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月强迫自己转头看向被雨雾笼罩的莲池,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扶桑问,“有什么烦心事吗?”
君如月依旧目视远方,语气沉重道:“我刚刚得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扶桑心里一沉,生怕这个“不好的消息”和澹台折玉有关,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消息?我能知道吗?”
君如月仍是不看他,慢声道:“去岁生辰时,我朋友送了我一只金丝雀——就是今儿个在酒楼遇见的那个朋友。它有一身缃黄色的羽毛,十分漂亮,叫声轻柔婉转,特别好听。”
说到这里,君如月回过头来,垂眸看着扶桑怀里的玄冥,接着道:“就在我们出去逛街的时候,这只狸奴潜入我的院子,趁下人们不注意,将我的金丝雀咬死了。”
扶桑大吃一惊。
玄冥确实喜欢抓鸟,它曾不止一次将在外面捕获的麻雀带回客栈交给扶桑,有一回甚至叼回来一只死老鼠,把扶桑吓得够呛。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扶桑连声道歉,慌张无措道:“我、我该怎么补偿你?要不,要不我去给你买只新的……”
他倏地住嘴,这样说是不对的。
君如月失去的是一只活物,就算他买来一只一模一样的金丝雀,也不是原来那只了。
眼看着扶桑好像快要哭出来了,君如月胸腔里泛起一种既欢愉又于心不忍的古怪心情,他克制着触碰扶桑的冲动,语带惋惜道:“就算再买一只,也不是原来那只了。”
他说的正是扶桑心中所想的,扶桑愈发有愧,讷讷道:“那……那怎么办呀?”
君如月轻叹一声,而后冲他笑了笑,安抚道:“算了,一只鸟雀而已,不值什么,你别放在心上。我就不该告诉你,平白给你添堵。走罢,我送你回去。”
几步路就到了漪澜院。
到了廊下,扶桑放下玄冥,君如月收了伞,朝着朝雾和流岚摆了摆手,她们便默默地退回了厅堂里。
“我让人送过来的姜汤你喝了没有?”君如月问。
扶桑低低地“嗯”了一声。
君如月又道:“但凡有一点不舒服,别忍着,立刻告诉朝雾和流岚,让她们去请大夫,知道吗?”
扶桑再次“嗯”了一声。
“那我走了。”君如月刚转身,就被扶桑扯住了袖子,他回过身来,眼神和话音都很温柔,“怎么了?”
扶桑抬眸看着他,缓缓道:“我的狸奴咬死了你的金丝雀,我理应负起责任来,可我一时间也想不出该怎么办才好。我先欠着,以后有机会,我定会补偿你。”
君如月有些无奈:“我刚才都说了不必放在心上。”
扶桑却很坚持:“就这么说定了,我欠你一个补偿,以后无论你让我做什么,只要我力所能及,就一定会答应你。”
说完,不给君如月拒绝的机会,扶桑转身跑走了。
君如月注视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
进了厅堂,扶桑沉声道:“玄冥,过来。”
玄冥翘着尾巴来到他身边,扶桑把它抓起来放到腿上:“你……”
他本想责备它几句,可转念一想,狩猎是狸奴的天性,若非有人喂养,它就得自食其力,捕鸟或者捕鼠为食。既是天性使然,便算不上犯错,又有什么好责备的呢。
扶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玄冥的脑袋,把它放回地上,道:“玩儿去罢。”
“你在哪儿找见它的?”朝雾问。
“它就在二公子的院子里,我一喊它就跑出来了。”
“我还去二公子院里问过呢,可大家都说没见过狸奴。”
“要么它藏起来了,要么它是后来才溜进去的。”
“修离怎么还没回来,他出去很久了。”流岚担忧道,“该不会是迷路了罢?”
“我出去找找他。”朝雾道。
“等雨停了再说罢,”扶桑道,“修离又不是三岁小孩,丢不了的。”
这一等就等到了晌午。
雨才刚停,日头就破云而出,天上悬起一座绚丽的虹桥,扶桑站在院子里观赏,遗憾此刻澹台折玉不在身边。
等虹桥消散,朝雾和流岚提着食盒去取午饭。
扶桑跟着她们出了漪澜院,想在附近找找修离,经过都云谏和柳翠微住的院子时,想起柳翠微早上不舒服,便走了进去。
有丫鬟在扫院子里的积水,扶桑过去询问柳翠微好些没有,丫鬟说她一上午都在屋里躺着,扶桑又问有没有请大夫来瞧瞧,丫鬟说没有。
扶桑不想扰她休息,可又放心不下,到底还是敲响了卧房的门:“翠微,是我,我能进去看看你吗?”
柳翠微道:“等等。”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柳翠微从里面走出来,穿戴整齐,髻发端丽,虽然未施粉黛,气色瞧着却不错。
扶桑松了口气,但还是问了句:“你还好吗?”
柳翠微轻笑道:“睡了一上午,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扶桑道,“对了,你见过修离没有?”
“我在屋里躺着的时候,隐约听见他在院中说话,好像是玄冥丢了。”柳翠微道,“玄冥找着没有?”
“玄冥找着了,”扶桑道,“但修离又不见了,我正找他呢。”
“他那么大人了,还能丢了不成。”柳翠微不以为意,“会不会是殿下吩咐他办事去了?”
“也有可能。”扶桑左右看看,“都云谏呢?”
“不知道,”柳翠微道,“应该和殿下在一起罢。”
扶桑没跟她多聊,出了院子,又沿着莲池往前走了一段,始终没发现修离的踪影,只得折返。
回到漪澜院,朝雾和流岚已经带着午饭回来了,扶桑说修离有可能替澹台折玉办事去了,先帮他留份饭,说不定他回来时还饿着肚子呢。
流岚去茶水房里拿了两个碗,帮修离另外留了饭菜,然后三个人围坐在后院的石桌旁,沐浴着雨后的阳光,边吃边聊。
饭后,各自休息。
上午这一顿折腾,扶桑累坏了,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
玄冥如往常一般躺在枕头边,陪扶桑一起睡。
不知睡了多久,感觉脸上痒痒的,扶桑以为是玄冥,闭着眼睛咕哝:“别闹……”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扶桑癔症须臾,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澹台折玉近在咫尺的笑脸。
“你回来啦!”扶桑直接扑进澹台折玉怀里,脸埋在他胸口,瓮声瓮气道:“我好想你!”
明明只分开了一个上午,却仿佛分开了很久很久。
澹台折玉原本侧躺着欣赏扶桑的睡颜,被扶桑这么一扑,他顺势躺平,一只手搂着扶桑的腰,另一只手搭着扶桑的肩,道:“有多想?”
扶桑抬起头来,下巴支在澹台折玉胸口,两只眼睛因为刚睡醒而雾蒙蒙的,嗓音也是沙哑的:“像今天下的雨那么多。”
澹台折玉很满意这个回答,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扶桑那双含情眼,手从肩上移到后颈,又从后颈移到脸上,轻轻摩挲。
扶桑舒服地闭上眼睛,就像享受抚摸时的玄冥。
“上午出去好玩吗?”澹台折玉问,若不说说话转移注意力,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做点别的。
“好玩!”扶桑顿时来了精神,略过书肆里那段不提,绘声绘色地向澹台折玉描述了比武招亲的场面。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