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星嘿嘿笑了两声,傅鸠问他,“认字吗?”
秋星点点头,“十二洞里有个识字的先生,我们都跟他学过。”
傅鸠了然,将自己写好的一册书交给秋星,“江湖纷乱,会武功不是什么好事,我看你腿脚利落,就学个逃命的功夫吧。”
沈无春听见傅鸠说的话,眼中有些惊讶,“你想把《流萤》教给他?你想带着他一起回浮玉山吗?”
秋星也仰头看着傅鸠。
傅鸠摇摇头,“我不打算叫他与我同行,至于《流萤》,能学到多少看他自己的本事。”
秋星有些失望,“我不能跟着你吗?”
“那你娘呢,你不管她了吗?” 傅鸠问道。
秋星想起自己的母亲,道:“也是,那我就不跟着你了。”
傅鸠笑了笑,给了他一荷包银钱,“带着你娘离开吧,别掺和傅鸠的事,你这样的也学别人去抓傅鸠,多少条命都不够死的。”
秋星懵懵懂懂的抓着《流萤》与荷包,好像察觉到什么,又好像想不明白。
傅鸠送走秋星,秋星将东西都揣进自己怀里,还从窗户上爬下去。到了地面,他对傅鸠和沈无春摆了摆手,“干爹干娘,我走啦!”
傅鸠倚着窗看着秋星,不由得笑了两声,“臭小子。”
他回过头,看向沈无春,眼中笑意微敛,“收拾东西,准备出城。”
还是那辆马车,傅鸠坐在前头驾车,马车里面,哑姑给沈无春易容。临湘城今日的氛围紧张了很多,街面上还有没来得及清干净的打斗过的痕迹。傅鸠驾车走到路上,两边的巷子中有小乞丐盯着他们。
他们从临湘城的西城门离开,门口排着长队,轮到他们的时候,傅鸠上前将路引拿给守城的士兵。傅鸠往后面看了看,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上了很多人,他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虽然都没有看傅鸠,却总透着一股子欲盖弥彰。
守城的士兵将路引还给傅鸠,傅鸠做上马车,抖了抖缰绳。眼见马车就要出城,傅鸠忽然一甩马鞭,马儿嘶鸣一声,加快了速度,冲出了城门
身后跟着的那些人被傅鸠这举动一惊,也顾不上掩饰,纷纷冲上来。
秋星揣着怀里的东西往十二洞的方向走,路上有很多人拿着兵器匆匆忙忙的往一个方向走。
秋星看着他们,忽然也跟着他们一起走,快步跑了几步后,秋星被一个人撞倒了。怀里揣着的荷包和书册掉出来。秋星连忙爬起来,把这两样东西宝贝的装起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许许多多的人越过他向前跑去,忽然就不知所措了。怀里的东西沉甸甸的,他兀自站了好一会儿,还是转过身,与人群背道而驰。
秋星越走越快,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跑回家去,眼泪争先恐后的涌出来,秋星想到了一种让他很难过的可能。
傅鸠挥着马鞭,驾驶马车闯出城门。而在城外,同样也有埋伏着的人。这些人不像是城内伪装的那些,他们甚至还带着弩箭。
傅鸠架着马车冲出人群,弩箭成群的射向他们。
忽然,沈无春从车厢中飞出来,一柄长剑斩落所有的弩箭,站在傅鸠身侧,为其开道。
“哑姑。” 傅鸠叫了她一声,随即,车厢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那些内力不够的,听了这笛声,无不恍惚起来。
马车一路疾驰,奔走在荒无人烟的官道上,两旁的树郁郁葱葱,遮掩了人影重重。
哑姑内力不够,她的《绕梁》没法影响太厉害的人。傅鸠见状,随后从树上摘了片叶子,放在嘴边吹起来。
傅鸠内力深不可测,他所奏的《绕梁》就连沈无春都觉得不适。眼见追杀的人越来越少,沈无春站到傅鸠身侧,“可以了,停下吧。”
在与六先生一战中,傅鸠同样受了很重的内伤,这会儿还要以内力催动《绕梁》,沈无春很怕傅鸠会受不住。
傅鸠把叶子扔下,道:“用着不称手啊,还是要做张琴来。”
马车跑了一上午,甩掉了所有跟着的人。到了深山老林里,几个人丢下马车徒步而行,傅鸠记得此处半山腰有个破庙,他们可以在这破庙过夜。
星子点点布满天幕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那个破庙。破庙不大,建在半山腰,破败的神像下头还有不少没烧完的蜡烛香火。
沈无春将蜡烛点亮,哑姑则把地上的蒲团稻草归置了一下。傅鸠站在神像面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忽然闷闷的咳了两声,嘴角洇出一丝血迹。沈无春忙走上前,叫傅鸠坐下来,自己与他运功疗伤。
哑姑见状便出了门,去找些水来。
古庙幽静,偶尔有蜡烛爆花的声音,外头是一望无际的黑,林木被风吹动,发出窸窣的声响。
约摸一刻钟后,沈无春停下运功,看向傅鸠。傅鸠缓缓吐出一口气,面色缓和不少。
沈无春见他好转,便起身离开,坐那边去了。
傅鸠很不满意沈无春的冷漠,问道:“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沈无春看也不看他,“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话。”
傅鸠舔了舔牙,自从那日在客栈哄骗了沈无春之后,沈无春就沉默了很多。后头发生了那么多事,沈无春虽不离不弃,却没见给他个好脸色。
沈无春坐在一堆稻草旁,他忽然问道:“会是秋星出卖了你吗?”
傅鸠仰面躺在蒲团上,“不一定,也可能是望帝阁一直在盯着咱们呢。”
沈无春没有接话,傅鸠自顾自的说,“是他出卖了我也没关系,我决定把《流萤》给他的时候,就接受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
沈无春看了傅鸠一样,嘴角蠕动两下,没有说话。他把哑姑收拾的包裹打开,从中拿出一件男装。
傅鸠看着他,忽然问道:“沈无春,你说咱们能活着回浮玉山吗?”
沈无春动作一顿,对于傅鸠这样丧气的话十分不满,“当然能了。”
“你知道追杀我们的有多少人吗?” 傅鸠懒洋洋道:“我们已经现了踪迹,又受了伤,会有越来越多的高手追杀我们。浮玉山还有好远的路呢。”
傅鸠少见这样惆怅的样子,他一贯是骄傲而明亮的。沈无春手上动作慢下来,“你别想那么多了,” 他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傅鸠侧过脸看他,沈无春脸上是陌生的容貌,唯有一双眼睛是傅鸠熟悉的,干净又执着。
“其实,能跟你死在一起也挺好。” 傅鸠笑道:“这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沈无春抿了抿嘴,“我们都活着,不是更好吗?”
“活着很难。” 傅鸠笑着道。
沈无春哽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破庙里又安静下来,傅鸠看向低着头的沈无春,声音轻缓,“如果我要死了,你能不能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
沈无春抬眼看向他,“什么愿望。”
傅鸠打量着沈无春身着女装的模样,半晌,开口道:“我想让你穿着女装给我 ······”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沈无春甩了一脸稻草。沈无春站起身,恼怒的看着他,一双好看的眼睛因为愤怒而显得格外明亮。他断定傅鸠此前说的话都是为了哄骗他,而他又一次上当了。
傅鸠笑出声来,“别生气嘛,你都多久不叫我碰你了。”
沈无春恨恨的看了傅鸠一眼,一刻就不想再跟他待下去,他气的衣服也不换了,就这么走出门去。
路过傅鸠的时候,傅鸠拽了一把他的裙摆。沈无春踢了他一脚,傅鸠仍不放开,使劲拽了他一下,把他拽的倒下来。
沈无春被傅鸠压在蒲团上,“你说,如果我现在没有中毒,是好好的,想叫你穿上裙子给我看,你愿不愿意?”
“不愿意!”
“撒谎,” 傅鸠手指捋了捋层层的领口,道:“我好的时候想看你穿裙子,你肯定会答应。那没理由我现在想看你不答应啊,这不公平。”
他拉长了声调,像是调笑,又像是撒娇,“好师父,你看看我,你怎么舍得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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