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与神情一凝,并不答话。
太子继续说道:“趁着还未真正订下,我劝你们最好再仔细想一想,再说,你见过我们那‘容色无双’的长公主了是吗?”
他的面容带上一丝诡异之色,语气却无比兴奋:“怎么?是不是感觉一个长公主,怎么会如同菟丝子一般柔弱可欺?嘿嘿,你要是真的娶了,那才会让你大——吃——一——惊呢。”
最后四个字拉的很长,直听得谢凌与眉头紧皱。
那太子神色越发激动,声音故意放轻:“你可知挽清宫每月都会处死一批宫人?那么大的宫殿,晚上却不点灯?你该去看看你那‘柔弱可欺’的长公主,不看别的,只用拉开她的衣袖——”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谢凌与打断他,声音仿佛凝着寒冰:“背后言人是非,也不该是君子所为,卑职还有要事在身,就先退下了。”
说罢就转身拂袖而去。
留下太子看着他的背影,谢凌与如此拂他面子,他却丝毫也不生气,只是嘴角挂着的笑容越发诡异,最后竟突然大笑出声来。
他此行目的达到,只觉得心情舒畅,并且只要谢家还有一个聪明人,今日的谈话便不会传到旁人的耳朵里。
可他万万想不到,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意外。
入夜,挽清宫
宫里的确是漆黑一片,只贺摇清身旁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勉强能照亮周围一丈之地,也不见半个宫人。
烛火跳动,贺摇清看着手中薄薄的一层纸,当他褪去所有表情,不再伪装自己的时候,眉目之间竟显得有几分锐利了。
他定定地看着纸上的文字,半晌才开口吩咐道:“将太子今日在酒楼的话全都不留痕迹地透漏给皇上。”
“是。”黑暗中传来一个嘶哑粗粝的嗓音,原来此时在这宫里的竟还有一人,他的整个身影都包裹在黑夜里,只能隐约看见他布满着苍老沟壑的面庞,还有那双枯瘦而布满青筋的手。
“继续派人监视谢凌与,我多年的谋划,绝不能毁在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所谓的‘驸马’手里。”
人影跪下应是,而后缓缓退下。
贺摇清紧紧握着手中的纸张,神色不明,垂眸又看了良久,才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纸张烧了,转身往里屋走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背后言人是非,不该是君子所为?”
太子那蠢货说了那么多废话,唯有一句是真的,若真有大婚那日,那人的确是会大、吃、一、惊。
贺摇清微垂着头,眼里的阴狠冷郁突然显露了出来。不知到那时,这位看似风光霁月的少将军,脸上又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不敢置信?厌恶?嫌恶?……
贺摇清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谢凌与温润君子的面具被打破的场景了。
作者有话说:
你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小公主。
第6章 沉寂已久
翌日,景仁帝看着呈上来的密信,沉吟良久,最终决定以婚事为由,下令召见谢凌与。
时至下午,御书房里飘荡着淡淡的龙涎香,景仁帝背靠着金漆雕龙的御座,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时光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道道皱纹,也同样留下了深不可测的气势与不怒自威的面容。
“微臣谢凌与,参见皇上。”
“平身吧。”
谢凌与依言起身,垂手静默不语,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面圣,当然不可能不紧张,只感觉御书房的时间仿佛流得很慢,而自己已经在下面站了很长时间。
景仁帝微眯着眼打量这个他精心挑选的驸马,只见他面容沉静,姿容俊朗,说话掷地有声,恭敬而又不失从容,心下满意,开口问道:“你前几日见了摇清,感觉怎么样?”
“长公主殿下才貌无双,令人倾慕。”
“哦?意思是说,你很满意了?”
谢凌与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心思流转,开口回道:“微臣不敢,那日清泉寺只见上一面,就自觉是三生有幸,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求公主亲睐。”
景仁帝闻言神色和缓不少,接到密信之后的愠怒也消散了几分:“摇清也觉得你很好。”
谢凌与刚想回话,却又听见景仁帝说道:“你要真如此想,便很好,只是不要朝秦暮楚,见异思迁啊。”
尾音低沉,意有所指,这摆明就是在借指昨日之事!
谢凌与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薄汗,脑海里闪过诸多猜测,连忙跪地抱拳道:“微臣万万不敢,还望圣上明察!”
“好了,朕就是这么随便一说,没有什么旁的意思”景仁帝仍然微眯着眼,神色看不分明:“既然你和摇清都很情愿,朕就要下令让司天监立即准备婚事了。”
这话实在是太假,就算两人都不愿意,这婚事也一定会定下来,决定权从来都不在两个当事人手里。
好在谢凌与是真情实意,听见这话轻轻抿唇一笑,竟流露了几分少年人才有的羞涩局促出来。
景仁帝心中微微满意,又敲打了几句,才让他退下了。
谢凌与刚出御书房,却发现贺摇清正站在门前,心中一喜,还未开口说话,竟隐约在这人的脸上看出几分阴郁之色,可转瞬间,那抹阴郁便又消失不见了。
许是我看错了吧?谢凌与如此想着,一定是我看错了。
“参见长公主,公主万安”
贺摇清抬眸望去,只见这人正背着阳光,于是整个人都好像站在光里,于是由昨夜升起的幻想就又躁动了起来,面上却还是浅浅一笑,轻声开口道:“不必如此多礼。”
谢凌与还未来得及回话,皇上的贴身太监就走了过来,恭声说道:“殿下,皇上召您进去。”
贺摇清又歉意一笑,转身跟着太监往御书房走去。
留下谢凌与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却还是带着笑的,虽然没说上几句话,但突遇心上人,这件事本身就是多么值得欢喜。
御书房内。
贺摇清低头行礼:“参见父皇。”
景仁帝满脸慈爱之色,和之前判若两人,甚至急忙走下来亲自将他扶起:“快起来,看见朕给你找的驸马了吗?”
他揶揄一笑,就好像面前站着的果真是个公主,带着些许调笑道:“他可喜欢你了呢,把你交给他,朕也放心。”
贺摇清只微微地低下了头,状似羞涩。
景仁帝继续说道:“你喜欢吗?朕知道你是喜欢的,朕会吩咐司天监选个近点的日子,争取早日完婚,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只觉得昨日你还刚会走路,今天就要嫁人了!以后……”
声音絮絮叨叨,哪怕从头到尾面前的人都一声不吭,他也不曾停下,或者说——他本身就不需要贺摇清的回应。
贺摇清脸上仍挂着害羞的笑,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
景仁帝还在独自说个不停,贺摇清只觉得这些话语如同苍蝇一般不停围绕在他耳边,胸口翻腾的气血几乎就要压抑不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只勉强留下一丝清明,状似困惑地开口问道:“等到成婚那日,他发现我跟寻常女子不一样——”
景仁帝蓦然顿住,慈爱的表情凝滞在脸上,生生显出了几分诡异,接着神色突然一变,厉声喝道:“胡说!哪个狗奴才又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胡话?哪里不一样!你就是寻常女子!”
他眼睛瞪地极大,眼白中血丝殷红,威严不再,慈爱之色也消失殆尽。
贺摇清只觉得他就像是脱了画皮的恶鬼,露出了狰狞丑陋的内在。
“不要怕,我说过让他娶你,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敢不娶你,”他的神色又突然变得和缓,就如同天底下所有寻常父亲一般:“乖,你要听话,父皇可是最疼你的,你知道的,是吗?”
是啊,你可是最“疼”我的。
贺摇清柔柔一笑,又俯身跪拜谢恩,长裙迤逦拖地,好似真的感觉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当真以为自己是个女子。可谁也看不见,他隐藏在衣袖中的双拳紧握,指甲都几乎嵌进了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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