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
躲着他。
却还是愿意等他回家。
沈鸿感觉得到,如果他再靠近一步,可能林飘真的会逃开,林飘对他,已经有惊慌和刻意的情绪克制了。
他不能让林飘发现,他也知道了。
否则他留不住他。
这是他们关系之间最后的遮羞布,一旦揭开,林飘没办法再坦然的留在他身边。
沈鸿抬手,在衣襟旁按了一下,感受到那方薄薄的帕子。
他得留住他。
他想得到他。
这是他人生至今,很重要的一件事,没办法用理性和权衡利弊轻易抹去。
……
林飘见沈鸿出了门,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心里纠结他到底发没发现。
感觉好像发现了,那个眼神信息量很大,感觉非常的微妙。
但是他又什么都没说,又好像是没发现。
盯着他可能只是高中了太开心了,然后看见喜欢的人在面前忍不住多看两眼?
林飘不知道,他搞不懂沈鸿的想法,只是想来想去,沈鸿也毕竟这个年纪了,既然对他有了情感,情绪激动的时候想要抓一抓他的手,多看他两眼,好像也挺正常的。
林飘想得头疼,忍不住开始给自己念咒。
“不要纠结了不要纠结了,殿试结束就开溜,一切都是过客,一切都浮云,保护好他也保护好自己,不合时宜的事情永远都是不合时宜的,不要害了自己害了崽子,他前途光明,我人生快乐,相濡以沫被人天天吐唾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当大官我当有钱寡夫。”
林飘一通念完,感觉好了点,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一点事情,最终的决定永远都不会改变,就是尽早的从这件事里抽身离开。
林飘在院子里打转,来来回回踱步,感觉天气是真的有点热了,人燥得很,简直想把外衣脱下来。
林飘把外面的衣裳衣襟扯开了一点,就听见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二婶子和二柱默默走了进来。
林飘看向他俩的神色,感觉不太妙,便没问考试的事,只说:“快来坐下喝口茶,这壶茶放到现在晾得刚好,合适入口。”
二婶子和二柱在桌边走下,二柱有些丧气,但整体看着很好,林飘还没开口问,二婶子倒是先安慰起了二柱:“你没必要因为没考上这件事就难受,和你一起考试的那些人,二十三十岁的大有人在,最后几个考中了?你十几岁已经是武举人了,这武贡士多难考,是能去殿试见皇帝的,你想想二狗比你聪明这么多,也才秀才呢,你命是最好的了。”
二柱叹了一口气:“娘,我是想着要是中了能在上京谋个一官半职的,咱们也算在上京落脚了,这没中,后面还不知道要去那里。”
二柱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自家娘喜欢上京,小嫂子也喜欢上京,他当然也喜欢上京,好地方谁不喜欢,只是他没本事留在这个地方,说不上多难过,但还是觉得自己能力不够才会这样,心里也有一阵低落。
林飘在旁边坐下:“你不要这样想,即使当官了,路多长啊,有多少官能一辈子呆在上京,就连韩修这种出身的世家少爷,读书还跑到了咱们的小县府去,还整日住在山上的,他找谁说这事去啊?随遇而安,只要自家人在一起,日子走到哪里过到哪里。”
林飘拎着二柱的头一阵吨吨吨灌鸡汤,二柱本来就是一个事情不挂心的人,没那些深沉的心思,听林飘一说觉得挺对的,便好了起来,说下午打算去问问上京认识的朋友,看看兄弟们谁中了谁落榜了,大家吃喝一顿。
二婶子看他兴致又上来了,也没拦着他,反给他塞了两锭银子,叫他出去好吃好喝四处玩玩,考完就是得玩乐一番。
把二柱送出了门,山子已经把早市的菜买了回来,便也出门,准备去寻沈鸿,当一个尽职尽责的跟班书童。
院子里只剩下林飘和二婶子,两人对坐着,二婶子喝着茶叹气,林飘安慰她:“婶子你别叹气呀,你倒是把二柱哄好了,自己在一旁难过了起来。”
“我不是难过,我真觉得二柱现在这个年纪能成举人,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中不中武贡士我心里没那么记挂,但就是一个事情不前不后的,理不清楚。”
“什么事情?”
“二柱的婚事,本来想着在州府能说上一家好的也成,但现在来了上京,要说眼睛一点都没往这边看也是假的,但你说二柱能找到好婚事吗?再回州府去找,又总觉得差了点意思,州府瞧得上二柱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家。”
二婶子说起这个就不高兴:“你说我也不算多挑的了吧,但那些想把自家姑娘嫁给二柱,想傍个姑爷的,都是商户出身,我不是瞧不上商户出身,你看那些商户养出来的女儿哥儿都像什么样子,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眼睛好似长在天上,整日的瞧不起人,斜着个眼偷偷看人,拿着个帕子捂嘴偷笑,全是这些讨人厌的模样。”
二婶子在寻亲事这件事上受了不少的苦,之前州府想要和二柱结亲的,但凡是真心想结亲的,二婶子都十分谨慎的上门拜访了,结果每次都是一肚子气的回来,人家的小姐公子瞧不起他们泥腿子,又是说。
“啊呀,你没喝过这个茶吗,这叫白毫银针,一块茶饼不知我爹爹多少银钱买回来的,你这一杯,也要几块散碎银两呢。”
又是偷笑,打量婶子的衣衫和鞋子。
嫌二婶子穿得不够富贵,没有戴耳环镯子戒指三件套,鞋底子磨损太过还没换新。
表面装得谦恭,还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只话里带刺,拿眼神来膈应她,二婶子受尽苦楚,之后再有商人找她说想嫁女,二婶子跑得比谁都快。
其实林飘觉得人家小姑娘小哥儿故意拿腔作调,并不是针对二婶子,还是和当下重文轻武有关,闺阁中待嫁的,幻想的都是文质彬彬的书生,俊朗温柔的少年,憧憬的都是梳发描眉闺房之乐。
二柱完全属于是专业不对口还被导师硬抢的情况。
“那婶子是觉得上京的姑娘哥儿想来更有教养,在这里寻或许能寻到个好的?”
“我是这样想的,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个,万一缘分来了呢?但上京的人眼睛更高,只一个武举人,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在眼里。”
“婶子你换个法子,你不要等他们上门来说想嫁女,这些寻上门来的,说难听点,大部分都是盯着名利来的,这样的爹娘养出的孩子肯定也是差不多的样子,婶子你去寻那上京中的踏实人家,名声好的人家,打听打听他们家中的女儿哥儿,瞧中了自己上门去求来,岂不更踏实。”
“是这个道理,就是没门路,上京的路都才认识,哪里去搭那些人家的边。”
“我给婶子牵个线,去温哥哥处打听打听,温哥哥家里还有几个堂嫂嫂,若是认识了一起说说话,这些自然聊着聊着就知道了。”
林飘觉得以温家几位堂嫂嫂的唠叨程度,和二婶子的需求能对上口。
“只一点婶子是知道的,上京的人都傲气,她们若是脸色不好看,婶子也不要往心里记挂。”
“我肯定不记挂,二柱又不娶她们,我记挂她们脸色做什么,我就当贵客招待着,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们商量好了,便打算明日去一趟温府走一走关系,二婶子琢磨着也没什么能带过去的,不如带点菜过去,也算是一个诚意。
林飘也觉得可以,总归得弄点东西当敲门砖。
打定了主意,二婶子开始煲汤,林飘帮着看火,满满一大锅,他们自己喝,剩下的留在锅里,等沈鸿他们回来的还能给他们也喝上一碗,暖暖身子暖暖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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