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撒娇(23)
明慎嘟哝道:“哥,你可真坏。”
霍冰轻松地笑了笑:“是啊,我很坏的。那之后你懂了,经常与我合起来演戏,咱们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我时常觉得,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说不定会跟着我变成一个聪明的小坏蛋。”
明慎瞅他。
霍冰又伸出手指去戳他的脑门,笑着大叹道:“可惜,可惜!你却跟着另一个家伙长成了小傻瓜,一点坏人气质都没有了。”
明慎把被子又给他分了一点,嘀咕道:“你就别埋汰我了,哥。”
“那你也别难过了,这事怪哥哥,没提前跟你说好,也没让你有个心理准备。”霍冰道,“不过哥跟你保证,狗皇帝会后悔的,他敢凶你,保管他以后吃不了兜着走,还要上门来请你。”
明慎被他一句“狗皇帝”逗笑了:“别闹了,哥。我想好啦,只要为了旻哥哥好,我受一点口头上的委屈也没什么,交一点罚款也没什么,连这座宅邸都是旻哥哥帮我们买回来的,我实在也没有理由生气。等我缓过一阵就好啦。”
霍冰却认真起来:“谁要你缓?缓什么缓?我们家慎慎凭什么受这种委屈,我还就真不信了,这次说什么也要让他来哄哄你,必须哄。开玩笑呢,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弟弟,他当了皇帝就能这么凶?”
明慎看他的视线中有几分怀疑:“可是哥,是你把我塞进宫里挨骂的。”
霍冰义正辞严:“我已经道过歉了!来,慎慎,哥哥跟你揉揉腿……一会儿请你吃橘子。”
明慎被他哥闹得没办法,笑着推开他的手:“你给你自个儿揉罢,要睡觉就睡觉,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霍冰表示还有一句话一定要说:“那你这几天还去上朝吗?”
明慎想了想去御史台后会遭受的围观和议论,有点郁闷:“我想请几天假。”
“好,哥哥去帮你请。”霍冰满口答应,“你只管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上回哥听说京中有个窑子还不错……这么看我干什么?说我请就我帮你请,上回是那个捉鱼大人来借的我,我已经跟他混熟了,帮你请个假不是难事。”
“……”明慎耐心纠正,“人家叫卜瑜。”
“不是一个意思?”霍冰还在那里叽叽歪歪,给他计划着“休假必去的十个地方”,明慎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当天晚上,明慎又发起了烧。
最近倒春寒涌来,早晚冷得跟冬天似的,白日里穿棉袄又热得受不了,这样下来,明慎一如他自己和他哥所料,生起病来,请假一事倒是变得格外顺理成章。
等他觉得稍微好些的时候,他又随霍冰逛了几回窑子,可总是一出去就生病,一出去就生病,每每他都以为自己要好透了,结果却没有。这一拖,连他自个儿都快要记不住病了多久,总之就记得吃了睡,睡了吃,间或跟着霍冰玩玩,一下子就过去老长一段时间。
*
最近这段时间,在朝官员纷纷察觉到了一件事:陛下最近似乎心情很差。
有王跋被罚俸三月的惩罚在前,谁都不敢在这个风口上惹事,好些人试探着上了请安折,可都迟迟不见回音。外臣的接见请求,也一概不允。
最关键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皇帝到底为了什么心情不好。一干人等猜来猜去,连玉旻肾虚,在床上遭到了挫败的原因都有人提。
御史台发现了这件事,经过了长达三天的激烈辩论,终于决定推出一位代表去撞枪口,进宫慰问皇帝。
御史台的效率一向很高,半天后,卜瑜站到了枪口面前。
枪口的神情十分沉郁:“若你是来说些朕不爱听的话的,那么现在便滚出去。”
卜瑜想着前几天御史台的同事们议论的话,心想还真是差不离,玉旻虽然不是床上受了挫,但在情场上受挫似乎也差不了太多。
喜欢的人当面送了八个美人,还巴望着能得到奖赏,那简直是当着玉旻的一干老部下打他的脸,还是抽得哐哐响的那种。
他毕恭毕敬地道:“并非如此,臣是来为您汇报本月清吏司官员情况的:一切良好,同僚们都很用心工作,之前缺席的几位大人也都赶到了京中。唯有宛陵明氏出了点问题……他生病了。”
第23章
卜瑜看着玉旻的表情, 便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他来之前,清吏司票拟小组还下了个注,赌的就是卜瑜被当庭训斥还是被罚俸, 卜瑜自己另押了“无褒无贬”, 没人跟,只有他自个儿下的五文钱。
玉旻沉默了一会儿:“他九天未进宫找朕了, 在清吏司也是这样么?”
卜瑜道:“一样的,似乎是受了陛下驳斥之后回去当天就发烧了,于是请了假。”
“还有力气请假,看样子没什么大问题。”玉旻道, “他在宫外养病,能养出什么好来?这个人就是娇气,一年四季小病不断的。事情便交给你去办, 让他进宫养病。”
卜瑜一本正经地道:“可是明大人的假不是他亲自请的, 是他哥哥来请的……臣上回替明大人接他,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他告诉我说明大人病得连笔都拿不动,病得只知道要哥哥,故而亲自来找请假。臣也建议过,说让明大人进宫养病更好,但霍冰大人推辞掉了,说自己的弟弟只有自己能照顾好。”
玉旻的脸色微微变了。
卜瑜补充一句:“霍冰此人满口胡言, 信口雌黄的本事大,大约明大人当真不碍事, 只不过是被您当庭训斥了一通,有些难过……神官大人还说前些天收到了明大人补交的罚款,想来的确是不碍事,陛下不必忧心。假以时日,明大人定然可以病愈上朝。”
玉旻点点头。
卜瑜等了一会儿,见到玉旻神色莫测,于是道:“那臣先告退?”
“去罢。”玉旻看着卜瑜俯身告退,忽而又叫住了他:“你等等。”
卜瑜便停下来等他说。
玉旻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是他的同门与上司,理应过去看望一下。你告诉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便什么时候回来,他要同朕闹脾气尽管闹,朕不会心疼。”
话音刚落,门边突然响起一声稚嫩的童声:“皇兄,你不心疼我心疼!你什么时候能把嫂子哄回来啊!”
卜瑜一看,是玉玟裹得厚厚的窜了进来,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玉旻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差了,这兄妹俩常年吵来吵去,卜瑜已经见惯不惊,赶紧告退了。
*
第二天,卜瑜传来消息,说他已经去明府走了一趟,正逢明慎出去抓药看病,并未留在府中,所以没有见到人。
末尾又稍微提了提,说明慎去看病的那家郎中向来是坐诊,不出诊,药铺和医馆坐落在望月楼一带,是京中最繁华富丽的……花柳巷子。
简言之,玉旻就此知悉,明慎生病是真,但是还有力气出门,有力气逛窑子也是真。
执意请假不来上朝,不肯入宫见他……也是真的。
第十天,明慎仍然没有来。
玉旻冷笑着道:“反了他了,真是越来越有出息,我看他是不想当这个官了。”
礼官友情提醒:“明大人当不当似乎……也没什么分别,总之他是皇后,陛下您说是罢?要我说,陛下,这种事上还是得有人退一步的好。前朝高统帝后也曾闹过矛盾,皇后去娘家省亲,一去就是五年,最后病逝了……高统帝在皇后坟前痛哭流涕,那叫一个惨……”
玉旻道:“胡说八道,自己出去领板子。”
神官赶紧道:“臣知错了!臣的意思是与其各退一步,不如主动出击,陛下为何不把明大人逮回来,任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不放人,一来二去地就软化了,这个软化的手段也可以是多种多样的,比如绑起来在床上这样那样……”
玉旻打断他:“出去领板子。”
神官哭了,企图抓住最后的机会:“我知道!我知道明大人一般什么时候出门,陛下您不方便直接上门,但微服私访,等在路上也是可以的!臣这就去联系卜瑜大人商议此事!”
说完一阵风似的就跑了。
下午,卜瑜再次进了宫,这次是和礼官一起,认真严肃地阐述了“将明大人抓捕回宫的必要性”,理由分列如下:“身为皇后,需要明大人坐镇后宫,以免后院起火,失却公信。”虽然后宫只有明慎一人。
还有什么“明大人身为在朝官员,出入花街柳巷,实在有损朝廷颜面,于情于理,应当抓回来责罚”等等。
理由都冠冕堂皇,玉旻都不置可否。
还是神官最后一句话抓住了精髓:“明大人与您分别十天之久,一定想您想得抓心挠肺,所以才缠绵病榻始终好不全,虽说您二位在互相置气,但是嘛,您是帝王,也是明大人的丈夫,丈夫给心上人一个台阶下,又有什么不好呢?明大人一定!非常非常思念您。”
玉旻于是拍板了:“知道了。”
一群人头碰头的钻研了一下午,最终决定:在明天正午,明慎看完病回来的某个偏僻巷口将人一把带走,先送到卜瑜那里做心理工作,若是明慎服软,那么用软布轿子接他回宫;若是不服软,那么就绑着用软布轿子接他回宫。
从上到下一致认为,这个计划十分完美。
*
明慎在家里闷了十多天,终于觉得这样颓废的生活不太好,打算择吉日回去上班。
霍冰则劝说他:“狗皇帝还没来负荆请罪,慎慎,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明慎挠头:“可是旻哥哥的性子就跟倔驴一样,要他过来哄我是不太可能的啦,以前我和他吵架了,都是我先去认错。而且都这么久了,我也不是很生他的气了。最重要的是,我们快要没钱了,我要赶在发俸禄前回御史台,能拿一点是一点。”
霍冰于是也做出了一点让步:“那你把病养全了再回去,明日再去抓一剂药,赶在月底之前就好。”
明慎乖乖答应。
结果第二天,明慎自己因为熬夜看画册,差点起不来床。霍冰打点整齐后过来找他,发觉他连眼睛都还没睁,于是道:“算了,你先睡着罢。今日我便一个人前去,正好少你一个拖油瓶,我能多空出些时间去见见莺儿姑娘。”
明慎感到很幸福:“哥,那你再帮我去望月楼底下卖珠玉碎花的摊子那儿挑几朵干琼花带回来,要红的。莺儿姑娘若是有什么珠花要补,也可以带回来让我补,我可以给她打折。”
他最近还接了点私活赚钱,帮花楼的姑娘们修补簪子、花钗之类的小东西。他父亲精于此道,做面具、易容、刺绣和修补珠玉之类的都很拿手。明慎小时候跟着看,也学会了几手简单的,一支珠花补好了,能换半吊钱和一小盒由姑娘精心制作的糕点,明慎觉得很划算。
霍冰道:“好。”
明慎就安心地接着睡了。
霍冰简单收拾了一下,让家丁备好轿子出门。
轿子摇摇晃晃,轿帘禁闭,也看不清里头有几个人。正逢今日去医馆的人多,前来接引的药僮干脆就让他们吧轿子停在馆口,自己跑进去抓了霍冰要的几味药送给他。
霍冰掂量了一下药,钱货两讫,转头又让人把轿子转向花楼。拐过一个巷口时,他往外丢橘子皮,偏头过去时,视线扫到了巷尾一行人影,突然怔了怔,开口道:“等等。”
抬轿的家丁停了轿子,探帘子进来问他道:“怎么了,少爷?”