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6)
第十章
眼泪便扑簌簌地滚下来,秦牧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哭嗝打得停都停不下来,根本说不出话,每哭一下下边儿的穴儿也跟着缩一下,也不知到底是真的哭还是变着法子折磨人。
萧无梦被骇了一跳,也不管自己还硬着就这么拔了出来,把人抱进了怀里一下一下拍着背,“怎么哭得这么厉害?阿牧……别哭了好不好?”
秦牧被面前这人气得哭得厉害,可一被抱住又四肢缠紧了不放,头埋进了男人的怀里,呜呜地哭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抽抽搭搭地红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不……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呜……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萧无梦却笑了起来,抬起秦牧的头,看着他一脸的眼泪鼻涕,从地上随手捞了件自己湿了的衣服给他擦,“不知道就别哭了,丢不丢人?”
秦牧一把拍开他的手,“都……都怪你!”
萧无梦腹诽了一句,可不就跟个女人似的无理取闹么?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了起来,嘴上也开始讨饶:“恩,怪我。我说错了,不哭了吧?”
说完这一句,剑客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江湖上混了这么些年,从来拿剑说话,可遇上秦牧这个人,不能说更不能打,连凶一点的样子都不敢摆出来,只能温声细语地这么哄着,可心里倒也不觉得别扭,听着那人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心里边还有些雀跃了起来,抱着终于止住了眼泪的秦牧特别骄傲地说了句:“阿牧真乖,不哭了。”
秦牧的两只眼睛哭得有些肿,一听完萧无梦这句话又乐得笑了起来,两只核桃似的眼睛眯在一起,看起来滑稽的很。
他擤了一下鼻涕,哑着嗓子说:“我不喜欢哭,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他看了萧无梦一眼,继续道:“反正我不喜欢哭,嘿……我就喜欢你。”言语间还有些小得意。
夜里天黑,雨声也还没停,扰得人烦躁不安,可这一声听在耳里,却犹如醍醐灌顶,萧无梦蹭蹭秦牧的脸,“恩,知道了,你就喜欢我。”
秦牧爬上去,两脚勾住萧无梦的腰,两手勾着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胸口磨蹭,过了会儿,抬头又嘿嘿笑了两声,像是这么抱着心里的欢喜就要溢出来似的。
“萧无梦,我四岁就开始学唱戏了。唱到了十四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男的。你别笑话我,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改掉了说话爱翘着小手指的毛病。唱戏这一行,本来就被人看不起,行为处事要是再不规矩点,那就真的……”秦牧絮絮叨叨的,又觉得同眼前这人讲这些没什么意思,他抬起屁股蹭蹭还戳着自己的那根,问:“还做么?”
萧无梦抱着秦牧躺在床上,道:“你接着讲,讲完再做。”
秦牧就又笑了:“这种事还要等的?”说完这一句倒也接着又絮叨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唱戏唱多了,把自己唱进去了,长大懂事了,知道那些是不对的,想尽了法子改了过来,可喜欢男人这一条却怎么也改不了了。”秦牧愣了一会儿,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可心里大概还是觉得前尘旧事没什么提起的用处,手伸下去握住了萧无梦的阳具,道:“接着做吧。”他有些羞赧,“我那处痒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覆上秦牧的身体,又是一番颠鸾倒凤。
晨光熹微的时候戏楼里才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秦牧身子乏得不行,眼睛已经闭上了,迷迷糊糊地,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神神叨叨地转身摇醒了也快睡着的萧无梦。
“萧无梦,这回留下来吧,我……”
男人忽然被喊醒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直截了当的一句:“我还有没完成的事情。”
“那……下回什么时候来啊?”秦牧盯着他看,眼睛亮晶晶的。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萧无梦伸手遮住了秦牧的双眼。
“睡吧。”
一片寂静,只剩下雨声。
却又听见一阵绵长的呼吸声,戏楼老板认输般的叹了口气,道:“夜里天黑,往后我就在这儿点一盏灯,你看见了总能找到回来的路。”
第十一章
剑客离开戏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行至街转角处,一个黑衣的少年从旁走出,束着高高的马尾,走两步路,后边儿的马尾便左摇右摆。
“萧叔叔好兴致。”
平素严厉又冷峻的剑客竟是低头微微地笑了,“以后你也会遇到这么一个人的。”
少年摸摸鼻子,“别……我只喜欢腰细胸大的姑娘。”
“那个人叫阿牧?”他又问。
男人无意识地皱了一下眉,“这个称呼不是谁都能叫的。”
少年撇撇嘴,又同他闲聊了两句,才终于想起了正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次是比大买卖。”
萧无梦接过看了眼便撕碎了扔在路边。
“又是要拿命换钱的生意。”
少年一笑:“萧叔叔这是怎么了?从前多危险的任务也不会多一句话的。这会儿……是心里有了牵绊么?”
萧无梦一愣,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握在手里的剑,缓缓摇了摇头。
剑客这一走,却是隔了半个多月才回来。秦牧看着一身风尘赶回来的萧无梦,提着灯站在巷子口,只是这么站着,与来人隔了挺远的一段距离凉飕飕地说了句:“萧无梦,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萧无梦一路跋涉而来,走了一程又一程,最后入了夜,一路的灯火亮起,又再一一熄灭,只留下寂寥的几盏。
直到夜深人静,却看见前边儿还有一点幽幽的灯火亮着,他低头轻笑了声,步子又加快了些。
秦牧走在前边儿,身上的戏服都还没换,一身红衣,烛火映在上边,那红便更艳了些。
“这回怎么去了这么久?”
“等厌了?”
“我每日里唱完戏就到巷子口等,等了这么些天,你说厌不厌?”
秦牧回头哀怨地瞪了萧无梦一眼,又再往前走,烛火明明暗暗,他小心地用手挡住了巷子里的风,不满地嘀咕了句:“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个浪子。”
萧无梦一怔,握紧了手里的剑,又松了开去。
“阿牧。”
秦牧停了步子,回头看了眼萧无梦,问:“怎么了?”
“我不是什么大侠。”
“嗯?”秦牧笑道:“我知道啊。”
萧无梦低着头,像是在思量着些什么,半晌后,他开口道:“走江湖的人,有一种生计,以杀人为生。”
手里的灯晃了两下,灯光又暗了些,秦牧低着头,声音有些轻:“知道了。”
他走了两步,又问道:“就因为这个才三天两头的要走?这回来了待几天?”
身后的男人静默了片刻,伸手将秦牧拉到了身前,借着那点微弱的烛光,把秦牧略有些散乱的头发挽到了耳后。
“这回……只是路过。”
秦牧愣住了,提着灯笼的手一松,灯笼在地上滚了两圈,夜风一吹,就这么灭了。
“萧无梦,我想你。”
夜更深了些,远处那几点灯火最终也消失不见了。
萧无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低头吻了一下秦牧的侧脸:“再过半月,得了闲,来陪你。”
萧无梦依旧静静地站着,很久才回过神,讨价还价似的问了句:“不能……不去了么?”
男人为难地笑了一下,松开了抱着秦牧的手,秦牧却执拗地拉着男人不肯放,低头一下一下贪恋地蹭着他温热的掌心,又沿着掌心那几条浅浅的纹路开始慢慢的描画,一遍又一遍,像是多重复那么几次,就能把面前这个人的命理刻进自己的一生中一样。
描画的动作越来越慢,秦牧渐渐松开了手,又抓了回去,像宝贝似的攥紧了,磕磕绊绊地说:“我……我给你看一下手相?”他胡乱地解释着只为了再拖延一点时间,“前路凶险,看一下总是好的……”
萧无梦微眯着眼,眼中墨色沉沉,映不出一点光。
“别看了。我这种人,命都不是自己的,又有什么好看的。”他转身,走进了一片深不可测的漆黑中。
秦牧在夜风中沉默着站了许久,直到耳际的头发又被吹乱,才提着一盏灭了的灯笼走进了更深更黑的巷子里。
第十二章
半月后,萧无梦回来了,眉宇间的戾气似乎更重了些,旁人看了轻声地嘀咕:“你看,这人一看就是在刀尖上舔血过活的!”
男人听到了路人的议论,想起的却是那戏楼的老板——只也有那个傻子,才会一脸憧憬地喊自己一声“大侠”了。
他一路走得很急,来不及看一眼这个季节的梁奚与平常有和不同的景色,也感觉不到大暑的天有多热,刚入夜的时候终于走进了梁奚这座山城。
暑气未散,还遗留着白日里的灼热,萧无梦在一家酒馆门前停下来歇息了片刻,准备继续赶路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萧无梦。”
软软糯糯的,挠得人心痒。
萧无梦应声回眸,只见秦牧跌跌撞撞地从酒馆里走了出来,一身酒气,眼睛通红,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萧无梦忽然就不太敢上去,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他也有“不敢”的事。
秦牧却看见了他,晕晕乎乎地走了过去,一张脸皱得像吃了黄连一样,下一刻,整个人倒到了萧无梦的身上。
“萧无梦。”
万分委屈的一句。
萧无梦整颗心顿时像是泡进了腌酸梅的摊子里,酸涩得让人说不出一句话。
秦牧腻在他身上,双手死死地勾住他的脖子,灼热的带着酒气的鼻息一下一下地喷洒在萧无梦的脖颈处:“你太坏了,让我等了这么久。”
耳边一阵又一阵的痒,萧无梦的脊背挺得笔直,心里却莫名地有些虚,他小心地问:“秦牧,你哭了,是不是?”
秦牧眨了两下眼,看着萧无梦,似懂非懂的样子,眼里边儿蕴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醉意朦胧地盯着他看。
萧无梦又问了一句:“是不是?”
秦牧忽然笑了开来,他把头磕在萧无梦的肩上,下巴一下一下地轻轻蹭着。
“才没有。”他得意地说:“我这么聪明,谁为了你个混蛋哭啊。”
萧无梦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背起了秦牧,大步大步地向前走。
秦牧抱着萧无梦的脖子,大约是醉的太厉害了,开始含糊地嘟囔,像是快睡着时的呓语。
萧无梦其实没有听清多少,却一直应答着:“好。阿牧说什么都好。”
却在下一刻特别清晰地听见秦牧说了句:“萧无梦,别去杀人了,我唱戏养你……”
萧无梦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感觉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开始叫嚣,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然而整个身体却又都僵硬着,全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唔,你怎么不理我啊?”秦牧把头磕到他肩膀上,呢喃道:“别再走啦,你一走我就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