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皇 (一)(67)
“咔……轰轰轰!”
闪电过后, 急促的雨点再次从空中泼洒向大地, 雨滴将大白菜的菜叶打得轻微晃动,哗啦作响。
大雨中,全体雪狼人、兔狲静默地站在菜田田埂上、一字排开,所有人微微低着头,呆呆地看着大田里收割上来的菜,久久回不过神来。
萧云弯下腰、从泡得稀烂的田土里拔出最后一颗大白菜,甩了甩菜身上的泥水、也没管菜叶上趴着的虫子,直接将这颗大白菜抛到众人身前、堆了一小堆的大白菜上:
“看看,这就是这块大田里的所有收获了。”
他的语气没带火气, 因为已经用不着他发火, 族人们、兔狲们便已面无人色……
本来就是处在低洼处的菜田被水泡了几天是什么概念?是完球的概念……即将收获的大白菜从根到叶给彻底泡烂,害虫美滋滋地在菜叶菜心里面开狂欢趴体。上一茬时一块大田收割的大白菜能让雪狼人青壮欢快地往部落里送上半天,现在呢, 一块大田里还勉强完整的大白菜能有个几十几百斤都算老天爷给脸。
“怎、怎么会这样, 菜地不是有充足的水了吗……那是雨水,明明不是河水啊?”脸色惨白的族长捂着胸口, 他心痛得简直都不能呼吸了。
昨天族长看到辣~么多的盐, 差点儿就当场含笑九泉……呃, 当场就笑得背过气去,给扶到青草家里躺了半天才缓过来;萧云也不想让族长乐极生悲又悲极生悲, 缓和下语气,尽量不带情绪地:“菜田确实需要大量浇水,但是这个需要的量是有限度的, 跟是河水、雨水没关系。就像我们没法一顿吃下十天半个月份量的食物一样,吃这么多会撑死。”
抬手指了一圈菜地里那些烂得没法收的大白菜:“这些就是撑死的。”
苍白着脸站着的族人们,有不少人身体晃了晃,似乎是悲痛得快要站不住了——要没上一茬的丰收他们也没这么难受,对比一下上回收菜时的喜悦,再看看这一茬九成九以上泡烂在地里的大白菜残骸……没人受得了这种委屈。
萧云硬着心肠、背着手沉着脸盯着他们,一句安慰宽慰的话都不说。这帮家伙真的是日子过得太混、脑子长期不用都特嘛凝固了,他说修水利的时候提过无数次防范水患的重要性,结果呢,丫们的死脑筋就记得要防的是河水,雨水没关系,看见菜田给雨淹了还高高兴兴地以为菜能喝饱水了……坑爹呢吗!
给了数分钟让大伙儿心痛个够本的时间,萧云再带着他们去下一块菜田。这次他就不让大伙儿“罚站”,而是让他们自己亲手去给泡烂的大白菜“收尸”,心痛如刀绞的人们一脚重一脚轻地踩进稀烂的菜地,哆哆嗦嗦地拔出卖相凄惨的白菜……然后大部分人都哭了。
肿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还是很鲜活的菜!
天呀~辛辛苦苦伺候了快俩月的菜呀~翻耕施肥挑水除草人家都努力去做了的呀~
呜呜呜呜呜呜~~~~
无情冷血残酷无理取闹的萧云还是一言不发,双手抱胸站在田埂上冷漠脸看着一群成年人&幼崽或无语凝噎或哇哇大哭。
他不是那种赞成挫折教育的人,因为人要是伤了自信那做事儿更加放不开手脚、前途更渺茫,这是在企业里带过无数新人后辈总结出来的经验。
但是在新人犯了严重的错误时也必须要让对方知道自个儿错在那、给自己个人和给公司造成的损失有多大,要让失败真正地成为经验教训、成为成功他娘亲,正确地、深刻地认识到错误是绝对有必要的。否则,带出来的人也派不上用场。
有对的地方要使劲儿夸、夸到对方以你的赞美为心灵支撑的程度。有错的地方呢倒不用放狠话骂,那会激发对方的逆反心理,用适当的手段去让对方彻底认识到错误、后悔懊悔乃至是痛哭出来最佳;且在期间不能随便拿话安慰、不可让对方产生“自己的错误是可以补救的、自己的错误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之类的自我安慰心理,这样一来调教才深刻……咳咳、教训才足够深。
大伙儿收完这块菜地可怜巴巴的收获,基本上是没人能抬得起头来了;萧云点点头,带着继续往下一块菜地……
大白菜和青菜都是经不起水泡的,菜田里用一地狼藉来形容绝不为过。反正收成都烂成这样,萧云也就索性不赶什么时间、带着丫们一块大田一块大田地收过去,不到把所有人都折腾到心如死灰不算完……
萝卜田倒是好一点,毕竟是块茎作物、上面的叶子烂掉了下面的块茎还活着,收到萝卜田的时候大伙儿脸上总算是有了点人色:萧云内心“呵呵”,拉长了气叹息:“唉,看来我们带回来的盐只能用来腌萝卜了……另外的两种用不着了。”
……大伙儿又哭了。
萧云本打算再种一茬菜,但看现在的天气,这第三茬就没啥指望……这种连绵的雨天播种和拿种子丢着玩儿差不多。好在第一茬收的大白菜窖藏了不少、两轮收的萝卜也够吃到明年,在菜蔬方面的供应还算过得去。
拿一天的时间用来让族人彻底反省、认知错误,第二天开始,便是正正经经地抢收苜蓿了。
萧云也不想在这种雷阵雨不断的天气里收苜蓿,但是苜蓿田已经因为多日的大雨出现倒伏,再不收就得烂地里,那浪费就大了去。
抢收的苜蓿,有太阳时抓紧晒、天上的云层多了厚了便赶紧收起来放置在临时搭起来的雨棚里竖着排开避雨,要论工作量那真是比上回收割的时候大了去。
可就是这么繁复沉重的抢收工作,从头到尾硬是没人抱怨半句,喊累喊饿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前那一天的菜田“失败教育”实在是太深刻了,深刻到那头晚上无数人躺下睡觉了还在抽泣的程度,心理阴影短期内估计是走不出来……连出去煮盐没看家的人第二天起来眼睛都是红的。
萧云一看这情况,哪里会跟他们客气,趁这个个都老实无比的机会赶紧把要做的工作安排上——河流靠他们部落这一段,挖条五百米长的人工河道通往南部无人区、把漫出河面的水引到下边的荒野去!
这个决定是萧云自个儿半夜里变成狼、顺着这条河流上游跑了俩来回后作出来的。当他发现这条河流在西北面多出来的那条水源居然是从丛林里流出来的之后,他就对泄洪淹森林这事儿彻底死了心——整个丛林山脉的地势,整体上是比草原要高的!他想泄洪去淹森林,可能性最大的后果并不是被精灵找上门,而是尼玛那该死的洪水转向过来淹了自个儿……所以萧云再怎么心动,也只得放弃这个看上去很棒棒的主意。
至于为啥不引水去灌地下世界,是因为萧云实地考察后发现想做出这个操作起码得挖条两公里的人工河道,工程量啊、耗时啊、工作期间的后勤支援啥的都是麻烦事,还不如挖自己部落这一段算了——这条顺着地形肆意流淌的、天然形成的支流在大地上呈现不怎么标准的斜杠线条,斜杠中上部位就是离自家部落最近的地段,在河对面开拓条人工河道、将水往南面那片没人的野地里引流,是部落目前的人力物力能做到的最佳方案了。
赶在夜里来回跑了几趟勘察好地形和要挖的路线,天一亮,萧云就敲着锄头镰刀把全员弄醒、随便吃了点早餐后拉到工地上……开工!
得益于大获成功的“失败教育”,用简陋的工具冒雨挖河道这种苦活儿依然没人抱怨拖拉——萧云都忍不住琢磨是不是明年种菜的时候再来这么一回了,怕水的兔狲都乖巧地趟过河面来送饭有木有!
当萧云尽情地压榨着族人们的劳力时,他来回跑了两趟的河流上游、距离部落八十多公里外的西北地区,一只丑陋的、脑袋大身子细、手长脚短、只长了四根手指的手掌隐约带着金属光泽,手指上还长着略宽、顶端尖利的类金属指甲的小生物,偷偷从地洞里冒出了头。
“怎么样,有那个雪狼人的气味吗?”
藏在洞内的同伴细着嗓子小声地问。
趴在洞口上的小生物瞪着没眉毛的大眼睛、抽着扁平的鼻子将周围四面八方嗅了个遍,这才麻溜地爬了出来,转头朝内喊:“没有雪狼人的气味,他没有来。”
“咻”地一声、和前面跳出来的那个家伙丑得不分伯仲的同伴跳了出来……
这两只小生物跳出来后又警惕地嗅了半天四周,这才费力地将洞口附近的石头推过来、把他们的“家”门口堵住。
北方的草原不像热带草原那样雨季旱季分明,但在夏秋季节,因温度提高而融化的雪山雪水、大幅度增加的降雨量仍能给北方草原住民带来雨季般的体验。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下,这片草原上的弱小生物都颇为适应下雨天——雨水会冲淡他们的气息、降低被掠食者发现的概率,部分生物甚至只敢在下雨时出门觅食。
地精,这种来自地下世界的不受欢迎的弱小种族便是顽强地在草原上挣扎求存的弱小生物之一。他们往往很难保持较大的族群,因为一旦草原住民发现附近有成群的地精便会驱赶乃至扑杀他们,若想在草原上延续生命,他们只能以小家庭或微小族群的形式藏在草原上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中悄悄存活。
乱石较多、低矮丘陵较密集、土层较薄的地区算不得优良的草场,放牧的草原住民不会往这边来,这片夹在森林和草原间的丘陵地带便成了这一微小地精族群的家园……原本他们是住在东面更靠近草原一点儿的地方的,但是迁移来的雪狼人部落发现了他们、对他们进行驱赶,他们便往西转移了二十多公里、到这片更靠近森林的丘陵地区居住下来。
地精无法蓄养牲畜、也无法像牛头人一样耕种,他们不能在地表上暴露出生活的痕迹,这会为他们的族群带来覆灭式的灾难……所以,哪怕是在一个地方长期居住,他们能依赖的生活物资来源也仅有采集植物根茎、从鸟嘴下抢夺野果、以及狩猎更小型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