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小地主(9)
因为上次偷溜出门,徐辞被徐员外下了门禁,此刻正在家里逗猪崽,压根不清楚外面的情况。而他的贴身小厮心存愧疚,看他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干脆将事情瞒了下来。
最后还是徐光出门听说了传闻,慌慌张张地跑来找徐辞。
他来的时候,徐辞正坐在后院给自家小猪崽缝衣裳,圆润的小猪就趴在他对面,时不时哼哼两声,一人一猪相处得十分融洽。
“阿辞,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有闲心逗猪?”徐光只感觉头疼,拽过他手里的布料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外边到处都在说你不加检点、勾引男人,和猪肉铺的老板庄崇澜暧昧不清!”
“我与庄崇澜?”徐辞一怔,顿时大惊,“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清楚。”徐光刚才问了个遍,就是没找到谣言的源头。
“不行,我得出去找他。”徐辞神色着急地站起身,想要离开却被小厮拦下。
“少爷,员外有吩咐,您不能离开徐府。”小厮低着头,不敢让两人看到自己心虚的表情。
徐辞知道他有难处,焦虑地坐下身,又看向身边的徐光:“堂哥,你帮我带个信儿给庄崇澜好吗?”
“给他能有什么用?”徐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要不是庄崇澜,他家堂弟又怎么会遭人说是非。
“我只是想让他安心。”徐辞委屈巴巴地皱起脸,“而且这事儿主要因我而起,若是换成他与别人交好,根本不会传出闲话。”
“好啦好啦,我待会儿就去找他。”徐光心头一软,抬手摸摸徐辞的脑袋,安慰道,“你也别着急,大伯他一定会把事情查明,遏制谣言。”
“嗯。”徐辞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面上依旧忧心忡忡。
当晚夜里,徐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眠。
他在家里听不到谣言,可庄崇澜身在市集,闲言碎语那么多,哪能不受影响?
不等他细想,一阵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徐辞忙不迭坐起身,没来得及抱开身边酣睡的猪崽,房门就被来人推开。
屋内没有光亮,徐辞看不清来人,只隐约瞧见一个壮硕的身影。
他心底有了猜测,但还是开口问道:“是谁?”
“我。”熟悉的声音证明了徐辞的猜想。
庄崇澜点起手里的烛灯,僵在门口,不敢靠近。
“你杵在门口做什么?”徐辞翻开被子下榻,对他道,“过来。”
“你……你只穿着里衣。”庄崇澜别过脸,非礼勿视,“我过去是轻薄你。”
徐辞拿他没法,只好扯过旁边挂着的长袍,边穿边碎碎叨:“我又不是姑娘家。”
庄崇澜虽然偏着脑袋,但眼神一直落在徐辞身上,见他穿好衣服,终于慢慢地挪向了他。
“什么味道?”徐辞皱了皱鼻子,刚才没发觉,等到庄崇澜走近,他才闻到了一股肉香味儿。
“我给你做了卤猪蹄。”庄崇澜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放到桌上,又低头盯着徐辞,“你堂哥说你最近心情不好,人都瘦了许多。”
徐辞闻言,暗自摸了摸小肚子,心想愁是真愁,瘦却没有多瘦。
“最近的事情,我都有听说。”庄崇澜见他不说话,只好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你的名声因为我而遭受影响,若是你不嫌弃,我……”
“你什么?”徐辞抬眸,看他许久说不出话,不禁有些好奇。
“你不嫌弃我,我想向你求亲。”庄崇澜梗着脖子,说得郑重。
“啊?”徐辞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你再说一遍。”
“我……”庄崇澜对上他的眼神,又支支吾吾起来,“那个……不是……你……”
他半天没说清楚,徐辞也从惊喜中晃神过来。
庄崇澜此时提出与他成亲,只是因为他名声受损,想要负责罢了。
对方压根就不是因为喜欢自己才提的亲,他又何必感到欢喜。
“不用了。”徐辞勉强地勾了勾嘴角,“你不必委屈自己,谣言迟早不攻自破。”
“我不委屈!”庄崇澜不懂他突然的失落,只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委屈,甚至在听到谣言的时候怀有几分暗喜。
“你不委屈,我委屈。”徐辞接过话,心说不明不白就答应和他结亲,自己可不是真委屈。
“噢。”庄崇澜应和一声,又悄悄看他,“你生气了吗?”
“我才不生气。”徐辞瞟他一眼,忽然记起颜三书的话,眼珠一转,刻意道,“我爹给我安排了几门亲事,对方皆是高大俊朗、才识过人,我明日还要和他们一同出湖泛舟呢。”
庄崇澜动作一僵,憋了好半刻才道:“你是男儿,怎么能和其他男人成亲?”
“你也知道我是男儿,那刚才为何还要向我求亲?”徐辞反驳他。
“我……”庄崇澜哑然,自知说不过徐辞,又转念道,“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以后怎么给你洗衣做饭!”
“我有钱,请奴仆。”徐辞扬扬下巴,就是不如他意。
庄崇澜再也找不到借口,只重重哼了一声,扭头朝向另一边。
徐辞忍着笑意,瞧他那张比寻常时候更黑了几分的脸,小声问道:“生气啦?”
庄崇澜愣怔,赶快摇头否认:“我,我没生气,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好,理应找个更好的夫婿。”
“我很好吗?”徐辞直勾勾地看着他。
庄崇澜点头,语气诚恳:“你哪里都很好。”
“既然我很好,为什么我喜欢的人却不敢承认他喜欢我?”徐辞质问道,直把人问得心乱。
庄崇澜不自觉地退后两步,再看一眼徐辞,匆忙道:“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也没等徐辞回应,转身就跑出了门。
屋内,徐辞沮丧地叹了口气。
他果然没生气,一定是表哥给他出的主意用得太早了。
然而另一头的庄崇澜,半夜刚摸回家就领着猪群上山夜跑。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他简直快要气疯!
只是他记得徐辞不喜小气之人,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泛舟?泛什么舟!
呆木头恶狠狠地瞅了一眼不远处的码头,大有过去将船绳全给剪了的冲动。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杀气,守在码头的黄狗半睁开眼,扫了一眼山路,暗自打了个哆嗦。
***
谣言最后还是传到了徐员外耳里。
当晚回家时,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徐辞看出他心情不好,说话声也放柔了许多:“爹,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抬眼对上自家表情茫然的儿子,徐员外暗叹一口气。
他家儿子自小乖巧,小时候因为穿女装被同伴嘲笑也不抱怨,只一个人偷偷躲在被窝里哭。一想到这些,徐员外是既愧疚又心疼,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怒意。
他拍了拍身边的矮凳,示意徐辞道:“阿辞,过来坐。”
徐辞听话地点点头,顺着徐员外方向走过去坐下。
“最近的传闻,你可知晓?”徐员外问得隐晦。
“嗯。”徐辞答得干脆,“爹,我喜欢他。”
“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屠夫?”徐员外压抑的怒气再起,“一个屠夫,到底哪里吸引到了你?”
“我不知道。”徐辞低下头,鼻头有点酸,“我就是喜欢他。”
瞧见徐辞泛红的眼眶,徐员外心下一软,问他:“那他呢?他对你是什么态度?”
“我不清楚。”徐辞扁扁嘴,越想越憋屈,他都主动了这么多次,怎么那根呆木头就是硬邦邦的掰不弯呢!
“他居然还敢看不上你?”徐员外愤愤地拍着桌子,转头向身边的小厮,“去,把上次那些媒婆带来的画像拿给少爷看!”
小厮迟疑半刻,赶忙跑向书房。
徐辞却是不明所以,问道:“爹,你让我看画像做什么?”
“选几个心仪的出去见面。”徐员外恨铁不成钢地表示,“我就不信了,除了那个屠夫,你就遇不到更喜欢的男人!”
徐辞只感觉眼前一黑,顺嘴问道:“该不会让我跟他们去泛舟吧?”
“嗯,出门泛舟,吟诗作对。”徐员外当真道,“挑个才富五车的读书人。”
徐辞:“……”
隔日清晨,庄崇澜坐在房顶,眼神远远望着几里外的码头。
颜三书出门收鸡蛋,转身回屋时瞥见他的身影,随意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庄崇澜回过神,低头对上颜三书,心神恍惚地点头道:“早上好。”
“有心事?”颜三书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想到他和徐辞关系匪浅,大概猜到两人之间发生了矛盾。
“很明显?”庄崇澜摸摸自己的脸,有些难为情,“确实是有。”
“中意人家就不要模棱两可。”颜三书勾起唇角,“再拖下去,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你都知道?”庄崇澜诧异地睁大了眼。
“与其浪费时间担心自己是否配得上心仪的人,不如勤加努力,让自己成为他可选之人中最优的一个。”颜三书说罢,提起收鸡蛋的竹篓,快步回了屋。
庄崇澜豁然开朗。
他跳下楼,换上自己最整齐的衣衫,匆忙向徐府门口赶了过去。
与此同时,徐光瞅着闷闷不乐的徐辞,苦恼地挠了挠头。
“阿辞,你也不用这么难过吧?出去认识几个朋友也没什么。”
徐辞侧目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徐光撇撇嘴,好不容易想好措辞,再次准备开口,不料却听见后院传来一声闷响。
两人闻声望去,就见庄崇澜动作敏捷地翻身下墙。
徐辞看见他,嘴唇动了动,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出声。
庄崇澜没想到自己爬墙还被逮个正着,窘迫地背过手,叫他:“阿辞,我有话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