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人不清
少年才子丘文殊年轻不懂事,以为同窗元琛是女扮男装出来念书的富家小姐,于是诚心追求。
年下架空竹马竹马HE
第1章
湖山书院开学日,细雨,微冷。
新入学的书生们兴奋地捧着书籍,与新认识的同窗结伴同行,参观书院。
元琛戴顶缠棕大帽,穿着湖色水纬罗行衣,打扮并不打眼,但一路走来,收获无数目光追随。
书生们私下窃窃私语:“瞧他容貌,雌雄难辨。”
“不会是女扮男装来书院玩儿的富家小姐吧?”
“有可能!”
“谁不想读圣贤书?大家理解理解。”
元琛十四岁,拥有白皙细嫩的肌肤,繁星般的眼眸,眉毛虽浓但并不犀利,骨架也尚未张开,在男子中不算高挑,确实雌雄难辨,容易引起别人误会。
元琛恍若未闻,穿过人群,朝宿舍走去。待走到寥寥无人的后院,书童低声道:“谣言已尽数散布,殿下的身份在湖州无人知晓。”
“嗯。”
书院宿舍很是简陋,一个房间里,两张木床,两张书桌,两把椅子,一个衣柜。
书童扫视一周,垂下眼眸道:“真是委屈殿下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陋室算得什么。
元琛淡淡道:“你且回去吧。”书院里不许书生们携带下人。
书童告罪一声,离开了。
元琛踱步到门外,门前挂这两个竹牌,分别刻着“元琛”、“丘文殊”。
元琛抿嘴,想起昨日手下整理出的南直隶资料。
丘文殊,南直隶布政使次子,少有才名,高傲,轻易不和人交谈。相貌堂堂,泰山压顶而色不改,甚少见到他面上表情变化。十六岁前,从不下场应考,据说是淡泊名利,无心从政。
“高冷面瘫。”
但上个月,他忽然参加府县考,夺得案首。
“沽名钓誉。”
此乃元琛对丘文殊的第一印象。
·
高冷面瘫,沽名钓誉的丘文殊此刻正跪在丘家正院,裸露上身,背着荆棘。
丘文殊参加科考,是瞒着家里人的。
待报官来贺,丘家人才知道丘文殊冷不丁为丘家考到了一个案首。
南直隶读书之风盛行,能考到一个案首,是很大的荣耀。但在丘家,却没有张灯结彩地庆贺,反而陷入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成了秀才,是要进书院的。丘家并未及时为丘文殊选取好书院。县衙门只能将丘文殊划到了名不经传,偏远的,缺少生源的湖山书院里。
现在到了开学之日,丘文殊却还被禁足在家!
知晓实情的丘家姑奶奶丘雯雯回了娘家,带着弟弟丘文殊来向父母负荆请罪。
丘家父母坐于堂前,一个严肃,一个落泪。
“丘文殊,我为你启蒙时,要你发誓绝不参加科考,为何你要违背誓言?!”丘大人拍桌。
丘文殊跪在走道上,两边通风,冻得鼻尖发动,却依旧跪得笔直。
小时候,哥哥和弟弟都有专门的夫子教学,而他则是父亲亲自启的蒙。他以为那是父亲偏爱于他。
小小年纪,也不懂什么科考,让发誓就乖乖发誓。
长大之后,他才知道,父亲并非偏爱于他,而是怕他丢脸。因为他的隐疾。
丘文殊是个结巴,天生不能当官,父亲索性为他塑造一个淡泊名利的好形象来。全家上下都对外瞒着此事,别人都以为他恃才傲物,却不知道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文殊,不愿,”丘文殊声音干涩,“不、不愿永永——”不愿意永远这样活下去。
结巴成这样,到书院去不分分钟露馅?有隐疾是不能参加科考的,要不是雯雯帮他走后门…丘文殊这行为往大了说,是欺君,若有人以此攻击丘家,会给丘家惹祸的。丘大人闭眼,怒道:“行了!你别说话了!我听着就烦!”
丘文殊喉咙发涩,难堪地垂下眼眸。
丘夫人虽然恼怒儿子的擅作主张,却不能忍受儿子受辱,她哭道:“好好好,那我以后也不说话了!我陪我儿子修闭口禅!”
“夫人!”丘大人在儿女面前想维持一个严父的形象,却又要安抚妻子,左右为难。“我这是口误…”
丘大人吃瘪,丘雯雯乘机爬到丘大人膝下,说道:“弟弟考取功名也是好事一件,至少说亲就容易多了…”
丘夫人抹泪的方巾顿了顿。
丘雯雯又道:“而且弟弟的病并不是没有机会痊愈。他在非常状态下,说话是极其流利的!你让他到外面见见世面,也许他会不治而愈!”
这下连丘夫人都希冀地看着丘大人。
丘大人也是心动不已,却担忧丘文殊会露馅,拂须不应。
“湖山书院在士卿管辖范围内,”丘雯雯说道,“就算出什么事,士卿自会处理,不会被天下人知道弟弟的隐疾!”
丘大人陷入深思。
丘文殊哪里看不出父亲的蠢蠢欲动,他立刻说道:“爹爹,若文殊结巴之事被人知晓,文殊从此不再任性,乖乖在家管理庶务!”
丘家母女二人见丘文殊说出一句流利的话来,都激动起来。
丘大人终于咬咬牙应了。
·
丘文殊当即回房收拾行李,搭乘丘雯雯的便车去湖州。
坐在马车上,丘文殊望着窗外层层叠叠的山丘,想着书院里会有的精彩。
丘文殊整日与书为伍,极少与人交谈,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丘雯雯怕他闹笑话,挑出一两件事来指点他,又把最近的风气告知他:“许多女子假扮成男子到书院求学,你可知?”
“嗯。”丘文殊不知道,但他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
“遇到那雌雄难辨的,”丘雯雯道,“你可别与人勾肩搭背,要守礼。”
“好。”丘文殊知礼。
“太过孟浪的话,可是要娶回家的!”
“嗯。”丘文殊决定遇到那等雌雄难辨的,躲远点,他承诺道,“绝不,毁人,名,名节。”
第2章
丘文殊进宿舍时,已近黄昏,里头没人,但左侧床上已铺好绵软的被子。
丘文殊从未铺床,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待到文房四宝在案桌上摆放整齐时,天色已晚。他索性早早地就寝,可哪里睡得着,只能望着窗外朦胧的树影发呆。
大儒的挚友,多数来自少时同窗。
他自然也希望能与同窗好好相处。
只是一个结巴怎么结交朋友?
丘文殊正思考着,木门忽然“咿呀”几声,被推开了,一个黑影从外走入。
贼?
舍友?
丘文殊坐起身,问:“谁?”
丘文殊声音一贯清冷,又惜字如金,天然给人一种高傲的感觉。
“元琛,你的舍友。”元琛进门时,听出房间里有一道呼吸,想着这定是姗姗来迟的案首,故而并不惊讶,直接自报家门。
元琛反手合上门,迈步到自己的床前脱去外衣。
丘文殊紧张地吞噎唾沫,紧紧嗓子,在心里模拟数次,这才开口自我介绍:“丘文殊。”
“我知道,案首嘛。”南直隶人杰地灵,案首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丘文殊自谦一句:“哪里。”
两人成功把天聊死,各自睡下。
第二天,温暖的阳光钻过窗纱晒到案桌时,房内两人还在沉睡。
悠扬的钟声由远及近,渐渐吵醒了元琛。他眯着眼往窗外探去一眼,见那天色,便立刻弹坐起来。
元琛迅速起身,瞥到对面床上还有人,便喊道,“丘文殊,快快起身,我们要迟到了!”
昨日入学时,管庶务的夫子讲得很清楚,湖山书院今日会正式开课,辰时诵读,辰时三刻夫子授课!而书院钟楼会在辰时准时敲钟!
丘文殊也是一惊,匆忙从床上起身,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洗漱穿衣。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脱离下人,自己穿戴。元琛怎么也没法将头发盘好,臭着脸,散着发问:“丘文殊,你会束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