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日常(81)
他捻着手指,“昨日在现场的都有哪些名望甚高的人?”
林风泉愣了一下,“名望高……书院里的山长们啊……”
“你可注意到,是否有不一般的人?”
林风泉表情略茫然,不一般……是怎样的不一般?书院里的师长们皆德高望众,年纪大些的人里也不乏朝廷命官,都不一般……
“教授王谦之,三品户部右侍郎刘言果,从三品河南布政使司参政黄自宽。”
有个声音替他回答了。
这个声音越来越近,林风泉和纪居昕一回头,就看到刚刚好掀帘进来的夏飞博和徐文思。
夏飞博着玄色长袍,面色严肃,徐文思穿了暗青锦衫,唇角轻扬隐隐带了笑意。
“快过来坐。”林风泉也不起身迎他们,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纪居昕听出刚刚的声音夏飞博,跟这几个人也没客气的,“你们昨天也去了?”
“但凡临清学子,没几个不去的。”徐文思看着纪居昕深深叹气,“真可惜。”你没去。
纪居昕却不在意,“我还年轻,一年年的,总能赶得上。”
他偏头问夏飞博,“夏兄还记得有谁?”
夏飞博摇了摇头,眼底一片清明,似乎明白纪居昕为什么这么问,“其它的人大概没什么用。”
纪居昕懂了,其它的人大约实权或地位有限,或于其它原因,不可能帮上纪仁德。
不过这是他自家事,现在场面不合适,纪居昕便转移话题,与几个人聊了起来。
因为应了林风泉要看邸报,纪居昕在林府用了午饭也没走,和林风泉一起缠着夏飞博和徐文思玩双陆,玩腻了又去找围棋象棋,中间又溜达着赏了一回景,用了精致小点,直到未时过。
林风泉的贴身小厮气喘吁吁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几个人眼睛腾的亮了,这必是邸报无疑!
林风泉从小厮手里抢过信封,听他小声说了两句话,把人挥退了,将信封里纸张拿出来,展开铺到桌上,三个人忙凑上前去,四颗头抵着,齐齐看向微黄的纸张。
林风泉先看完,琢磨了一阵,似自言自语,“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夏飞博徐文思看完略有同感。
正月的邸报,为了讨个好口彩,都不会有太大的事。
纪居昕看完,眉睫轻颤,子漆般双眸里似有疑惑,京城这是……出大事了?
他指尖轻轻掠过几行字。
保定府驻军于西山寅夜演练军事。
九门提督换了人。
羽林军护送安王年礼到京,献礼圣上。
魏王得圣上恩准,寿宴大办。
看似很正常。
可保定为京师门户,驻军怎会寅夜在山里演练?是真演练,还是遇到意外,事后不好说,以演习解释?
九门提督一般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无意外很少更换,卸任的九门提督才四十多,正是得用的时候,为什么换了必有原因……
安王的礼物……为什么要用羽林军押送?历代羽林军只有皇上能调遣,安王的礼物动用了羽林军,显然是皇上安排,这是为何?
魏王与今上年纪相仿,仅比今上小了月份,先帝在世时虽封了今上为太子,实际最宠的儿子是魏王,今上与魏王在做皇子时就有矛盾,登基后并未有任何行动,仍然像先帝一样允魏王留京,屡屡有安抚之意,魏王一改高调之举,言行越来越像贤王,为何皇上突然允魏王大办寿宴,魏王也答应了呢?
此间事情真是……
复杂。
纪居昕猜上个月不仅仅是临清,京城或许也有变故。
只是从邸报上窥得的信息太少,能分析的事情也有限。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京城现在局势,有些乱。
“怎么样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林风泉有些心急。
邸报信息量太少,纪居昕拿不准心内的想法是否正确,就没有一一与他们分析,“大约……也没什么大事。”他指着魏王大办寿宴那一行,脸上有浅浅笑意浮现,“此前疯传的简王世子,大概短期内来不了临清了。”
林风泉抚掌,“对啊!你不说我还忘了!方家那么抖,不就是因为简王世子要来,他方家要长脸?”
徐文思亦叹,“怪不得方家过年期间都没往哪走动……本来得罪了卫将军,还可以借着这次简王世子来重新翻身……”
夏飞博则抱着胳膊,“吕孝充也走了。”
纪居昕点点头,“必然。”
京里有事,吕孝充号称皇后族人,怎么还能在外头?
“怪不得方家这么安静,原来还有这个原因。”林风泉摸下巴,“他走了正好,省得方家又抖起来,闹的临清不清静。”
纪居昕眼梢微垂,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他感觉侧脸微暖。当日一番惊吓后,他认真回想,发现对吕孝充除了最初偶然遇到的惊,再无其它,再让他遇到,他不会再害怕。
比起吕孝充走了这事,更让他思量的是,卫砺锋是否很快也会离开?
今日一日收到卫砺锋派人送来的信,信上说他要办差十日,十日内回不来,让他乖乖的。
卫砺锋是不是去了山里?可是找到那群人的窝子了?
“还有呢还有呢?”林风泉看着纪居昕,拽着邸报问,“还有什么我们要做的?”
纪居昕唇角微勾,细白手指将邸报拿下来,折好,“最近没事不要去京城晃就好。”
“就这些?”
“就这些。”
林风泉眨着眼睛哦了一声。本来他父亲想来的,前头有事绊住了,让小厮给他带话好好与纪九少爷讨论。
既然纪九这么说了,他这么告诉父亲就好。
放好邸报,他又缠着几个好友闹了一会儿。
看着时间差不多,玩的也差不多了,纪居昕提出告辞。
夏飞博和徐文思同样提出要走。
林风泉挽留两次不成,只好出来送。
在林家大门分开时,夏飞博徐文思分别邀请纪居昕明后天去家里玩,纪居昕应了。
夏飞博还说,“今年我与风泉文思要下场应试,考过秀才后大约院里会建议我们出去小游长长见识,如你不忙,一同来罢。”
徐文思亦点头,“是啊昕弟,一块来吧。”
纪居昕垂头想了想,回了个笑,“如果可以,我一定来。”
从林府离开后,纪居昕一直在想纪仁德的事。
纪仁德那么做不会没有原因。
方才在林家纪居昕瞅着空子问了问夏飞博,那几个比较特殊的人,比较之后,他认为纪仁德想找王谦之门路的可能性大。
另外两人与他要谋的职位无关,本身在朝里跟吏部关系也不近,对官员调职没半点帮助。
王谦之就不一样了,纪居昕从夏飞博口里得知,这位教授可不一般。
年近花甲,弟子无数,几乎每个人都有成就,朝中为官者更是不少。其家族也怪,传承几百年,世家大族,却有族规,不准后人入朝为官,每一代每一代专注做学问,经年下来,竟成一景——无人在朝为官,无人小看,为皇家大宴座上宾,被皇上召唤问询,受宠却无职。
按说若真有这样的人,也应该很好打压才是,可是王家底蕴十足,名望十足,学问之深厚,知识之广博,天下读书人无不向往,地位高高在上,已经无法撼动。
这样的人一句赞赏的话,顶得过吏部多年考核标准,只要他对一个人开口称赞,那么这个人官途……一定顺畅。
夏飞博还说,这位王谦之老爷子喜欢文人身上骨气,锐气,觉得真正有才的人该内敛时内敛,该张扬时张扬,有文人性格才好。
想想纪仁德所为,不就是冲着这喜好去的?
纪居昕顺着被风吹起的车帘子看着外面风景,唇角缓缓扬起。
可惜了,王谦之老爷子活了这么久,走过的桥比他们走过的路都多,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王家能地位超然这么多年,定也有一套处世标准,不是那么好打动的。
就算纪仁德真的用尽百般手段,让王谦之老爷子另眼看待了,他也有办法让跌落下来。
如今还未到那一步,倒是便宜了很多。
纪居昕很满意。
敲了敲车壁,他叫来周大,“给我找份王家的资料。”
吴明很有用,但有些局限,高门大户里的消息得到的不全,有些还是得周大去查问。
他一边想着怎么对付好四叔,一边坐马车慢悠悠往回赶时,纪仁德正跟着田氏派去的丫鬟,心情不怎么好地往田氏房里走。
昨日做了那件大事,纪仁德很满意,虽酒喝的有些多,宿醉清晨起床有些头疼,尚可忍受。之后他打算略做休整,把后面的事理一理,务必使事情顺利,连正房请安都没去。
田氏却一趟趟派人来寻他,让他有点烦。他脸色不好,也没谁把昨日的事报与他知。
纪仁德看到田氏红肿的脸很吃惊,“这是怎么回事!”
田氏帕子掩面,嘤嘤嘤地哭诉她昨天受到的污辱。
她要告状,当然说的有点多,尽量细节完整,她把所有李氏骂她的话全说了一遍。
纪仁德越听脸越黑,他的关注点和田氏不一样,立刻冷声问,“你带九少爷去梅宴可真是有那等心思?”
田氏声音猛地顿住,后悔自己说漏了嘴。她想不承认,又想到纪仁德不是个好唬弄的,说真话就算做错了,他不过是有些不高兴,说谎就……
她轻咬下唇,帕子遮了脸,只露出一双雾蒙蒙杏眼,“我也是为你急……只要这事办成,方家那边就能助你……”
纪仁德突然大力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盅一跳,滚到了桌边,‘啪’一声摔的粉碎。
田氏心怦怦直跳,她觉得她这次……好像真有哪做错了。
纪仁德狠狠握着拳,闭目沉沉呼吸几次,才压下火气,“你起来。”
田氏不敢反抗。今日纪仁德连她故意打扮好的样子都没看,心情一定不对。时机已选错,她知自己不能再继续,缓缓站起来,侧立在旁,不再说话。
纪仁德站起来,盯着田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的事,你不需要管。以后想做任何事,都需问过我。”
“你即升到妻位,当为四房主母,即是主母,当做主母应做之事。大哥好风雅,父母偏爱我,已惹人闲话,你若再不做的好些,日后如何能堵悠悠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