揽财。

  可让鸿明最苦逼的是这些人虽然打着自己的名头,上供的银子却没有他们贪到三成,简直是将自己的名声都败光了,只怕父皇知道了都要怀疑自己的识人眼光。也怨不得宁云晋这嘴贱的忍不住要讽刺自己了,鸿明暗暗决定等到回到京里他就要开始整顿手下的人。

  这天就在鸿明焦头烂额的处理自己门人弄出的烂摊子,宁云晋开始清查海康县仓储的时候,远在京城的文禛则刚刚将药碗里的汤水一饮而尽。

  李德明乖觉地递过一块干净丝帕,文禛接过去擦了擦嘴角,吩咐道,“从明儿开始让太医院停药,朕这毛病朕自己知道,不是他们能解决的,没必要浪费药材了。”

  “皇上,这也只不过是些补元气的。”李德明细声细气的劝道,“您这次可将老奴给吓死咯,实在是凶险。您到底还是亏了身体,补补也是好的。”他实在是担心皇上任性起来硬要独断专行,毕竟这次可是危险得紧,皇上在床上足足了七天高烧不退,还吐了不少淤血。

  几个太医一度都说怕皇上有不测,好不容易皇上终于熬了过来,偏偏他在床上却又不好好休养,依旧接见大臣、批阅堆积下来的折子,实在是让自己十分为难,简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报应啊,朕是真的相信有报应一说。”文禛半眯着眼睛,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朕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直晓得两个小家伙自小就看对方不顺眼,却又放心让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你瞧瞧,虽然两人从小明争暗斗,相互抵损着,但是却都没有什么恶意。”

  文禛说着自嘲地笑了笑,“以前还以为他们是碍着朕的面子,现在看来却不得不说他们到底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兄弟。”

  “皇上……”李德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谁都没想到查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皇帝和一个臣子有私情是小事,但那臣子若是皇子,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想到那样的事居然被自己知晓了,李德明连手指尖都发凉。

  人都是这样,猜测的时候是一回事,毕竟那时候会下意识的不去面对知道真相后的结果,但是真正让心里的怀疑得到证实以后却又是另一回事。

  文禛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当那女子被治好,将当年的事情一一说出来以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

  虽然当时并没有在人前表示出来,但是回到寝宫后文禛就发现自己不但气血郁结,而且气息凌乱,明显已经到了快要走火入魔的地步。他虽然发现得及时,立刻打坐想要调整,可是脑海里却不停地浮现出这么多年来与宁云晋的点点滴滴。

  两人一起弹琴奏萧,一起谈论政事,一起修炼,一起对抗过大宗师,一起生死与共,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都已经烙印在文禛的心底,对他来说宁云晋虽然是一个孩子,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当年先皇还在世的时候,虽然并不是特别疼爱他,却有一次与还幼小的自己说过心里话,他说,即使贵为皇帝也不一定能找到知心人,后宫三千又如何却连个说话的都没有,这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那时候父皇最喜爱的是明妃,她不但长得美,性格也温婉,是一朵迷人的解语花,父皇经常会去她那里倾述一些国事家事上的烦恼,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要去明妃宫里寻求慰藉。

  结果这样一个女子却被发现曾经毒害后妃与皇子,父皇最终不得不将她废弃,并一杯鸠酒赐死。虽然明妃死了,可是父皇却改不了这个习惯,心情郁闷的时候总会在明妃宫前徘徊。

  文禛幼小心灵中记忆里对自己父亲最深刻的便是那一幕——人去宫空的偌大宫殿前父皇孤寂的背影。

  等到文禛自己当了皇帝,他才开始理解父皇的苦闷。最开始的那几年,宫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偏偏母后又嬴弱,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即使之后自己娶了妻,皇后以及后妃们却也不能相信,自己很难确定她们到底偏向哪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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