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见闻录(32)
童临渊问:“你是被拐卖的?”
“被生母所卖,算不算拐卖?”蓝暄道,“我父亲早亡,幼年便跟着母亲改嫁,哪知那继父禽兽不如,竟侵犯强暴了我,奴家当时才六岁呀。”
童临渊闻言,一时间愤慨万千,火气直冲上脑门:“岂有此理!当真是禽兽不如!”蓝暄哭泣道:“我母亲见状,不救我便罢了,回头竟将我卖了,说我是狐媚子,勾引她的丈夫。
呜呜呜公子你看,奴家哪里像狐媚子了?”
“她当真做出这种事?枉为人母!”童临渊激愤地一捶桌,然后不知怎么“哎哟”了一声。
“手疼了?”蓝暄轻轻握住童临渊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吹,眼波荡漾,“公子莫要愤慨,是奴家命苦”
“不是手疼,那个”童临渊扯了扯嘴角,“腿麻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
蓝暄忙不迭从他膝上跳下来,怆然欲泣道,“都怪我,我太重了,嘤”
“没,没事”童临渊揉了揉僵硬的腿,一时间表情都有些扭曲,“你坐上来吧,别让鸨母看到了,回头要罚你。”
蓝暄眯了眯眼,猫似的眼睛里突然透出几分柔情。
“你坐我腿上吧。”
蓝暄的话音刚落,童临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有人在他腰上一提,再回神时他已经岔开双腿坐在了蓝暄胯上,而蓝暄那又热又鼓的大家伙,正顶在他的臀下。
面前是光彩照人的美艳脸庞,身下是热情搏动的男子阳根,纵他饱读诗书,此时也找不到任何应对方法,只觉手足无措,窘迫非常。
“你你往后有什么打算?”童临渊思索半天,最终冒出来这么一句。
蓝暄苦情人设不崩,幽怨道:“还能怎样,听天由命呗,我六岁便入风尘,除这欢场之事,其他一概不懂。”
“昨日不可追,堂堂男儿,当自强不息,切忌妄自菲薄。”
童临渊正色道,“你读过书吗?”蓝暄摇摇头:“我不识字的。”
“我,我教你写字吧,有纸笔吗?”童临渊忙不迭从那热情怀抱中逃离,揉了揉兀自酸麻的腿,四下盼顾,还真给他找到一套未拆封的文房四宝,想必是哪位自诩风雅的恩客送给红莺的礼物。
童临渊麻利地收拾出一半餐桌,将酒水倒入几滴在砚台,一面研墨,一面说道:“读书一事,几岁都算不得晚,他日即便不考功名,寻些幕僚账房的活计,也算一条出路。”
童临渊低头专注研墨,蓝暄的脑子里却已经演了一百八十几出折子戏了。
故事大概是他们一见钟情,再到生死相许,再到他出钱供这穷书生上京赶考,再到书生高中状元却没有履行诺言前来给他赎身,反而娶了公主做了驸马,他万里寻夫只身远赴京师,受尽磨难,甚至滚了钉板,最后书生不认账,当他乞丐一般赶了出来,他当众人面痛斥书生薄情寡义,并怒沉百宝箱就在他沉百宝箱这会儿,童临渊将毛笔沾了墨水,放到了他手里:“随便写点什么。”
蓝暄眨眨眼:“奴家不会写”
“无妨,来,笔这样握。”
童临渊站到了蓝暄身后,两人右手握着右手,胸膛贴着脊背,“我教你写你的名字吧。”
童临渊握着蓝暄的手,略一沉吟,最终落笔写了“鸿英”二字。
蓝暄心中一动。
他当即决定不沉百宝箱了,还是强抢民男吧,驸马也一样抢,啧,小意思,应该的,这都是他魔教中人分内之事。
这边两人气氛正浓,突然听见哐当一声,窗户猛地被人从外头撞开了,凌无奇在窗口冒出个脑袋:“咳,抱歉打扰了,您二位什么时候大婚小弟定补上一份厚礼。”
话音刚落,一个五花大绑鼻青脸肿已然昏厥的瘦小汉子被他从外头扔了进来,“咚”地一声丢在地上,生怕摔得不够重似的,“大人,人犯已捉到,带回严审必有所得,安乐那边还有事,恕我无法脱身,让这个妖人想办法送你出去吧。”
第45章
凌无奇这边把摊子一丢,甩手就走了,徒留童临渊和蓝暄面面相觑,各怀鬼胎。
蓝暄道:“他为什么叫你大人?”
“这个”童临渊心说:现在案情还未审结,未到可以显露身份的时候,再说官员狎妓也于法不合,这可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半晌,他只得硬着头皮胡诌说:“其实大人是小生的另一个名字,小生姓童,名越,字大人。”
蓝暄击节笑道:“原来如此!这可真是个好名字呀!”童临渊擦了擦额角的汗,反问:“刚才那位大侠为何又唤你作妖人?”
“”这回轮到蓝暄语塞了,他心道:若他知道我不是什么小倌,而是魔教中人,会不会吓得不敢和我好了?现下正是情愫朦胧之际,可不能弄巧成拙了。
“嘤”蓝教主话未出口,演技先至,豆大的泪珠从那美目中溢出,又顺着面庞滑落,溅在襟前,当真美得惊心动魄,直看得童临渊心都要碎了。
“这里的人都欺负我,嫉妒我,”蓝暄抽抽搭搭着控诉,“他们说我是妖人,是妖孽,难道长得美也是我的错吗?”
“好了,莫再说了,我我不问便是。”
童临渊抽出怀中帕子,手忙脚乱地帮蓝暄擦泪。
蓝暄哭唧唧地接过帕子一把揣进了怀里,握着童临渊的贴在自己的脸庞上,脉脉地看着他,狂送秋波。
气氛再次陷入了怪异的旖旎,粉红色的光晕像是又从哪里冒了出来,直到地上那人轻轻哀吟了一声,两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蓝暄问:“此人是谁?”
“他是小生的一个仇人,我须得将他活捉回去,接受族人的审判。”
童临渊四下顾盼了一番,愁道,“只是不知如何才能将他弄出去。”
“我帮你。”
蓝暄说完,一手就把那人拎了起来,直到对上童临渊震惊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下是个纤弱的小倌,可不能这般天生神力。
“哎呀童公子,奴家扶不动他。”
蓝暄“嘤”地一声软倒在地。
“我来吧。”
童临渊矮下身,示意蓝暄搭把手,把人背到自己背上。
蓝暄鬼鬼祟祟地打开门,往外窥视了一番,回头道:“公子,跟我来。”
两人趁着晚上人多,妓院里烦杂喧闹,趁着乱就往后门摸去。
蓝暄这几日天天在暗处盯着凌无奇夫夫,对怡红楼的地形早已记得烂熟,途中但凡碰到有人心生疑惑多看他们几眼的,他就袖子一挥就把人迷倒,倒像是那些人自己喝多了似的。
两人一路顺顺当当的,不多时便从怡红楼的后门逃了出来,蓝暄一路护着童临渊,直到过了两条街,到了童临渊的住处附近,他却猛地停了脚步。
童临渊一介文弱书生,背着个大男人早已累得气喘吁吁,走也走不快,一直靠蓝暄在前头引路,此时却看到蓝暄落在了他后面,不禁疑惑地回过头:“鸿英兄,怎么了?”蓝暄远远地望着他,微勾唇角,像是在笑,眼睛里却满是悲伤:“童公子,奴家便送你到这了,我回去了。”
童临渊惊讶:“你不同我一起走吗?”
“奴家既入贱籍,身契也在妈妈手上,哪是说走就能走的。”
蓝暄苦笑着摇摇头,“天下虽大,竟无我容身之处罢了,今日你我缘尽于此,童公子,再会了。”
童临渊有些动容,然而转念一想,今日既然抓住了犯人,想必查封这怡红楼也不过是几日的事,到时候再帮众妓子小倌去除贱籍,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
想及此处,童临渊坦然地对蓝暄一顿首:“鸿英兄,你且珍重。”
说完便背着犯人便匆匆跑远了。
倒是蓝暄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呆立了半天,小声嘀咕:“怎么说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