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太尉还要说什么,金吾卫将军一拱手:“末将只是听命行事,太尉有什么事情还是与瑞王相商之后再吩咐末将吧。”说完竟是转头走了,
翁太尉看着那金吾卫将军挺直的背脊,眸子幽深。
他知道瑞王还是想查六年前的事情,六年前的事情便是沈千昱身边的鬼面人做的,瑞王再查下去说不定会将人给牵扯出来。
瑞王伤了腿,没有什么威胁,与之纠缠实在是没什么必要,可他若一直这么查下去,也实在是让人头疼。
翁太尉只能让人去告知沈千昱,让他手底下的那些铊夷族人都藏好了,莫要闹出事来。
*
这些事情沈晏都不知情,萧彻封闭了他所有的信息渠道,而他自己现在的全部心神都在萧彻的腿上。
萧彻回府时便瞧见沈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今儿有没有不舒服?”萧彻转着轮椅来到床边。
病了这些日子,沈晏瘦了一大圈,脸颊上的肉都陷了进去,唇色一直发白,萧彻每次看他都觉得他命不久矣。
但今日他的精神似是好了很多,眼睛也有了神采。
难道是回光返照?
想到这个可能,萧彻心中一跳,倏然攥住了沈晏的手。
沈晏自然不知道萧彻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也无暇去想这些,他现在只关注萧彻的腿。
他既然能站起来他为何不站起来?
之前问他他为何不承认?
沈晏不知是神医的脑子和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萧彻的眼睛和脑子出了问题。
“云翊。”沈晏幽幽开口,“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还是要给他一个坦白的机会的。
萧彻浑身一僵,他瞒着沈晏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都不知沈晏问的是哪一桩。
沈晏见他迟疑了,果然,他有事情瞒着自己。
沈晏一急,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萧彻也急了,忙给他拍背,嘴里说着:“我错了,你别着急,我任你打骂就是。”大不了将杀人的事情都推到春山和木夏身上。
沈晏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茶,转过头来赤红着眼睛看着他:“你果然能站起来了是不是?为何不告诉我?”
萧彻眼睛一缩,原是问的这个。
“没有。”萧彻毫不犹豫摇头。
“没有?”沈晏惊了,“我都瞧见了,你还说没有?”
“你看错了。”萧彻收回手,攥紧了杯子,垂着眼不敢看沈晏。
沈晏深深吸了口气,难道那一日只是因为着急,其他时候萧彻自己试了站不起来所以才这般说?
沈晏放缓了声音:“你试着站一下。”他听系统说过,萧彻的腿要是有了知觉后并不是立刻就能站起来的,还要经过长时间的复建才行。
“不。”萧彻拒绝。
“你试试,求你了,云翊,你试试。”沈晏苦苦哀求。
萧彻态度坚决:“长策,我说了,我站不起来了,我这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你别逼我。”
“我没逼你。”沈晏又开始急,“可你若有了知觉,便是可以治好的,刚开始都需要慢慢锻炼,日后才会好……好,不站,那你的腿有没有知觉?痛不痛?难受不难受?”
萧彻闻言内心越发抗拒,最后直接拒绝说话。
沈晏差点儿气晕过去。
但好在他的身体好了很多,一时间没晕成。
沈晏安慰自己,萧彻是个病人,是个坐轮椅好多年的病人,而且他本就脾气性格古怪至极,不能跟他生气,得哄着。
沈晏打发人去找了神医,华融过来后,视线在萧彻腿上扫了一眼,便抱臂站在一旁,虽然他不给萧姓人治病,但!!!若是他主动开口求他,他还是能勉为其难给他看看的。
他又想到了那日开脑袋的爽感。
治病果然是一件令人愉悦身心的事情。
越是疑难杂症,越是让人着迷。
“神医,你帮他瞧瞧呗。”沈晏祈求地看着华融,“不用治,你就看看他的腿到底怎么回事儿,有没有知觉,不需要你开药方也不用扎针,不会坏了你的誓言的。”
华融矜持地扬起下巴:“既然你开口求……”
萧彻:“不必了,我与神医有诺言,不能违诺。”
两人同时开口,华融闻言一口气差点儿噎死,袖子一甩,气呼呼走了。
沈晏捏了捏眉心,头好疼。
云翊这个脾气实在是太难搞了。
沈晏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怒之下,拿过一旁的长针朝着萧彻的腿就扎了下去。
萧彻眉目不动地看着不躲不闪,甚至还转着轮椅往沈晏面前凑了凑,让沈晏方便扎下去。
他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沈晏中了一百零三箭,那些箭扎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他从未尝试过。
也许他也该试试。
毕竟他与沈晏有过同甘共苦的誓言。
沈晏被他突然的凑近吓了一跳,针在离萧彻腿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舍不得。
但下一刻,萧彻攥住他的手狠狠用力扎了下去,那针没入,鲜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袍。
“你疯了……”沈晏惊慌的松开手,下一刻红了眼睛,用力拍打萧彻的肩膀,“萧云翊,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萧彻握住他的手,缓缓的一点一点的将那沾着血的银针拔出来,勾着唇角笑:“不疼,长策,我不疼。”不过一根银针而已,便这般疼,那那些箭扎在身上该是何等滋味?
萧彻又觉喉头泛起腥味,便低着头将那腥甜慢慢咽了回去。
沈晏盯着他瞧,萧彻对上他赤红的眼睛,有些心虚,便……转着轮椅离开了。
刘公公看着王爷的背影,小声对沈晏道:“公子,怕是咱们都瞧错了,您别多想了,伤神。”
沈晏眯了眯眼,萧彻不对劲。
他这些日子一直缠绵病榻,没精神管萧彻,现在想来,自从统离开后,萧彻其实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沈晏坐在那儿想了一会儿后扯过被子闭上眼睛竟是睡着了。
刘公公:“……”
强迫自己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的沈晏,傍晚时由刘公公扶着出了院子。
天阴沉沉的,待会儿怕是要下雨。
刘公公见他精神头尚好,松了口气。
沈晏站在廊下看着院中的桂花树满目星光。
“刘公公,你帮我去找云翊,告诉他我醒了,我想他了,让他来瞧我。”
刘公公笑了,便应声出去了,他家这王爷和公子虽然喜欢吵喜欢闹,但不记仇,眨眼就能和好。
要么说是全天下最相配呢。
……
因为沈晏之前的质问萧彻有些不敢见沈晏便躲去了书房。
书房的桌上零零散散摆着很多箭头,萧彻正盯着瞧。
他杀人时只用了几个箭头,这一百零三个箭头也用不完呀。
萧彻往自己身上打量了一番,长策这些年除了伤身还伤了心,而伤他心最重的无疑就是自己。
这样想来,其实他才是伤长策最深的人。
萧彻摆弄着箭头,长策死了后他也得死,到时候他就给自己来个万箭穿心的死法……算了,还是千刀万剐吧,万箭穿心死的太快了。
万箭穿心留给广平侯,倒是便宜广平侯了。
刘公公进来美滋滋传达了沈晏的话,萧彻叹息一声,长策又原谅他了。
长策便是如此,总是喜欢自苦。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萧彻转着轮椅往主院走。
刚行到主院门口,萧彻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云翊……”
萧彻循声抬头,便瞧见沈晏坐在桂花树的枝干上朝他笑。
“哎呦,我的小祖宗呦……”刘公公差点儿疯了,就这么点儿功夫,他咋就爬树上去了呢?
冬日尚未过去,风尚且带着些寒意,沈晏坐在树上时能清清楚楚的瞧见萧彻。
沈晏朝萧彻咧开嘴角:“云翊,我要跳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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