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云州,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想回家吗?”
云州抬头,就看见曲泠问他,曲泠脸上没什么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云州张了张嘴,想开口,脑中却针扎似的隐隐作痛,陡然,脚下一下子失重,整个人都踩了空,直直跌入深渊。
轰然一声,冰冷的水自四面八方涌入口鼻耳中,恍惚里,他看见了劈下来的刀剑,咄咄逼人,云州下意识地要闪躲,却被禁锢住,寒芒闪烁的刀锋在瞳仁中放大。
有人在耳边叫他。
叫什么?
“庄主。”什么庄主?
“陆……”
云州头痛欲裂,又有人叫他,“云州,云州!”
他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曲泠正看着他,周遭弥漫着浓雾,隐约能见火光,竟是着火了。曲泠拉着他,“走!”
云州脑中仍嗡嗡作响,下意识地抓紧曲泠的手,抬腿下了床,趿上鞋子就跟着曲泠往外跑。
曲泠想起什么,又松开云州折身回走,他俯身摸索出钥匙打开木柜。云州攥紧他的手,说:“火要烧过来了,先走。”
卡擦一声,钥匙开了,曲泠搬出一个木匣,抱在怀里才往外冲。
突然,轰的爆出巨响,是房梁被烧塌的声音。曲泠前脚踏出门槛,就见初六白着脸,衣衫不整地跑了过来,“主子!”
曲泠脸上被烟火熏黑了,没理会,几人匆匆到了院中,看着燃烧着的屋子,一时间都心有余悸。
火是自曲泠屋外点燃的,所幸前几日才下过雨,屋子烧得不快,曲泠醒时火已经烧起来了。骤然起火,邻里都被惊醒了,顿时都来灭火,不多时,火就被扑灭了。
曲泠谢过前来救火的邻里,和云州,初六三人站在院中,谁也没有说话。曲泠抱着锦匣,沉默地盯着火源处,他脸上被烟火熏黑了,云州打了盆水,浸湿了帕子递给他。
初六看了云州一眼,小声道:“怎么好端端走水了?”
“当然是有人蓄意放火,”曲泠将脸凑到云州手边,云州想也不想,就着湿润的帕子擦着青年的脸颊。
初六看着二人的动作,垂下眼睛,低声说:“那要报官吗?”
曲泠冷笑道:“报,为什么不报?咱们在这住得好好的,差点被烧死在火里,当然要报。”
他和初六在这清州城中一无仇敌二无旧怨,这把火,约摸是冲着云州来的。曲泠看着专心帮他擦脸的傻子,懵懵懂懂,对危机毫无觉察。
曲泠叹了口气,他虽不懂江湖事,可大抵也能猜出今天这场火不是云州的死敌放的,要真是他的死敌,只怕早就杀上门了。
难道是有别的人在试探云州的身份?
曲泠思绪转得飞快,可无论是哪种可能,他们都不能再在清州待下去了。
曲泠当机立断,道:“先去客栈住两日,等我安排好了,我们离开清州。”
初六愣了愣,脸色有些不好看。
云州问道:“去哪儿?”
初六转头看着云州,漠然道:“你说呢?”
云州听出他语气里的敌意,皱了皱眉,却不在意,只看着曲泠,道:“我们要走吗?”
曲泠心中仍在计划着行程,随口应了声,道:“不想走?”
云州摇了摇头,说:“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曲泠登时就笑了。
曲泠一行人是第三天出的清州,他催了武器铺子两天,离开时,刀匣赶巧就送到了曲泠手中。
他们不是独自上路的。
曲泠特意花了一笔钱找了离开清州的商队,商队队伍长,又有镖局跟着,比他们三人走要安全得多。
直到马车走出清州,踏着官道,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曲泠悬起的心才松了下来。
刀匣还未开启,沉甸甸地搁在腿上,他摩挲着刀匣,屈指叩了叩,将它递给了云州,说:“打开看看。”
第36章
木质刀匣修长朴实,毫无装点,云州看了眼曲泠,曲泠扬了扬下巴,他才接过手中放在了腿上。
云州打开木匣,就见一把纤长的刀安静地卧在匣中,刀鞘漆黑,他看了片刻,慢吞吞地将刀拿了出来。
他缓缓拔刀出鞘,刀身森寒雪亮,映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曲泠问道:“如何?”
云州下意识道:“轻了——”
可话一出口,自己却愣住了,曲泠心想,果然如此。一个人可能会忘记自己是谁,可有些东西,是刻入灵魂,镌在每一寸皮肉里的。
曲泠哼笑道:“将就着吧,这把刀毕竟是赝品,不是真正的惊澜刀。”
云州喃喃道:“惊澜刀?”
他抬起头,看向曲泠,重复道:“惊澜刀?”
曲泠没有说话,只抱着手靠在车厢上,目光落在云州持刀的手中,不知怎的,竟莫名有些烦躁。
离临州越近,曲泠这种烦躁就更多一分。
商队走得慢,偶尔会在路上修整,曲泠就会带着云州远离商队,去静谧无人处把玩他的刀。
云州第一次挥刀时尚有些滞涩,无措,刀握在手中,却全不知如何使。曲泠皱紧眉,问他,“你一点都不记得怎么用?”
“什么都想不起来?”曲泠有点不甘心,“一点儿都没有?”
云州看着曲泠,摇了摇头。
曲泠盯着云州看了片刻,说:“你必须想起来,否则我们都可能会死。”
云州脸上浮现茫然,闭眼竭力想了想,道:“我想不起来。”
曲泠直接俯身捡了一根木枝,他不会武功,孙见也不过一些花拳绣腿,和真正的江湖高手相差甚远。他比划了一下,道:“要是有人杀你呢?这样——”
曲泠将木枝刺向他的胸膛,云州一动不动,傻乎乎地看着曲泠,直到他的木枝都抵着了自己的胸口,有几分无措,“曲泠?”
曲泠气得拿木枝戳了他一下,“躲啊!”
“……哦,”云州退了一步。
曲泠:“……”
他气得丢开木枝蹲在了地上。
云州察觉出了曲泠的焦虑和气恼,抿了抿嘴唇,小声道:“你别生气。”
曲泠面无表情地说:“我没生气。”
云州:“你有。”
曲泠气笑了,“我有。”
云州也不知如何安慰他,想了想,捡起木枝递给曲泠,说:“再来。”
曲泠看着云州的眼睛,叹了口气,说:“傻子,你不能再做傻子了,你再傻下去,就要死了。”
云州却道:“我会保护你的。”
曲泠怔了下,笑道:“你保护我?”
云州认真地点头。
曲泠自言自语道:“可你不恢复记忆,只会连累我。我虽想过死,可现在却不想死。”
曲泠说:“傻子,你还欠我一千两呢。”
他吸了口气,站起身,指着当中一棵树道:“去,砍它,把它当成坏人。”
云州呆了呆,“砍树?”
曲泠纠正他,“那不是树,那是坏人,要杀我的坏人,砍它。”
云州一脸你在把我当傻子的表情,曲泠却神色未变,半晌,云州认命地提刀一刀砍在树上。曲泠看着云州的背影,即便恢复不了记忆,可至少,让他先熟悉这把刀。
云州握刀的姿势有生涩渐渐熟稔,曲泠看着,捏紧手中的木枝,陡然抬手刺向云州,直指他后心。
云州若有所觉,还未来得及反应,刀锋一转,侧身提刀劈了过来。
旋即,他就看见了曲泠。
云州瞳孔紧缩,急急收住刀势,刀背撞在曲泠手中的木枝上,曲泠只觉虎口吃疼,整个人都被刀身裹挟的凛冽寒意逼得僵住,动弹不得。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云州手中长刀的锋利。
云州丢了刀,急急抓住曲泠的手,却见他的虎口皮肉开裂,已经渗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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