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在。”
承昀平静地道:“你去门口看看是什么情况,若当真是常三,先把人带到西院好生安顿。”
“殿下和三公子多年未见,不去看看吗?”
承昀抬手捏了捏眉心,并朝后退了一步,庞琦急忙伸手扶住他,听他道:“孤突然有些头疼。”
“常三公子的马……”温别桑一句话没说完,承昀的头疼忽然痊愈,恶狠狠地朝他看了过去:“你也配提常三的名字?!”
接着又唰地看向庞琦:“还不快去?!”
庞琦忙不迭地朝着门口去了。
小屋里只剩下两人。
温别桑坐在并在一起的方桌前,澄澈的眸光犹如审判的光辉一般落在他的脸上。
承昀在桌前坐下来,一字一句地道:“你敢说出去,就死定了。”
“我不说。”想起庞琦的话,温别桑服软道:“你放了我吧,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承昀表情古怪,道:“谁跟你说我不是坏人的?”
温别桑自然不会暴露庞琦,他道:“我就是这样觉得。”
承昀扬眉,非常意外自己在他心里居然评价不错,他摸了摸下巴,道:“我把你腿都打伤了,还不是坏人?”
温别桑攥了一下手指,平静地道:“你一定是因为气坏了才会打我的。”
承昀迟疑道:“你是不是因为想吃东西才故意哄我呢?”
原来这无常太子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温别桑克制着点头的冲动,艰难地摇了摇头,道:“我不吃东西。”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把你打开花。温别桑抿着嘴唇,道:“我什么都不要,我说你是好人……因为……我真的,觉得,你是好人。”
这谎言说的十分艰难,承昀却觉得那每一次停顿都是无比真诚的强调。
他笑了起来,托着腮看了他几息,道:“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
“……”你讨厌,讨厌死了。
哎。怎么又眼泪汪汪的。
承昀拖着凳子朝他靠了靠,伸手来拉他的手,然后一怔,道:“你躲什么?”
“……”温别桑道:“你想干什么。”
“给你松绑啊。”承昀理所当然道:“既然你这么乖,孤自然也不会太过分。”
温别桑:“……”
服软真的有用?
他一边将双手举起,让推弹小弩滑入袖子里,重新把双手送到了承昀面前,并提议道:“用刀子好弄。”
如果让他一道道的解,就会发现布条上残留的刀片割断的痕迹。
承昀嗯了一声,低头从靴子里取出了一把匕首,从上方割开的时候,发现哪里不对。
他记得自己当时绑他的手时用了很大的力气,布条都被绷的紧紧的,怎么会这么松?
他动作流畅地割断了对方手上的布条,余光瞥了一眼对方的脸。
温别桑的表情大部分都是很平静的,和承昀的喜怒无常不同,他很少笑也很少怒,生气的时候只是眼睛微微睁大,身体会跟着发抖,哭的就是脸庞一扭,默默无声。
承昀把布条拿开丢掉,看向他的手腕。
檀木珠在手腕上硌出了一个个的小圆点,但那小圆点已经有些泛青,显然并非是刚刚硌出来的。
温别桑垂下了手。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从承昀的脑中划过——
这妖孽其实昨天晚上就已经能自己解开了布条。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明明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却还要费事的把床帏都放下来——放下床帏对于双手被捆的他来说确实是一件难度很大的挑战。
确实有点意思。
承昀甚至怀疑,若不是因为双腿不便,他夜里就已经摸黑跑了。
突然服软肯定也是别有用心。
承昀心思急转,面上换上了温和的表情,道:“腿还疼吗?”
温别桑正低头揉着自己的手腕,听到声音,便点了点头。
承昀更加温和:“要不要给你拿点药擦一擦?”
温别桑朝他看过来,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承昀道:“你觉得我是好人,我看你又没那么讨厌,那我们不就是握手言和了么?”
温别桑也没想到自己小小服个软居然能换来这么多好处,他不太相信的道:“真的?”
“真的。”
“那,你还会杀我吗。”
承昀笑容莫测:“握手言和便是摒弃前嫌,也就是说我们两个是朋友了,你见过有人会杀自己的朋友吗?”
温别桑:“你会放了我吗?”
“不会。”
“……”
算了,宫无常愿意让他擦药,已经很不错了。
承昀喊了个人去拿药油,招呼温别桑道:“来,先吃点东西。”
温别桑自己拿起筷子吃东西。
他先夹了一块里脊,一口吃掉,又夹了一块牛肉,一口吃掉,然后又拿小碗把汤里面那个鱼头取出来,扒开脑子吃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承昀觉得他吃东西都在针对自己。
不过这家伙吃东西的时候倒是挺好玩的,眼神和表情都非常认真,只有红润的嘴巴不断地动来动去。这妖孽看上去有点呆呆的,眼睛却尤其清亮,看上去一点也不傻。
他其实生的并不妖媚,五官糅合有种不食烟火的仙气,不掉眼泪的时候清清冷冷,确实有勾人的资本。
药油很快拿了过来,承昀接在手里,道:“现在擦吗?”
温别桑放下筷子,把嘴巴里的东西吞下去,点了点头。
承昀便走过去重新把他抱了起来,温别桑将被解放的双手分开搭在他的两边肩膀,承昀一下子被他身上的气息笼罩,顿时皱了下眉,道:“你真臭。”
温别桑:“……”
他把双手从对方肩膀拿了下来,没有对承昀说他臭这件事提出反驳。
他闷声不吭的时候也挺好玩,承昀把他放在床上,道:“一股子泥腥味,待会儿想不想洗个澡?”
温别桑点头。
承昀把药油递过去,温别桑自己接过来,将裤腿的下摆卷了起来。
淤血正在散开,此刻他两条腿都黑的很均匀,看上去比昨天晚上那种中间深周围浅的黑还要吓人。
承昀扫了一眼,若无其事道:“怪你皮肤太白了,也就是看着吓人一点,其实没大事。”
温别桑嗯一声,自己把药油倒上去,微微用了力气揉着。
他对自己要比庞琦下手重一些,忍耐范围内的疼痛提醒着昨晚发生的一切,温别桑表情平静,心底却已经把这无常太子炸上了天。
外面传来脚步声,庞琦快步走了回来,气喘吁吁的:“殿下,奴才确认过,确实是三公子,昨夜不知道哪个大胆的贼人,竟然在城郊把他打下了马,还把你们二人一起养过的小红马抢走了……”
“殿下,没有王法了啊!”庞琦义愤填膺地道:“天子脚下,竟然有人这样为非作歹,三公子是什么身份,他们也敢抢!若是寻常人遭了这样的事,又该往何处去说?您不知道,三公子有多可怜,昨晚上夜黑风高,一个过路的人都没有,他是硬生生徒步走回来的,六十里啊殿下,那脚磨得血肉模糊,他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啊!”
庞琦声泪俱下地道:“殿下,你们有十多年都没有见了吧,没想到一见面三公子就遭了这样的事,若是给皇后知道……”
“行了。”承昀打断了他的话,庞琦擦了擦眼泪,他发现太子殿下的心情非常恶劣,但似乎并非是为了三公子。
他迟疑了一下,道:“殿下,您还是去看看他吧。”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拍了他一掌,把他扔下了马,自己这么多年没长进,倒是怪起旁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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